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與攻(上) 第五章
    有時候現實巧合但也合理的驚人。  

    有很多次北北想過和月月的第一次相遇。

    聽月月含蓄的暗示過他們曾經的孽緣,其中有很多疑點都沒有搞清楚,比如說,一個象月月這樣國色天香小美人以這種特殊的方式和自己見面,自己就算再沒有印象也該有點痕跡,就可以避免後來成為大灰狼的盤中餐了。

    當然北北絕對不會傻呼呼問月月,在北北心裡,就算有一天月月笑瞇瞇說:那個,北北啊,我其實根本不是地球人啊。北北也不會覺得驚訝,畢竟他已經懷疑很久了。  

    自從衛星上屬公司代表入席,北北終於發現了一點,就是哲學所說的——事物的外因多為內因的表現,事物的內因有著必然的聯繫。  

    穿著世界名牌成衣,上面扣著意大利手工袖扣的北北,差點沒一跤摔在光可見人的大理石地板上,他的大腦有如火山爆發,苦於是處於深海裡還要屈服於理智。  

    他開始在心裡詛咒月月,並且決定回去扎小草人,並把月月連同月月那些東西全部扔出去,這個王八蛋,男畫皮,原來他平時是這樣的。  

    真的,如果不是和月月很熟,熟到象北北這樣上過床,並有不共戴天的仇恨的人,真的不會識破月月現在獨特的裝束。

    頭髮全部用發膠向後梳,鼻子上架著疑似老花的不明黑框眼鏡,臉上還多出無數黑點,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冒出這麼多的美人痣。  

    身上的衣服雖然是名牌西裝,卻由於過度肥大,又是土紅色的,怎麼看都像爆發戶進城,尤其還配了一條明黃色的領帶,上面更殘不忍睹的夾著大紅寶石的領帶夾,更別提好像下鄉剛回來一樣沾滿泥的名牌白色皮鞋,即使是月月這樣身材一流的美男子,也可以蹂躪成他孩兒他爹的大伯的衣服,真是…………無話可說。  

    月月和跟隨在他身後打扮精緻的屬下簡直不像是一個國家來的。  

    從來沒有哮喘的北北開始上不來氣,頭重腳輕,沒有吐兩口鮮血就算自制力超強,一口潔白漂亮的牙齒卻真的快要碎了,你個……,他找不到適當的形容詞來形容月月。

    月月當然也看到北北,溫柔的含蓄的有禮貌而陌生的,甚至是政客般的輕輕點了一點頭。  

    北北的眼睛剎時紅了。  

    「Ban,你沒事吧。」頭一次看到北北這麼失控,用這麼「熱烈」的眼神去看一個人,凌笑天基於同事立場連忙把他拉坐下來。  

    「那個人是誰?」北北咬牙切齒。  

    「越躍,」凌笑天用鋼筆在餐巾紙上寫。「華新的董事長,衛星上屬公司的直接管理者,北北,我告訴你,不論他是奸了你妹妹還是勾搭了你相好的,你今天都把你的火給我壓著,別看他一臉善良無害的樣子,這傢伙絕對不好惹。」  

    深吸了一口氣,不讓自己爆發。

    北北氣的血壓升高,沒有人比我更加知道這傢伙有多不好惹,他要是奸了我妹妹或者勾搭了我相好的也就罷了,可是,他睡的是我!!  

    當然男人最重要的是事業,北北還沒衝動到上前剝了月月偽裝的地步,何況,人家一開始就沒騙咱,名片也看過了,可惜是他媽的英文YueYue,還以為真是叫「月月」,北北還被這個無限女性化的名字騙的失身,中英文的誤會啊。

    甚至他也知道月月是一家公司的董事長,然而絕對沒想到他竟然有這麼大的公司,歸根結底,北北就從來也沒有防範過月月。

    恨不得把月月老爸拉出來批鬥遊街的北北咬著下嘴唇。  

    如果說這次見面前北北對月月的矛盾,是人民內部爭奪領導權的矛盾的話,那麼見面以後就是民族之間利益衝突的矛盾,北北現在連立刻到警察局告月月猥褻的心思都有了,這個禽獸,竟然忍心讓他做了將近一個星期的策劃案流產。  

    專案獎金插著翅膀飛走了,雖然北北想過,他和月月的關係就是一個無利可圖的垃圾股,但是萬萬沒有想到有一天這個股會讓他賠的這麼慘。  

    出門的時候如果不是凌笑天拉著,北北絕對要殺了月月,他沒想到一個人玩陰謀可以玩到這個程度,每天陪著他做策劃到三更半夜,端茶送水,噓寒問暖,投懷送抱,就是為了有一刻正大光明的否決他。  

    沒有心碎,談不上心疼,甚至說不上痛苦,因為北北覺得自己根本就沒有付出過這些,所以他還有一棵完整的心在跳動,一路上繼續和凌笑天唇槍舌戰,互相推卸著責任,後來乾脆輕鬆的睡著了。  

    是的,那種巨大的工作壓力和感情糾紛落空以後,北北無憂無慮的睡著了。  

    他開始做夢,夢裡是第一次到迪斯尼樂園,那時侯他剛到美國,一切都新鮮,吃著漢堡和米其照相,爸爸媽媽對他笑,他做雲霄飛車做轉輪看動感電影,和小孩子們一起歡笑,多麼幸福,真的好幸福。  

    他買三球冰激凌,想分給爸爸媽媽吃,在棕櫚樹後聽見他們微笑說,離婚以後還是朋友……

    越躍騙了自己,自己不是也騙了他?  

    爸媽是不可能一起回到國內了,然而那又有什麼?  

    美國是個離婚率那麼高的國家,即使在中國,離婚也不是新鮮的話題,自己為什麼像個小孩子一樣想不通呢?  

    「北北……北北,我們到公司了。」凌笑天搖醒北北,表情看起來和平時不太一樣,但是北北不去管他,他的生活不需要任何人管。  

    「首先我重複,叫我Ban,其次請您下次坐自己的車。」一陣厭惡這個充滿壓抑的生活和現實,北北卻沒有任何掙脫的方式,,回到辦公室他照樣開計算機寫總結報告,分析失敗原因。  

    第一次見面這麼可笑荒誕,然後他的生活就這麼一直荒唐下去麼?讓人家當猴子耍著玩?  

    不要了,結束了。  

    我一點進步也沒有,太過蠢了——是我的錯。  

    結束了,不管你是那個月月,不管你是什麼人,早該結束了,沒有人看的結局,無限淒慘的自己,還有……還有從來沒有發生的故事和感情。  

    自認識月月那一天開始,就沒有低估過他的臉皮,但北北始終無法預料到他能在剛剛發生了那麼大的事後,還敢正大光明來公司找他。  

    就像在美國下班時間來接老公的家庭主婦,月月從車裡探出半個身來向北北招手,現在他的打扮正常的多。

    白襯衫米色帶毛領的夾克外套,白晰的象剝殼雞蛋的臉龐,讓人由衷讚美的華麗綠色眼眸,頭髮是凌亂而精緻的披散著,上面夾著那個漂亮的弓箭式髮夾,絕對新新人類摩登打扮。  

    憤怒傷心之下,北北估計了一下形式,現在早過了下班時間,停車場沒有人,自己開的是一輛改裝後的小吉普,一個出了國的朋友給的禮物,雖說是舊了點,不過,優勢是吉普本來就比較耐撞,月月開的是一輛寶蘭色的蓮花,看著就新的欠劃痕,值錢的找打。  

    現在環境下,北北絕對考慮不到法律不法律,換檔,加油門,只恨自己開的不是坦克。  

    「轟」的一聲,過後是「吱嘎吱嘎」聲,月月新從法國車展上訂購的蓮花還沒來得及拉風,頓時破相,車燈全毀,流線型車門只能重新回到流水線上去了。他自己則被彈出來的保護墊打的頭昏眼花,有幾分鐘都沒了反應,充氣墊還在擴大中,擠壓的他不能呼吸,手勉強去拉車門,拉了半天沒拉到,才想到車門可能脫離車身了,趕緊就縮著腰鑽出來,還沒站穩就被一腳踹在地上。  

    北北的車防護措施不是很好,相撞的時候身體的後作用力讓他的頭碰到擋風玻璃,好在他是有準備的那一方,除了額頭擦破以外,其它還正常。

    從車裡爬出來的時候,心裡面很慌,一輩子的遵紀守法竟然為這個畜生破壞了,也許自己會因為這被判個謀殺未遂的罪名。  

    但是到看著爛成一團的蓮花,北北的眼眶竟然紅了,他殺人了,即使那個人是個陌生人,自己也下不了手。  

    他殺死了月月,月月再不會對他笑,月月不會再逼他練瑜珈,月月不會再唱歌,月月不會做飯給他吃,月月……嗓子裡像堵了什麼,北北呆呆的看著一團充氣墊。  

    月月————!!!!  

    月月正好從車裡爬出來,北北上去就是一腳,你個王八蛋!!騙我擔心很好玩麼?轉身就走。  

    扶著破爛的車門勉強站起來,月月從車裡拿了手機和錢包趕緊追上去,他才追兩步,北北立刻站住身惡狠狠的看他,月月連忙轉過頭去看別的地方,北北又轉過頭繼續走。  

    腿部傳來一陣刺痛,月月想挽起褲子看看,卻怕把北北跟丟了,只好勉強忍著,他少爺也好歹當過兵,也受過一點苦,自覺為了目標任務,這點疼還能忍著,就一直跟著北北。  

    時間還早,路上還算比較熱鬧。大家都會給穿著黑大衣額頭上流著血,看起來非常兇惡的北北讓路,當然也會同情一瘸一拐跟在後邊的月月。  

    維持著暴走狀態,在他想像中跨越高山和海洋,要逃到不知名的沒有煩惱的小島,這樣一直走著,歷時一個小時又二十五分鐘,北北的心情終於爽快一點了,終於想起了其它問題,例如民生。

    看這附近好像也沒什麼大飯店,都是一些小館子,就拐進一家比較乾淨的麵食餐館,店裡人比較多,北北只好和別人湊合著坐,趕過來的月月就只能站在旁邊看著他。  

    店裡的小妹喜歡帥哥,討好的給他加了張椅子,一邊用眼睛偷偷瞟月月,這麼一個大美人,真是超級養眼啊,可惜給惡霸做了包身工。  

    北北側過身專心吃自己要的面,不理月月,月月就替他要小菜,給他燙了杯子,倒茶,遞餐巾紙。  

    身體縮成一團,北北的麵碗快藏到懷裡,頭快要低到麵碗裡,就當月月是不存在的陌生人,專心致志的吃飯。  

    麵店都是一個桌子一堆調料瓶,月月把這些調料全往北北這邊挪,終於把另一個顧客惹怒了,美人雖然是個美人,可惜是男人,是男人我讓著你幹什麼?  

    「人妖,你討好也不用這樣吧,人家根本不理你,耍什麼賤啊。」為什麼店裡的女顧客都往這邊看,看的卻不是我啊。  

    楞了好一會,月月才知道這一聲人妖是罵自己,他本來就要出手一巴掌把這個白癡的牙都打掉,回頭看看悶聲吃飯的北北還是放棄了,還是不要惹這只用餐中的老虎,給他一個舒適的吃飯環境吧,把調料放回去,月月甜甜的抱歉笑笑。  

    有的人絕對是登鼻子上臉,對方一邊唏哩呼嚕的喝麵湯一邊上下打量月月。「小子,長的不錯啊,怎麼這麼打扮啊,還穿耳洞,不會是個屁精吧,跟男人玩爽不爽?」  

    依舊笑笑,月月的身體向北北那邊靠,不要逼我出手,我現在絕對不是想打掉你門牙或者卸了你下巴這麼簡單。  

    「哎呀~躲什麼躲,老子又沒有玩後門的怪癖,我只是好奇問問,被男人插你也……啊——」  

    一隻海碗照著他的腦門就砸下去,然後是醋瓶子、醬油瓶子、辣椒醬,最後一個板凳成功截住了他要繼續罵的髒話。  

    北北喘著氣站在那裡,半晌才拎起吃驚的月月吼:「現在你滿意了,你知道不知道,被人上是什麼地位?就和公園裡的廁所和馬路上的垃圾筒一樣。」狠狠的把月月扔到凳子上,「立刻從我的生活裡消失,再讓我看到,我把你們全家都殺光光!」  

    如同被打翻的各種調料,北北的心裡酸甜苦辣俱全,深深的體會了竇娥被處斬時的心情。覺得自己的故事要是寫出來,也得是一字一淚,血淚成河。天啊,你錯堪賢愚枉做天;地也,你不分配好攻受,裝啥米地。  

    北北是沒被委屈過的孩子,受點小傷就覺得全世界都欠他的,廣大人民都是借了他谷子還他糠了,都是殺了他養的豬吃肉不給他湯喝了。  

    這幾個月,在有人蓄意縱容的情況下,北北的悲劇情緒越來越嚴重,思想就越來越自憐,神經就越來越纖細,一口氣就又走了三站路,到他站住想發點感慨,做點小詩抒發怨氣的時候,一回頭就看見月月在對他笑。  

    月月替北北付了面錢和打碎的物品錢還有被打的人的打車費,替他打了車,留給他名片,說一定要聯繫,醫藥費會再補給他,決定以後再好好收拾他。

    就跑著跟上北北,他因為平時不在家裡就在辦公室,車子裡也空調適度,因此穿的少,現在冷的都快說不出來話,看見北北突然惡狠狠的逼過來,連躲的力氣都沒有了。  

    「你沒有聽見我說的話?還跟著我幹什麼?想死是不是?不要害的老子和你一塊死,滾開,賤人。」沒有動手,北北已經算比較理智。  

    「北北,你講點道理,我們在公言公。」把重量放在另一隻腿上,月月偷偷吸一口氣,媽的,這小子,非把自己弄殘了不可。「競標的其它人比你們公司條件好,為了我們公司的利益,我…………。」  

    「少胡說八道,如果是公事,越總裁,請您明天和我秘書約時間,不要大晚上跟著我一個單身男人,我會以為你想睡我。」臉孔靠的很近,北北怒氣沖沖的把吐沫星都噴到月月臉上。

    「不要一面勸我努力工作,一面偷偷在旁邊笑話我,你這卑鄙小人。」  

    「北北……」一邊躲避北北的近身攻擊,一邊想狠狠吻住他豐潤的嘴唇,月月疲憊的。「北北,那是你的工作。我不能干涉你的努力,我要在最後做出總評估,才能決定是那一家公司。」  

    拍了拍手。「好,說的正義萬分。」雙手拎著月月皮夾克的毛領子,北北陰陰的笑,呼出的空氣變成白煙朦朧了彼此的表情,北北用力嚥了一口口水,不讓它吐到月月臉上。

    「你當我剛出來工作麼?實話告訴你,其它公司的報表我也早看過了,我花錢養在其它公司的人不是白養的,你說盛達的條件比我們好,好在那裡?價格?回饋?策劃還是安排員工的方案?越總裁,你的衡量標準還真奇怪。」  

    大口的喘著氣,北北突然鄙視的笑了:「我明白了,或者他們送你一個新的小哥哥。」手無力的放開,北北的心冷凝起來,他還想騙自己,月月還要騙自己,從一開始就是騙局,而他現在還沒玩夠,還想繼續拿自己當猴子耍。  

    睜大那雙青色的碧瞳,月月無聲的搖頭,有些事情也真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釋清楚,何況他從小就沒有學會辯解這項技巧,他也沒有耐心跟任何人解釋。

    現在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讓北北這麼放肆的叫囂著,只要把他撂倒了,抱住,每天晚上上他不就簡單了?他想要衛星,白送他不就好了?

    根本就是他不在乎的東西。為什麼還要為他考慮,為他想這麼多,然後還不能告訴他,要照顧他男人的尊嚴?真是自作自受。  

    看見北北絕望的眼神,月月直覺的想去抱住他,卻被北北用手臂架開了:「我們完了,把你的東西收拾一下,我明天辭職,我要離開中國了,你不用再威脅我,我們結束了。」

    眼睛一陣陣刺痛,被路燈下月月頭上的夾子晃的難受,又是一陣激動,這男人,根本不配這個夾子,手伸過去就要摘下來,「把夾子還我。」  

    北北決定以後都不要為任何人買東西。  

    「不─——!」月月連忙躲閃,但是他的腿不方便,北北擰住他的胳膊,楞要把夾子摘下來,月月奮力抵抗,手指在北北胳膊上抓出幾道青痕,北北乾脆把他絆倒,但是倒了以後,月月還是伸著手去護住夾子。

    火一上來,北北根本就不管他的抵抗,連著幾根頭髮就把髮夾掰下來,手被箭頭刺破了皮也沒在乎,直接就把髮夾扔到垃圾箱裡。  

    月月倒在地上閉上眼睛,全身無力的癱軟了。北北的腳步聲遠去了,只留下一個冰凍的北方的冬天,和一個破碎的不知道是什麼關係的關係。  

    北北──,在心裡面默默念著,月月想要掙扎起來繼續跟上北北,他想要和他說清楚,說很多的話,卻發現自己一移動,血就順著褲管流下來,整個右腿都好像被切斷似的沒有感覺。  

    北北……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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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北走過一家咖啡館,想要進去坐坐,才想起自己沒帶錢,錢包還放在被撞壞的車子裡。  

    後邊沒有人跟自己了,說不出來的自在和……寂寥,他坐在路邊的車站邊,向馬路的盡頭忘去,一排一排整齊的街燈,稀少的人。  

    北北突然有些惘然,這裡是什麼地方?  

    自己為什麼在這裡?為什麼還不快點回家?明天要如何跟保安解釋自己的車和別人的相撞?  真的要回美國麼?  

    明晃晃的路燈下,北北的影子被拉的很長,感覺到手指有些疼痛,他抬起手伸開來看,食指的皮刮翻了,已經出了好久的血,上面結了個黑色的血塊。

    北北想把血塊揭下來,一拽之下,更多的鮮血竟湧出來,他平時都有帶手帕,今天竟然忘在辦公室了,想了半天只好甩甩手,不管它,讓它繼續流。  

    呆呆的看了半天馬路,北北都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現在已經接近十一點了,這條路又偏,所以好半天才能看見一個人,每當一個人影走過,北北的心就一縮,很快又放下去。  

    「您呼叫的用戶沒有開機,對不起,您呼叫的用戶沒有開機。」月月歎了一口氣,掛上電話。手指凍的發麻,實在沒有繼續打下去的勁頭了,打急救電話到是好辦法,可惜他對醫院有一種無法說明的恐懼,從母親死了那一刻起。  

    一個大男人,怎麼也不能凍死在路邊吧?試了好幾次,月月才支著路邊的柵欄站起來,看著路邊的垃圾桶,想了好久,苦笑慢慢的臉上漾開,那傢伙,真像林子裡的大黑熊,做起事來一點也不溫柔啊。  

    但是……

    「你在幹什麼?」北北回來的時候正看見月月在垃圾箱裡翻騰,一隻腿上的血流了一地。  

    身體僵在那裡,月月把手收回來,其實他這個人有小小的潔癖,雖然還不到一天洗十幾次手的程度,但是也絕對想不到自己會有一天翻垃圾箱,就像禿子忌諱人家說「光」,被發現的月月頓時惱羞成怒。  

    「你媽的,用你管,不是走了麼?立刻滾蛋,要不老子還操你。」象被踩到尾巴的貓,月月的瞳孔都變的尖細了。  

    北北立刻轉身就走,他犯賤麼?跑回來讓這個男人罵。走了十幾步,突然想起月月剛才抬起臉的狼狽樣子,真的說不出來的搞笑,不由哈哈哈哈的大笑起來,真的,他相信月月的一生再也不會有比這更狼狽的時刻了。  

    走回去撥開月月的扶住垃圾箱的手,一腳把垃圾箱踹倒,北北很快從傾瀉一地的垃圾中找到髮夾。

    他用衣服擦了擦,想遞給月月卻不知道怎麼開口,一回頭才看見月月的臉白的和鬼一樣,還隱隱泛著青色,整個人晃的隨時都會跌倒,楚楚可憐,北北也就顧不上深仇大恨了,伸手過去要扶他。  

    月月把他手擋住,勉強站穩道:「髮夾。」  

    「那──」北北把髮夾塞到他手裡,嘀咕道:「又不是女孩子,那麼愛美。」  

    月月不理他,把頭髮攏順了別上夾子。雖然這麼蒼白,他仍舊可以異常美麗著,隱隱透露出一種妖治的誘惑來。

    近乎透明的白皮膚,高高的鼻樑和顴骨,由於勞累更加深陷進去的眼窩,長長的深棕色睫毛上掛著一層毛茸茸的雪末;眼睛裡全是高傲的神色,連看也不看北北的整理著頭髮。由於疼痛,嘴唇已經咬成深紫的顏色。  

    北北從來就覺得月月是個尤物,但是從來沒有覺得月月是這麼官能的,簡直就像一隻等待交配的雄孔雀,尤其是,也那樣美麗。  

    不知道是誰張開了臂膀,雙方緊緊的擁抱著。  

    不知道是誰開始了掠奪,彼此深深的撕咬著。  

    不知道是誰先行動,但是這一分鐘變的非常微妙,彷彿被催眠了,深深的吻,只聽的到心跳的聲音,而感覺不到世界的存在。  

    輕輕的舔去月月眼睛上的冰凌,北北覺得自己暖和多了,月月趴在他身上開始悶笑,笑的咳起來,抬起頭來的時候,臉上全是眼淚。

    然後又瘋狂的吻起北北,吻的簡直像是吸血鬼, 先是把北北的舌頭咬破了,又把北北的脖子咬了一個口子,北北拉開他:「你夠了沒有。」  

    月月笑笑,很縱容的那種笑法,北北突然覺得自己很傻,怎麼事情反過來了?倒好像他欠了月月似的,北北生悶氣,好像現在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他故意高聲說話掩飾自己的尷尬:「你有沒帶手機,我們打電話叫救護車。」  

    「有,剛好就沒電了,而且我不去醫院,我朋友是醫生,他住附近,你扶我去好不好。」  不是萬不得已,月月從來不想去醫院。

    看了看月月的腿,北北蹲了下來:「我背你去。」  

    本來想說很難看不想去的月月,一看到北北的後背就不由自主貼上去了,然後一下子咬住北北的耳朵,手跟著就插到北北的衣服裡,慢慢隔著襯衫摸索著。  

    「放尊重點。」北北的身體晃了一下,要他一個一米八二的人背一個一米八一的人確實有點困難,但是好在他身體條件不錯,體育鍛煉搞的好,所以還勉強背的動,而且兩個人緊緊貼著也很舒服,起碼會覺得暖和一點。「你朋友住那裡?怎麼走啊?」  

    「我們上大路,然後打車。」月月把臉緊貼著北北的後背,雙手無限忙碌,繞著北北的胸口又抓又掐又擰,氣得北北臉漲的通紅。  

    本來想說你這麼精神自己下來走,但是眼看著月月腿上的血越流越多,北北也沒心情和他吵架,畢竟他要是傷了殘了的,說不定就要賴自己一輩子了。

    想一想,那些地下工作者都是怎麼應付敵人的,刀來拿膀子架,槍來拿腦袋頂,雖然下場不好,怎麼也是好漢一條,北北全當月月的調戲是老虎凳皮鞭了。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啊。  

    胸口那點疼痛麻癢算什麼?  

    壯烈成仁的北北咬著牙忍受著。  

    終於到了大路上,月月收斂的把手掏出來環在北北的脖子上,等了好半天卻沒有一輛車肯停下來,北北著急,三字經象洩洪一樣噴出來。月月連忙捂著他的嘴:「好了,好了,把我放下來,這麼大晚上的,司機也害怕啊。」  

    北北繼續罵剛跑掉的一輛車,罵完了中國話罵英文最後連日文都蹦出來了,手卻沒有放開月月,月月笑的快岔氣了,拍著北北的背擦笑出來的眼淚。北北實在攔不到車,就繼續背著月月走,月月倒不難過,也完全沒有考慮自己的腿,很有興致的和北北聊天。  

    「北北你出生在那裡?」  

    「這裡就是我老家啊,後來爸媽出國住到蘇州姨婆家,後來又住姑姑家然後到北方叔叔家,好像孤兒一樣走來走去。」

    所以一個朋友都不敢交,怕分開的時候難過。  

    「寂寞麼?」更加靠近的貼上去。  

    「還好,不想就沒事。」但是怎麼能不想?惹我傷心麼?看你找挨打。  

    還好月月轉移了話題。「那你喜歡吃什麼?」  

    「什麼都好,但我愛吃米飯。」  

    「有沒有過喜歡的人?」  

    「關你屁事。」  

    「不要害羞嘛。」月月用舌頭去勾北北的耳垂。  

    「沒有,但是我上過的人不會比你少,你要不要試試?」吹牛不必打草稿,地球人都知道。  

    「你為什麼喜歡我?」  

    「不要自做多情。」月月呼在脖子上的氣暖暖的帶著潮濕的芳香。  

    「你真是不委婉啊,一點語言藝術也不會運用。」  

    「你真是臉皮厚啊,一點自知之明也沒有。」  

    把北北說的話當耳邊風,月月自說自話:「換個說法吧,你怎麼可能不喜歡我?我那點不好?啊……快到了。看見那個風標沒?幸好我們在這附近,這混蛋是個北歐迷,超級喜歡西方建築,看那雞型的風標,絕對找不到第二家。」  

    「看到了,確實夠變態,你們物以類聚啊。你好點沒?」  

    「我很好,你為什麼不願意承認你喜歡我?」  

    背後傳來輕輕的歎息聲,北北想回頭看看,或者笑著罵一句,但是都沒有。  

    喜歡月月?喜歡月月麼?喜歡他那一點?美麗的外表下壓迫的武力?甜美的笑容下猙獰的嘴臉?

    ………

    他是瘋了才會喜歡這樣一個人。  

    「喂,喂,我們到了啊,我按門鈴,你先站一下好不好?月月,月月??」  

    「月月?」  

    叫了幾聲,北北恐慌的感覺到後面本沒有回應,放開月月的腿,抽回的手沾滿粘膩膩的鮮血,他心驚膽戰的把月月的身體拉到前面來,發現他已經昏了過去,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皮膚近乎透明的把幾條青色的血管透出來,北北試探性的去摸他的臉,剛才還貼在他身上溫暖的臉,現在已經一點溫度也沒有了。  

    神說,你必須為你做過的事後悔,彼得曾三次不認主,雞叫以後才痛哭。  

    神啊,或者是命運,只給我們每一個人一次機會,然後流星劃過天空,再不回來讓你許願。  

    深夜的巷子裡,一個男人抱著另一個男人長長的哀鳴著,瘋狂的敲打著一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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