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一到,娟娟準時出現在門外。
江子悠一開門,門外的娟娟捧著一盒精緻的小蛋糕,眼底閃耀著抹期待而渴望的眸光。
一襲紛紅的上衣、白長褲,看來甜美清新宛若一朵含苞待放的蓓蕾。
看得出來,為了衛翌,她還特別打扮了—下。
連江子悠自己也沒有發覺,她的笑容突然僵了幾分。
「娟娟,進來吧!」接過蛋糕,她將娟娟帶進客廳裡。
娟娟一看到衛翌,宛如看見崇拜的偶像似的,興奮的奔向他。
「衛大哥!」
「歡迎你來!」衛翌傭懶朝她勾起笑。「也祝你生日快樂!」
「謝謝!」娟娟嬌羞的笑著。
江子悠瞪著衛翌臉上那抹過分燦爛的笑容,冷著臉又步回廚房。
其實早就已經沒有菜要準備了,只是聽著客廳裡聊得熱烈的聲音,她壓根不想出去。
「子悠姐,需不需要我幫忙?」
好不容易客廳裡的聲音停止了,身旁旋即傳來娟娟的聲音。
看了眼已經收拾得差不多的廚房,她點點頭將一鍋熱湯端給她。
「麻煩你幫我把湯端到餐桌上—小心燙!」
「我知道!」娟娟點點頭,小心接過湯,準備端上桌。「衛大哥,你看——」
娟娟一看到一旁的衛翌,孩子氣的忍不住想邀功,一不小心手晃了下,湯汁遽然濺到手上,她吃痛的倏然收手,整鍋湯就這麼應聲落地,熱湯飛灑一地。
望著滿地的狼藉,以及聞聲趕出來的江子悠,娟娟臉色霎時驚得死白。
「子悠姐,對不起!」她一臉手足無措,像是快哭出來似的。
「沒關係——」
江子悠話還沒說完,慌張的娟娟已經轉身想衝進廚房找抹布,一下小心,卻一腳踩上地上的湯汁,整個人就這麼往後打滑——
「小心!」
江子悠心驚的想拉住她,卻仍晚了一步,眼看她即將四腳朝天之際,一雙大掌及時伸出牢牢接住了她。
娟娟驚魂未定的躺在衛翌的懷抱中,一抬頭,撞進一雙黝黑霸氣的瞳眸裡,霎時,她幾乎忘了呼吸,只能仰頭怔怔望著他。
看著懷中的小丫頭,用一種迷醉如癡的水汪汪眸光看他,他也不打斷她,任她盡情看個夠!
思緒一轉,他不禁想起了江子悠那雙如冰似火的眸——她就絕不會用這種目光看他。
她的眸光總是冷冽得先凍死人,再把人狠狠燒成灰燼!
不由自主的,衛翌勾起唇笑了。
只是,腦子裡想的是截然不同兩回事的兩人,在一旁的江子悠眼中看來,卻有另一番解讀。
兩人以親暱的姿勢、動也不動的相互凝視,宛如一對天雷勾動地火的男女——
誰也沒發現江子悠微微變了的臉色。
「你可以把娟娟放開了!」
一個冷冽得幾乎把人劃傷的聲音,驚醒兩對相互凝視的眸光,也將娟娟自幾乎難以自拔的沉醉迷霧中拉回來。
「謝……謝謝衛大哥!」娟娟害羞的急忙退開身子,漂亮的小臉染上紅霞。
「吃飯吧!」清理完地上狼藉,江子悠面無表情的逕自轉頭步向餐廳。
這頓飯吃得著實有些沉悶,一席飯下來,江子悠開口說話不超過五句,當然不是她故意端架子,而是衛翌跟娟娟聊得熱烈,根本沒有她開口的機會。
今晚,儼然是他們兩人的晚餐,她只是個湊場面的配角。
飯後切了蛋糕,她更沒有開口的機會,活潑的娟娟拉著衛翌,更是天南地北講個不停,連自己的蛋糕也無暇吃。
「娟娟,趕緊吃蛋糕吧,我早點送你回去,明天還得上班呢!」江子悠淡淡的提醒她。
「喔!」娟娟這才終於依依不捨的住了嘴,聽話的吃起蛋糕。
看娟媧將最後一口蛋糕放進嘴裡,江子悠走到玄關穿鞋、取出外套,然後拿鑰匙,靜靜的站在門邊等著娟娟。
看了眼窗外暗黑的天色,衛翌突然自口袋裡掏出一把鑰匙。
「天色晚了,我送她回去吧!l
「你哪來的車?」江子悠瞪著他手裡的鑰匙。
「先前借給朋友的!」他輕鬆的甩著鑰匙。
這就是衛翌,讓人永遠用不著懷疑他的本事!
「不用了!娟娟是我的助理,我會送!」她冷著臉拉起娟娟就往門外走。
衛翌挑眉望著那決然而去的僵冷身影,以及一臉失望、頻頻回頭的娟娟,有些莫名其妙。
這個女人是怎麼回事?他難得好心要幫她,她卻一副當他是強盜來打劫似的。
也罷!想猜透這個女人,不如去睡覺來得實際!
原本灑脫的要將鑰匙往桌上一丟,轉念一想,他還是轉身將鑰匙掛進鑰匙盒。
女人確實是種可怕的病毒——就連這種細微的生活習慣,都會被她傳染!
而另一頭的江子悠,將娟娟送回租屋後,獨自回到車上靜坐許久,情緒總算冷靜多了。
她今晚表現失常了——江子悠懊惱的忍下住搖頭。
她何必這麼緊張?
衛翌只是她交易的對象,她何必那麼緊張?防備得宛如醋婦,就像衛翌真是她丈夫似的!
但另一個聲音隨即告訴自己,不——事情絕不是她所想的那樣!
她這麼緊張,不是因為其他念頭,只是擔心那邪惡的撒旦打娟娟主意、對她不軌,況且娟娟才十九歲,是個單純而天真的小女生,很容易陷入偽飾著溫言軟語的愛情陷阱,誤入撒旦的圈套——
只是,為什麼凡事跟衛翌扯上關係,她就會變得這麼煩躁?這麼不對勁?
就連兩人相擁、凝視的一幕,都讓她心裡冒起一種前所未有的莫名酸意?
這真是對娟娟的擔心跟保護嗎?還是——她在嫉妒!
她冷漠平靜的臉龐,倏然出現一種茫然無助的神情,脆弱得像是只要一個小小的打擊,就會令她全然崩潰似的。
她趴在方向盤上,將一臉的倉皇無助埋進手心裡。
老天——衛翌那個撒旦究竟對她做了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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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奪回一切,我將會不顧一切——
江子悠從床上驚彈起身,臉上一片涔涔冷汗,夢境中宛如鬼魅般陰森邪惡的宣示,彷彿還迴盪在陰暗的房間裡。
她又聽到那種聲音了!
近來,她老是做一些莫名其妙的怪夢,心底那種煩躁不安的感覺,也越來越強烈,像是即將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
躺回床上,她卻了無睡意,只好下床到廚房倒杯牛奶,幫助自己盡快入睡——她明天還有兩件官司要出庭哪!
熱了杯牛奶走上樓,發現隔壁衛翌的房間裡還有一絲燈光,她好奇的趨近,裡頭一片悄然無聲。
最近這男人老是一副忙碌的樣子,不但白天總是跑得不見人影,就連這麼晚了還不睡?
他該不會正在裡面計畫要怎樣把她拖進地獄,還是修練甚麼撒旦的魔法吧?
「睡不著?」一個飄渺如鬼魅般的聲音,突然自她身後響起。
正胡思亂想的江子悠,被這個突然冒出的聲音嚇了一大跳,杯裡的牛奶差點灑出來。
「拜託你出現人家背後前,先出個聲好嗎?」她氣憤的回頭瞪著黑暗中的兩簇灼灼眸光。
為什麼這個男人,總是喜歡從黑暗中,無聲無息的出現?
「我嚇到你了?」
他懶洋洋的聲音聽來格外可恨,像是狠狠踩了人一腳,還問人家痛不痛一樣可惡!
「廢話!沒事在人家背後鬼鬼祟祟,就算有天大的膽也會被你嚇死!」江子悠沒好氣的回道。
「沒想到你也會有害怕的東西?!」
「我只是個律師,不是驅魔的道士。」她板著冷臉,逕自端著牛奶要回房。
孰料,一轉身才發現,他高大的身影就擋在走廊中間,完全沒有讓開的意思。
「借過!」她冷冰冰的瞪著他。
「你忘了說請。」他懶懶提醒她。
「這是我的地方!」瞧他一副天經地義的口氣,好像這才是他的地盤!
「這是禮貌問題。」
他也敢跟她提禮貌?
「謝謝你的提醒,不過——」江子悠孤傲的高昂起下巴。「別忘了,你此刻屬於我所有,而主人是不需要跟所有物講禮貌—」
話還沒說完,她小巧的下巴已經遽然被一隻大掌擒住,頗有懲罰意味的微微施力。
「你最好別再提什麼『主人』、『所有物』那套論調,我不喜歡聽。」他一字一句清楚說道。
你本來就是我買回來的!雖然江子悠氣得恨不得回他一句,伹從他不悅的眸光看來,她還是識相些別自找麻煩。
她緊抿著漂亮的唇瓣,掩飾不住眼底不馴的光芒。
在走廊暈黃燈光的襯托下,她看來別有另一番不同的味道。
一頭總是盤成髻的長髮,此刻自然的披散在肩上,如瀑的黑髮反射著暈黃的光線,宛如頂著光圈的天使,少了幾分冷漠,卻多了股令人憐惜的氣息,完全看不到白天精明幹練的影子。
他漫不經心撩起她臉頰旁的一絡髮絲,湊到鼻端嗅著。
「老實說,你真的是個很特別的女人——聰明美麗,卻嚴肅冷漠,跟其他女人完全不同!」
是的!他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美麗而獨特的女人,強烈的吸引了他。
她的冷、她的淡然、她那種像是一片薄霧般,來來去去從不曾駐足的無心,總是不由自主的撩動他的心緒。
尤其是她的獨立堅強,卻又不經意流露渴望關愛的眼神,總讓他忍不住想往那雙清冷如冰的眸底一探究竟。
隨著多相處一天,他的情緒越來越失去控制,幾乎想放棄原有的計畫,不顧一切的獨佔她——
他要將她小心收藏在自己的玻璃屋裡,她的美麗、她的獨特,只有他一人能獨享!
衛翌炯炯的眸定定凝望著她,像是要將她吸入巨大的黑色漩渦裡。
「謝謝你的讚美!」她佯裝不為所動,實則緊握杯子的手心已微微沁出薄汗。
「要不是我早已看透,女人這種偽裝美麗、滿嘴謊言、善變且自私的生物,我幾乎會被你給吸引——」
他的話聽似不經心,卻又彷彿透著幾分認真,令江子悠心跳莫名加快。
尤其是他表情慵懶的將她的髮絲纏進指端,緩緩朝自己拉近,更令她有種即將落入撒旦黑色羽翼裡的恐懼。
「我明天還要上班——」她近乎倉皇的急欲繞過他。
「別總是急著逃!」他的長臂一伸,不偏不倚的將她困在牆跟自己之間。
「你到底想做什麼?」她近乎生氣的責問道。
這個男人有時看似冷漠陰沉,好像恨透了女人,有時卻又老愛拿一雙快將人溶化似的眸光看人,實在讓人猜不透。
「我也想問我自己!」他的聲音幽幽迴盪在空氣中,近似歎息。
「你——」
「噓……別開口破壞此刻的美好!」他輕輕哄去她的聲音。
此刻的美好?
江子悠氣煞這個男人的狂妄,老是這樣神出鬼沒嚇人,還說這種時刻很美好?
她突然覺得,他就像一隻嘗到血味的狼,終日在旁虎視眈眈的轉著,等著機會飛撲而上——
而現在,她已經大意淪陷在狼爪,且在他如火的注視下,連一句抗議也擠不出來。
「瞧!你正用你的柔軟,緊緊纏繞、包圍著我不肯放。」
他一語雙關似的暗示,曖昧得令江子悠臉紅。
一低頭,他的長指上果然還纏繞著她的發。
她柔軟的髮絲緊密而親暱的緊緊纏住他的長指,像是真如他所說的——已纏得難分難捨似的。
江子悠正要搶回自己淪陷的發,一回神,他濃重而灼熱的氣息已朝她籠來。
「我警告過你,最好別再這麼做!」她試圖端出最後一點意志力。
她發現,眼前這個男人越來越危險,她抵禦的能力也越來越薄弱。
「你放心咬吧!我的傷好了,絕對經得起再一次襲擊。」
他不為所動的繼續朝她逼近,貪婪汲取她吐納的清新甜美氣息。
「別這樣,我們一點關係也沒有……」她近乎哀求的虛弱吐出一句。
她該用力推開他,用她手上現有的抵禦武器攻擊他,只是,她發現自己竟在那樣濃厚的男人氣息包圍下,渾身發軟且顫抖不休。
「別忘了,我們有過一場婚禮!」衛翌低沉邪魅的聲音催眠著她。
眼前性感的薄唇,以一種令人心焦的速度緩緩貼近,她近乎屏息等著他狂肆的掠奪,忘了要閃躲。
空氣中蔓延著令人意亂情迷的氣氛,隨著彼此急促的喘息,慢慢的加深、濃烈迷惑著兩人的意識。
「那只是……只是……」交易罷了!
她剩下的話落進他的雙唇裡,她的唇舌淪為他逗弄、品嚐的貢品,直往罪惡地獄墜落的感官,也隨著撒旦之歌起舞——
不——這是不對的!
這場交易的目的,是要讓自己獲得自由,而不是將自己再往另一個束縛裡送,她更不能任由這種令人意亂情迷,堪比野火還要狂猛迅速的情緒繼續失控。
她得盡快趕走這只可惡的撒旦!
趁著最後一絲理智淪陷前,她將手裡的熱牛奶往他身上倒去。
在男人的痛呼聲中,江子悠飛快逃出撒旦魅惑的黑色羽翼,將自己安全的關在房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