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大酷刑 第七章
    那朱炎旭身為當朝第一“閒”王,整日裡閒的無事可做,只陪著一般小妾嗑牙打牌。小妾中也有其他王府送過來的,便對朱炎旭道:“王爺知道麼,我家郡主許了人了。”  

    朱炎旭哪裡記得她家郡主是哪一個,含含糊糊的應了一聲道:“那可不是件好事?”  

    “是呵,郡主歡喜的不得了呢。是王爺央了皇上許久,才欽命指配給景大人的。”  

    朱炎旭道:“皇兄也真是多……呃?什麼?景大人?哪個景大人?”  

    小妾奇道:“還有哪個景大人,自然是當朝一品,王爺常常要掛在嘴邊上的那位景大人。”  

    朱炎旭猛的推了桌子站起身:“這怎麼使得?”  

    那小妾嚇了一跳:“怎麼就使不得?”  

    朱炎旭拍了桌子怒吼道:“自然使不得,那景鸞詞天上謫仙一般的人物,你那歪嘴斜眼瘸腳窩脖的郡主也配的起他?”  

    小妾訥訥了半晌才道:“朝陽郡主王爺也是見過的,號稱當世第一美女,偶然您不也曾親口贊她是冰雪之姿,難不成已經忘了麼?”  

    “狗屁!”朱炎旭氣極敗壞的跺了腳道,“她若不嫁人便罷了,嫁了人便是一團狗屎!”  

    小妾聽他罵粗話也聽得慣了,並不以為奇,但細細斟酌這話裡的滋味,不覺失聲道:“難道王爺您——也暗中傾慕郡主不成?”  

    朱炎旭呲開了牙獰笑道:“你怎麼就這麼明白呢?不錯,本王爺愛她愛得發瘋,她若敢嫁,我第一個先捏死她。”  

    那小妾見他神色恐怖,嚇得也不敢再出聲。朱炎旭隨即吩咐家人套車,只恨不能化做一溜輕煙似的,直奔向宮中。  

    朱炎明多日來一直在御書房下榻,也懶得與諸多嬪妃周旋,心頭煩悶,卻也不能因此而荒廢了國事,正拿了一疊折子在房中批閱,忽聽外面一陣喧鬧,小太監火燒眉毛似的跑了進來:“不得了了……皇上,鎮南王爺他他……他……”  

    那小太監一句話未說完,朱炎旭已打著滾撲到了朱炎明腳下:“皇上,皇兄,皇哥哥……我活不得了……”  

    朱炎明怎不知道他這般尋死覓活為得是哪樁,卻故意鄭重其事的扶了他的手道:“這是什麼話,有誰欺負你,朕替你出頭就是了,何苦要弄了這副嘴臉來嚇人。”  

    朱炎旭異常委屈的望了他道:“皇兄明明是知道的。”  

    朱炎旭道:“如此說來,又是為了景相?”  

    朱炎旭咬牙切齒的道:“他若敢討老婆,我就在那太和殿前的漢白玉柱上一頭撞死!”  

    朱炎明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幾次三番攪黃他的婚事,卻是想要他景氏一門斷子絕孫麼?”  

    朱炎旭擰了八十圈糖股道:“我不管,皇兄,你若不依我,今天我就跪在這裡不起來了。”  

    朱炎明坐回原處,隨手拿了一本折子道:“這也隨你,你只跪你的,朕還有的是事情忙,等跪夠了,徑自回府去就是了。”  

    朱炎旭一聽這話,明明是沒有回旋的余地了,一時間悲從中來,索性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地上:“皇上,臣弟已是死人了,也不勞皇上給臣弟收屍,哪日想了起來,這御書房中有臣弟骨肉做的地毯,踩上幾腳,讓臣弟知道皇兄千秋萬代,江山永築,臣弟也就心滿意足了。”  

    朱炎明被他一番話說的氣也不是笑也不是,恨恨的指住了他道:“不成氣的東西,難怪景鸞詞視你如蔽履,朕的臉也都讓你丟光了!”  

    朱炎旭幾步爬起來道:“皇兄說的是,他姓景的有什麼了不起,竟把我堂堂一個王爺都不放在眼裡,愈是如此,皇兄才愈該難為他才是,他想討老婆,天底下哪有這麼容易的事!”  

    朱炎明氣的踹了他一腳道:“景鸞詞一向剛直不阿,遇見你這麼個魔星,也真是他命中劫數!”  

    朱炎旭喜笑顏開道:“這樣說來,皇兄是應了麼?”  

    朱炎明揮揮手道:“快滾吧你,看了就讓朕心裡賭的慌。”  

    朱炎旭時喜的連謝恩都忘了,歡呼一聲,幾步跑出屋外,迎面卻正看到進宮來晉級的景鸞詞,撲上去一把拉住了他的手道:“哈哈,你就不要做白日夢了,有我在一日,你就一日討不了老婆!”  

    景鸞詞跟著他走了幾步,卻也不見慍色,只歎了口氣道:“真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  

    朱炎旭一面拉著他出了宮,一面笑盈盈的道:“你也真是想不開,那女人有什麼好?”  

    景鸞詞道:“你這人只說自家理,女人不好,你怎納了一屋子的小妾?”  

    朱炎旭一時語塞,半晌才道:“我只愛你一個,她們,也不過就是跟我做個伴兒,解解悶的人罷了。”  

    景鸞詞道:“是,你是王爺,有千八百位紅顏知已也不為過。我景鸞詞就活該孤佛青燈獨守空房。”  

    朱炎旭急道:“我可沒有讓你做和尚的意思。”  

    景鸞詞悠然道:“不是做和尚,難道——我還做得了姑子麼?”  

    朱炎旭目瞪口呆,半晌,咬了咬牙道:“罷,今天王爺我捨本大放血,帶你去翠紅樓上見識見識!”  

    景鸞詞騰然紅了臉道:“當朝命官,怎去得那等齷齪之處。”  

    朱炎旭道:“這你就不懂了,女人的妙處就是在這些青樓女子身上,那大家閨秀有什麼好,躺在那裡,全當是榆木疙瘩做的。”  

    景鸞被他說的滿臉通紅,心裡卻也著實好奇,再加上他連推帶搡,這才到了王府,換上便服,被硬拽進了翠紅樓裡。  

    這翠紅樓不比他處,可不是尋常的尋歡之地,翠紅樓的老板胡美娘曾與先皇朱放有過一段露水姻緣,朱放也曾興起過接她入宮的念頭,哪知胡美娘卻道:“當妃子豈如當婊子快活。”一時間傳為笑談。  

    待到朱炎明登基,胡美娘業已老邁不勘,也就實在懶得與她計較了。翠紅樓卻由此名聲大振,成為此一行中的楚翹。  

    朱炎旭與如今的老板娘是極熟識的,便指了景鸞詞向她道:“我這位兄弟是頭一次來,你只撿那手段高超的來陪陪他,面貌倒也罷了,只是性子要溫順些。”  

    老板娘笑道:“那是自然的,朱少爺的吩咐,我們敢不聽麼。”  

    兩個人相攜出了屋,景鸞詞也想跟出去,朱炎旭笑著推了他到床上:“你是新郎官兒,怎麼沒等到新娘子,自己就先跑了?”  

    景鸞詞臉上有些掛不住,賭氣似的坐回屋裡。這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也沒有人掌燈火,坐等了許久,忽然聽那雕花小門吱呀一聲響,人還未到,先是一陣香風撲面。景鸞詞別過臉,那女子搖搖曳曳的走到他身前,屋裡黑,也看不大清楚,只覺得這女子好高一段身量。景鸞詞下意識的往旁邊躲了一下,那女子卻就勢就偎進了他發懷裡:“景爺,且讓奴婢來侍候您。”  

    她聲音粗嘎,又強捏了個細嗓門,聽得景鸞詞背後好一陣發涼。那女子卻絲毫不覺,湊到景鸞詞臉上親了個嘴,景鸞詞不覺低喚道:“姑娘……你……你的臉……”  

    那女子狀似羞澀的道:“奴婢這些日子臉上長癬,扎到景爺了吧,讓奴婢來給您舔舔。”  

    景鸞詞左躲右閃道:“這就不必了吧。”  

    那女子硬扒在他身上道:“那怎麼行,只當奴婢給景爺賠罪了。”  

    景鸞詞一把揪開了她欲走,那女子卻力大無窮,強壓了他在床上道:“景爺可憐我,若侍候不周到,是要被媽媽打的。”  

    景鸞詞周身惡寒,厲喝一聲道:“朱炎旭,你鬧夠了沒有?”  

    那女子大吃一驚:“景爺,莫非你暗戀王爺,怎麼在床弟間也叫出他的名字來了。”  

    景鸞詞咬牙道:“我是叫你!”  

    那女子掩面羞道:“奴婢哪有福氣當王爺。”  

    “你不是他……你不是他……好!”景鸞詞氣極,抬腳踹在他命根子上:“這又是什麼東西?”  

    朱炎旭疼的蜷做了一團,也有些急了,一個跨步騎到他身上:“奴婢就是喜歡帶著棍子上床,遇到景爺這等不聽話的客人,先抽他四百軍棍再說!”  

    景鸞詞忍無可忍,揮起巴掌狠狠扇他一記耳光。他呆了一呆,旋即惡狠似的撲了上去,兩個人揪打在一處。那景鸞詞長居朝堂,畢竟不是整日裡牽鷹溜狗的朱炎旭的對手,被他摁在床上撕開了長衫,手探進他小衣裡,捻著他的乳頭不住的喘著粗氣。景鸞詞羞憤交加,尋了個空子抬腳踹他,卻被他拉開了雙腳趁勢擠進他兩腿間。景鸞詞怒喝:“朱炎旭,你到底是人還是畜生?”  

    “是什麼你說了算。”朱炎旭氣喘吁吁的將他手摁在自己胯間道:“你看看,它想你想的緊呢,你只當是成全我,為了你,我可是連臉都不要了。”  

    景鸞詞掙了幾掙也沒掙脫他,手觸著他火熱的硬挺,氣得臉色煞白:“你這人根本就沒有臉,卻到哪裡去要臉?”  

    “說的是,我只等著你賞我臉呢。”說著壓到他身上去親他。他恨極叫道:“朱炎旭,你只管做下去,只讓我恨你一生一世,老死不相往來!”  

    朱炎旭動作一頓,自上而下望了他黝黑的雙眸,剛烈如火,再想他的為人,向來寧折不彎,說是老死不相往來只怕還是輕的。只是這滿腔的欲火到底無處發洩,幽怨之極的歎了口氣道:“罷了,你上我卻也無所謂,只是我怕疼,你要輕一些才是。“  

    景鸞詞氣的一腳把他踢到床下,胡亂抓了件衣服披上,猶不解恨,走到近前又狠踩了他幾腳,這才一推小門走了出去。  

    婚事卻倒底是沒了消息。眾人見這位年少高才的相爺竟連朝陽郡主都看不入眼,也就把滿心替他輟合的熱忱都淡下來了。  

    ***  

    天氣眼見漸漸轉暖,春冬交接之際,小周腿疾犯的厲害,整日窩在被子裡仍覺得痛楚不堪,只不過他的性子,是不容得自己示弱於人的,況東袖又是個女孩子,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她面前吟楚述苦。東袖聽得他夜夜輾轉反側,心裡替他難受,幾次托人弄些藥來,都因為銀子不夠而做罷。  

    寒腿的人本是最忌天氣大熱大涼的,偏這幾日晌午熱的極狠,到了傍晚就又刮起了冷風。小周嘴上不說,東袖卻知道他難得有一夜能睡個囫圇覺。偶爾爬起來進屋裡看他,額頭上總是薄薄的一屋細汗。東袖暗地裡思忖,這樣子下去,怕是撐不到皇上回心轉意,他這條命就要交待了。愁眉暗鎖了許多是,忽聽一個姐妹說起皇上常陪新近受寵的蓮妃逛御花園的事。心裡便暗暗的打定了主義。  

    據說那蓮妃也是蘇洲人,生來嗜花如命,遍體清香,被滿朝文武視為祥瑞之兆。朱炎明待這般妃子本事是個可有可無的意思,但這些日子心頭煩亂,加上蓮妃妙語解頤,便常常與他到園子裡走走。  

    蓮妃道這機會難得,使盡了渾身解術要套籠他,見他總是個心不在焉的光景,便拈了花枝向他笑道:“皇上,臣妾就丑成這個樣子,讓皇上對著臣妾還要為其他人煩心。”  

    朱炎明負手站在迎春花前,淡而無味的應了一聲道:“哪有這種事。”  

    蓮妃笑道:“臣妾想也是,皇上萬金之體,腳一跺連地皮都要晃上三晃,想要什麼樣的人沒有?”  

    朱炎明被她說的一笑:“照你這樣說法,朕倒像雄霸一方的地頭蛇了。”  

    兩個並肩走了一會兒,都覺得心思平和,意境十分難得。朱炎明道:“朕平時是不是太冷落你們了?”  

    蓮妃輕笑道:“皇上這是想起什麼來了,既入宮為妃,還耐不得寂寞麼?況且侍候皇上,那是天下女子求之不得榮耀,哪該有半分怨懟之詞。“  

    朱炎明聽她話說的言真意切,不禁輕輕攬了她肩頭道:“你們都是好女子,朕的心思,理應放在你們身上才是。“  

    蓮妃正欲回話,忽聽得一人輕呼了一聲皇上,便跪撲到眼前來,蓮妃這一驚非同小可,她本是個膽小柔怯的人,身子一晃幾乎嚇昏過去。旁邊侍候的宮女怒斥道:“什麼人如此大膽,竟敢驚擾聖駕?”  

    朱炎明早已看清了來人是東袖,心中暗暗一驚:“你不在屋裡好好侍候你家主子,卻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東袖一連磕了十幾個頭,淚流滿面道:“求皇上可憐可憐嚴大人,他身子本來虛弱,那日裡大病一場,又落下了病根,這些天天氣無常,他犯了寒疾,疼也不肯與人說,已瘦的不像樣子了。東袖別無他求,只求皇上去看一眼嚴大人!”  

    朱炎明看了她一會兒道:“是他讓你來的麼?”  

    東袖道:“不關嚴大人的事,是奴婢自做主張,瞞著他來的。”  

    “朕想也是。”朱炎明冷笑一聲道:“既要學那士大夫傲骨錚錚,又何苦苟延殘喘在這濁世之中爭上一席之地,病死了,倒省得落個媚君惑主的臭名聲,豈不正合了他的心思!”  

    東袖急道:“皇上……”  

    “不必廢話!”朱炎明只覺得心頭一股邪火,猛一揮手道:“打了出去!”  

    幾個宮人摁住東袖,七手八腳的將她拖出園外。遠遠聽得東袖淒歷的哭叫聲,朱炎明忍不住狠狠擰緊了眉。  

    蓮妃輕喘了一口氣道:“這奴才太不懂事,若不好好教訓,真讓他們全不曉得規矩這兩個字怎麼寫了。”  

    朱炎明微咬了牙關,正欲吐出一句狠話,舉了舉手,卻倒底又放了下來:“念她一片忠心護主一份兒上,只掌嘴四十就是了。”  

    幾個宮人走了好一陣子,東袖才昏昏沉沉的從地上爬起來,臉已腫的豬頭似的了,嘴角滿是血,她倒也並不放在心上,即進了宮,好賴是賤命一條,早把生死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只是怎麼也沒相到,皇上竟這般絕情,想當初他待嚴小周那光景,只以為鬧過一場,過些日子消消氣也就好了,哪想到他……  

    東袖恨得牙癢,抹了抹眼淚和血漬,再不留戀什麼,轉身便走。  

    跌跌撞撞的到了乾坤殿外的那條小路上,四下裡屋簷高聳,異常的顯得昏暗。東袖心裡有事,也沒往兩邊看,只覺得整個身子一輕,就被人拽進了旁邊的暗門裡。東袖頭皮一陣發麻,知道宮裡有許多人,就是這樣不明不白的被做掉的。正在胡亂揣測間,聽得那人在耳邊低聲道:“東袖姑娘,我知道你一心為了你家大人好,他如今在宮裡也沒有出路了,你願不願意救他出去?”  

    東袖遲疑的斜了眼望他,天色太暗,什麼都看不清楚:“私自出宮……可是死罪……”  

    “這你放心,已有人替他安排好了,你只跟你家大人說,人頭業已帶到,讓他在明晚子時親手去取,他也就明白了。”  

    東袖不禁問道:“你到底是……”  

    那人似是笑了一下道:“姑娘就不必問了,大家都是浮草似的一條命,受了人家的恩慧,便是拿命來抵,也是甘願的。”  

    東袖半信半疑,輕飄飄的又被推回了原處。整個人做夢似的回到了住處,與小周一說,他卻並不十分意外,沉吟了半晌道:“倒真是個有心人。”  

    東袖道:“如此說來,這是你的故人了?”  

    小周道:“卻也說不上故人,不過這份大禮卻是我親口向他要的,若不去拿,實在不合禮數。”  

    東袖沒說話,靜了許久才道:“走了也好。”  

    小周道:“臉腫的這麼厲害,就不要噘著嘴說話了。”  

    東袖氣的抹眼淚:“看我摔成這個樣子,你開心的很是不是?”  

    小周道:“你這摔法倒古怪,竟是在地上結結實實的滾了兩遭?“  

    東袖一時語塞,小周輕歎道:“何苦去討人嫌。“  

    轉眼便到了隔天的晚上,東袖總是有些驚悸,時不時的要到門外去張望一下。天色陰沉沉的,卻是有點要下雪的意思,一直等到將近子時卻也不下,越發的讓人憋氣。東袖服侍小周和衣躺下了,熄了外屋的燈,自己卻在間地裡坐著,怕人疑心,一動也不敢動。好容易熬到子時一過,窗口處便有人輕輕的敲了兩下。  

    東袖一躍而起,到屋裡喚起了小周,用忙腳亂的給他披上一件翻毛大氅,又替他整好了衣襟,一直送到門口處。門後果然藏了一個人,臉卻隱在暗影裡,一手拉了小周道:“快走!”  

    東袖一把抓住了小周的手,輕聲道:“既走了……就不要再回來了,這宮裡,哪裡是人呆的地方。”  

    小周望著她,忽然間笑了一笑:“傻東袖,我怎麼會拖累你。”  

    東袖一怔,心急火燎的還想再說些什麼,他卻輕輕拂開了她,隨那人遠去了。  

    天邊隱隱傳來了悶雷聲,東袖一手掩住胸口,只覺得氣也喘不上來似的。恨不能沖他背影大喊一聲,卻又沒這個膽量。  

    他那幾句話,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意思,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難道就白白的放棄了不成?東袖雙手合什,只盼他走的越遠越好,就算是一生一世再見不到他,卻也心無所憾了。  

    ***  

    自那日東袖來過之後,朱炎明便覺得心神不安寧,說是恨極了那個人,恨豈不更是掛念,說是一輩子不再理會他,放他自生自滅,偶爾靜下來,滿腦子卻都是他的影子,夜裡做夢,也只見小周坐在河花池邊,淡淡的沖他笑,一轉瞬間,就又變成了鮮血淋漓的一張臉。朱炎明猛的驚醒過來,拭了拭額頭上的冷汗,越發的神魂不定。起來披了件外衣,喚起了福喜道:“跟朕出去走走。”  

    福喜驚道:“皇上,這是什麼時候了,明天早朝……”  

    朱炎明狠狠宛了他一眼道:“你這舌頭是越來越聒噪了,莫非是想拿去喂狗?”  

    福喜嚇得再不敢出聲,乖乖的跟著他出了門。他狀似隨意,卻步步都有門道,福喜心裡也就明白個八九不離十了,越發小心翼翼的跟著他,聽得天邊雷聲隆隆做響,忍不住哆哆嗦嗦的掩了耳朵:“皇……皇上……要下雪了……”  

    朱炎明抬頭望了一眼天空:“陰的這麼厲害。”  

    福喜道:“您萬金之體,可千萬要保重啊。”  

    朱炎明卻似跟本不曾聽他說些什麼,越發加快了腳步,這念頭一興起來,油煎火熬一般的,不見到他竟是無論如何也不甘心了。  

    兩個多月不曾踏進那間偏殿,如今一看,竟是破敗中隱隱透出了詭秘之氣。朱炎明跨過門檻,只覺得屋裡竟比那地凍天寒的外面還要冷上幾分,不禁蹙了眉道:“怎麼不點火盆?”  

    蜷縮在門口榻前的黑影一躍而起,一眼望見朱炎明,竟嚇得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朱炎明道:“你那主子呢?”  

    東袖只望了他不應聲,朱炎明道:“這一頓巴掌是把你打傻了。”  

    隨手一挑棉簾,向屋裡張望著,許久,才緩緩轉過了頭,輕聲向東袖道:“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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