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絳梅山莊,可沒請這樣躲在暗處的客人。」
燕無疾對著黑暗中的人朗聲說道,拉著孟海容的手,卻悄悄使力。
「等我跟他們鬥起來時,你能逃多遠是多遠,盡快回莊通報,明白嗎?」他在她耳畔低聲吩咐。
若讓海容待在此地,自己必會分心,並且恐懼這些人拿她來脅迫自己。不如他先絆住這群人,讓海容藉機逃走,更為妥當。
「少主!」
孟海容一驚,燕無疾卻看也不看她,並且放開了她的手,將腰間長劍抽出,往前站了幾步。
「明人不做暗事,出來吧!」
幾個人從黑暗中走出,面貌被布巾包住。
一想到他們不知埋伏了多久,孟海容就感到膽寒。
「我們投有傷害燕莊主的意思,只是要請您隨我們回府作客。」
燕無疾冷笑。「您府上哪裡?」
「……」黑衣人沉默不語。
「若說不出的話,那恕我不去了,請回吧!」
「不去也得去。」
黑衣人陰冷的說完,向前形成了包圍態勢,瞬間,燕無疾便和這些人纏鬥在一起。
孟海容站在原地,她毫無幫忙的能力,想起燕無疾剛才交代過,要她逃……要她逃……
看著一個白影和許多黑影交雜,孟海容還在猶豫,卻瞧見他朝這裡看了一眼。
快點走!
燕無疾的眼神表達了這句話。
孟海容終於下定決心,在這裡,她幫不了他……她惟一能做的,就是回莊裡找人來。
她才一轉身往莊門跑去,後面就傳來黑衣人的大吼:「抓住那小子!」
轉頭看見有人朝自己這裡奔了過來,孟海容更是奮力的奔跑,她不能被抓住,要是她被抓到的話,又有誰來幫燕無疾呢?!
感覺到身後的呼吸如影隨形,孟海容只是發了狠的往前跑,推開莊子後門,跑到迴廊上,即使心都痛得快爆裂,她還是不敢停。
「救命!有人入侵了!救命咧!」
這裡離主莊太遠,盂海容只好開始大喊,希望有人會聽見。
「快來人!」
「閉嘴!」身後的黑衣人狠厲的低吼,一把揪住了孟海容飄逸的長髮,順勢一扯。
「啊!」
孟海容才痛的慘叫,又被搧了一道耳刮子,跌坐在地上。
「不許叫!」
亮晃晃的長刀橫在眼前。
孟海容一凜,她知道只要自己再叫,黑衣人一定會殺了她,可是……可是……與其自己活,她寧願要燕無疾活。
下定決心之後,孟海容扯開喉嚨大喊:「來人!快來救人!少主在後門!」
「你——」
黑衣人一怒,手起刀落,在她身上劃出一道怵目驚心的血痕。
「啊!」
肩膀一陣寒人心肺的劇痛,接著,孟海容看到自己的血,一滴滴順著手臂流淌到地上。
「你自己找死,不要怨我!」
她抬起頭,正瞧見黑衣人雙眼猙獰,一把刀又往自己頭上劈來。
還是來不及啊……
難道真沒有人聽見她的聲音,沒有人可以去救救燕無疾了嗎……
若她死了,想必他也會很傷心吧。
兩人相處的一切,迅速自眼前掠過,紛亂的思緒中,全是記掛著他的安危。
她死了不要緊,只希望有人能及時發現,及時幫他擊退那些黑衣人……
孟海容緊閉雙眼,等待死亡,可是只聽得一陣悶哼後,刀子沒有砍下。
「海容、海容……」
在雜亂的腳步聲中,突然有人抓住她的肩膀,擔心的叫喚。
盂海容神志渙散的張開眼,瞧見來人是徐管家。
一回眼,看見黑衣人早已軟倒在地,昏死過去,許多家丁已舉著火把趕往後門去了。
「少主……少主在後門……」
「我知道,太爺已經過去了!」
徐管家才一摸到孟海容的肩膀,整隻手掌便已染紅。
天啊!海容究竟流了多少血……這傷太重了……
徐管家雙手顫抖,想解開孟海容的衣裳替她止血,盂海容一雙手用盡全身的力氣,緊緊的抓住衣領。
「不可以……」
她是女子,絕不能讓人毀了她的清白……
「海容!」徐管家急得滿頭大汗。
他為什麼不讓自己替他包紮?!這樣下去會失血而死,他明不明白?!
「快放開手,伯伯替你療傷!」
「不行……絕對不行……」
孟海容臉色慘白,她的神志已經快撐不住了,不行,如果她昏迷時,他們脫了自己的衣服……
昏沉間,孟海容聽到另一個熟悉的聲音。
「徐管家!海容怎麼回事?」
是……是燕無疾……
孟海容努力睜開眼,好險,他沒有事。
燕無疾將孟海容小心翼翼的接過來,看到她的出血暈時,臉也煞白了。
「他的刀傷很嚴重……可我要替他包紮,他卻怎樣也不肯……」徐管家老淚縱橫的說。
孟海容依偎在燕無疾懷裡,嘴唇青紫。
「海容,你把手放開,我們要替你包紮。」
燕無疾不知孟海容究竟在顧忌什麼,他們都是男人啊!
而且,他的性命比什麼都重要!
「不可以……」
盂海容嘴裡還在喃喃念著,她早已分不清是在誰的懷裡了。
「無疾。」
殘風不知何時已回來,站在燕無疾身後。
他渾身上下全是鮮血,毫無一處乾淨……不過,看他從容的模樣,那些血自然都不是他的。
「師父。」
燕無疾慌張的抬頭,殘風看著他好半晌,才歎口氣道:「無疾,替她封住穴道止血,然後,你帶她回你的房裡,由你親自上藥,明白嗎?」
燕無疾怔然的看著殘風,不明白師父此番交代又是為什麼?
「快去!難道你想看她死在這裡?」殘風吼道。
燕無疾連忙照做,先點住她週身大穴,減緩出血速度。
將孟海容攔腰抱起,這才發現,盂海容輕得不像話。
她的腰肢纖細,觸手之處也柔軟得不像男人——
燕無疾雖感疑惑,但人命關天,此刻也只能先將孟海容帶回自己房裡。
關上門,將所有閒雜人等全鎖在門外。
「海容……把手放開……我替你看看傷口。」
燕無疾輕聲呼喚,孟海容這才睜開眼,虛弱的搖搖頭。
「不要緊,只有我在,聽我的話好嗎?海容……我不要你死……」
燕無疾的話語情深意切,過了一會,孟海容終於點頭,將手放開。
昏黃的燭光下,燕無疾將孟海容扶起,因為疼痛,孟海容細細喘息了一聲,燕無疾連忙讓她的頭靠在自己肩上。
傷的部分是在肩部靠背部的地方……燕無疾輕手輕腳的將外衣裡衣拉下,才褪下衣物,他便愣住了。
孟海容閉上雙眼,難以面對這羞恥的一刻。
他全都看到了……
「你……」燕無疾難以置信。
眼前大片細嫩的肌膚、柔和的曲線……以及染在上面刺眼的腥紅血跡,讓他一時間不知該做何反應。
「我……是女子……」盂海容柔弱的說完,慘然一笑。
燕無疾見她又要昏迷,哪裡還顧的了這麼多?連忙取過水盆,開始處理傷口。
等到真正審視時,才知道孟海容挨了多重的一刀。
這……全都是為了他啊……
燕無疾讓孟海容趴在床褥上,心裡卻不住的刺痛。
他不忍啊……最心愛的人,如今卻傷成這樣……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要騙你……」孟海容昏迷前,還在不停的說著歉意。
這讓燕無疾更加心酸,好傻的女孩……太傻了……
* * *
天微明時,燕無疾才將孟海容的傷口處理完。
他端著水盆走出房門,讓徐管家端走後,才瞧見殘風站在迴廊上,冷冷的看著自己。
他那一身染血的衣服已被換掉,沉靜的面容,看不出昨夜手刃這麼多人。
燕無疾走上前去,對著殘風便是跪下。
「師父,您要罰我也好,甚至廢了我全身武功也無所謂……我今生今世,都要與海容共度。」
殘風默然無語,良久,才低聲說:「我本來也是如此想。若你現在才說不娶她,那麼我非殺了你不可。我殘風可沒教過這樣不懂情義的徒弟。」
他當初叫燕無疾幫孟海容療傷,便已料到會如此,如今兩人已有這層關係,不成婚,怎麼成?
燕無疾激動的抬起頭。
師父這樣……便是允他了!
「謝謝師父!」
「謝我什麼?你以後娶了她,會怎麼樣可都不干我的事了。」殘風冷淡回答。
燕無疾微笑站起,表情輕鬆不少。
師父這人就是口不對心,但如今總算是雨過天晴。
「唉,我又怎麼會教出你們這樣笨的徒弟?連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蠢材!蠢材!」殘風仰天長歎。
「難道師父您……早已知道……」
燕無疾話還沒問完,便給殘風惡狠狠的瞪了一眼。
「廢話!你當師父跟你們這些蠢材一樣?」
見燕無疾尷尬的沒回答,殘風又冰冷的加上一句。
「幸好孟海容今日是女子。若她是男子……就算為你挨上十幾刀,我也是斃了她!」
燕無疾只是微笑,不做答覆,這讓殘風又心頭火起。
「你這孽徒!該不會就算她是男子,你也照樣接納她吧?」
「師父——」燕無疾拉長了尾音,輕輕微笑。「不管她是什麼性別,只要她是孟海容,無論海枯石欄,我都會與地共度一生……」
因為他愛上了她啊!
「孽徒!」殘風橫眉瞪眼,惡狠狠的痛罵出口。
* * *
沒幾天,等殘風代替忙著照顧病人的燕無疾,將絳梅山莊的防備弄得更為周全後,便收拾行囊,準備離開此地。
「師父,您這次又要去哪?」
見殘風沒待幾天,便又要出門,燕無疾有些不捨。
「找另外一個孽徒!」
殘風俊美的臉上滿是怒氣,說話的時候還拍散了一張桌子。
「你們兩個徒弟,沒有一個讓我滿意的!真是浪費我的時間!」
一想到一個用迷藥對付自己,一個寧願死都要娶自己不許的女人,殘風真是氣到將近吐血。
這可不行,他要再收幾個徒弟來保障老年才成。
殘風眼睛一轉,突然笑吟吟的開口:「我說無疾啊……」
「嗯?」燕無疾戒備的後退幾步。
「你跟海容的孩子出生後,絕對要叫為師的來瞧瞧,懂嗎?」
燕無疾滿臉通紅,他還沒想那麼遠……
殘風雙眼一瞪,涼涼的說:「結為夫妻後,自然就會生下孩子,你臉紅什麼?總之,你生下的孩子,為師可要看看他的資質,呵呵……」
殘風交代完這麼一句話,仰天長笑後,便騎著快馬離去。
留下燕無疾一個人煩惱著。
拜師父為師?
師父的武功確實是很高沒錯……但他的人品……
若以後孩子變得和殘風一個樣,那不慘了?
燕無疾一想到以後會有一堆陰險的孩子,圍繞在自己身旁,便全身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