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當他急忙衝到樓下,目睹公寓前的馬路上,橫躺著的纖細身影,與一地怵目驚心的鮮血時,他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她離開他的視線不過幾分鐘時間,竟然就出事了!
「洛芸!」
他大吼一聲便往馬路上衝,當他來到一臉死白,氣息微弱的洛芸身邊時,已幾乎崩潰。
「這……這不關我的事……是她……她自己衝出來的……」
一旁顯然是肇事者的年輕小伙子,一看到英挺高大的韋靖出現,便急忙為自己澄清道。
「要是她留下一塊疤,我就絕不饒你。」韋靖一臉暴怒的瞪著他,自牙縫中冷冷擠出一句話。
然而一旁圍觀的人群眼看女孩傷重的情況,知道她恐怕連生命都有危險了,已不是只會留下一塊疤這麼簡單了。
「你不准有事!聽到了沒,你欠我韋靖的還沒有還清,我不會讓你這麼簡單就離開我的!」
韋靖暴怒的吼著,邊抓起她冰涼無力的小手使勁緊握,然而一向怕疼的她卻始終沒有任何反應,彷彿躺在他手裡的是一團棉花。
診斷病人時向來冷靜的他,此時竟失去了應有的判斷與處理,他全然忘了該按照急救程序的檢查生命徵象、立即止血,卻只是拚命的在心底向老天祈求別奪走她。
「我不會讓你有事的,絕不!」他邊搖著頭,邊喃喃的說道,繼而像是發狂似的,抱起她就往停在路邊的車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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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脈搏微弱、血壓偏低,因大量失血導致意識不清,左小腿有嚴重撕裂傷合併封閉性骨折,身上也有多處的擦傷與瘀血,初步檢測顯示有腦震盪的跡象,就目前觀察是如此。」
聽完醫院好同事左舜文的一連串檢查報告後,韋靖仍處於震驚與驚慌中。
「韋靖,她身上的一些小外傷我們還能處理,不過左腿的傷恐怕需要進開刀房縫合,你要不要親自操刀?」
「不,不!我不能!」韋靖恐懼的直搖頭。
眼前躺的可不是一個素昧平生的病患,而是他深愛的女人啊!他實在無法……
他深愛的女人?
這幾個陡然自腦海底冒出來的字眼讓他倏然一驚。
他以為早在得知朱永騫是她的父親後,對她曾有的感情早已被無邊的恨意所取代。
怎料,在面臨她生死存亡的一刻,他竟恍然發覺自己被壓抑的感情!
「你是找們外科的第一把交椅,你不行,還有誰行?!」
左舜文用一雙炯亮的眼睛瞅著他看,意味深長的說道。
早在看見他以一副前所未有的驚慌,將這名美麗的女子抱進急診室時,他就知道他跟這名女子關係匪淺。
「這……」
韋靖低頭看著躺在病床上,任由幾名護士在她身上扎針輸血、清潔消毒一大片傷口卻猶自昏迷不醒的洛芸,只覺無比心痛。
「好!我來。」他看著床上虛弱卻依然美得驚人的洛芸,斷然下了決定。
就在醫護人員迅速的處理、安排下,洛芸很快被送進了開刀房,等待手術處理她左腿的骨折與傷口。
而身著深綠色的手術服,全副武裝、神情肅然的韋靖,也早已在一旁等候。
然而行醫多年、開過無數次刀的韋靖,生平第一次竟感到無比緊張與恐懼,只是看著她左腿依然血流不上的傷口,他知道她的情況已不容許多等了。
他深吸了口氣,朝一旁的護士伸出手。
「手術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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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將近五個鐘頭的手術之後,洛芸終於被推出手術房,轉進了普通病房,只是麻醉藥早該消退的她,卻依然不見轉醒。
韋靖一卸下手術服,就馬上來到病房探望她的情況,然而才坐下,就聽見朱永騫夫婦的聲音,隨著護士小姐的腳步聲朝病房而來。
「……我的女兒怎麼會出了車禍?」
「護士小姐,我女兒的情況怎麼樣……」
聽不見護士對朱永騫夫婦倆說些什麼,不過兩人卻驀然靜默了下來。
不多時,護士已帶著兩夫婦出現在門口,後面還跟著一個相貌挺拔俊逸的男人。
「韋醫師,找已經通知家屬前來了。」
「密斯陳,謝謝你!」韋靖自寫滿疲憊的臉上擠出一抹笑。
朱永騫衝進病房裡,一看到躺在床上,傷得不忍卒睹的女兒,再也忍不住狂吼起來。
「你到底對芸芸做了什麼?她怎麼會傷成這個樣子?」那個傷得令人不忍卒睹的女孩就是他的女兒嗎?
「我跟洛芸吵了一架,她一氣之下衝出門,事情就發生了。」韋靖說著,喉頭竟不知哽到什麼似的發酸。
「那她現在情況怎麼樣?」朱永騫與楊采華不約而同的急忙開口問道。
「她有輕微腦震盪,較嚴重的是左腿的骨折跟撕裂傷,剛才經過手術,已經替她斷裂的骨頭打上鋼釘,外傷也縫合了。」他神色黯然的說明道。
「我可憐的孩子啊!」楊采華一聽,心幾乎被擰碎了。
她這個自小捧在手心的女兒,平時就連讓她受一點小傷也捨不得,如今看著她臉上、身上佈滿青紫不說,左腿還纏上了層層紗布,怎能叫她不心痛?!
「韋靖,或許你對我有恨,但是芸芸是無辜的,你怎能接二連三的用這麼可怕的手段對付她?」朱永騫緊握拳,無比沉痛的說道。
楊采華坐在床邊,緊怕著女兒冰涼的手,身為母親的不捨與心疼,讓她的跟淚再也忍不住的拚命往下掉。
她轉過頭,朝他投來充滿不諒與譴責的目光。
「事情不是你們所想的那樣!那是因為洛芸她……」韋靖滿心疚的連忙想解釋。
「你這個渾蛋!」一直冷著張臉立在門邊的朱洛逸,不由分說的衝來朝他揮出憤怒的一拳。
一時沒有防備的韋靖,被這狠又重的一拳打向牆邊,暈眩得半天站不起來。
一縷血絲緩緩沿著他的嘴角流下,他舉起手背揩去嘴角的鮮血,甩了甩頭,極力想甩去那股暈眩。
當他重新站起身,看到朱洛逸那張他幾天前曾經匆匆一瞥的臉孔時,一下子他突然明白自己犯了個多大的錯誤。
他竟然就是那個跟洛芸親密相擁的男人,也是他一心以為是洛芸情人的男人!
當時他過於憤怒沒有察覺到,如今站在這麼近的距離,他才發覺眼前俊美英挺的男人跟洛芸有幾分神似的相貌。
他早該知道的!
全怪他一時被忌妒給沖昏了理智,才會肇下這樣無可挽回的錯誤。
「像你這種人,根本不配擁有我妹妹的愛!」朱洛逸瞪著他,憤恨的吼著。
什麼?他說……洛芸還愛著他?
「你……你說什麼?」他白著臉追問道。
「我說什麼難道你還會不明白嗎?」
朱洛逸再度拽起他的衣襟,惡狠狠的咆哮道。
「芸芸明知道你只是將她當成一顆復仇的棋子,卻依然還是死心塌地的愛著你,就連我要找你算帳,她都還拚命替你求情,甚至不惜以決斷相脅,但是到頭來卻是換得這樣不堪的下場,你簡直是個狼心狗肺的禽獸!」
說完他又狠狠朝他那張俊逸的臉孔揮出一拳。
韋靖踉蹌了下,極力穩住了腳步。
「你說得對!我的確是個禽獸。」
韋靖沒有反擊,仍舊直挺挺的站著,任由他準備再次揮拳。
「洛逸,夠了!」一旁的朱永騫驀然阻止了兒子的舉動。
「爸!可是他對芸芸……」
「算了!他畢竟是芸芸深愛的人,如果芸芸醒著,一定也不希望你這麼做的。」朱永騫深深的歎了口氣,其中有著為人父最深的歉疚與無奈。
「你最好祈禱芸芸沒事,否則我絕不放過你!」
朱洛逸悻悻然的撂下一句話,才轉身去探看妹妹的情況。
看著他們一家三口,站在洛芸的病床前,擔憂垂淚的畫面,韋靖的心既痛又歉疚。
「求你們……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照顧洛芸好嗎?」
他謙卑的低著頭,顫巍巍的開口懇求道。
「你休想!你以為我們還會傻得再將芸芸交給你,讓你再次去傷害她嗎?」朱洛逸聞言,隨即暴怒的衝了過來。
「我不會再傷害她了,我愛她,雖然遲至現在我才終於領悟,但是我保證我心中不再存有一絲仇恨,我只知道我愛她,這輩子除了她,我不會再接受其他女人,更不會讓她再受到任何的傷害!」
韋靖毫不畏懼的迎向朱洛逸滿含憤怒的目光,無比堅定的說道。
「你搞錯了!我可不是芸芸,這些不高明的謊話你留著說給自己聽吧!」
「我求你!」韋靖毫不猶豫的單膝跪下,再次懇求道。
「你……你這是幹什麼?你別以為用這招苦肉計,我們就會被你騙了。」
朱洛逸雖然極力鎮定,卻仍不免被他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得倒退一步。
「我用我的性命保證,我絕不會再傷害洛芸,我只是單純的想照顧她,如此而已!」
韋靖轉頭看著昏睡的洛芸,心卻從沒有比這一刻更加清楚。
他愛她!
只要她活得好好的,他甚至願意從此消失在她的生命中,讓她的生活恢復原有的平靜。
「只要她醒過來,親口告訴我,她不要找留在她身邊,我就會死心離開她,從此以後絕不再打擾她。」
「你……」朱洛逸瞪著他,竟被他堅定、真誠的眼神給堵得說不出話來。
沉默了許久,朱永騫終於悠悠的吐出一聲歎息。
「讓他去吧!」
「爸!」
「永騫!」
楊采華跟朱洛逸臉色一變,不約而同的驚呼道。
他們實在不敢相信一向疼愛女兒的朱永騫,竟會放心再將她留給這個罪魁禍首照顧?!
「我相信他!」
留下這麼一句話,朱永騫便率先走出了病房,留下面面相覷的楊采華與朱治逸母子。
「韋先生,我的女兒就拜託你了!請你務必要讓芸芸好起來。」
沉吟了許久,楊采華也終於站起身,懇切的朝他躬了個身,說完,也隨即步出了病房。
「媽!你……他……」朱洛逸焦急的看看門外,又看了眼韋靖,不禁洩氣的低吼了聲。
「好吧!我們就姑且再相信你一次,若是你沒能好好照顧我妹妹,找絕不放過你!」
看著朱洛逸踩著氣悶的腳步踏出病房,韋靖終於露出這十幾個小時來的第一個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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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靖第一次嘗到等待的漫長滋味!
洛芸昏睡的這三天來,舉凡換藥、按摩、淨身,樣樣他都不假人手。
幾天來,他不吃不睡,連一步也沒有離開過她,只是洛芸卻始被沒有醒過來。
這期間,朱永騫夫婦也不止一次來探望過她的情況,面對女兒為鑽昏迷不醒的情況也感到憂心忡忡。
而一直對韋靖有敵意的朱洛逸,禁不住幾天來妹妹毫無進展的痛情,也對他撂下了警告,說他要是再不能讓洛芸醒過來,他就要將她帶往急尋訪名醫。
他坐在洛芸的床邊,看著她雖然蒼白卻依然美得驚人的臉龐,它在無法想像若失去了她,他該怎麼辦?
「洛芸,醒過來!求求你!」
他緊握著她微溫的小手,一遍又一遍的懇求道。
「乖!別再睡了,我知道你生我的氣,只要你趕快醒來,想要怎麼罰我都行。」韋靖將她軟軟的小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柔聲的哄道。
然而洛芸卻像是存心跟他賭氣似的,依然緊閉著雙眸,毫無反應。
看著往日甜美可人的洛芸,變成如今這種毫無知覺的模樣,讓身為大男人的他也不禁紅了眼眶。
直到這一刻他才終於明白,面對生命時的無能無力。
他真傻!
身為醫生,他竟會不瞭解生命的無常,與行醫無可避免的風險,一味的被仇恨蒙蔽了雙眼與良知,非得在徹底傷害她之後,才恍然覺悟、懊悔。
當時失去理智,只知復仇與傷害洛芸的他,是個什麼樣的渾帳啊!
朱永騫跟他一樣,只是一個盡人事,卻得聽天命的醫生罷了。
當年的他何來這股執拗、冥頑的恨意呢?而且這股恨意竟持續了將近二十年之久,如今借由往昔的歷史重演,他對朱永騫的不諒與恨意也終於徹底釋懷。
「我愛你!只要你好起來,就算用自己的生命跟你交換,我也願意……」
他輕吻著她的手,痛心得忍不住閉上雙眸,自他十一歲起就不曾再流過的淚,不覺滴落她的手……
突然間,被他緊握在掌中的小手輕輕顫動了下,輕微得讓他幾乎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直到她濃密的眼睫在扇動幾下後,緩緩的張開。
「洛芸!你終於醒過來了,太好了!」
他激動的將她摟進懷裡。
然而懷中的馨軟人兒既不動、也不掙扎,只是抬起一雙美麗如玻璃般清澈透明的眸子,怔怔的盯著他看。
「你是誰?」
過了許久,她終於啟開菱唇,恍惚的問道。
韋靖震懾的瞠大雙眼,腦中一片轟然巨響,彷彿被打落絕望的深淵。
「洛……洛芸,這個時候,你別跟我開這種玩笑!」韋靖自死白的臉上擠出一抹笑,抖著聲道。
「我的名字叫洛芸?」她愕然的張大了眼。
「不!不會的!」
韋靖錯愕的瞪著她一無所知的模樣,不禁一步步的往後退,而後狂吼著往門外沖。
不多時,驚慌失措的韋靖再度拉著腦神經內科醫生——何亞寬回來了。
「病人她……她似乎失去記憶了。」
韋靖走的是外科,因此在這個時候,他也只能倚賴神經內科醫師的長才了。
「韋醫師,你先別急,讓我檢查一下!」
在這個當頭上,還是局外人最能保持冷靜。
韋靖勉強按捺下焦急的心情,退立一旁,緊張的盯著何亞寬進行一連串的檢查,而洛芸始終無辜而又茫然的表情,更叫他不捨。
「怎麼樣?」
見何亞寬一起身,他隨即緊張的追問道。
「這……」
「什麼這呀、那的,有話你就快說!」韋靖早已急得沉不住氣了。
「目前她的精神狀況、神經反應都還算不錯,只是,突然失去記憶有可能是腦部受到重創後留下的後遺症,你自己也是醫生,你該知道有時病人的某些病徵是檢查不出來的,目前找們能做的,就只能觀察了。」
觀察?此刻,韋靖突然恨透了這個他常掛在嘴邊的字眼。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就這樣眼睜睜,看她變成一個連自己姓啥名誰也不知道的人?」韋靖對他消極的態度感到大為不滿。
「唉!我當然也不願意看你的朋友變成這樣,要怪,就該怪那個讓她受傷的肇事者吧!」
「我……」
何亞寬無心的一句話,就這麼驀然堵住了韋靖的嘴。
是啊!這一切不就是他這個泯滅良知的肇事者所惹出來的嗎?
韋靖怔然回頭看著一無所知的洛芸,也只能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