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們這是做什麼啊?」
田妍緊抱著背包,瞪著周圍朝她跪拜的一大群人,驚懼的一步步向後退,像是突然間掉進天方夜譚。
眼前的一切實在太詭異了,好端端的,她突然被一群「阿里巴巴」給綁架了,接下來還被帶進一座富麗堂皇的皇宮裡,所經之處,大家還拚命朝她頂禮跪拜,活像她是活佛再世似的。
比想想像中被綁架的不人道待遇,這樣虔誠、宛若拜神似的膜拜法,更讓她雞皮疙瘩,不聽使喚的竄個不停。
最詭異的是,她竟然突然聽懂了眼前這群侍女的話——不,她瘋了不成!
田妍用力敲了自己渾沌的腦袋一記。
她本來就是念阿拉伯語文系的,才會一直找不到工作,最後淪落到餐廳端盤子當服務生,她當然應該聽得懂她們在喳呼些什麼,只是剛剛遇到那群阿里巴巴時情況太慌亂,她一時沒有意會過來罷了!
「感謝阿拉庇佑,公主終於安然歸來!」一群侍女又是拜她、又是拜天。
「公主?」這又是在演哪劇戲碼?
田妍瞠目結舌的瞪著眼前這群人,索性背包一丟,整個人趴到地上,拚命的朝眾人磕起頭來。
「既然落到你們手上,要殺要剮就隨便你們,求你們別這麼整我!」
「公主,別這樣!」
霎時,一群侍女全慌了手腳,雖然從蒙著布巾的臉蛋上看不到表情,一雙雙澄澈大眼裡,卻明顯透露著驚慌。
「公主,您是尊貴之軀,怎麼可以向我們跪拜,這是不可以的!」
侍女七手八腳的趕緊把她攙扶起來,驚惶失措的說道。
公主?尊貴之軀?
她用力捏捏自己——不對啊!
這麼真實的痛覺,更讓她確定自己絕不是在做惡夢,也不是突然掉進某一個穿越時空的荒謬神話裡,跑到了另一個年代。
難道——是她走錯了拍片的攝影棚?
「公主……」
這一聲叫喚,又喚起了田妍的火氣。
「拜託!我叫田妍,不是什麼公主,你們聽不懂人話嗎?」田妍暴跳如雷的吼道。
「公主息怒,公主息怒——」
一看她發了脾氣,一群侍女更是驚慌得活像天快塌下來似的,更加惶恐的拚命磕頭、跪拜。
「別再叫我公主了!你們看我這樣子,頂多只有替人端盤子的分,有哪一點像公主?」
氣極了,田妍索性將臉上的面紗拿下來,湊近每個人面前,讓她們看個清楚。
只是一看到她逼近,每個人全別開臉,就連門口的護衛也紛紛走避,誰也不敢多看她的臉一眼。
這是什麼情形?她或許長得稱不上國色天香,起碼也算是個清秀佳人,怎麼每個人一副活像看到鬼的驚恐神情?
「喂!我說你們也太不給面子了吧!?我田妍有長得這麼不堪入目嗎?」
田妍望著眼前一大群恐慌的侍女,頓時洩了氣,無力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公主,您的臉是不能輕易示人的,請把面紗戴上。」侍女紛紛跪地懇求。
「好,我不嚇人,這總可以了吧!?」田妍無力的將絲巾包回臉上。
身陷在這一團混亂之際,門外突然傳來急切的交談。
「真的找到公主了?」一個威嚴的聲音問道。
「是的!護衛們在城外幾公里處發現了公主,馬上就將她帶回來。」
「彌也敦呢?」
「回王上,當時並沒有發現他的下落。」
說話聲伴隨著一群人急促的腳步,朝寢殿的大門逼近。
「是……是誰來了?」田妍抓起一名侍女,緊張的問道。
置身此處,任何風吹草動都讓田妍心驚膽跳。
「公主,是王上來了!」侍女興奮的報告道。
公主的爸爸來了?來得正好!
這些對主子一味崇敬的侍女分不清真相,當爸爸的總不會連自己的女兒也認不出來吧!?
當下,田妍總算有點高興的心情,她很快要脫離這場荒謬的惡夢了。
華麗厚重的大門一打開,一名容貌威嚴,穿戴長袍、黑巾,額上還箍著塊黃金圖幟的男子,隨即急切的朝她步來。
「娜雅,你可回——」一對上田妍圓亮清澈的眸子,男子的聲音戛然而止。
「王,怎麼了?」一旁的侍衛擔憂的上前。
沙律仔細打量眼前這個身披王室標誌圖騰披風,身材纖細嬌小的女子,眼底希望的火焰漸漸消失。
「她……」驚愕很久,沙律依舊無法開口。
「你知道對吧!?」田妍興奮的笑了。
從這一連串事件推敲下來,她才頭一次來到阿拉伯,身上唯一和這個地方有關連的,是陌生女子送她的東西,如果那名女子就是侍女們口中的公主,那麼一切就有合理的解釋了。
「我不是你的女兒!只是正巧穿了你女兒斗篷、騎了她的馬,不信你看,我叫田妍,來自台灣……」她趕緊掏出包包裡的護照、證件湊到他面前。
一干國務大臣,早就懷疑眼前這個體型截然不同的女子是假冒的,經她這麼一說,更是緊張起來。
「王上!她說的——」
「她千真萬確是公主,只是沿途太勞累,胡言亂語,大家別當真!」沙律迅速回過神來,語氣鎮定的打斷他。
「你這個老傢伙糊塗啦?連自己女兒也認不得了嗎?」田妍氣得忍不住罵道。
「公主,您不該冒犯王上!」一旁的國務大臣蹙起眉,輕聲提醒她。
「我管他是王上還是王下,總之他真假不分,就是不對!」田妍義憤填應的揮舞著小拳頭罵道。
「公主,你——」
「不怪娜雅!」沙律沉重的打斷國務大臣。「她一路奔波,情緒一定不穩,讓她好好休息吧!」
踩著一反來時興奮的腳步,他沉重的轉身步出寢殿。
「喂——老糊塗!我真的不是你的女兒!你聽到了沒?放了我——」
遽然緊閉的厚重大門,阻隔了淒厲悲慘的哀嚎,也阻隔了她回到自由的唯一通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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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當公主好像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壞!
穿著、襲黑色金邊薄紗長袍,慵懶半倚在柔軟的貴妃椅上,田妍一手拿著甜美多汁的蘋果啃了口,一手捧著香滑可口的點心,唇邊掛著抹滿足的笑容。
從她明顯豐腴、紅潤的氣色,明顯看得出過去幾天來,她受到的何等尊貴榮寵的待遇。
幾名宮女在一旁又是遞水、又是準備點心、水果,將她侍候的妥妥貼貼,簡直像把她捧上天似的。
說實在的,撇掉被人硬是抓到這裡來,當個勞什子公主,這種前呼後擁、有求必應的感覺實在不賴!
以往總是她端盤子,看人臉色侍候人,如今被人高高捧在上頭、唯恐她有一點疏失,也該算是揚眉吐氣吧!
反正將錯就錯,這些蒙著臉的傻瓜,既然要把她當公主侍奉,那她也樂得乘機享受一番,起碼這些人慇勤的態度,絕對比領隊小姐冷冰冰的嘴臉好上太多了!
而在這閒來無事,她也打聽了不少有關於宮內的八卦。
據她收集的情報,原來老糊塗名叫沙律,擁有六個太太、四個小妾,孩子更是多得難以計數,平時最寵愛的,卻是這個第六個太太所生的女兒——娜雅。
娜雅個性獨立強悍,只可惜就是太聰明、太有主見了,這讓她對於王室的傳統規矩諸多不滿,才會毅然決然私奔出走。
「公主,要不要俐瑪再去替您取些點心來?」
一旁侍女慇勤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冥想。
「當然要!你儘管去拿,別跟他們客氣了!」反正不白不吃!田妍爽的朝她擺擺手。
侍女端著銀盤快步走向大門,孰料才到門邊,大門就突然打開。
「王上!」俐瑪迅速地恭敬行禮。
「親愛的『父親』,你來啦?」田妍毫不文雅的啃著據說極為昂貴的梨,懶洋洋的招呼道。
喊了幾天,她倒也叫得越來越順口,連她自己都覺得挺像那麼一回事哩!
沙律站在幾步之遙外看著她,臉上沒有一絲笑容,更沒有看自己的女兒時那份溫情,儼然就是一種看陌生人的眼神。
田妍不是傻瓜,她當然看得出來,沙律肯定知道她絕不是他的女兒娜雅,卻像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她當他的女兒。
真不知道他是打著什麼算盤!?田妍又隨手抓起一塊糕餅,邊暗自打量著門邊的他嘀咕著。
沉默許久,沙律終於開口了。
「娜、娜雅!」沙律不自在的喚了聲。「王父今天來是要告訴你一個消息!」
「喔?什麼消息?」田妍心不在焉的哼道。
「拳擊賽快到了,你也得準備開始練習、參賽了!」
「什麼?打拳擊!?」來不及嚥下的糕餅,差點噎死田妍。「你在開什麼玩笑?你叫我去……打拳擊!?」她愕然瞪著他。
「我沒有開玩笑!這是阿拉伯幾國間每年的傳統,你必須代替『卡達』出賽,絕不能缺席!」
人家不常說:「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下田妍可終於明白這句話的真意何在!
「我就知道!」田妍丟下糕餅,火速的衝到他跟前。「你莫名其妙硬要扣一個公主的帽子在我頭上,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她就說嘛!天底下哪有那麼好的事?平白無故在路上就能撿到一個現成的公主好當,原來這個老奸巨滑的老傢伙,早就打好如意算盤,準備把她當成替死鬼去送死!
媽瞇啊!她只會吃喝玩樂,根本什麼也不會!頂多也只會爬爬枕頭山罷了,如今竟然要她去打拳擊!?
再說,她這麼嬌小,要她去當沙包還差不多,恐怕對手一揮拳,她就被打成肉餡了,叫她去參加拳擊比賽,豈不是找死?
難怪這兩天她的眉頭老是跳個不停,果然就是個壞兆頭!
「比賽就在十五天後,你最好先準備一下比較好。」
沙律心虛的迴避她的目光,轉頭就往門外走。
「喂——」田妍急得直跳腳。
他要她準備什麼?依她看,先準備後事還差不多!
臨到門邊的身影,突然停了下腳步,語重心長的留下一句。
「我也是萬不得已,你就認命點吧!」
她有沒有聽錯?她竟會在沙律的語氣中,聽到一抹沉痛的憂傷——
田妍望著越行遠的身影,莫名自腳底竄起一陣涼意,像是——已經落入萬劫不復的地獄。
望著滿桌的水果、點心,田妍真的欲哭無淚,連半點食慾也沒有了!
雖然她田妍活了二十幾年,對國家社會上無重大貢獻,可也不能抹煞她一年多來在餐廳服務人群的苦,老天爺也總該給她最基本的生存權吧!?
突然間,腦中浮現一個渾身孔武有力的女巨人,抖動著一結實的肌肉,咆哮著將她一拳打飛出去的畫面……
自腳底竄起的一陣涼意,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不行!她絕不能在這裡傻傻的等死!
她一定得想辦法逃走才行!
只是當田妍一開門,看見二十四小時輪流有人嚴密看守的門外,忍不住揪起了眉頭。
她只有兩條走不了遠路的腿,一雙無縛雞之力的手,能怎麼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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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襲人的夜晚,冷月淒清的懸在天邊。
空曠的沙漠裡萬籟俱寂,除了這宮殿大門前隱約閃爍的火光外,整座宮殿全籠罩在黑夜之中。
在這片黑暗中,一個纖細的身影,正掛在足足有四層樓高的殿廊邊晃動著,還不時傳來憤恨的低咒。
「該死的!這是什麼牆嘛?就算是猴子也鐵定摔死——」
想像遠比實際來得容易多了!
田妍狼狽的從殿廊邊爬回陽台,氣喘吁吁的跌坐在地上。
雖然外頭是寒風颼颼,卻仍熱出她一身汗。
枉費她辛苦勘查地形,找出了這唯一離開的出路,卻沒料到這座宮殿,全是由足足有她的兩倍大的石頭所堆砌而成,不但巨大,而且還光滑平坦得要命,難怪老糊塗這麼放心,牆邊連半個看守的人也沒有。
看著下頭通往自由的路,心想只要下了這面牆,她就自由了,但除非她想玩掉小命,否則她絕不能貿然行事的。
望著燈火通明的寢殿,突然間她靈機一動,趕緊轉知回寢殿搬出衣櫃裡一件件罩衫長袍,綁成一條布繩筆直放到地面上。
她真是太聰明了!田妍沾沾自喜,忍不住佩服起自己的冰雪聰明!
將布繩牢牢綁在陽台的石柱上,她跨出陽台圍欄,深吸了口氣,抓緊布繩準備往下。
宛如一隻無尾熊,她緊攀著布繩,小心翼翼的一寸寸往下滑,夜晚的寒風吹得她不時飄來蕩去。
田妍不但得抵抗強勁的狂風,還一邊得支持自己的重量,移動的速度實在相當緩慢,但在這生死關頭,她已經無法想太多,只能咬著牙奮力往下爬。
老天肯定是存心作弄她,就在她已爬到一半,布帛緩緩撕裂的聲音卻從頭頂上傳來,雖然夾雜在風中的微弱聲音幾不可聞,聽在她耳中卻宛如響亮的催命喪鐘,足足令人豎起一身的寒毛。
「佛祖、觀世音、耶酥、阿拉,拜託誰都好,千萬要保佑我啊——」
雖然她平時有些愛佔人便宜,總算也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女孩,也做過幾件損錢助人的善事,雖然那些五塊、十塊金額實在不多,她的心意可無價的,老天爺可不能對她這麼殘忍,讓她橫死異鄉——
只是,她乞求的每個神,全沒聽到她哀切的懇求,布帛仍是以一發不可收拾之勢,撕裂得越來越快。
田妍毫無辦法,隨著一個遽然扯裂的聲響後,她的身體也隨著地心引力猛然往下掉,眼看摔成一灘肉泥,是無法避免的命運。
她閉上眼,等著劇烈痛楚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