「總裁—歡迎回來!」
「總裁,各單位同仁期吩你回來,已經好久了耶!」
「亞衛企業」近百名員工代表,正熱烈為衛翌開著歡迎會。
他勾著抹淡淡的笑,收下各單位員工代表送上的卡片。
「謝謝大家!」衛翌沉穩的說了句。
看著眼前一張張興奮、熱切的臉孔,他心底竟沒有太多激動的情緒。
他以為這應該就是他要的一切——權利、財富以及聲望!
然而,他卻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高興,尤其是置身氣氛喧鬧熱絡的歡迎會裡,心底竟有絲莫名的——落寞!
置身這棟高聳入雲的現代化辦公大樓裡,甚至有種沉重的壓迫感,令他想逃。
「你們的心意我都收到了,謝謝大家!」他強掛起笑容道。「今天中午我請所有員工吃中餐,外燴會一一送到各單位——」
話還沒說完,已經引起台下一片熱烈的歡呼。
在一片歡欣鼓舞的氣氛中,他悄悄離開回到辦公室。
站在玻璃帷幕旁俯視著腳下高聳的大樓,衛翌總算有絲從地獄重新回到雲端的快意。
眼前重新回到他手中的一切,是他歷經心血、努力,以及——一個單純女人的信任而換回來的!
他不會後悔——他告訴自己!只要拿回所有的一切,他甚麼也不會在乎,尤其是女人!
但為何她離去前,那抹像是極度絕望與心碎的眼神,竟會這麼深刻的烙進他的腦海、卻又劇烈的刨痛他的心——
他坐回辦公桌後,痛苦的抱住頭,拒絕再去回想有關她的一切!
「等等——你們沒有經過預約,不能隨便進去——」
突然,門外傳來秘書的驚嚷,緊接著,總裁辦公室大門被遽然打開,幾名男子迅速走了進來。
「衛翌先生嗎?」
他望著眼前這群顯然來意不善的人,遲疑半晌,還是沉著應了聲。
「我是!」
其中一名像是檢察官的男子,朝他亮出手中的證件。
「有件案子要請你到法院配合調查!」
衛翌渾身冰冷,像是一下子又墜入了地獄裡——
***************
「子悠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怎麼會這樣?」
一大早才剛進辦公室,娟契N抓著江子悠直追問道。
「什麼怎麼回事?」江子悠揉了揉一夜未眠的酸澀雙眸,漫不經心問道。
「衛大哥啊!他怎麼會又被收押了?」
娟娟的一句話,叫江子悠怔立當場。
「衛翌他……被收押了?」這是怎麼回事?
「子悠姐,你不知道嗎?」垣S既心焦又不解的望著她。
一時沒從震驚中回過神,她無意識的搖搖頭。
「報紙上寫著,衛大哥因為上次情殺那件案子,再度被家屬提起上訴,而且還是由……江律師替他們提出的——」娟娟一臉複雜神色。
她父親?怎麼會這樣?
他們兩個不是利益輸送的夥伴嗎?為甚麼父親要這麼做?
你放心!爸爸一定會替你出這口氣,你慢慢等著看他遭受報應!
突然間,她想起父親的話。
原來,是父親打算過河拆橋。
她根本不需要同情他,衛翌所遭受的,就如同他對她所做的一樣!
「以後他的一切跟我沒有關係!」她漠然吐出一句。
「甚麼?」娟娟眨著眼,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已經跟他離婚了!」她提起公事包,趁著淚水潰堤前,迅速步出辦公室。
一整個早上,江子悠感覺自己幾乎像個行屍走肉,站上法庭,她幾乎不知道自己在說甚麼,腦子始終迴盪著娟娟的一番話。
好不容易休了庭,她提起公事包就往門外沖,滿心都是對委託人的抱歉。
懷著紛亂難平的情緒,她緩緩回到辦公室。
「怎麼辦?怎麼辦?」
才一進辦公室,就聽到娟娟焦急的急嚷。
只見娟娟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無視於滿桌待打的文件,反倒盯著角落裡的電視,滿臉愁容的看著。
「完蛋了啦!這下罪證對衛大哥越來越不利,再加上有最擅於打這類官司的江律師,情況越來越不樂觀了!」
江子悠步回座位,竭力維持平靜整理著下午要出庭的資料,耳畔卻不時傳來娟娟的哀嚷,一整個早上下來,她緊繃的情緒宛如幾近飽和的氣球,只消再輕輕一刺激,就會遽然爆炸。
「我看,這下衛大哥一定會被判刑的,說不定還會坐一輩子的牢——」
「不要再說了!」
一個勃然大怒的喝斥遽然響起,把娟娟嚇了一跳,連爭裡的報紙也散了一地。
看到娟娟害怕失措的眼神,江子悠才驚覺,自己的情緒竟然失控了!
「娟娟,對不起!」江子悠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疲憊的說道:「我只是心情不好,不是有意的!」
「沒關係的,子悠姐!」娟娟同情的望著她蒼白的臉色。
遲疑半晌,娟娟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子悠姐,我說句話,你別生氣喔!」
「你說吧!」
「你一定是還愛著衛大哥吧!」
愛?多陌生的字眼?
「我恨他!」她冰冷的擠出一句。
「可是沒有愛,又怎麼會有恨?」
娟娟聽似無心的一句話,卻讓江子悠頓時怔立當場。
她真的愛上了衛翌嗎?那個為達目的,甚至不惜出賣她的男人?
娟娟望著兀自出神的她,綻起一抹惋惜的笑。
「雖然我並不清楚你們為什麼要離婚——因為你們看起來是那麼合適登對,但是,從事情發生以來,就算你什麼話也不說,我可以感覺得到,你還是掛念著衛大哥,擔憂他現在的處境。」
「不是這樣的!」她怎麼可能還會擔憂那個將她出賣的撒旦?「我只是……」
一時之間,江子悠竟找不到合理的藉口解釋。
「很小的時候,院長曾告訴我們,就因為我們一無所有,所以要更珍惜身邊的一切、珍惜愛你的人,雖然我沒有一個溫暖的家庭,但是我有孤兒院這個大家庭,還有子悠姐、衛大哥,我覺得上天已經給我很多了!」娟娟認真的說道。
江子悠看著她稚嫩的臉龐,眼裡有著疼惜。
「就算是當年遺棄我的親生父母,我也不怪他們,我想,他們一定有他們的不得已!」娟娟眼底含著淚光,臉上卻有著堅強的笑。
「娟娟……」
「或許你們之間,有些我無法瞭解的誤會,但是,只要心裡有愛存在,還有甚麼天大的錯誤不能被原諒的,你說是嗎?」
江子悠沒有開口,卻細細咀嚼起她的一番話。
突然間,她想起第一次見到衛翌,他那獨自仰望冷月的孤寂背影,此刻想來,江子悠竟有種莫名的心酸!
她相信,再也沒有人比她更瞭解孤單——像是全世界只剩下她一個人的感覺!
突然間,那股恨的情緒突然變得好淡、好遙遠,遠得幾乎讓她捕捉不到。
唯一僅剩的,只有——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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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黑無光的看守所裡,一個身影靜靜坐在黑暗中,享受著黑暗的寧靜。
他是衛翌,同樣為了情殺這件牽扯不清的案子被收押,跟第一次不同的是,這次的他格外平靜。
他突然發覺這裡好安靜,沒有聲音干擾思緒,他多了很多時間,可以好好思考回想過去。
幾天下來,他發現自己的思慮很清明,而且想的全都是有關江子悠的一切。
她宛如清霧般淡泊的氣息、動人臉龐,以及曾經共同生活的點滴——他近乎珍惜的回味著她的種種。
而這些,竟是他漫漫長夜中唯一的慰藉。
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
他不去擔心自己一手創立出來的企業空懸在那裡,沒有一個龍頭坐鎮管理,卻在這裡,近乎傻氣的回想一個女人的種種。
難道——他真是被這一連串的打擊與挫折給擊倒了,失去了往日的雄心壯志,成了自己最不屑的愛情傻子?
不自覺的,衛翌抬頭望著窗外的月光,那麼皎潔瑩白的光芒,又讓他想起江子悠那雙澄澈明亮的眸。
為什麼,他總是不由自主的想起她——
隨著天色漸亮,逐漸往下落的那片薄月,依然沒有給他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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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當江子悠再來上班,氣色已經明顯好了不少,心情也顯得很平靜,但這種平靜卻又跟平時的不同,像是一種——豁然開朗的平靜。
「子悠姐,你還好嗎?」娟娟有些擔心的問道。
「我看起來有一點不好的樣子嗎?」江子悠好笑的反問她。
「是沒有!」娟娟搔搔小腦袋。「可是,我總感覺今天的你格外不同耶!」
「我穿了新裙子!」江子悠輕笑點點頭。
「不是、不是啦!」娟娟急忙搖頭。「我的意思是說,你好像想通了一些事,對不對?」她一臉期待的問道。
「你這丫頭,若平時辦事有這麼起勁就好了!」江子悠忍不住笑了。
娟娟不好意思的搔搔頭,還是不忘問個明白。「那你的意思是說,是真的有事對不對?」
「事實上,我已經打算要協助衛翌打官司。」她淡淡說道。
「真的?太棒了!」娟娟喜出望外,幾乎跳起來歡呼。
「人家常說真情能感動上天!我相信你跟衛大哥那麼相愛,老天爺一定會幫你們的!」娟娟信誓旦旦的說道。
相愛?江子悠怔了下,隨即自嘲的勾起一笑。
她或許在不知不覺中真的愛上了衛翌,伹衛翌怕是一輩子也不可能會愛上她。
她沒忘記,他有多痛恨女人!
「你別再胡思亂——」突然間,江子悠的臉色大變,捂起嘴急忙衝進洗手間。
「子悠姐,你怎麼了?沒事吧?」娟娟隨後跟了進去,在門外擔憂的問道。
「我沒——嘔——」
一個驚天動地的乾嘔,連娟娟的小臉也給嚇白了。
「子悠姐,你是不是吃壞肚子了?」
聽著門內一聲接一聲的乾嘔,娟娟簡直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沒事……」
好不容易江子悠終於出來了,只是蒼白的臉色有些駭人。
「子悠姐,你到底怎麼了?怎麼會突然——」娟娟的話突然消失。「你該不會是——懷孕了吧?」
宛如一道巨雷打在身上,江子悠所有的思緒完全停擺。
近來這一連串的不適,不是腸胃出了問題,而是她懷孕了?
可是——怎麼可能?就因為那一夜,她竟然就懷了他的孩子?!
她失神撫上自己平坦的小腹,彷彿可以感覺到,一個酷似衛翌的頑強生命力,正在裡頭成長、茁壯——
「子悠姐,那怎麼辦?衛大哥他一定——」
「這是我的孩子,不關他的事!」她下意識的護住腹部。
「可是……」
「別說了!我們還有很多事得忙,快開始吧!」不讓自己多想,江子悠快步走向自己的辦公桌。
娟娟看著那個倔強的背影,只能無奈的歎口氣。
一面懷著發現自己懷孕的震懾心情,一方面還得替衛翌奔波尋找有力的反證,接下來的日子,江子悠處於一種身體極度不舒服、與體力透支的疲勞中。
不過短短幾十天,嚴重害喜的她已經瘦了好幾公斤,整個人看起來憔悴的不得了。
尤其是衛翌的案子,雖然表面看來簡單,然而找起證據來卻格外困難,尤其對手還是自己的父親,這讓整個案子更加棘手。
看來,這次她父親真的是有備而來,各種證據都直指衛翌就是唯一的兇手。
再加上沒有其他目擊證人證明他的清白,再開一次庭,恐怕案件就準備進入最後的判決階段了。
她想救他——比任何人都心焦,但她沒有更多有力的證據當做呈堂證供。
即使一開始,她只當他是個交易的對象,在和他相處的這段時間裡,她明白衛翌雖然報復心強,卻絕對不會是個殺人犯!
江子悠放下手裡的一大疊文件,強忍著一陣來勢洶洶的反胃。
突然間,她看著文件堆裡一張判決通知,「凌琳」這個斗大的名字躍入眼底。
對啊!她怎麼沒有想到她?
她欣喜的抓起那張法院公文,仔細看了起來。
原來,凌琳今天上午已經服刑期滿,準備被釋放了!
江子悠相信,只要她肯出庭作證,證明案發當天衛翌確實沒有下殺手,那他就能無罪釋放了。
多日來的辛勞,終於出現一線曙光,總算讓她擔憂的眉峰舒展了些。
如今,她唯一能寄托的只有——凌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