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又不能用了嗎?」
站在那電梯門前等了半天,只見電梯從六樓、五樓……一直到一樓,門卻沒打開,燈消失了。
「……」管理員杯杯冷靜又冷漠地從櫃台抽屜翻出一張備用的紙貼上,上面印著黑色的兩朵大字『故障』,順便指著櫃台上的膠帶。
無奈只好幫管理員把那張紙貼上電梯。
「呼∼」
抱著手中數公斤大包小包的人食貓食踏上最後一階樓梯後,魏巍只覺眼睛前面有星星,全身發軟連握著鑰匙的手都抖個不停半天對不准鑰匙孔。
十五樓……
為了要讓小晉有更寬敞的空間活動,還有讓阿晉有一個可以放撞球桌的地方,當然,也因為自己實在需要一個很大的書房,所以本來住十樓的他們,一聽說樓上十五樓的這間房子要拍賣就二話不說買了下來。
雙層的豪華電梯別墅,寬敞舒適,視野好,唯一不好的是,這棟大廈的電梯常常故障。
還有打掃房子時面對那仿佛永遠擦不完的地板很令人抓狂。
陳晉不在客廳打電動,游樂器上布滿了灰塵,阿晉很久沒碰它了。
聽撞球房傳來『咯咯』的聲音,在練球吧……
可能是因為他體會到了打電動永遠是打不贏魏巍的事實,所以最近他開始練撞球。
不過到現在為止,他還是沒有挑戰魏巍成功過。
「阿晉!你的行李准備好了沒?」魏巍一邊把食物一樣一樣有條理地歸位,面對著撞球房說道。
「好了。」
「牙刷帶了嗎?」
「帶了……吧。」
「牙膏?毛巾?水壺?拖鞋?肥皂?衛生紙……」
「都帶了……吧。」
「……」有那個『吧』字肯定就是都沒帶了。
魏巍歎了口氣,算了反正當這保姆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他走到臥室提起地上那個扁扁的旅行包包,裡面果真出了短袖的T恤兩三件,內褲兩件,就什麼也沒有了。
「巍,來打球!」
陳晉提著球桿站在臥室門口,魏巍看了他一眼,這個快要過二十六歲生日的男人,除了因為住北部兩年膚色淡了些,用字遣辭國語比台語多了些,可能動手打人的粗暴行為也有稍微收斂了一點吧……其他不管是臉蛋還是身材,還有個性,還有穿著品味,都是跟當年第一次見到的那個二十歲男生沒什麼差別。
魏巍沒理他,繼續低著頭忙著幫他打點行李,等得陳晉很不耐煩。
「來陪林杯打球啦∼」陳晉球桿一伸橫架在魏巍的胸前,把他倒拖往撞球房間。
「先讓我把行李整理好……」
「那樣就OK了。」
「OK什麼?你是要去山上露營耶,帶那些算什麼?那裡也沒便利商店給你買……」
「怕瞎小(啥小)啦,山上才好!最方便,跳到河裡就可以洗澡,褲子脫了隨便找個地方就可以姑賽(大便),衛生紙?林杯大不了用樹葉起(擦)啦!」
「胡言亂語……」
話說回來,陳晉在他們團中人緣好得不得了,要借什麼東西也絕對可以借到,只是……
不是魏巍他不相信陳晉自己照顧自己的能力,畢竟在很多方面他都比自己這個都市生長的小孩熟練多了。只是兩年來從來就沒有離開他眼皮底下一天的這家伙,這一去就是一個禮拜多,又是去那鳥不生蛋的山裡面,說不擔心是騙人的。
其實陳晉根本可以不必去這一個活動的,應該說,他根本可以不用干這份工作。
魏巍承認,他很喜歡看陳晉打太極的樣子。在之前,他總是以為太極拳就是像公園裡的老人從事的那樣慢吞吞推來推去的暖身運動。
知道見識過了陳晉打太極拳的樣子,那刻板的印象完全改觀。
那姿態真是叫人目不轉睛,柔和中夾帶著的凌利,輕飄飄卻透著一股化不開的勁,和看他打國沖跳家將時的樣子完全是兩回心境,後者是絢麗地讓人感到心跳加快,前者卻是讓人有種情緒被牽引住的恍惚。
因為自己的私心所以更是覺得穿著他幫他買的白色中式功夫運動裝,打著拳的心愛男人真是比任何人都來得無可挑剔的美好。
只是美好歸美好,每天要這樣去上那麼多節課,回到家總是又餓又累,有時候沒耐性的陳晉還要因為怎麼也學不好的學生不爽,看在魏巍眼中只覺得有點捨不得,他很想跟他說干脆別去了,家中的錢很夠他們吃香喝辣混吃等死好幾輩子,但魏巍知道陳晉是不可能聽他的。
就像他媽媽老是叫他別去當那個什麼勞子的講師,賺不了什麼錢還要弄得辛苦勞累,不如在家相夫(陳晉)教子(小晉),他老爸老媽的雄厚老本反正終究也是歸他這個獨生子所有。
魏巍也沒聽他母親的。
又很多事情是有錢閒在家裡得不到的,比如說:成就感、社會性的參與感……
所以盡管他實在搞不懂帶小朋友打太極拳在平地打就好了嘛。何必,何必非要去山中的林場露營,辦什麼太極營的,但他還是完全順從陳晉的意願不做任何意見的發表及干涉。
「喂,你在家裡一個人會不會很勾多(孤單)?」陳晉架著桿瞄准著。
「不會。」魏巍站在球桌旁,伸手指著球桌邊條的一點。
「切……」就算是兩個人好到都同居了,床也不知道上過了幾百幾千次,魏巍永遠都是那副淡然的表情,不冷但也不會太熱的態度。
他知道魏巍對他非常好的,至少比他所認識的任何人都好太多了。可是有時候陳晉常常忍不住感傷地想著,也許魏巍喜歡自己沒有自己喜歡他那麼深吧……
「有沒搞錯?打那裡嗎?」看著魏巍指著的那一點,怎麼算都不可能把接下來要敲的四球撞進洞,還有可能目球洗澡。
「相信我,打這裡,大力一點。」
「打不進去安怎?」
「你要怎樣都行。」
「哩供欽(你說的)!打不進去今天給林杯上五次。」
「行,那如果進了呢?」
「林杯給你干五次!」怎麼看都不可能進的啦!五次反正我干定了。
結果,簡直就像是變魔術,目球在那點上一彈,直往四號球敲去,四號球又以奇怪的角度往九號球奔去,進洞。
「怎樣?」魏巍聳聳肩。
看魏巍那個輕松悠閒地表情,陳晉怎麼會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言下之意就是『要打贏我你繼續努力吧』,還有『上五次,你自己說的』。
幸好,體諒著陳晉隔天還要舟軍勞頓的,魏巍答應陳晉用分期付款的方式還完他的五次。
「不過要加利息兩次。」
「……你是放高利貸嗎……」
***
隔天,魏巍就如往常一樣開著他的歐迪載陳晉到工作的大樓,或許是下意識擔心給陳晉帶來困擾還是同時間的閒言閒語吧,他總是把車停在離大樓還有一小段距離的路旁,下班的時候,也是在這等著他。
兩個人在一起並不總是像喜劇愛情小說那樣美好幸福,特別是兩個男人。
要考慮到的現實層面太多,要顧忌的太多,盡管相愛著彼此,終究兩個都不是那種『我就是要告詔全世界』的脾氣,魏巍是個含蓄的人,陳晉是個愛面子的人,終究兩個人都還是不希望成為他人異樣眼光注視的目標而寧願作一點退讓,像是他們不會在街上牽著手,更不要說是摟腰搭肩這種親密行為。
所有的親密,都是台面底下的行為而無法放在陽光下曝曬,於是所謂的幸福,都蒙上了一些黯淡的遺憾氣味。
「自己小心一點,有空打電話給我。」
「哉(知)。」
「等……等下,外套給你。」說著,魏巍脫下他身上的薄外套遞給陳晉。
「這種天免穿外套吧?」
「山上入夜會冷。」
「喔,那……」陳晉開著魏巍,他也正默默地盯著他看。
想多說些什麼,但平常說了那麼多,現在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索性啥也別說了,兩個人很默契地靠過臉深深吻了一下對方,還沒吃早餐的兩個人,唇舌間有相同的涼涼的牙膏味道。
***
游覽車上的冷氣開得頗強,陳晉幫忙點完一車子小朋友的名,回到座位上把行李往上方制物架一塞,順手就把手中那件外套反穿在身上。
外套上,似乎還殘留著它主人身上那股淡淡的藥皂清香,抬手聞了聞袖子,把臉埋入了外套領口裡像獵犬一樣嗅吸著。
住在一起久了,沾染上了另外一個人的生活習慣,也沾染上了另一個人的味道。
習慣成自然,養狗的人不覺得家裡有狗騷味;常年在漁港工作的人,自然也不會覺得海鮮腥味很重。
然後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就沒有再注意到魏巍身上的味道了?
陳晉茫然地摟著套在胸前的外套,想著剛剛這外套穿在魏巍身上的樣子,想著他停紅燈時手指總是習慣性輕敲著方向盤的樣子,還有剛才接吻的時候他閉上眼睛那逆來順受的可愛模樣……
思念於是就在說再見不到三分鍾的此時此刻開始發酵了起來。
陳晉屁股挪向窗邊把臉貼在沒有辦法推開的窗戶上,努力地歪嘴斜眼望著停在游覽車後方不遠處的那台歐迪跑車。一個禮拜不見面是不是會死人啦,從前兩年不見面也都能夠忍下來嗎?況且,又不是要去歐洲還是沙烏地阿拉伯,不過是在這小小島國上,離開了這個縣市到另一個縣市。
可是就是沒有辦法解釋心中強烈的捨不得是打哪來的。
團上不是規定每個隊輔人員或者指導老師都可以帶一個家屬或朋友一起參加的嗎?陳晉站起身快步走向車頭,才要跨下車就被正好上車的團長堵在車門口。
「阿晉,這一車小朋友都到齊了嗎?」
「呃,減一頭。」
「喔,那個女生好想說要跟她哥哥一起坐隔壁車,所以就是沒少了!」
說著他轉頭跟司機說:「每車都到齊了,准備啟程。」
噓寒問暖半天,好不容易團長肥胖的身軀才離開車門口,陳晉急急忙忙站在階梯上探出頭往後望,歐迪已經不在那了。
「干……」小小聲地在嘴裡說,在小孩子面前他早就開始學著怎麼按耐住自己的口頭禪。
無奈地走回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有點失望,也有些好笑自己的臨時起意。
魏巍才不會答應勒。
他有課要上,家裡的貓沒人喂會餓肚子,他沒有帶行李,當然啦最主要的理由一定是,魏巍他不喜歡沒計劃的行動。
不過陳晉的失望情緒也能沒持續多久,車子一路上,愛戴著他的小鬼們開始一下一個來問他要不要吃旺旺仙貝,要不要吃棒棒糖,一下又有個拿著傻瓜數位相機跑來說要一起照相,這些三四年級小朋友的熱情使得他的位子就像菜市場一樣熱鬧個沒完。
「阿晉哥哥,我可以坐這個位子嗎?」
站在走道上提著皮卡丘包包的小男生,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有點害羞得脹紅著他那張白嫩得小臉問道。
「你想坐就坐。」陳晉抽出塞在椅子前方得嘔吐袋把旁邊空著的位子上那一堆小朋友給他的貢品塞進去,清出了旁邊的位子給小男生。
他記得這個小男生,好像叫魏挺倫的吧……
不太記憶小朋友人名的他之所以會記得這個名字,不是因為這個小男生不但是個家裡有錢的小少爺,還天資聰穎,學習能力強。也不是因為他常常在下課休息時間來問他很多動作跟招式的打法,其實只不過是因為這個小孩也姓魏……
是啦,就是這麼沒有辦法地愛屋及烏,盡管這烏跟這屋八竿子打不著……
魏挺倫歡天喜地地坐到他所崇拜著的大哥哥身旁,喜形於色,羨煞了其他的小鬼們。而近來被蛀牙所苦的陳晉干脆把整袋糖果遞給他,這個舉動讓小男孩高興地快像氫氣球一樣差點沒飛上天。
挺倫小小的心靈一直認為陳晉對他是特別照顧的,雖然說穿了所謂的『特別照顧』也不過就是能夠記得他的名字、稍微有耐心地回答他的請教、還有分他吃自己蛀牙不想吃的糖果。
但小孩跟女人的粉絲心情,都是同樣不可忽視的。
帶營隊不是一件輕松事。
跟在小朋友旁跑了一整天的行程,應付著各式各樣的突發狀況,吃喝拉撒睡都不能出岔子,終於好不容易把小鬼們都在大帳篷中安置妥當熄燈後,隊輔們還得集合在臨時租用來的禮堂裡開會檢討一天的活動行程,然後准備著隔天得活動事宜。
陳晉不是小隊輔,因為他是團上紅牌老師,任務就是帶拳操而已。他也不必背值星,因為小朋友就是喜歡他,所以怎麼看他都不適合當扮黑臉的值星官。
不過他還是很有義氣地陪著大家邊聊天邊喝酒吃東西邊討論開會到凌晨才回到自己的帳篷內。
第一件事情,掏出背包裡地手機,兩通來電未接。
號碼是房間桌子上的那只電話,晚上十點左右的事情。
看了看現在的時間,三點,這個時候魏巍可能已經睡了,打去會吵醒他,但一整天沒聽見他的聲音卻又心中不塌實。
掙扎在打與不打猶豫不決中,最後,他還是把電話丟到一旁,鑽進睡袋裡去。
又不是熱戀中的查撥查某,一天沒講到話死不了人。
更何況如果把睡到一半的魏巍挖起來,接下來一直到天亮的時間他就很難再睡著了。
在狹窄的睡袋裡翻來覆去就是無法入睡。
鋪著一層防潮睡墊的地板還是有點硬,但這不是睡不著的原因,從前在當家將時有時候團練到太晚,他隨便在廟裡找一塊地板一躺馬上就可以呼呼睡著,認床認枕頭的習慣他沒有。
難道只是因為少了個枕邊人?
才怪哩,平常就算是在家裡他們兩個也不一定總是在同一張床上睡覺的。
常常是魏巍跟他激戰幾回合後還得拖著殘花敗柳之身下床改學生考卷,而他還不是自己一個人在床上也可以睡得打呼。
「干,岔就岔(吵就吵)……」
轉來轉去,他還是按耐不住摸起旁邊的手機撥出去。
響了一聲魏巍就接起來,口齒很清晰,也沒有神智不清跟他嗯嗯啊啊地敷衍著,怎麼這時候他還醒著?
「想說你會打電話來吧。」
「干,你怎不再打來?」
「怕吵醒你。」
「……」
原來兩個人顧慮著同樣的事情,卻同樣都在電話兩頭輾轉難眠。
「沒事啦,林杯想說打電話給你看看處奶(家裡)五歹擠謀(有事情無)……」
「喔,沒什麼事情。」
「喔,那你早點睡吧。」
「嗯,晚安。」
「……」
「……」
「干嘛不掛?」
「你怎麼不先掛?」
「你先掛。」
都是一樣地捨不得就這樣掛斷……
「……數到三一起掛。」
一二三掛了電話,本來失眠的陳晉開始有了濃濃的睡意。
是魏巍那句『晚安』起了作用吧,每個晚上都會聽到的,一天也少不得,像被施了咒,帳篷外的火把隨著風搖擺著,漸漸微弱的光把帳篷邊桌子椅子的影子在塑膠布壁上拉長了,也是搖搖晃晃,催眠著即將進入夢鄉的陳晉。
桌子的影子,椅子的影子……
「咦?」本來就要睡覺的陳晉突然驚醒彈坐起來,他揉揉眼睛看著映在帳篷上的影子,桌子,椅子,還有……
好像還有影子,粘在椅子上的影子上。
仔細觀看,像是個人的影子,坐在那椅子上……
三更半夜的,即使陳晉膽大包天,也被那動也不動的影子嚇了一大跳,手臂上的毛都豎了起來。
鬼怪靈異現象,陳晉不是完全沒經驗。小時候在廟裡進進出出,怪人怪事看著聽著也不知道有多少;當兵半夜站衛兵的時候,也曾經遇到過那種只有尖笑聲卻沒看著鬼影的狀況。
且畢竟從前干的是鎮鬼王爺的家將的活,他怕鬼一分,鬼還得怕他三分。
這麼想著,膽子也壯了不少。於是他爬到帳篷口拉開拉鏈門,趴在帳篷口把頭探出去瞧。
夜黑,風大。帳篷外冷颼颼,吹得一旁樹上的葉子細細簌簌作響,帳篷邊,木頭架著的椅子上,果真坐了個人,背著光的臉黑乎乎一團,看不清楚五官。
「蝦郎(誰人)?促蝦(出聲)!」陳晉警惕地摸起擺在帳篷外地拖鞋,隨時准備投擲。
「啊!」坐在椅子上地人被他一吼嚇了一跳,忙跳下椅子。
童稚的聲音,嬌小的身型。
「阿晉哥哥……」
「你在這裡干嘛?怎不去睡?」
「我起來尿尿……睡不著……」
「棒流(撒尿)?」可是廁所應該是在相反的那個方向吧,怎麼捧到他這來?
「你等一下,我送你回去。」說著他就要轉身去拿外套。
「我可不可以不要回去?」
「不回去要干啥?」
「……」小男孩咬著唇,一語不發地望著他。
「……」
想家?想阿拔(父親)?想阿牧(母親)?到底想怎樣半天不說,小孩沒小孩樣學大人沉思什麼!?
一陣風又吹來,身上打著赤膊的陳晉冷得皮皮戳(發抖),一心只想回到被子裡睡覺的他,若不是因為這個小鬼姓魏,有著一頭黑色短發跟白嫩小臉蛋,若不是因為在他身上稍微可以找到一絲那個人的影子,沒什麼耐性的陳晉早就把含在嘴巴裡的『操』丟出去了。
「我不想回去。」魏挺倫想了半天,有點怯意但卻很堅定地說道。
連像牛一樣的個性子都有點相似……看起來要把他弄回去除非是蠻力,可是蠻力對付這種人沒用,就算回去了他還是會再來。
就跟那個人一樣,他不想上床的時候硬是用蠻力把他壓到床上,他就是會給你一張沒有表情的撲克臉讓人倒盡胃口想硬也硬不起來。
但如果把這個西子仔(死小鬼)丟在外頭不理他,似乎也不太妥當。
陳晉丟了手中的拖鞋,把拉門拉大一些,對他招招手。
「你先進來。」
小鬼一得令大喜,迅速無比地鑽進了陳晉的帳篷裡。
「快睡。」
陳晉讓他躺在一旁,把睡袋的拉鏈拉開攤平,分他一半蓋。
「嗯!」好不容易能夠如願地睡在阿晉哥哥旁的挺倫卻興奮地怎麼也睡不著。
「阿晉哥哥……」
「安怎?」
「你有弟弟妹妹嗎?」
「有妹妹。快睡。」
「那……她可愛嗎?」
「不可愛。快睡。」
「我沒有弟弟妹妹,也沒有哥哥姐姐。」
「嗯,很好,快睡。」陳晉困的要死眼皮都睜不開了,這小鬼怎麼那麼稿威(多話)?
「我也好想有一個像阿晉哥哥這樣的哥哥……」
打從挺倫在課堂上第一眼看到這個打拳好帥,長得好漂亮,又有著美麗笑容的大男生,就覺得所謂『哥哥』就是要這樣,這就是他從心目中完美的兄長形象。
可是他真的好討厭其他的小朋友也可以叫他『阿晉哥哥』喔!他真希望他是屬於他一個人的哥哥……就像爸爸是屬於他一個人的,媽媽也是,所有的玩具餅干都是他一個人的那樣……
到目前為止,這個富家小少爺並不清楚這個世界上,有什麼他想要的沒辦法要到。
而且,他功課這麼好,打拳也這麼認真,每個大人都稱贊他、喜歡他、疼他,說他聰明,說他很乖有禮貌,所以阿晉哥哥一定也是會喜歡他的。
「阿晉哥哥,你有沒有想要疼的人?」
「嗯……」
「是你喜歡的人嗎?」
「嗯……」
「是誰?」
「嗯……魏……」
說話不全,就被輕輕地打呼聲取代。累壞了,他要去夢裡找他最喜歡的,在這世界上唯一想要疼愛的人。
一旁的小男孩得到了他自以為是他想要的滿意答案,沒多久,也跟著滿足愉快地沉入了夢鄉。
***
一大清早,天氣看起來不是很好,霧氣很重,陰暗的天色看起像是隨時都會下雨。
山上的氣溫很低,怕小鬼冷著,阿晉只好把魏巍給他的愛心外套借小鬼套著把他領回去交給他那正找不到人緊張兮兮的小隊輔,然後抱著胳膊發著抖到禮堂去准備帶晨練。
看來有人先他一步把禮堂所有的門窗打開了,應該是團長吧,老人家總是早睡早起。
於是禮堂內跟禮堂外一樣很冷。
陳晉挫著手臂原地跳來跳去作暖身運動,跳了沒幾下,眼睛瞥見禮堂前方的桌子上放著一把劍。
除了家中廚房切芭樂的水果刀以外,他已經很久沒有碰過兵器了,手癢癢就把那把劍提起來觀賞。
黑檀木劍鞘色澤古樸典雅,摸起來手感雜實細膩,劍鞘上睡蓮圖樣的鍍金鞘首跟護環都是非常精細的手工雕刻作品,同樣是鍍金精雕的護手上有一枚兩義。
就是平日對劍沒有什麼研究的陳晉,光是看這外表就直覺這是一把很高級的太極劍。
這輩子大概沒碰過比這還要上等的武器了,就像是學了一輩子鋼琴的人頭一次摸到蓓森朵夫的琴鍵那種莫名其妙的感動,這下子不只是手癢,連心都癢了起來。
反正四下無人,他索性就把劍抽出來過過癮頭。
這是已經開鋒的劍,印象中從前往往在家隔壁得黃阿杯(阿伯),家中客廳牆壁上也掛滿了劍,但全是沒開鋒的。
那是二十幾年前的記憶了。
他開始學太極的時候,遠比現在他在帶著一群小學三四年級的小鬼還要小得多,那個時候的他又小又瘦一天到晚感冒發燒,大病小病不斷,他阿母成天擔心這個兒子養不大就夭折,最後聽人家說學太極對身體好,而剛好隔壁的黃阿杯是參加過什麼什麼武術比賽的國手,於是小不隆咚的五歲阿晉就被送去學太極。
後來會走上傳統國術的路子,也是他阿母的主意。說什麼認王爺當契爸,王爺會保佑他平安健康,於是他開始跟廟有了淵源,學了國術,當了家將,最後還認識了現在的同居人。
不清楚到底是學太極的緣故,還是王爺的庇佑,反正終究他還是頭好壯壯地健康長到了坐二望三的年紀了。但始終沒忘記剛上小學那年第一次拿太極劍那沉重的手感還有往後那一整年的辛苦。
太極劍九十公分,他五短身材一百零五公分,幾乎舞不動那把劍,每天放學後書包一丟就得到隔壁報到,練到氣喘噓噓手臂快廢掉,老師父卻是一點也不留情,有一次還累到昏過去,結果被他阿母刮(殺)了一頓。
二十年了,人長高大了,劍也變輕巧了,只是腦袋中那個四十二式的太極劍不知道還記得多少?
他把劍鞘放到桌上,放空手掌一指輕持著劍,站定了步,在腦袋裡搜尋著關於太極劍的記憶。
一開始因為生疏,盡管姿勢正確,但使起來卡手卡腳,花了整整十分鍾才走完一套。
不過第二套就好多了,感覺漸漸回來了,握不習慣的劍也上了手,本來還需要思考著的動作就好像被喚醒了的某種已經刻在身上的本能,不需要思考就一個環流暢地套下去,本來難以掌握的勁道也漸漸能夠拿捏個准,短短五分鍾就綿綿不斷一氣呵成把四十二式完結。
玩上癮的陳晉也沒注意到從一旁投射來的欣賞目光,等到他完成收式回過神,才發現站在一旁的團長。
「拍謝(抱歉)!」像是被抓到正在作壞事的小孩一樣,陳晉臉一紅連忙把劍插回劍鞘。
「你使,你使,很不錯呢!」
早就對陳晉極為贊賞的團長,看這年輕人熟練地揮著他平日最喜歡的太極劍法,優雅身段配上他那把好劍,賞心悅目,於是樂得心花怒放。
「我使完了……」
「劍不錯吧?那是陳天陽的劍呢!」團長有些得意地笑著。
「喔……」反正不懂,只知道這劍用起來感覺很贊,拿在手上真叫人捨不得放下。
「阿晉啊,」看得出來陳晉對那把劍的喜歡,團長心念一動說道:「這劍就送你吧。」
「不啦。」陳晉搖搖頭,無功不受祿的道理他是懂的,就算他真的很喜歡,他也不想白拿人家的東西。
不過,至少……至少可以用買的吧!跟魏巍借錢應該沒問題……
「你只要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送給你吧,當作交換。」
「……」陳晉連忙把手中的劍遞還給團長。他怎麼不知道團長的條件,團長早就想要陳晉當他女婿了,這個小子雖然學歷不高,但秉性善良,長相漂亮,將來若能給他生下孫子一定也品種優良,況且,能夠把太極這種講求養性的功夫練好的人絕對不是一般滿腦子邪念的庸俗之輩可以做到的。
他四方打聽過,這個小子還是單身漢,也沒聽說他有女朋友什麼的,和他優秀的女兒,可以說是才女郎貌,天作之合啊……
「拍謝啦,我……」上次拒絕不了團長的盛情跟他女兒去吃了一次飯,結果魏巍知道了以後雖然說是沒說什麼,但從他整個禮拜都沒有笑容,還有不時地發著呆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樣子,洗碗摔飯碗,切菜不小心切到手讓血流滿案板吐得一塌糊塗,還有把貓餅干當作貓沙倒在便盆裡種種心不在焉的舉動,陳晉看的出來他對這種事情非常介意。
不是有一首歌是這樣唱,你快樂於是我快樂?
到魏巍心情欠佳的時候,他胸口就是悶悶緊緊的也不爽快。
「你有對象了嗎?」
「我有……我沒有。」說有,還得掩蓋事實編造理由。說沒有,卻又有那種講了違心之論的郁悶感。不喜歡動心機做門面的陳晉只覺得很想立刻逃開現場。
「算了,拿去吧!」看陳晉那張漂亮的臉蛋因為為難而愁眉深鎖,團長實在也有點不忍心了。
「別跟我推來推去,本來就是要送你當生日禮物的,提早給你了。」
「啊?」對啊,生日……營隊結束的那一天,剛好是他生日。
***
小小的手掌像是熨斗一樣仔細地在黑色布料上滑過來,滑過去。
偶爾撥弄著那幾顆包裹著真皮的圓扁扣子,最後手指停在領子邊的那個扣子上。
「BALLY……」
他的英語是全年級第一名,也代表學校參加過中年級英語演講比賽,對他來說,念出這幾個字母並不難,只是他不知道這個字是什麼,暗自在心中把這五個字母組合記牢,將來他長大也要穿『Bally』的外套。
和阿晉哥哥一樣。
魏挺倫摟著那件黑色外套,就像是小女孩摟著心愛的洋娃娃那樣,輕柔小心,就怕一大力不小心把外套摟痛了還是摟皺了,這可是阿晉哥哥的外套,阿晉哥哥心腸好好怕他感冒借他穿回來的外套。
然後等會吃完早餐,他又可以借著還外套的機會單獨跟阿晉哥哥見面,單獨和阿晉哥哥講幾句話。
***
連著兩三天都是這樣,弄得陳晉連著兩三天都半夜被小鬼吵醒,連著兩三天早上都沒外套穿抖著去晨練,再加上連著兩三天都吃著比他家大廚魏巍煮得菜難吃幾百倍的平民食物,連著兩三天都得大清早陪著團長練幾回太極劍來報答他贈劍之情……
於是牛仔褲口上皮帶往內倒退了一格。
如果魏巍見到他這樣一定會罵人。
所以下午開始的『無限制食材烤肉活動』一定要給它大口吃肉,大口喝汽水,把失掉的肉補回來去好交差。
但首先要把火生起來才能烤肉。
陳晉幫一個臨時有事下山的小隊輔帶班,於是那個小隊的小朋友嗷嗷待哺,手中拿著肉串香腸,就等著他把火生起來,可是生火這事,他跟這群小鬼一樣從來就沒有實戰經驗。
每次中秋節在樓頂烤肉,向來都是能干的魏巍負責生火,負責烤,他負責刷烤肉醬跟負責吃。
每次看魏巍生火都好像很干單(簡單),可怎麼輪到他來操作就這麼烏地,又吹又扇弄得他一臉歐密碼(烏黑),還是半顆星火都不給面子。
他幾乎已經快失去耐心想把整個烤爐子一腳踢飛了……
就在這個時候放在口袋的手機響起來。
「喂,干啥小?」
烤肉用的火沒生起來肚子裡的火已經很旺盛了,脾氣不好口氣也跟著不好。
「在做什麼?」
「生火,操,林杯生不出來!」
「你木炭那麼大一塊怎麼生?把它敲碎一點。」
「喔……」照著電話那頭的指示做了。
「火種不是那樣放。」
「喔……哎?」正要用木炭夾夾氣火種,突然覺得有些怪異。
「你哪災(哪知)林杯火種安抓坑(怎麼放)?」
「……我用膝蓋也能想到。」
「甲莜(難以理解的粗話)啦!」
「你用手上的報紙撕幾塊揉成一團一團塞到木炭間。」
「恩……」斤裡嗨(真厲害),連林杯手上有報紙他都能用膝蓋想到……
「喂,注意你旁邊那個小孩,他在玩打火機。」
「蝦米?」陳晉用報紙狠狠敲了小鬼的頭奪過打火機,然後狐疑地四處張望。
「你在哪?」
「在台北啊。」
「片肖(騙瘋子)!快說!」林杯就不相信你的膝蓋這麼厲害……可是望來看去也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高瘦身影。
「在你頭上。」
「……」抬起頭,魏巍站在他們烤肉區這個走廊頂上二樓陽台跟他招手。
「你怎麼會在這?」陳晉看著魏巍,卻還是對著手機大叫,整組的小朋友都被他嚇住,也隨著他望向二樓那個臉白白的,長相斯文的大哥哥。
「是誰傳簡訊來說腰酸背痛想要罵人的?」
***
因為有魏巍的坐鎮,所以陳晉這組的組員每個都吃到哀爸哭母的飽脹,連帶著隔壁幾組的人也受惠,魏巍很快的就成了除了陳晉以外最受小鬼愛戴的大人。
陳晉更是撐得皮帶本來退縮的那格不但補回來還前進了一格,不知道是因為心情好還是某些特殊的心理因素,他覺得魏巍那只手烤出來的東西就是特別好吃。香腸特別Q,培根特別嫩,雞翅膀外皮香酥滑嫩,甜不辣有彈性咬緊不粘牙……
「臉,沾到了。」魏巍一個人顧著八只香腸五條烤魚六條玉米,還能騰出手來從桌上抽面紙幫陳晉抹那沾到烤肉醬的臉蛋。
「都瞎(謝)……」嘴裡還是嚼著香噴噴的烤香菇,話說得含糊不清。
魏巍微微一笑,看陳晉吃得這樣香,那種滿足感征服感不是言語可以形容的。順手又把架上的剛烤好的金黃色玉米往陳晉碗裡丟。
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先塞爆他的胃吧。
有某(妻)如此,夫復何求……看著自己的男人這麼賢惠可愛,陳晉真想立刻把他抓到帳篷裡去這個那個,以消這幾天來只能跟小鬼一起睡,連DIY都不能做的孤單難耐欲求不滿。
「今天晚上要下山嗎?」
「嗯。」
「喔……」本來容光煥發的表情一下黯淡了下來。
「也不是非下山不可,明天我不上課。」魏巍接著說。
「斤A(真的)?」撥雲見日,臉上烏雲又飛走了。
「只是貓……」
「呃……」原來還是得回去喂貓啊……
「只是貓我托我媽幫我照顧了,有點不放心它適不適應。」
「操!」
有時候他很受不了這家伙這種話老是不講全,不動聲色喜歡吊人胃口的壞個性。
但總之就是他會留下來了吧,開心之余又多吃了幾片肉幾條香腸,也不計較魏巍老是愛耍他的壞心腸了。
只有一個人不開心,他不烤肉,也不吃烤肉,就是嘟著嘴坐在角落,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遠處他不同組的陳晉他們。
那個人是誰?為什麼阿晉哥哥和他好像很熟的樣子?
還有,為什麼阿晉哥哥把那件外套給那個人穿?那不是只有他才能有的特權嗎?
心中有很多疑問卻無法得到解答,魏挺倫覺得什麼東西都吃不下,其他小朋友遞給他的汽水半口也不喝,小小臉蛋陰沉蒼白,仿佛所有的人都跟他有仇那樣。
唯一能夠確定的一點就是,他討厭那個高高的男生。
***
魏巍身上的V字領套頭衫被陳晉拉到了鎖骨之上但不脫下,然後下半身卻早被剝個一絲不掛。
赤裸裸的美好白嫩胴體上掛了那麼一點點的布料,其實是根本什麼也遮不了,只是讓被壓制者看起來無奈又無力抵抗,添增了幾分淒美可人的情色味道。
此時有衣勝無衣,陳晉是很懂得這其中的奇妙哲理的。
不過他自己倒是很大方地全都露了,整個人粘在魏巍身上,一手捏住魏巍的手腕按在身旁,一手伸到他身後攪住他的腰,好讓魏巍平躺的身體稍微挺離了地面,和他靠得更緊。
那雙滑溜溜的美腿不安分地磨著魏巍的大腿內側,企圖扳開那並攏的膝蓋,好幫自己的下半身卡個位。
和陳晉熱情入火相反,在床事上魏巍總是表現的被動消極;而兩個人在享受性愛的方式上也有很大的不同。
對陳晉來說,視覺上的滿足是少不了的,他就愛看魏巍在性事中那完全迥異於平日冷靜正經的棄甲模樣。在魏巍的身上有著成熟男人的魅力,也有著青澀少女般的矜持,在要與不之間掙扎的可愛表情每每都叫陳晉裡裡外外都燒了起來。
但魏巍不一樣,雖然他有個美麗異於凡人的伴侶,但他總是閉著雙眼,讓身體的觸覺去取代視覺來感受陳晉的身體,感受陳晉高超的愛撫。
感受他靈活的舌頭在他口中游移著,裡裡外外。感受他軟軟濕濕的雙唇在自己唇上,臉頰上,眼皮上,脖子上留下溫熱的痕跡。
視覺的停用,會讓觸覺比平常更加靈敏。
胸前那兩處敏感帶被吸著的刺痛快感更是擴大了好幾倍,刺激下魏巍的身體不受控制地輕顫了兩下,他忙緊閉著唇以免舒服到不小心嗯哼出來。
這裡可不是他們家中房間內,沒有辦法上鎖的拉鏈門讓他沒安全感,身下只隔著一層墊子就是土地了,頭頂薄薄的帳篷布擋不了外頭的營火和月光。
在這裡做愛,和在野外做愛實在差不了多少。如果剛好又有人經過被發現了,那陳晉怎麼繼續在這個團體待下去?
於是本來性格就矜持的魏巍更加守口如瓶,盡管已經爽得要命也握著拳不讓一絲爽快的呻吟從唇舌間滲出來。
陳晉在興頭上,那些雜七雜八的顧慮早就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他很不滿意魏巍的反應,一向自信的『吸 ne ne』的功夫是不容置疑的,當下立刻加快了舌頭繞向心圓的速度舔挑著含在他口中那早就硬起來的小圓球,還不時用犬牙夾住那突起,輕輕咬著。
本來那個地方就是他十分敏感的部位,在陳晉刻意的攻擊下,終於弄得魏巍實在受不了輕喘了起來,渾身力氣仿佛都從胸口那兩點流失掉,弓著雙腿松懈了下來,膝蓋再也無法攏緊了。
被陳晉壓住的手連握拳的力量都沒有,只能攤著手掌,攤著整個人無力地任憑阿晉宰割。
陳晉終於露出滿意地微笑,他好喜歡看魏巍這個樣子,不過是乳頭被吸吸就爽得二五八,更不要說是弄他弟弟了。
早些時候,陳晉並不常幫魏巍『手排』,因為他個性急躁,火燒X頭當下哪有閒功夫顧慮這麼多?趕緊滅火才是當務之急,更何況魏巍也從來就沒抱怨過。
心思細膩的魏巍就不一樣,他總是能夠體貼伴侶,讓兩個人同時達到高潮。
也許是年歲越是增長讓陳晉越有同理心了。不否認被自己所愛的男人進入的那種感覺雖然有些疼,但心理上卻有某種說不出的滿足與快活,小心一點也是能夠很舒服的。
但男人畢竟就是男人,男人的終極滿足不會發生在後門,必然得回到前頭的栓,陳晉明白這點,也嘗試著去討好他的伴侶。
有付出必有收獲,看著魏巍昏亂忘神的表情是陳晉最大的收獲。在他的手或口挑弄之下輕扭著要臀,雙手不自主地隨意亂抓著,口中的呻吟再也管不住,就像是那高潮襲來前不停縮縮脹脹的弟弟一樣管不住,還有再多的毅力也管不住的射精沖動,最後在平滑的小腹上留下一道粘稠。
「加米就(這麼少)……」
陳晉一面抱怨一面用手指抹起那白色的黏液,翻過全身癱軟的魏巍,摟住他的腰肢將他的臀部提高,再把指上的液體抹在後門的周圍輕輕按摩著,等那洞口漸漸習慣那刺激而稍微擴張,他才慢慢把手指頭滑進去。
「嗯……早上我……」這樣跪姿讓全身就像沒骨頭的魏巍頭更麻,話都說不流利了。
「早上怎樣?」陳晉突然屈起穴中的指頭在直腸壁上亂刮一通。
「唉呦!」魏巍痛唉一聲,整個身子往前趴。
「你看A片弄嗎?」
「你管我……唉!別刮啦……」
陳晉手指頭又細又長,刮得魏巍又麻又癢,難耐地扭起了臀部想要把陳晉的手指弄出來,陳晉便用空閒的那只手把扭動的魏巍壓得死死在地板上,繼續刮著。
「共(講)!」
「照片……看照片啦……」
「相A(誰的)?」
「廢話……你的……」魏巍用聲音微弱到幾乎聽不見地回答著,他趴在地上輕喘著,陳晉用這樣令人羞恥的方式拷問著逼他說出更令人羞恥的事情,讓他身心俱疲……
陳晉滿足愉快地把魏巍的腰臀提起來,還體貼地從一旁抓了棉被枕頭塞到魏巍身下好讓他有支撐物可以趴好,一手扶著魏巍那稍嫌細了點的腰,一手握住自己稍顯粗了一點的充血海綿體抵住在那入口小心探著准備進入。
「阿晉哥哥……」
帳篷外突然傳來的聲音冒失地打斷了陳晉的動作,還把他嚇了一大跳,血液流回猛跳的心髒幫湧,本來充血的部位登時軟了三成。
「干!干!干……干什麼?」陳晉怔怔地回應著。
要不是因為對方是小孩子,他老大早就抽了放在行李旁的那把太極劍出來砍人了。
「你可不可以出來一下……」
「不可以,我正在……」林杯正在吃宵夜啦!有夠不識相……
「你出去看一下他怎麼了。」魏巍低聲說道,然後整個身子又懶洋洋地趴到那堆棉被枕頭山上。
「操……」陳晉只好放開握在雙手中細滑的腰,一面碎碎念一面爬往帳篷門邊。
「穿件褲子。」
「褲子在哪?」
「不知道,自己找。」連抬起臉都懶,魏巍抬起手指指向一旁的衣物堆。
「煩。」
翻了半天才翻到他那條向日葵四角窟,也不管正面反面就穿上,然後把帳篷門拉開一個外面看不到裡面的縫探出去。
「怎了?」
「阿晉哥哥,今天可不可以……」手中抱著的枕頭,還有身上穿著的白色睡衣都說明了小男孩的來意。
「不可以,今天客滿了。」
「……」小男孩的臉煞地變得蒼白了起來,從來就沒吃過閉門羹,從來就不知道拒絕為何物的他,一聽到那句『不可以』,只覺得又羞又愧又委屈,不知道該說什麼來應答,只是咬著唇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都是那個討厭鬼!都是他都是他都是他!
穿走了他的(?)外套,睡走了他的(?)床位,還搶走了他的(?)阿晉哥哥!
方才,雖然不清楚帳篷內兩個人在竊竊私語什麼,但是不時傳出阿晉哥哥那愉快的笑聲,還有從外頭看起來像是兩個人親密地正在玩什麼好玩的體操、那扭來轉去的影子,這一切的一切都叫那站在帳篷外只有冷風夜露做伴的他妒忌得蛀牙都痛了起來。
「阿晉哥哥,你是不是討厭我了……」雙手緊緊捏著枕頭,表情帶有哀怨。
「什麼跟什麼啊……」
陳晉莫名其妙地看著這小鬼,現在是怎樣?怎麼一副哭不哭的樣子?那個樣子看起來,更像是縮小版的魏巍了,實在叫他不忍心對他太凶惡。
「我帶你回去。」
然而正牌的本尊現在還光溜溜軟綿綿趴在他床鋪上,光用想的心就癢了起來,陳晉實在也不太想跟小鬼耗太久。
「我自己會回去。」賭氣地轉過身就走,原以為陳晉會追上來的,但他的估計錯誤了……
當然,他是個小男孩不是男人,怎麼會了解那種必須立刻解決某件事情的的處境呢?
非解決不可,更何況他已經好幾天沒解決了,到嘴的肉怎能不吃?
把帳篷門拉上回過頭,他的『肉』還是保持著那個誘人的姿態摟著被子趴在那,平常總是裡在長褲裡的雙腿半開半攏地擺著,從大腿根部到腳踝整體看上去感覺更加地修長,好想在那呼喚著『快來抓住我快來扳開我』那樣;還有那雖然總是被他嫌棄沒什麼肉的腰線在這樣趴著的姿勢下稍微側曲著,看起來要比平常的消瘦來得圓潤實在,全身上下唯一稱得上有點肉的臀部就算這樣放松地臥著也是結實有彈性,上面覆著的光滑肌膚在昏暗的燈光下漾出了柔媚色彩。
這光景,本來被小鬼澆熄的火又升了起來,有點軟掉的弟弟也爭氣地達到了十二點。
可是他的『肉』看起來像是沒那麼熱衷的樣子。實際上當陳晉再次把趴著的魏巍拉起來調整成適當的跪姿之時,魏巍已經有點進入半睡半昏的狀態了。
雖然說平常他總是很能熬夜,但這幾天一來學校的事情特別忙,二來心神還得分一半掛在還在山上的阿晉身上,今天開了半天的車才來到這,加上烤了一個晚上的肉,還有剛才的解放……
一直要到後門被陳晉的棒棒抵入,渾渾噩噩的腦袋才猛然後運轉了起來。
「阿……阿晉!痛……」
「嗯……」被剛剛那小鬼一耽擱,塗在後門那半干的精液變得有點黏,讓棒棒的行進變得更艱辛。
因為疼痛於是魏巍不自覺地整個人都緊蹦了起來,使本來就潤滑不太構地穴穴更難進入。棒棒才沒入了三分之一,要進不進的陳晉猶豫了起來。
不是說不能繼續,以這個硬度來評估硬是要把整只兔(戳)進去也是可以成功的,只是先前有幾次因為潤滑不足意外造成魏巍流血的經驗,讓陳晉在這方面變得特別地小心翼翼。
弄到流血的經驗是慘痛不堪回首的,這個小子的恐血症似乎隨著年齡增加呈現正增強的傾向,那幾次都是他稍微一聞到血腥味,整個人就開始心悸冒冷汗,等到陳晉趕緊把凶器拔出來之後,流到大腿跟被單上的血立刻讓魏巍二話不說就倒頭昏過去。慌得陳晉又是喂水又是推拿的,光是善後就夠他忙了,哪有功夫再繼續搞下去?
而且魏巍流血的場景總是會讓陳晉回想到多年以前的某個颶風天,他並不想再去碰那塊叫他悔恨又心疼的記憶。
陳晉沒辦法,只好再把那三分之一退出來。
「嗯……」魏巍輕哼一聲,肛門口的敏感帶被那粗熱的弟弟退出來這麼一磨。立刻傳來一陣難以言語的快感。
「潤滑的潤滑的……」陳晉光著屁股在魏巍的行李袋裡翻來找去,無奈就是找不到平日他們使用的那個膏,也找不到保險套。
「你怎麼什麼都沒帶?」皺著眉頭抱怨著。
「我是來按摩的又不是來慰安的。」
「干,你很不會變通耶!」
「喂……」別把平常我念你的台詞用在這種場合。
「那就用這個了。」
「什麼?」鼻子聞到身後一股清涼的味道,魏巍有不好的預感。
「這個。」把手中紅白包裝的那管乳膏在魏巍的眼前晃了兩下。
「不……」正想轉身過去阻止,可是陳晉早就快狠准地又把他壓回棉被堆上,擠了一大坨白色乳膏在手指上往穴穴塞進去。
「別吵!別扭來扭去林杯很難葛(抹)。」
「葛你的頭,好涼啦!」直腸的吸收特別好,魏巍馬上就感覺到這乳膏超強的效果,涼意仿佛從肛門擴散到整個下半身,而飄蕩在空氣中的薄荷氣味也讓他整個人異常清醒。
「頭?龜頭也有葛(抹)啦,又不是只有你涼你叫個屁啊。」
「我是在叫我的屁沒錯……啊呦!」
冷不防地陳晉從後面插了上來,可能是因為用了很多的乳膏,滋潤效果非常好,稍微一推整只就沒入。於是後面的口堵住,前面的口就不會再羅嗦了,剛剛的清醒也一點一滴地潰散掉。
肛交的特別在,舒服是越插越增強的。
括約肌習慣了外來物的存在而逐漸放松,陳晉在後頭有節奏的往前戳跟往後拉,兩個人的喘息還有小腹與臀部規律的啪啪撞擊聲,營造出令人網窩的淫靡情境,一推一擠間,魏巍在棉被上摩擦著的那話兒又硬了起來。
熱力軟膏的特別在,熱力是越推越增強的。
一開始涼得實在叫人有點受不了,不管是魏巍的屁屁也好還是陳晉的弟弟,敏感肌膚在這種極涼的特殊基劑刺激下更加地沒抵抗力,甚至於有些辣辣地疼痛,但這樣前前後後戳了一陣,肉與肉的摩擦使得熱力的效果開始發作了,陳晉只覺得自己的那根好像被熔在魏巍的屁屁裡面,而魏巍早就被那一波一波『熱浪』的沖擊爽得神志不清,張著口也不知道在低吟些什麼內容,跪著得兩腿無力地一直往旁邊滑去。
「抬高一點啦……」
「嗯……哼……」
陳晉雙手不時地把魏巍的腰往上抬好讓他的屁屁別一直往下滑,可是這樣又要顧這又要顧那的就很容易分心,他索性拉住魏巍的雙肩讓他整個上半身往後傾,如此一來不旦使力方便,可以制止這只爽到無力的懶蟲下滑之勢,而且背脊向內彎頭向後仰的姿勢讓每一次的插入更深更有力,本來呻吟著的魏巍這一來連叫都叫不出聲來,只剩下喉嚨深處發出的呼氣聲回應著後方那來勢洶洶的攻擊。
因為自己舒服然後看魏巍也舒服成那樣所以實在捨不得結束,忍著好幾次想要射精的沖動,直到那腫脹欲沖出的感覺再也壓不下來,而看魏巍也被他搞得意識不清楚半昏過去的樣子……
「林杯要射了……」陳晉閉上眼睛,加快了身體的速度,捏著魏巍肩膀的手指力量也不自覺漸強。
「嗯……等!」
一直都是緊閉著眼睛突然睜開,虧魏巍這個時候還能拉回早就遨游天邊的意識,想到熱力膏碰到液體會有很恐怖的下場,可是已經感受到體內包覆這的那根棒棒又熱又脹還彈縮擠壓著直腸壁,那是要射精的前兆……
結果魏巍非但沒來得及阻止陳晉,還因為他這一聲緊張亂動,加強了已經到臨界點的陳晉那地方的刺激,累積了三四天份的液體嘩啦啦全湧入魏巍的身體內。
「死了……」這次是絕望地趴回棉被上很想要昏死過去卻昏死不過去。
他知道下來整個晚上他的腸子跟肛門都會因為那藥膏碰到液體的灼熱感不得安寧。
***
「魏,八豆(肚子)還痛嗎?」
陳晉蹲在魏巍蜷縮側臥的身子旁,伸手輕輕撥了撥垂在魏巍前額的烏黑發絲。
「還好……」魏巍白著一張臉有氣無力地應著。
昨晚一個晚上在廁所與帳篷來回奔波,才剛解決完畢,一躺回床鋪閉上眼睛『拉意』又湧上,要好好睡個覺根本是妄想。好不容易終於該拉的不該拉的全都淨空沒東西好拉了,天空的肚皮也泛白了。
「還會想烙塞(拉肚子)嗎?」看魏巍那疲累虛脫的模樣陳晉真是心疼極了,實在沒有料到昨天那個『膏』對魏巍的殺傷力這麼大,越想越是對自己懊惱。
「……」魏巍搖搖頭。
「嗯,林杯去工作了,你不舒服就馬上打手機給我。」
「好。」
「那……」還是不放心,陳晉索性把魏巍的手機從他外套口袋掏出來塞入他手中。
「有事一定要打。」再一次地叮嚀著。
「……」魏巍緩緩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的人。
陳晉那蹙著細長眉毛的憂愁表情,好像魏巍得了什麼重病那樣……實際上他不過是鬧肚子加上睡眠不足罷了……
那就是阿晉他愛人的特有方式,這個神經粗大的男孩子在日常生活中總是給不出什麼溫柔體貼,但在必要的時候他卻又一股腦地給得很多,多到讓魏巍有種被寵愛著的感動。
「阿晉……」
「安怎?安怎?又在痛了?」魏巍一喚,陳晉立刻緊張地靠過去。
「嗯……」
身手摸摸捏捏那張好漂亮好像可以掐出水的臉蛋,有時候魏巍真的覺得他很幸運,上帝制造了這樣美好的作品竟然是屬於他魏巍的?嗯,水盈盈大眼睛下那為了照顧他一個晚上沒睡好留下的淡黑痕跡,也是屬於他的……
「謝謝。」魏巍雙手一伸纏住了陳晉的脖子,把臉靠上去在他粉紅色的唇上印下了輕淺卻滿載著深刻感情的一個吻。
謝謝。
謝謝你回應了我的感情,謝謝你留在我身邊,謝謝你給了我這麼多這麼多的回憶,不管是酸的苦的,還是甜的蜜的……
「魏啊……」捧著魏巍尖尖的瓜子臉,陳晉憂心忡忡地說道:「你是不是烙塞(拉肚子)烙貴逃(拉過頭),逃卡(頭殼)烙派(拉壞掉)了?」
「沒……」魏巍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呃?」這小子真的是壞掉了?他很少會這麼主動熱情kiss人的耶!還有,平常就只會微笑,冷笑跟苦笑的他,剛才那個露出虎牙的閃亮亮笑容是怎樣?
實在可愛得不得了,看得陳晉心跳漏跳了幾拍。
「沒事,你去忙吧,我沒事了。」
說著魏巍放開還在發楞的陳晉往後栽回他的枕頭,滿足地拉過被子繼續補眠,留陳晉自己在那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百思不得其解。
***
「挺倫。挺倫……魏挺倫!」
「啊?」在小隊輔叫了第三聲,拿著筷子發著呆的挺倫才回過神。
「怎麼不吃了?」
「……」魏挺倫低著頭看著眼前的食物,一點食欲也沒有。
他是昨晚除了魏巍和阿晉以外,第三個整晚都沒睡好的人,紅腫的雙眼事哭了一整個晚上的成果,為了要遮住這雙眼睛不讓人家看見,他整個早上都低著頭,還用黑色的劉海把整個前額都遮蓋住。
「昨晚沒去跟阿晉睡?」這小鬼三天兩頭往陳晉那跑,身為他的小隊輔早就見怪不怪,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任他去。
「沒……」
「姐姐,阿晉哥哥有朋友來啊你忘了!」一旁的小朋友說道。
「啊,對啊!那個帥哥……挺倫,你長得跟阿晉那個朋友有點像說。」
「嗯嗯,真的有點像耶,他長大也會跟那個魏哥哥一樣帥嗎?」附和著的,是昨天也吃了魏巍烤肉的小朋友之一。
「耶,他姓魏?好巧喔,挺倫也姓魏,你們不是親戚吧……」
小隊輔姐姐話還沒講完,挺倫手中的筷子鏘一聲從他手裡掉到地板上去。
「怎麼了?」
「我……我……我吃飽了,我去外面!」猛地拉開椅子跳下來往外跑。
「挺……挺倫!不要跑太遠耶!九點要集合喔!」
死命地跑著,像是要發洩心中那巨大的委屈。
小小的腦袋當然是無法理解陳晉的移情作用是怎麼一回事,但有一點他卻是可以明白的,因為那個討厭鬼,所以阿晉哥哥對他變冷淡了。
他不要跟那個討厭鬼長得像,他不要跟那個討厭鬼同個姓,他不要這樣!
「唉呦!干……」從廚房裡走出來的陳晉,剛好跟要奔出餐廳的挺倫撞在一塊。
「啊,對……對不……」一抬起頭發現自己撞著的竟是自己最喜歡的阿晉哥哥,又是緊張又是丟臉,立刻從耳根紅到了整張小臉。
「夠嘎仔(好險)……」好險手上的便當沒有被撞飛,這可是他特別幫魏巍包的,裝滿了他的愛心與關懷,如果撞飛的話,難保他不火大踹死撞他的人……
「耶?挺倫啊。」
「阿晉哥哥……」
「你的眼睛怎麼了?」
「……」
「乖。」
是想爸爸還是媽媽吧?陳晉很可以理解那種想著某個人卻又不能馬上飛到他身邊的痛苦,他太有經驗了。於是他身手抓了抓小鬼的頭發安慰著小鬼。
「阿晉哥哥,你要去哪?」看著他手中的便當,挺倫的心中有酸酸感覺。
「我要去……」
「阿晉你吃飽了?我們要討論一下等下的活動,你也來吧!」
正洗好盤子從外邊進來的活動組組長經過,叫住了阿晉。
「現在?」
「耶死,大家都在後面那桌,走走走。」
「喔……啊,挺倫,你幫我把這個便當拿去給我帳篷那個大人好不好?他如果困你就放在角落就好,不要吵到他。」
「我……」
心中有個聲音大聲吼著『我不要,我才不要幫那個討厭鬼送便當!』
但另外一個不相上下的聲音卻說『我願意』,這是阿晉哥哥第一次開口請他幫忙,阿晉哥哥這麼信任他,他怎麼能夠拒絕?
「就這樣,謝啦!」
沒等他掙扎完,陳晉就把手中的便當塞到小鬼手中,轉身去開會。
「……」
悶悶地拿著便當走向那個他睡過幾個晚上的帳篷,黃色的小小雙人蒙古包,本來是他跟阿晉哥哥兩個人的天地……可是他被趕出來了。
輕手輕腳地拉開帳篷脫了鞋子爬進去,那個人睡得很熟,絲毫沒有察覺他的到來。
阿晉哥哥說不能吵他,可是我偏要吵死他!
魏挺倫把手中的便當放在一旁,走到魏巍身邊伸手扯走他身上的棉被。
「嗯……」魏巍翻個身,反正身上有穿衣服不會冷,沒棉被也可以繼續熟睡。
魏挺倫不死心,他用力搖著魏巍的肩膀,每次在家裡賴床,媽媽都是這樣把他搖醒的。
可是對魏巍來說,和陳晉那種整個人騎到身上用擒拿手又扭又折的手段相較之下,這點小晃動根本是蜻蜓撼柱沒作用,魏巍還是睡得死死的完全沒動靜。
這可氣壞了小鬼。他是個死心眼的乖小孩,要做這種壞事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但決心都下了壞事卻做不成,讓他又氣又惱。
更氣惱的是,這個他們都說跟他很像的男生,手跟腳都比他還要長那麼多,頭發也比他的還要黑還要軟,尖尖的臉蛋也比他的圓臉還要漂亮,和又高又美麗的阿晉哥哥站在一起,遠遠比他這個小矮子相配得太多了……
越想越不甘心……
將來,將來他也是會長高長大,等到那個時候,他就可以和阿晉哥哥很相配的站在一起了。阿晉哥哥也是喜歡著挺倫的吧?他昨天晚上還會說要送自己回去,還有剛才他還那麼溫柔地摸著自己的頭發,這都代表著自己是被重視的!
可是為什麼這個人比他先長大?
世界上不需要兩個長得很像的人吧。
轉眼瞥見阿晉行禮邊的那把太極劍,魏挺倫站起身走過去,那把劍對他來說又重有長,花了好大的功夫,他才終於把劍拔出了劍鞘……
腦海中閃過許許多多卡通裡正義之士斬殺壞人的痛快畫面,但實際上只是這樣舉著,發軟的雙腿就快站不住,握著那邊劍的雙手也不停抖著。
根本就沒有斬殺天份的小鬼,要他舉著這把凶器在那罰站五分鍾都有困難。
喘了幾口大氣,連忙要把手中的劍插回去,神志慌亂中沒注意到腳下橫亙著的那雙長腿,腳一踩進身子一絆整個人重心不穩住往前跌個狗吃屎,手中的劍也脫手摔出去。
也許是他的怨恨太多強烈,那自行飛出去的劍好死不死就往魏巍伸在被子外的手飛去。鋒利的劍刃從手腕擦過去,劃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刀砍劍剮,再怎麼好睡的人也不可能再睡下去。
魏巍吃痛手一縮,短短一秒鍾立刻從睡夢中完全清醒彈坐起來。
「天……」驚愕地睜大著雙眼看著自己手上那宛若割腕的傷口,鮮紅的液體正失控地從那條縫中大量湧出來。
呼吸一窒眼一黑,幾乎快昏過去。
這輩子,從來沒看過,這麼多的……血?
死命地用沒受傷地那手緊緊握住傷口想要阻止血流出來,然後強忍著惡心的反胃感在床鋪上翻找著手機,可是已經無法對焦的視線根本看不清楚任何物體,唯一能購看到的全是紅色的滴在衣服跟被子上的血跡。
那粘粘濕濕的溫熱液體從指風中滑出來。
一旁的挺倫早就被這可怕的景象嚇壞了,整個人縮在帳篷角落抖個沒停,雙手捂住眼睛什麼都不敢看。
「喂,你……」魏巍一把抓住挺倫的手,這個時候他早就無法思考為何這個小男孩會在帳篷內了,他只知道目前來說只有這個小鬼能夠幫他。
「呀∼∼」手一被抓住,挺倫立刻放聲尖叫了起來。
「不要叫……」本來就快崩潰了的魏巍聽到那尖銳的叫聲,加速了意志散裂的速度,如果不制止這個小鬼的尖叫還有那流個不停的血,他就怕自己也要跟著尖叫起來了。
「不要叫!再叫我宰了你!去找阿晉來,快……」
早就沒有思考能力的小孩一聽他這麼凶巴巴地一恐嚇,立刻連滾代爬地逃出帳篷,直奔餐廳。
「嗯……」
整個帳篷內都是那令人作嘔的嗆鼻味道。
魏巍開始覺得他呼吸困難了起來,連肺部都拒絕接受有血腥味的空氣,再呆在這個空間裡他就算不是失血過多死掉,也會因為他的恐血症死掉。
全身發軟根本站不起來,只好匍伏地往帳篷門口爬起,看起來短短的距離卻像是永遠到不了那樣地遙遠,好不容易才到了門口,伸手想要拉開帳門,一看到手臂上一道一道地血流,精神難以承受又把收縮了回來。
心神俱裂,根本就沒辦法把自己弄出這個小小的恐怖紅色空間。魏巍害怕得快要哭出來了。
陳晉的咒罵聲像是仙樂般傳到嗡嗡亂鳴的耳中,趴在地上的魏巍抬起頭看著他的救星,艱難地吐出了一句『救我』,就整個人難看地昏倒在陳晉腳邊。
***
「操!蒙古大夫,連包個手都不會,嘎哪勒(仿佛是)包藏(包粽子)。」
陳晉一圈一圈解開魏巍手腕上的繃帶,露出了那個還滲著血、叫人觸目驚心的傷口。
夠嘎宰(幸好)這個傷口深歸深,血也流了一堆,卻幸運地沒有傷到動脈跟筋,所以山下小診所地那個老醫生隨便給他上個藥包一包就算了事。
「嗯……趕快包起來吧……」
魏巍別過臉不去看那恐怖地景象,那個討厭的味道,討厭的顏色……
如果那不是連在自己身上的東西,他早就一把抓起來丟到窗戶外面。
「還嗯!你不快把這個靜逃(症頭)治好,遲早有一天你會把你自己弄死掉!」
「這是天生的又不是我喜歡這樣,啊,好惡心血透出來了!多包幾圈……」
「林杯有一天也會給你嚇倒新宗(心髒)謀力(沒力)。」陳晉嘴上不停地抱怨著,一邊卻很熟練地用新的繃帶纏著傷口。
現在還有精神在這惡心來惡心去……
剛剛不知道是誰昏死過去的時候還有一刻連呼吸都沒了,慌得陳晉手忙腳亂幫他做口對口人工呼吸,結果他是悠悠轉醒過來後狂嘔了他一身胃酸,然後因為嘔吐過度又栽回去。
魏巍卻記不太得這些了,再一次醒來的時候,身上穿的血衣已經換掉了,手也包扎好了,平日脫線的陳晉在善後方面可以說是經驗老到,可以想見那些浴血的帳篷棉被大概也被他拿去埋了。
「對不起……」魏巍低著頭歉疚地說道。
明明就是要來山上幫他舒解疲勞的,卻給他添了一堆麻煩……
把繃帶固定好,完成了漂亮完美的包扎後,陳晉拉過魏巍把他摟在懷中,摟得好緊好緊,緊到魏巍覺得有些呼吸困難。
但這樣將臉埋入那溫熱的胸膛卻讓他心中充滿了安全踏實的感覺。
悶死在心愛的人懷抱裡,死而無憾吧……
「嗯,林杯想到一件事……」
「嗯?」
「你不准比我先死。」
「那不是我能決定的。」
「林杯不管。」一如往常的霸道與任性。
這一次的事件讓向來都是樂天的陳晉開始思索起一些他從前完全沒有想過的問題,關於老病,關於生死……
關於分離。
兩個人啊,就算是那樣深刻地喜歡著彼此,沒有人搞外遇,沒有人背叛,但是人會生病會發生各式各樣的意外,會死……
如果一個先走了,被留下來的另一個該怎麼辦?
只是這樣設想著,心髒就有如刀剮般的疼痛,難以忍受,難以忍受……
對於陳晉的任性霸道,他總是無條件的包容著……不管他的要求是合理的還是無理取鬧,他總是盡全力去滿足他。獨獨這種事情,他無法爽快地答應。這種事是說不准的,他沒有把握能夠說到做到。
陳晉的心情他可以體會,陳晉對他的依戀他也感受到了。
很高興,但同時也心疼著他這個像是永遠都長不大的戀人。
上帝有上帝的決定,他無法對他作出這種承諾。
「好不好?」
「我考慮考慮吧。」那樣請求著的表情,任性又無辜,叫他無法說出拒絕的話語。
「還考慮啊!?」陳晉往身後的床鋪躺下,順勢把他摟在懷中的魏巍也拖倒讓他趴在自己的身上,湊過嘴在他臉上頭上亂吻一通。
「好不好?」
「考慮,小心被人看見……」
「放心啦,今天的活動在瀑布那邊,營區沒人。」
說著手開始不安分地移到魏巍臀部上從褲頭的縫伸進去摸摸,並用嘴唇堵住魏巍那還想羅嗦什麼的嘴。
這保健室的春天,原是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但他們卻沒料到有個小小的身影,正蹲在保健室門口邊的牆角。
用肚子不舒服當借口沒去瀑布健行,其實是做了壞事之後心裡非常的罪惡與不安,根本沒那個心情去玩耍。
他考慮了好久好久,終於下定決心要來跟這個被他砍傷的人道歉,如果不這麼做,他晚上睡覺的時候一定會做惡夢。
只是怎麼也沒想到才來到保健室門口,就讓他看到了不該看的事。
阿晉哥哥是男生吧?另一個人也是男生啊!為什麼他們兩個在親嘴?
親嘴他是懂的。那是『愛』的行為。
男生和男生親嘴他也是懂的,那是『同性戀』的行為。
班上的同學說:同性戀很惡心。他回到家問媽媽為什麼惡心?媽媽說,因為那不正常。
惡心,不正常,那就是他最喜歡的阿晉哥哥嗎?
不對,一定是那個討厭鬼害阿晉哥哥變成這樣!是那個人的錯,不是阿晉哥哥的錯!
心目中的偶像被污染了,小小心靈裡對魏巍的恨意更加深了,小小的腦袋甚至生出了『為什麼他剛才不死掉』的可怕念頭。
「等等,林杯忘了問,你手是怎麼弄傷的?」陳晉突然停住了動作,抓起魏巍包著繃帶的手質問到。
「那是……」魏巍沉吟了半天,思索著該怎麼跟陳晉說明。
完了!完了!那個討厭鬼一定會告狀,然後阿晉哥哥就會討厭我!
阿晉哥哥喜歡那個人,而且自己卻是被討厭的那個。
好難過,想要放聲大哭卻害怕被發現所以不敢出聲,他不敢也不想再聽下去,就怕聽到阿晉哥哥說出什麼生氣的話、就怕聽到阿晉哥哥罵人……
發抖著的嘴唇不斷的喃喃自語,吐出了無數個沒有聲音的『怎麼不死掉』,神情恍惚地逃離了保健室門口。
「那是我割腕自殺。」
「蝦米(什麼)!?」陳晉地吼聲大得仿佛連一旁鐵藥架子上的瓶瓶罐罐都震動了起來。
「騙你的。是我看那把劍很漂亮拿起來玩,甩來甩去不小心割到的。」
就怕說了實話阿晉會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去把那小鬼抓起來摔死,到那個時候魏巍可沒把握可以阻止他,於是只好說了個謊言。
冷靜的魏巍說起謊來總是心不跳氣不喘地,正經八百的樣子讓人很難質疑他。
「哩洗(你是)北七(白癡)啊?」開始有點生氣了起來。
「聽說你太極劍很厲害?」魏巍不留痕跡地轉移了話題。
「呃……popo(普普)啦。」陳晉搔搔頭,有點不好意思。
「下次也練給我看吧,我想看。」
「看什麼太極劍?林杯這個劍也很厲害。」翻過身把魏巍壓在身下,想要繼續剛才未完成的事。
「少來。」魏巍滑溜地掙開身上的壓制,一翻身,又奪回他上陳晉下的地位。
「啊?啥?就是那個光,就是那個光……」
***
傍晚,陳晉提著一袋餅干來到了小朋友們的營區。
整個白天都忙著處理魏巍的事情,忙著處理生理需求地事情,一直到現在他才想到要來和挺倫道謝。
如果不是他第一時間來通報,也許等他發現時魏巍已經被他自己的恐血症搞到斷氣沒救了。
光是想到魏巍死在帳篷裡的恐怖畫面他就發毛,所以更加不能不向這個小功臣表達感謝之情。
但做賊心虛的挺倫還以為陳晉親自來找他是要來罵他責備他,以為阿晉是來找他算帳的了,於是躲在帳篷內三請四請死也不出來,最後還是他小隊輔硬是把他拎出來提到陳晉面前。
「挺……」
「我不要聽!不要!」
陳晉才說了個字,小鬼立刻尖聲叫著打斷了他的話,還蹲在地上用雙手捂住耳朵。
「干嗎啊……」
陳晉被他搞得莫名其妙,伸手想要把他扶起來,卻被誤認為要打人,挺倫像彈簧一樣往後滾去,臉上全是淚水。
「……」怪了,這個小孩子平常不是乖乖的嗎,是被今天早上的情景嚇壞了,還是被什麼附身了?
「最好死掉!最好去死掉!」害怕加上傷心,小鬼歇斯底裡地叫了起來。
「什麼死掉?」皺著眉頭困惑地看著小孩,心裡想著等會是不是要帶他去山下找個廟幫他收收驚……
「那個姓魏的人最好死掉,最好流血死掉……」
「你恭(說)蝦米(什麼)咖撐威(屁話)?」
他說話觸到了陳晉心中最深沉的恐懼,最不願碰觸的那一塊地方,當下對方是小孩還是對方是恩人什麼的他才不鳥,陳晉蹲下身扯住了小鬼的領子罵著,那惡狠狠的樣子是挺倫從來見過的。
「死掉……」小鬼嗚咽著,不肯示弱地還想要繼續說。
「干!死你媽個頭!」
手一放小鬼摔倒地上,陳晉冷著臉把手中那袋餅干丟到他臉上,一點也不留情。
他陳晉向來就不是個善良和藹的人,放在心上的只有他喜歡的人,至於對待其他人要友善還是凶惡,全部看心情而定。
如果是犯到了他,管他是總統還是皇帝,照罵不誤,必要時開揍也是沒問題,講什麼留情不留情,那不是陳晉的人生哲學。
「你敢再說那種觸衰的話,林杯抖(就)操拎幕(XXXX媽)操夠細(操到死)!」
挺倫張大著口看著陳晉轉身離開。他聽不懂那串話是什麼意思,但從陳晉的表情他也可以猜得出那是很凶狠的話語。
不敢相信,那個那麼好,那個總是帶著漂亮笑容和人說話的阿晉哥哥,竟然變得這樣凶,這樣像個流氓……
在心中所有美好的形象都在這一瞬間破滅,本來正向的崇拜卻扭曲為負面的厭惡情緒,想要報復的心態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