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與攻(下) 第十章
    那天晚上,北北住在公司附近的四星賓館,成年人的悲哀,他不能請假或者辭職來徹底逃避,畢竟他這一份工作可代而取之的人員眾多,他只能當鴕鳥,把腦袋插到沙地裡,不過他也想到月月並不一定會追過來,否則就會在玄關上抱住自己。  

    北北對著鏡子找了好久,看自己被燒斷的毛髮,當然找不到,他固執的認為肯定有,就一直不斷的伸手去摸,當然也是摸不到的。

    燒斷兩根頭髮這種事情,不是孫悟空很難看清楚,只要北北肯往那個方向想,就會發現這不過是小蠻的虛構或者善意欺騙。他偏偏不會這麼想,就和陳百強那首《偏偏喜歡你一樣》,人的喜歡或者逃避,只會走向他期待的方向。  

    躺在巨大的浴缸裡,北北拿一把剪刀把後邊的頭髮一點點的剪下去,然後凝視著鏡子裡的自己。  

    那一點好?  

    好在那裡?  

    那個人為什麼喜歡?  

    手指停在鏡子裡的一塊吻痕上,以後也許不會有了啊,也不會有人抱自己了。  

    盛放在肌膚上的肉慾之花,好像熏染出來一樣嬌美,在每一個毛孔裡盛放,開成荼毒,舊的隱隱化為紅痕,新的又狂燒遍天地。  

    看著身上的痕跡,北北隱約記得月月說,他想去刺青,刺黑熊掰玉米,掰一隻丟一隻,黑熊下面,滿身是玉米……

    北北當時幾乎是笑岔了氣,月月就說,你要美,我要刺青,肯定得拉著你,就在你腦門上刺一月牙,下書:私人所有,看者必究。  

    將目光從鏡子上移開。我不是你的,我屬於我自己,不要——從你生命中塑造一個意象,來供世人崇拜。  

    相信我們短期內不會見面。  

    相信你自己會識趣的從我那裡搬走。  

    相信你會找一個真正的意象。  

    我不需要別人來塑造!!  

    不要相信你的主觀臆測,因為世界是唯物主義的,是不以你個人思想為轉移的,最可氣的是往往你越是想什麼他就越要和你對著幹,來顯示你是錯的,命運是無敵的,專門讓你懊惱氣憤失望和驚訝。  

    北北一開浴室的門,第一眼就是看見端坐在他床上的月月,月月仍舊是拿著一本書,很平靜的在看,見到北北出來的時候嫣然一笑,繼續看書。  

    「你……~你——你怎麼進來的?」北北發現,自從他遇到月月以後,常常犯口吃的毛病。  

    「我走進來的。」月月笑瞇瞇。  

    他明明記得有鎖門啊,北北走到門口去看,才發現鎖頭已經被某種硬物砸壞了,心裡面對月月的認識又加深了一層,恨不得立時就為民除害了,原來這傢伙是靠這個發家的!!  

    還輪不到他發威,月月已經先發制人,整個人趴在北北身上,手臂環著他的腰,嘴唇湊在他耳邊輕語:「可是,北北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呢?應該不是迷路的吧?」  

    身體一僵,北北的大腦停止思考,身體被後邊的人一晃,就更加的用腦子煮漿糊:「殺毒軟件新版,現在已經自動升了好幾級了。」  

    「是啊,北北,我們也由SEX一點零升級到SEX九九九了,這還是謙虛的說法,北北,你是否覺得我們彼此佔用太多內存了,如果是這樣,我們可以壓縮一下空間,把不必要的清除出去,讓軟件絕對不影響系統穩定。」

    是最近投入的感情太多了麼?給彼此帶來壓力了,所以北北才會跑?他根本沒有反省自己做了什麼,只往好的地方想。

    喂喂──我只是胡說八道,你在瞎說什麼,要像你說的那麼簡單,乾脆重灌了不是方便?再次插話中:「糖炒栗子現在只十元一包。」  

    「你要吃?」  

    溫熱的氣息呼在脖子上又軟又香,一下子就跑到剛洗完澡放鬆的毛孔裡,身體更加僵硬,腦袋更加混亂:「現在的房地產越來越萎靡,地產廣告卻如日中天……電影《這個殺手不太冷》裡做練習靶子的竟然是克林頓,哈哈……其實,足球越來越沒看頭……」  

    月月到現在才有點覺悟,自己根本就不是一個軟件,他帶給北北這個系統的,完全是相當於重大病毒的感染。

    北北這個主系統已經被完全破壞了,連基本的語音輸入法都不能運行了,也許還不僅僅是感染了系統這麼簡單,或者連硬盤都破壞了。  

    深深的挫敗感,原來他並沒有做到系統最佳化,原來自己是這樣大的災難。  

    好吧,既然我是病毒,除非你的防毒軟件制得了我,否則,就讓我猖獗吧!

    手指插到北北的浴袍裡輕輕摩挲,上下扭捏。  

    北北立刻嘎然而止,月月的下巴支在北北的肩膀上,笑道:「這種洗髮精的味道也很好聞呢,什麼牌子?」  

    攀在身體上的手指很溫暖,指腹柔軟有力,上面的角質都已經修掉了,被撫摩應該非常舒服才對,北北卻有蛇在身上爬的感覺,現在在他身後的月月,就好像初次見面的陌生人,按在身上的力道越來越大,身體隨之彈跳起伏。  

    恐懼,從心底深處湧上來的恐懼。  

    「我不想——。」長吸一口氣,北北用雙手摀住臉。「我不想看到你,即使被你控制了身體我也不會覺得害怕,我們都是成年人,要是真的那麼討厭你,我有一萬種辦法逃開,我不想……我不知道我害怕什麼,我想從你身邊逃避開,只要一會就好,讓我想想,我該怎麼辦。你要是想上我,好,來上吧,上完了不用管我,你走你的,我………」  

    我不想,連思想也被你侵蝕了,也許和你生活的時候是我最快樂的時候,但是有沒有想過以後?  

    我們作為一對同性戀伴侶生活下去,當我們年老,當肉慾平淡,沒有感情的我們將如何面對?  

    叫我如何面對這個社會,以你我的地位,不上頭條不來個整版,都對不起喜歡娛樂的大眾,每一次對人掩飾你的身份都提心吊膽,這樣怎麼生活?怎麼面對這些雙眼睛?  

    還有──我最怕面對你!  

    在你眼裡,我不過是一具活色生香的佳餚,隨時可以找到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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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說戀愛中的女人愛胡思亂想?  

    困惑於肉體與精神的男人有過之無不及。  

    我們這一代,我們的下一代,統統是被傳媒教壞的一代。  

    有事要想到十種二十種可能,沒事也要找事來想,北北的思想就完全是被肥皂劇洗水了,動不動就自怨自哀來兩句思想旁白,別說別人看的一頭霧水,連他自己都沒搞明白自己說些什麼呢,這兩句還不如剛才他說的糖炒栗子十元一袋實惠呢。  

    值得慶幸的是,顯然月月也是受電視文化荼毒的,竟然這麼簡單就收回了色色魔爪,外帶很憐惜的歎了一口氣,正想發表感想,就被難得機靈的北北一把拉到門外去:「反正我現在就是不想回去,你別來煩老子。」  

    佔了優勢了,連說話都橫很多。  

    「好吧。」月月一隻腳擋住門,懊悔小水溝裡翻航空母艦,早知道他會變臉,就在他說上的時候立馬就上好了。「我只問一句,北北小美人,你吃飯了沒有,可願意與我共進晚餐?」  

    「多謝閣下好意,你沒拿玫瑰花來,還想占老娘便宜,怎麼也先送雙絲襪先。」  

    「我以為你和那些庸脂俗粉不一樣,這樣吧。」月月把手從門縫裡伸進去,輕佻的勾北北的下巴。「晚飯後,我們到對面周大福選一副首飾,寶貝啊,我覺得你帶翡翠耳環一定很美麗。」  

    用力的一推門,將那只色色狼手嚇的縮了回去。「留著給自己買棺材吧,省得到得愛滋病死的時候連貓狗都禍害。」北北氣的臉發青。  

    「你真讓我傷心,但是誰叫我對你這麼有感覺,看見你這麼紅潤有精神的臉頰,看到你的楊柳細腰,看到你滑若凝脂的皮膚,想到你緊緊包圍,不斷吞嚥我那裡的小穴,我就不忍離開啊,放你在這裡獨守空房,這不是暴殄天物嗎………………」  

    北北就算原本很餓,現在也不餓了,胃部不斷翻騰,就差沒吐出來了。  

    「好,你到底想幹什麼?」北北拉開門,讓月月進來。  

    歎了一口氣,月月端詳了一下北北的氣色,嗯……已經比剛看到的時候好像死了親娘的樣子好多了,慢條斯理的:「我只是怕沒有我抱著你睡,你會哭鼻子。」  

    「出去啊——————!!!」整個一到十五樓都能聽到這聲怒吼。  

    真是精神的小黑熊,月月感歎,他被攆出來的時候秉承一貫的厚臉皮回頭問:「真的不要和我一起共進浪漫的晚餐?」  

    「絕對——不要!!」北北堅決的程度好像雙邊戰爭,絕對不妥協。  

    「小伙子,話不要說的太滿。」最後詭異的一笑,月月在北北的臉上偷摸一把才光榮退場,留下北北對著一樓道的眼睛啞口無言,欲哭無淚,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也不靈。  

    狠狠的摔上門,北北狠的把一口牙齒全部咬碎,再一顆一顆吞到肚子裡,在房子裡繞了一圈又一圈,整整繞了一個小時,終於頭繞昏了,肚子繞餓了。  

    草草換上一套在樓下超市買的便服,北北決定保存身體資本,為了將來更嚴酷的鬥爭做準備,去吃飯。  

    一下樓先躲到一根柱子後邊,眼睛向大堂鬼鬼祟祟的去看,被保安和清潔人員上下打量無數眼,又過來查了一次證件。  

    三步一據點兩步一回頭,然後繼續向前蹭著走,把大堂全部目光都吸引到身上的北北,尤不自知,只一心觀察有沒有可以目標。  

    北北是這麼打算的,已經在房間丟了一次臉,絕對不能在大堂繼續丟臉,他就以這種自以為不丟臉,其實丟的沒臉的方式走到餐廳,剛要坐到一個角落裡,馬上走來一個侍者:「對不起,先生,這個坐位已經被預定了。」  

    這種事經常有,所以北北繼續馬達掃射周圍情況,換了一張桌子要坐,一連換了四張桌子,侍者都過來說對不起,北北有點惱怒。  

    「不會說全部都有人預定了吧?」誰那麼無聊啊。  

    侍者苦笑:「先生,事實是除了現在有人坐的,剩下座位全部讓一個先生預定了。」  

    「……」現在他知道誰這麼無聊了,而且無聊的根源還就是自己。  

    望著剛剛走過來,換了一條咖啡色長褲卡其色襯衫,顯得風流倜儻的月月。  

    北北終於理解了什麼叫————衣冠禽獸。  

    按理說北北可以上去叫客房服務,或者換家餐廳,就算月月在隻手遮天,也不能壟斷全市的飯館子,認識北北的人卻知道,北北平時好說話,給兩句軟話就順氣,但要真惹怒了,強勁上來,火車頭也難拉回來。  

    尤其月月還以勝利姿態拉開椅子請北北坐:「來吧,先生,請上坐。」  

    這話聽到北北耳朵裡,就好比電視劇裡的紈褲子弟調戲小美人:「你叫啊,你叫啊,沒人會來救你!」  

    小瞧我了吧,北北冷哼,他也不是溫室裡養大的,也是看過經濟危機的,也是看著自己把別人踩的血肉模糊才爬上現在位置的,走到另一張桌子,北北問侍者:「這張被他也預定了?」  

    「是——是的。」不要讓我為難啊,我只是想賺獎金的小人物,侍者在流汗。  

    「好,立刻把桌子搬走,給我換一個沒被預定的。」  

    暴汗,連趕過來的餐廳經理都暴汗。  

    「既然北北你喜歡,你就坐那裡吧。」月月無奈的縱容他。  

    北北偏不領這個人情,推開法式橡木椅子道:「還是請這位先生您自己獨享這一片空曠寧靜吧。」  

    多麼有氣度的話,北北深深為自己驕傲,何苦和他掙,失了禮貌貽笑大方。  

    疾步向外面走去,我不信我甩不開你,耳邊聽著月月追過來叫:「北北,等等——前面……」就更加快腳步繼續走。  

    等什麼?

    難道等你追上來?  

    我才————不——  

    「砰——」的一聲,然後是好大的破碎聲。  

    北北終於理解到月月的話,全文應該是這樣:北北,等等——前面……有玻璃門。  

    我們的北北終於再次被打倒了,一個偉大人物的失敗,在於他聽不到任何公眾的聲音,一個笨蛋的失敗,則在於他即使聽到了,還要假裝沒有聽到。  

    北北暫時無法領會這一點,他只是覺得他丟臉的可以,要是可以把房金要回來,他真想立刻離開這裡,天那,不要出現更讓我丟臉的事情了。  

    天不從人願也。  

    他感覺自己整個被他的仇敵抱起來,大呼小叫的在找醫生,整個人嬌小的好像不盈一抱,天知道他有八十多公斤啊。  

    讓我撞成腦震盪吧,醒來以後什麼都不要想起來,北北開始祈禱。  

    嗚嗚嗚嗚…………

    大慌亂,娛樂群眾的大慌亂,工作態度認真的北北,用腦袋檢驗飯店玻璃門的結實程度,事實證明,還是執行總裁的腦袋硬啊,怪不得那麼多的總裁離職後辦班教學,原來得少林之鐵頭功真傳也。  

    北北這個氣苦啊,恨不得也炸了這個大樓滅口,偏偏他沒人家那犧牲精神,也沒那精確的硬件配置,被一大群人大呼小叫的抬到他房間,眼看著月月去叫醫生,北北收拾了錢包,混在一群人裡就溜了。  

    半小時後,月月叫了醫生和救護車過來,屋子裡只剩下一堆飯店服務人員,月月這才反省過來,氣的他想把北北立刻抓回來先奸再奸再再奸再再再…………  

    但他有三件事得先做了。  

    第一:賠飯店的錢;第二:解散醫務人員;第三:找到肇事的北北。  

    憤怒中的月月。  

    這一晚是自月月與北北相遇,唯一一次離的那麼遙遠的一晚。  

    倉皇逃竄的北北,新的落腳點,距離開始住的那家賓館不過兩站路,比原來賓館離公司還近,也是個知名的四星賓館,北北之所以一開始沒選擇這家,是因為這家賓館的大堂有很多出賣肉體的人群,北北不是怕人家勾引他,也絕對沒有歧視的意思,他是怕自己經不起勾引。  

    男人最脆弱的不是精神,而是道德,北北在進了飯店之後,眼睛不由自主的就向那邊一撩,果然看見十幾個俊男美女胸口別著鮮花,向他這邊雷電掃射媚眼狂轟爛炸。

    北北心情本來就鬱悶,這個時候真巴不得有個人來親熱一下,但一想到月月知道了以後會怎麼做,就只好咽嚥口水上樓去了。  

    在屋子裡叫了簡短的午餐,正吃著,月月的電話來了,手機的音樂是印度蛇曲,月月看著好玩才下載的,北北現在看手機的樣子就好像看一條蛇,扭曲抽搐著,思量再三,還是決定接電話,開腔就一句:「你少來煩我!」  

    「八千四百元。」  

    「什麼?」不會管我要分手費吧,搞沒搞清楚,是我該管你要啊,何況我沒答應分手呢,北北著急:「你什麼意思。」  

    「八千一百元玻璃門錢,還是打折的。兩百元急救費,一百元小費,姓北的,你真能折騰啊,你以為我和你打離婚麼?沒娘家就往賓館跑,跑的還頂差勁,楞要全世界都知道我們鬧內戰了。就算你想走吧,也得有個原因吧?告訴我你在那裡?我們見面把話說清楚。」月月咬牙切齒。  

    「少來。」北北不上那個當,要真見面,八成是在床上談。「我不想見你,我見你一次,得見十次心理醫生。」  

    「那你的妊娠期什麼時候過去?我只給你三天,把你腦子裡的思想給我弄明白了,就立刻回來給我暖床。」  

    「媽的,你當你是誰啊?那麼想操人,不會花錢找啊?用不用我給你介紹,我下面的大堂裡有好多,種類齊全,樣式美觀…………。」  

    「哦——,原來你在那裡住。」  

    「……」北北想把舌頭咬下來,怪不得城市不停的擴大,原來還是太小了。但是,其實北北你該責怪的是你的腦容量太小了吧?  

    「去死,我不要見你!」啪的關了電話,北北又匆忙打過去:「你說話算話,給我三天,不要找過來。」  

    長歎一聲:「好,好,注意不要喝太多酒,喝酒刺激你的胃,睡覺的時候別亂翻,賓館的被子叫他們不用天天換,他們漂白粉用的太多,實在是不健康,還有……」  

    北北的耳朵湊的電話非常近,身體暖暖的,一想到月月在電話那邊又無奈又關心的表情,就覺得身體都快飄起來,好像在夏天的午後曬太陽,每當想起月月,也總聯想到發光的各種天體。  

    「這樣吧,晚上關了燈,我蒙了面去找你,做完之後就走,這樣你也省得看醫生了,還挺刺激。」  

    從空中摔到地獄的北北,一個字一個字的說:「你——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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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月遵守規定,沒有做任何來騷擾北北生活的事情。  

    在公司談生意遇到不算,同在一家餐廳吃飯也不算,在街頭邂逅超市裡遇到,也是命運的巧合。  

    可是這一系列的巧合,仍然讓北北暴走了,在公司裡追著凌笑天大吵了一架,堅決不肯接月月這筆生意,到最後連凌笑天都發現,北北完全是來胡攪蠻纏惹是生非的。  

    「你到底怎麼了?肝火那麼大。」  

    「少在談公事的時候扯上私人問題。」北北還很正義。  

    凌笑天真覺得自己賤皮子,而且也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最近自己對北北的態度,好像越來越縱容,相反的北北的態度反而更加猖狂了,就好像被慣壞的孩子,耍脾氣當大牌,一不小心,還以為銀河系裡他才是中心。

    「那麼我們談公事,為什麼我們拒絕一個能讓公司贏利上漲五個百分點的生意?你有具體的計劃?」  

    這個北北還沒想過,他總不能說,坐在他對面談生意的人總用目光意淫他吧,就算淫了,法律也管不著,法醫也鑒定不出來,公司也不會因為他做了這犧牲,給他包紅包。  

    緘默,仍用目光固執的堅持。  

    歎了一口氣,凌笑天安撫北北:「你最近一定是太緊張了,出去放鬆一下吧。在沒有合理的反對資料前,我們不會放棄這筆生意。」  

    北北何嘗不知道他這是無理取鬧,但是這一口氣憋在心裡,鬱悶得不行,月月越是想控制他,他就越想掙脫。  

    這就是兩個神經病的故事,如果月月涼著他,不搭理北北,拿白眼瞧他,三天一小罵,五天一大打,估計──估計現在,起碼得死一個了。  

    然而月月的懷柔政策也沒做好,他這麼上趕著的討好北北,北北真就以為自己名貴了,忘記自己也就是一普通人,不適合天外飛仙那一套,天外飛仙也得有根繩子繫著才保險,當這根繩子突然斷了,結果會怎樣。  

    第一天,完全沒看到月月,北北輕鬆的好像從牢裡放出來,晴空萬里,啊,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第二天,依舊感覺好極了。  

    第三天,疑神疑鬼,那傢伙一定就在我附近。  

    第四天,什麼啊,誰稀罕你。  

    第五第六第七天第八天……半個月過去了……你以為住飯店不花錢啊,那個是我家吧?要走也該是你走。  

    想要回去,又不想認輸的北北,硬著頭皮又交了幾天的房錢,變的更加暴走了,在公司裡,凌笑天為了逃避北北的找茬,開始到處逃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被北北抓到貪污公款泡小妞之類的把柄了呢。  

    這天終於把凌笑天逼的沒辦法,開始送招待卷給北北,從跳艷舞到桑那再到馬戲團一應俱全,連他自己都暗暗罵自己賤,但是一看見北北三魂沒了七魄的樣子,就覺得不忍心。

    好歹原來也是一壯勞力,一難得對手,怎麼就變成這樣了,要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再根據這老兄的性向,那麼北北最近接觸的美人就非他莫屬了,自戀一番後,為了不讓北北愛上他,凌笑天就再接再厲變著法討北北開心,好轉移他注意力。

    不知道這算什麼古怪心理,可能是低智商也會傳染,我國之所以這麼多大企業維持不下去,並非管理者是近親結婚產物,而是近墨者黑,原來很有些智能的凌笑天就這麼一步步的退化了,本人還喜孜孜的。  

    北北賞臉的終於拿走他一張電影票的時候,把他樂得直搓手,坐在椅子上轉了一圈,才想到,又不是和女朋友去約會,他高興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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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味同嚼蠟的吃過飯,北北換了一身便服,往鏡子前面一站,覺得自己瘦了,最近懶得打理自己,長了短短的鬍子,看上去有些吟遊詩人的氣質,要是再好好打扮一下,到天橋去要飯,估計也能成功。  

    這種毀壞市容的樣子要不出去秀一下太可惜了。  

    招待卷都是通票,比較高級,想看那個就進標牌的小偏廳,還供應乾果茶水,北北在幾張海報上找名字,現在最紅的是知名導演拍的《狗熊》。

    北北怕看了英雄氣短,就選了一個僻靜的偏廳,正隨著人流往裡面擠,驀地身體發僵地定住了,他能感受到很熱烈的視線射過來,這樣看著他的,世界上只有一個人。  

    轉過身,卻什麼也沒有,只有電影海報上的美麗身影,北北返回去看海報,紅色的大字「血緣」,主角的側面像極了某人,北北正為自己幹什麼都想起那個人惱怒時,一回頭就碰到月月笑盈盈的眼睛。  

    月月看起來沒什麼變化,穿一套灰色系的衣服,外面罩著米白色皮裘繫帶外套,一身很典雅高貴的打扮,脖子上出格的纏了顏色鮮艷的棕紅色長毛圍巾,襯得皮膚如雪上梅花,紅白相映美不盛收,還是那麼能引起人某些生理反應。  

    僵硬的笑笑,這次北北沒對他吼,恍惚的說:「你也來看電影?」  

    眼睛微瞇著,月月笑:「我是來陪你看電影,喜不喜歡苞米花?」北北還沒說話,月月已經去買了苞米花、薯片、魚乾、梅子、飲料,一大堆的抱過來,北北張口結舌的看著他,乖乖的讓他牽著手進場了。

    電影已經開始了,漆黑一片中,不會有人發現二十七歲男人的臉紅。  

    影片很無聊,月月很規矩。  

    開始還能堅持看幾分鐘,到後來根本看不下去了,北北在黑暗中暗暗緊張,有的時候故意裝做張望的偷偷去窺月月,可他根本沒在看自己,銀幕在他眼裡一閃一閃的,好像有種神秘的光,北北突然覺得月月離自己很遠,也許他現在還在自己身邊,但是也許只在一眨眼間就消失了。  

    上下眼皮在打架,許久不曾有的安心籠罩著北北,頭漸漸東搖西擺,開始還能控制,到最後還是偏倒在月月的肩膀上。  

    肩膀又寬又挺  

    毛裘又暖又軟,  

    夢鄉又厚又甜,  

    口水又長又髒。  

    電影院燈光大開,北北睡眼朦朧的站起來,發現月月支撐了一個小時,動也沒動,衣服上有他流的好長的口水,這次整張臉都漲的鮮紅,慌忙的就隨人流往外走,想了一下,又回去抓已經坐麻了的月月的手,無奈他已經出了偏廳,一大群剛看過《狗熊》的人民群眾罵著娘的就衝了過來。  

    宛如戰爭場面再現,北北在人群裡慌忙的找月月,而月月也在找北北,兩個人的眼淚在眼眶裡轉,背景音樂是淒涼的二胡伴奏,隔著匆忙逃命的人群遙遙的伸著手,槍在響、馬在鳴、黃河在咆哮,一對有情人就這樣被不守公共秩序的人分離了,血淚長流啊。  

    適當的藝術誇張後,聰明的月月和北北決定到門口等人,但他們不知道,電影院的設計者更聰明,設計的電影院可以申請世界第一傻,兩個門竟然隔了一個大轉角。  

    向左走,向右走。  

    插畫家幾米把都市裡的緣分詮釋的太好。  

    在鋼筋水泥的天地裡我們注定失望與迷惘,我們注定相遇與別離。  

    我們也許會邂逅,在等得心灰意冷以後。  

    守著兩扇不同方向的門。  

    北北和月月等到最後一個人走光。  

    這是一個奇怪的冬天,南方下大雪,而北方晴朗著。  

    鉛灰色的天空開始飄雪了,大片大片的,機場又要誤點了,公路上事故頻頻,保暖問題成為物業的難題,蔬菜水果漲價引起市民投訴,寒冷引起大面積流感…………  

    與這些相比。  

    兩個男人的失望與惆悵,是多麼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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