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戀於心 第六章
    傍晚時刻,沈雩在房裡沐浴更衣,元震和唐劭勁則在門扉緊閉的廳堂裡遠遠對坐;兩盞熱茶擱在桌上許久,久到都已冷透,還是沒有人端起來喝一口。

    好奇的巧妍敏銳地感覺到兩名客人帶來的怪異氣氛,鬼祟地躲在門外想偷聽。等了好久,站得她小腿都發麻了,仍聽不到一字半句,氣得她想乾脆回房吃飯。

    一腳已經踏下矮階,就聽見門內傳出了聲音。靜靜地,她把腳縮回來,耳朵貼到門板上。

    「你到平安鎮來,要找的人是沈雩?」沉澱內心紛亂的頭緒,元震打破靜默,開門見山問:「還是我?」

    「有你的地方,還怕找不到沈雩?」唐劭勁冷諷道:「反之亦然。找到了沈雩,就不怕遇不上你,不是嗎?」

    「你都知道了,所以跟在我腳步後,為了追尋一個真相?」

    「所謂的真相,已經昭然若揭,只差一個證實,就水落石出。枉我如此信任你,直到錯已鑄成,我才恍然明白,我所尊敬信任的『元大哥』,居然是害我陷入不仁不義境地之人。」

    唐劭勁控訴的聲音不由自主提高,可以想見他蘊藏已久的不平。

    元震揚唇而笑,笑裡不帶感情與溫暖,只有濃濃的冷銳譏誚。「我怎麼說你就怎麼信?虧你有滿腹才情與本事,能夠奪得天下文魁、高中狀元,卻沒有足夠的智慧分辨耳邊讒言是真是假。」

    「你能殘忍背叛我的信任,把我對你的尊敬感謝丟到地上無情踐踏,不代表我會和你一樣心機深重,在我對你最信任的時候,狠狠地反咬我一口!」唐劭勁雙拳緊握,極力克制心中憤恨。

    沒忽略對坐男子的激動情緒,元震不同於他的怒氣激昂,顯得冷靜深沉。

    「你從沒想過我的適時出現太湊巧,湊巧得太過刻意了嗎?」

    語氣清淡,故意引唐劭勁想起他初至京城時的往事。

    那是一年多前的夏日,他邂逅沈雩半年後的事。他一面忙於經商做生意,一面暗中打聽所有關於沈雩的各種消息,其中包括得知她有一名自小訂親的未婚夫婿一事。

    知道她有未婚夫婿,並不足以教他打退堂鼓就此放棄,反而慶幸她尚未嫁為人妻,他還有機會獨攬她的笑顏。

    縝密的計畫,在唐劭勁踏上京城的第一步後即開始。他依據計畫接近他、濟助他,別有居心地和他成為無話不談的至交好友。精湛的演技輕易便騙過初入繁華帝京的純樸苦讀書生,成為他眼中極可信任依靠的「元大哥」,然後,他的讒言低語漸出,慢慢吞噬他的信心;他漸起波瀾的內心,在信與不信之間拉鋸--

    一開始,他是不信的。

    「那時候,你告訴我沈雩常離家外出作畫,一兩日後才悄然歸來,至於我們所不知道的一兩日,她究竟出外做什麼,叫我自己評量。」唐劭勁在回憶裡思索。

    「沒錯,我要你自己評量,但我不曾說過一字半句毀她閨譽的言語。」

    「你故意誘導我,引我往極不堪的一面想去!」唐劭勁憤恨又起。都怪他耳根子軟,太相信這個曾被他視為知己的卑鄙小人。

    「你有足夠的判斷能力,是我三言兩語就能左右的嗎?」語帶嘲弄。

    「經過此一教訓,恐怕我這一生再也無法相信他人!」唐劭勁幾乎是咬牙切齒,恨不得衝上前去,狠狠撕裂元震的虛假面具。

    「我愧對於你的,也只有這一項了。如果你這一生再也無法相信別人,錯全在我。」元震坦然,略垂眼眸沉思道。

    「你愧對於我的,又何止這一項?」唐劭勁失笑苦笑。「你加諸於我的苦痛,豈是這一兩句話就能消弭得了的?」

    門外的巧妍聽得正精采,眼尾餘光瞥見沈雩清瘦的身影走近,伸出食指抵在唇上,要她別出聲。悄悄拉過沈雩手臂,用唇語低聲說道:「姊姊,別說話,聽。」

    沈雩明白巧妍偷聽的,必定是關於她的事,因此不但沒故作正經地勸責她,反而和她一起躲在門外偷聽。

    想得知唐劭勁口中的「真相」,也只有在她不在場時,才有機會知道全貌。

    剛沐浴過後的沈雩表面平靜,然則內心卻是波濤洶湧;她掩飾住不安,不讓巧妍看出來,和她肩並肩站在門外,當個上不了檯面的竊聽者。

    唐劭勁的出現並非突然,事出必有因。他來尋求一個她所不知道的答案,她不在乎他因何而來,只在意元震涉入此事的深重。

    她的確是在意他的啊……

    「……你滿懷心機接近我、騙取我的信任,從我還是窮苦書生時盡心扶助我,到我名聞天下功成名就,用了足足一年的時間,就為了奪人所愛。元震,你真有耐心毅力,我服了你!」

    字字句句充滿濃重恨意,如劍如刀砍在元震身上。

    「你恨我,我沒有異議。」相對於唐劭勁的強烈情緒波動,元震反顯得置身事外,任由他一項項羅織他的罪名。

    「既然你喜歡沈雩,為何不和我公平競爭,讓她自己做選擇,而不是由你當個主宰他人命運的神祇!」激憤之餘,唐劭勁不忘提倡他自認正義的論調。

    「我真的有這般能力可以主宰你的命運嗎?你的命運是你自己所選擇的。你選擇了相信讒言,背棄你和她的婚約,我只能說--唐劭勁,你罪有應得。」元震訕笑。他承認誤導過他,但當個掌控他人命運的神祇?對不住,他無此能力。

    「哈,我罪有應得?!我最罪有應得的就是結識你,因而毀了我的婚姻,害得沈府舉家南遷,沈雩被逐出家門!」

    「後悔於事無補,事實已經造成,我們都回不到過去,更改既定種種。直到那次夜宴,你都沒發現是我誤導你誤會沈雩,那麼,就是在我離家找尋沈雩,消息傳到你耳裡,前後印證之下,你懷疑一切都是我搞的鬼?」

    「沒錯。從你刻意拉攏擁有沈雩繪扇的李東時,我就開始懷疑你了。後來你無故離家,我問過李東,才知道你對沈雩行蹤竟有高度興趣。別以為你以買畫作借口,我就不會懷疑你是想找人,而不是單純想買畫。」

    「如果你的精明早在認識我之初就顯現,也不會輕易落入我的圈套了。」元震輕快的口氣中帶著可惜的嘲弄。

    「元震!你這個卑劣的富傢俬生子!你卑劣的血液是天生的,已經滲入骨髓無可救藥了!」唐劭勁衝過去揪起元震衣襟,雙目爆裂腥紅血色。

    「對。」元震冷笑。「我的卑劣已深入骨髓無可救藥,我是個出身低下的私生子,我自卑、沒有勇氣站出來和你公平競爭,這麼說你會不會高興一點?」

    元震冷眼看他不可控制的激動。「新科狀元郎配上自小訂親的名門千金,簡直是天作之合。你說我一個小小的私生子,能用什麼身份去和你『公平競爭』?又能有幾分勝算?就算我家財萬貫、多有生意手腕也無濟於事。所以用盡心機,讓你心生誤會,主動放棄婚約,我才有機會接近她。」

    「你終於親口承認了!」

    「我承認又如何?」他該得意詭計得逞,但內心卻隱藏憂慮,為即將爆發的一切感到極端不安。

    唐劭勁的退婚在他預料之中,因退婚而衍生的滿城風雨,卻超乎他預料;他打亂了原該依順軌道而行的每件事,成了所謂的罪魁禍首。

    「那個時候,你帶我躲到沈府牆後看到的那名女子,到底是不是她本人?」唐劭勁沉澱後的嗓音異常平靜。

    元震深覺可笑,重名重譽的唐劭勁,居然到現在還在懷疑沈雩的清白。

    「那件事啊,」就是那日之後,唐劭勁才下定決心退婚。「你看見有名女子在朝陽未出前由外返家,在側門邊下了馬車,可想見是秘密出了趟遠門,身邊只有車伕丫鬟各一名。她臉上罩了面紗,遠遠的看不清她的面容,不過,你看清她進了沈家門沒有?」

    「在她進門之前,你就將我拉走--」

    「這不就對了。是我安排的人,當然進不了沈家門。」

    「元震!你真的太可惡了!」

    唐劭勁一拳用力揮來,元震沒躲開,無言承受他的怒氣,這是他應得的。劇痛之後,嘴角立刻泛出血絲,他以袖抹去。

    「你讓我誤以為沈雩是個經常外宿它地、不清不白其行可議的荒淫女子,你害我親手毀了和她的婚約,你害得我好慘!」今日一見沈雩,才明瞭並非如此,所有事情都是元震一手策畫出來的。

    「好了,你要的答案我已一一解答,還有其它問題嗎?」

    元震笑笑地推開唐劭勁的手,故作輕鬆地撫平衣襟上的皺痕。

    「你用這種方式去愛一個女人,你以為她知道後會原諒你?」唐劭勁一反常態,看好戲似地冷嗤道。

    元震閉上眼,掩去不想讓他察覺的疲態。「那與你無關。」

    「對,與我無關,但我等著看你淒慘的下場,等著看你一輩子得不到她的原諒!」

    「唐劭勁,沒想到你也挺狠的。」

    「承你所賜。可惜我的狠勁連你的一半都不到!」

    過去的情義蕩然無存,說出口的話語句句傷人,不留情面。

    「可以想見,我真是太殘忍了……」元震若有所思,不大認真地回答。

    他只擔心沈雩得知此事後的反應哪……

    「你的下場,怕是比我更慘。」唐劭勁冷笑看他心不在焉的模樣。他已愛上沈雩,一旦她得知事情經過,他會比她更痛苦。

    「報應來了,躲得過嗎?」元震自言自語,唇邊帶抹苦笑。

    「自食惡果,害人的下場終究害了自己--」

    「啊?!姊姊!」

    門外忽然傳來巧妍的訝叫,元震幾乎立刻站起來,衝到門邊拉開門

    巧妍背對他站著,他的視線剛好捉住牆角轉彎處揚起的一片裙袂,想也沒想地便追奔過去。

    他所擔憂的事終究發生了。既無法逃避,只能面對。他的心在狂跳,害怕失去她的恐懼再次襲上心頭--

    「喂!你,別跟過去。」巧妍擋住唐劭勁前進的腳步。

    「妳是誰?」他打量著眼前的少女,小丫頭一個。

    「我?我是沈雩的表妹。」

    「沈雩的表妹?」沒聽過。「妳憑什麼攔我?」

    「憑我是沈雩的表妹。」

    唐劭勁聽她怎麼說都是這一句,難免有些動氣。「我就是要跟過去,妳攔得住我?」語氣挑釁,不信小丫頭攔得住他。

    巧妍反倒不攔了,靈黠大眼似笑非笑盯著他。「我姊姊那個人我是知道的。一個輕信謠言退她婚約的人,和一個為了接近她而用盡心機的男子,她會把哪一個放在心上,我猜得出來。」

    唐劭勁為她帶貶的話面色一白。「小丫頭說話倒很犀利。」

    「哪裡,你謬讚了。」大眼瞟向姊姊消失的方向。其實她很想跟上去看熱鬧的,不過她得先絆住這個礙眼的傢伙,以免他跟上去壞事。

    「我不是在稱讚妳!」他面色一沉,感覺有理說不清。

    「哦?不是嗎?哈哈。」巧妍搔搔頭,乾笑著:心想這傢伙還真煩人呢。

    「沈雩!」

    「別跟過來。」

    「妳聽我說--」

    「我叫你別跟過來!」

    「妳冷靜點聽我說啊!」

    明知跑不過他,仍用盡全力奔跑著,全然不顧膝上傷口帶來的疼痛,她只是不想看見他啊。

    元震長腿跨出幾步,沒花費太多工夫就在迴廊上追到沈雩;他的手一觸及她臂膀,才發覺她竟渾身輕顫不止,轉過她身子,赫然發現她蒼白的小臉上儘是心碎的絕望。

    「妳可以恨我,但是,先聽我說好不好?」心憐她的無助,他多想擁她入懷,給她一點溫暖。

    「我不想聽你說。」她的聲音較平時略低,呼吸卻顯得急促些。「我不知道這個場景是不是你計畫中的一部分?我不知道你還得欺騙多少人才過癮?我的人生原不該有你,你就此放過我好嗎?」

    「我說過,對妳,我是絕不會放手的。」

    聲如悶雷,低啞陳述。那日,她柔順的青絲棲息在他掌心時,他曾那樣說過。絕不是戲言,那是對她和自己的承諾。

    「你還要我怎樣?」白皙面孔褪去血色,連菱唇都素白得嚇人。「因你精心的計謀,讓我被退婚,我無所謂,那種輕信謠言的男人,退了婚也好。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我父親?一個一生清名的讀書人,因為女兒的緣故,玷污了沈家幾世英名。或許每個人在你眼中,都是棋盤上無生命的棋子,你可以隨意左右別人的人生,可是你忘了,你左右不了的,是人的心。像你這樣的人,還奢想別人的原諒嗎?」

    「是我不好……」

    「從你計畫開始的那一天起,你就應該想像得到這種結果,那時的你,是預料如何解決這等困境的?」她長睫下的眼瞳閃過一絲凌厲,曾經敞開的心境,如今不僅重新封閉,而且更加退縮。

    「沈雩,別把我想得那麼壞。今日的結果,比我所以為的嚴重數倍,我真的沒想到妳父親會將妳逐出家門,更沒想到最後承擔罵名的是妳父親……」沈雩的輕顫似乎過染到他身上,連他握住她臂膀的手都忍不住微顫起來。

    「是他一肩擔負起全部罵名,世人責怪他無情,驅趕親女出家門,反而意外轉移眾人對我的猜疑目光,他……畢竟是疼愛我的。」挾帶著怒與恨的如水美目直看著他,不容許任何閃躲。「而你呢?為了達到你自私的目的,不惜利用他人任你操控,為了你一己之私,有多少人成為你計畫下無辜的犧牲者,你事先想過嗎?」

    「不管妳如何責怪我,我都沒資格反駁,但若時光重回一年前,我仍會做出這種決定。」

    聽見他毫不虛偽的自白,她訝然。

    「只是這回,我會好好計畫,不會像這次這般粗糙,連累許多人。」

    「你還不知悔改?!」她眉一擰,想甩開他的箝制。

    「我的想法有錯嗎?我是不該誤導唐劭勁,害他誤會妳、壞妳名聲,但作為一個愛上一名女子的男人,在完全沒有勝算的情況下,我這樣做又何錯之有?」

    因為愛上一個不該愛上的女子,他別無選擇,只能用最不堪的手段來為自己爭取一絲勝算,即使是所有人都不原諒他,他也不會更改初衷。

    「我和你,不應該有任何交集才對。我們原該擁有各自的人生,也許終其一生,都不會見上一面……」

    「事實證明不是那樣!」元震神情激動。「我們不只見了面,我還愛上妳,而妳,也有一些喜歡我不是嗎?唐劭勁他唯一贏過我的,不過就是他父親和妳父親,在他幼時替他訂下的這門親事;他不費吹灰之力,輕易得到和妳相許一生的權利,就因為你們的父親是多年故友,這太不公平!為什麼我連一點競爭的資格都沒有,就被淘汰出局?這對我公平嗎?」

    別過臉不看他怒火中夾藏哀傷的表情;不管內心或外在,她狠著心腸堆砌起一層又一層無法攀越的高牆。「在這世上,不是每件事都可以用公不公平來論斷的。」

    「沈雩,老天憐寵妳,給妳美貌、才藝和豐厚的身家,妳不能體會那種不公平的滋味。從小,我除了娘親給予我的愛之外,別無所有。用盡一切努力,學會在這社會生存的所有本領,全為了得到我想得到的東西;我一直認為,付出一定要有所回報,我的從前,就是這麼一點一滴累積起來的。我最看不起不勞而獲,唐劭勁他不曾付出過任何努力,憑什麼他能得到和妳共偕白首的權利?我就是不服氣!」

    「所以你設下圈套讓他自己跳下去,這麼做對他而言就公平嗎?」

    「我曾想過其它方法,在他參試之前對他施以利誘,用金錢收買,好讓他主動退了婚事;或雇名美貌女子色誘他,在他惹事之後以此要脅。我想盡各種方法,但到最後都顧慮到,以他剛直的性子,這些都不足以動他決心,為怕打草驚蛇,我哪一種方法都沒試,反而針對他極重名譽的弱點,引他中了圈套而毀婚。」他森冷地說道。

    「是啊,他重名重譽,最後栽在他信任的人手上,不知該說他單純、說他笨,還是,該怪你太陰險?」他是布下機關的罪魁禍首沒錯,但不經求證就片面毀婚的唐劭勁,難道就是無辜的受害者了?

    「沈雩,妳記不記得,那次我病著,病中曾對妳說,如果有那麼一天,希望妳別恨我?」

    「你指的,就是這個時候吧。」當初若早知有這麼一天,她還會讓他有闖入她心房的機會嗎?

    「我不怕妳恨我了,我只怕妳再不給我任何機會,將我視為無恥的卑鄙小人,從此以後不見我、不對我笑、不對我發脾氣。妳恨我好了,妳恨我,可是,別瞧不起我……」

    她看見他蘊滿摯情的眼中有淚水盤旋,她目不轉睛看著,看這樣一個昂藏男子,為了一個原不該屬於他的女人,眼中浮著抑制不了的薄霧。

    她不是沒感受到他的真情至性,只是無法接受他為達目的而做出的行為。

    看向她的哀傷臉龐,帶著惆悵酸澀與懇求;他用盡心機全為博她一笑,黯然神傷也因她而起。他的所作所為,都以她為中心,為她而忙碌張羅。突地,她呼吸一窒,涼冷的心猛然一揪,因他而緊擰著。

    「不要為了我,讓你變成無情無義之人,那不是我所樂見的。」

    「無情無義也罷,就算天下人安我一百個罪名,我亦無所謂,只要妳在我身旁,我怎樣都好!」

    他急切地想表達他的心意,這些她都知道,但那是不對的啊!一開始,就錯了……

    「沒有未來。」她無奈搖頭,喃喃念著:「我和你,沒有未來……」

    沒有了@@

    「怎麼沒有?!有的!三生石上姻緣天定,我相信我們的名字寫在一起!沈雩,妳別又封閉起妳自己,妳好好的看看我啊!」

    他滾燙熾烈的情意,幾乎讓她無法抵抗;他不隱藏的熾情愛戀,在她心上烙燒出一個清清楚楚的印記,她根本無力抹去,更不能視而不見,只好轉身逃避。

    「又想逃嗎?妳逃得了一時,逃得了一世嗎?為什麼妳就不能好好看著我,看著我啊!」

    一把拉回她想逃離的身影,將她深擁入懷,害怕失去她的恐懼在心口蔓延,惟有緊緊擁她在懷中,才能稍解他極度不安的情緒。

    一旦思念成真,會禁不起失去的煎熬;得到又失去,比未曾相識苦上百倍,是不是寧可不曾相識,就不會有今日所受的苦痛?

    他疲憊地舒出一口氣,閉上眼感受她真實的存在;相擁的兩人,彼此的氣息是如此相斥,卻又如此相依。

    沒忽略掉她的慌冷,大掌心憐地護住她脆弱的頸項,在她發上印下他灼熱深情的吻。

    「不該是這樣的啊……」依靠在他懷裡,她低聲歎息;淚水,無聲無息滑落臉頰。

    「沒有什麼該不該,愛情不分對與錯,只要彼此相愛。」

    他低緩的嗓音近在耳邊,顯得清晰卻又模糊。

    「我不愛你。」她有些怔忡,心還是揪著,身子不可抑制地輕顫。他們,怎可能有未來?

    他輕輕一笑,清新沉緩的氣息拂動她耳邊長髮。「但是,我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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