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西門涯站在窗前,抬頭看著高掛在夜空中的一輪皎潔明月:心情沉重得無法言語。
她會恨他的,他知道,也有心理準備。
只要能夠再讓她有存活的時間,請御醫們研究出解藥,就算代價是失去她的心,他也願意。
他歎了口氣,心想不知燕兒有說服她嗎?
閉起眼,一股不祥之戚竄過心房,他猛地睜開眼,燕兒應該沒膽背叛他才是,但為什麼他的心會如此不安呢?
沉下眼,他大步跨出書房,直往主屋走去,房裡暗暗的,可以想見屋裡的人兒已經睡了。
西門涯眉一揚,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依俞心慈外柔內剛的性子,這會兒絕不可能安穩沉睡,除非……
他推開房門直往內室走去,果然如他所料,床鋪空空蕩蕩的,不見俞心慈的人影!
她走了,是嗎?
西門涯握緊雙拳,克制著胸口的激動,大聲呼道:「來人。」
「爺。」
一名婢女急急忙忙的奔過來,見到西門涯俊顏上隱含著冷冷的怒意,嚇得她雙腿發軟。
「夫人和寶兒呢?」
「夫人在睡覺呀,至於寶兒她下午就回俞家了。」
西門涯冷眸掃了眼直打哆嗦的婢女,心知她絕不敢欺騙他,腳步一轉,直往西
門燕的閨房走去。
一定是燕兒這丫頭的主意!
他腳步快速的來到西門燕的閨房,從外望去,裡頭燈火通明,更加深他的猜測和想法。
「西門燕!」西門涯倏地推開房門,只見西門揚、西門遙、西門燕全瞪向他。
「原來你們都有份。」
西門揚三人閉口不回答。
西門涯看著他們儼然是默認的模樣,濃眉一揚,怒聲的問:「心慈上哪兒去了?」
西門燕抬起眼眸,淡淡說道:「此刻應該在俞府吧。」
西門涯轉身要上俞府討人,西門遙的話讓他停下腳步。
「俞府不會把人交給你的。」
「心慈是我的妻子。」
「嫂子有皇上和娘娘做靠山,你動不了她的?」西門燕嘴角揚起一朵沒有喜悅的笑容。
算算時間,俞心慈應該在俞府,並且已經說服好娘娘了。
西門涯臉色頓時一沉,極為難看,正欲開口,一名婢女急急忙忙的衝進西門燕的閨房,見到西門涯在這兒,一句話也不敢說,當場嚇得臉色蒼白。
「有事快說。」西門燕瞧情形不太對,也顧不得兄長在這兒,大聲吼道。
「有數十名小廝在府外,他們說是俞家的人,他們沒有接到夫人。」婢女抖著聲音說出來。
西門涯臉色一沉,健步如飛的來到府外,西門揚等人也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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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慈呢?」
俞家的小廝見到出來的是姑爺,個個面面相覷,最後一名膽子較大的小廝鼓足勇氣開口。
「小姐要我們子時在前面街口等候,但我們早就到達,卻遲遲不見小姐蹤影,後來我們分了三組,一組沿街找尋,繞了城裡一大圈,一組回到俞府,一組則在街口等待,但卻等不到,也找不到小姐?」
「你的意思是心慈失蹤了?」西門涯幾乎是屏著氣息問出口。
小廝點頭承認。
頓時屋子裡頭的人全白了臉,尤其西門涯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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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個月後
清晨的風帶著一絲涼意,西門涯身上穿著薄薄的單衣,坐在床上發呆。
自從俞心慈失蹤後,西門府派出大批人馬尋找,毫無下落,甚至動用了官府力量,也找不到人,她就好像從這世上消失無蹤一般。
她在哪兒呢?是躲起來不願見他,還是離開塵世?他寧可選擇前者,至少她還活著。
歎了口氣,手掌輕輕撫過錦被,倏地他抓起錦被湊至唇邊,輕輕落下一吻,彷彿正吻著妻子般。
突然,他原本溫柔的神情丕變,厲聲怒道:「不是說了,不准在這時候過來煩我!」
房外的家丁被主子這麼一斥,原本就硬著頭皮過來傳話的他,此刻是嚇得雙腿發軟。
「是……是這樣的……」家丁嚇得說起話來斷斷續續,無法成句。
「說重點。」房內傳來不耐煩的咆哮聲。
家丁深吸口氣,一鼓作氣的道:「府外來了個少女,說是要見主子您,她說她是受四夫人所托。」
話聲剛落,西門涯動作迅速的披上衣袍,奔出房門,眨眼間來到府外,只見西門揚等人幾乎全都站在這兒。
「大哥,這位姑娘堅持要等你出來才說出嫂子的下落。」說話的是西門燕。
西門涯走向手上抱著孩子的清秀少女,「我是西門涯。」語氣有著壓抑過後的低嗄。
少女淡淡的看了西門涯一眼,將手上的嬰孩交給他,「俞姑娘要我把這孩子交給你。」
西門涯顫巍巍的接過嬰孩,嬰孩睡得正香甜;他目光再往下一瞧,嬰孩脖頸掛著一條項鏈,他認得那是心慈的。
「項鏈後面刻著這孩子的生辰八字。」
西門涯翻開項鏈細瞧,這孩子才出生沒幾天。
「她好嗎?」話問出口後,他突然覺得多此一問,若她安然無恙,豈會托人送來孩子?
少女面色凝重,片刻後緩緩說道:「俞姑娘請你善待這孩子,她說這孩子是她對你全部的愛戀。」
「是嗎?」閉起眼,他的心裡百轉千回……睜開眼,他低頭看著她拼了命也要生下的孩子。
唉!終究應了神算子的話,她活不過十八。
而西門府的人聽完少女的話後,男眷是咬著牙不語,而女眷則是個個淚流滿面。
少女完成所托後,也不再多作停留,轉身就走。
西門揚在眾人為俞心慈傷心之際,悄悄的離開,跟上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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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少爺,怎麼了?不開心嗎?」
溫柔的話語出自一名面貌清秀的婦人,她名喚喜姑,是西門涯特地找來伺候兒子的。
她蹙起眉頭,萬分不解的看著向來乖巧,今日卻一直鬧彆扭的西門小少爺。
小小的西門念,嘟著一張小嘴,不吃就是不吃。
喜姑正不知道該怎麼辦時,西門揚踏入房裡,適時的解救了她。
「二少爺,小少爺他……」
「你先下去,讓我逗逗念兒吧。」
喜姑福了福身,柔順的退下。
就在喜姑走後,一名身材纖細的女子緩緩的走入房裡——正是消失已久的俞心慈。
「嫂子,這就是念兒。」
俞心慈從西門揚手中接過兒子,瞧西門念睜著靈動的圓眸,直直的看著她這個不負責的娘親,感傷的淚水撲簌簌的直落。這孩子才待在她身邊沒幾天就離開了她,真是可憐。
西門揚嘴角揚起一抹微笑,悄悄地走出房間,留下俞心慈和孩子相處。
俞心慈緊緊抱著孩子,心裡頭萬分感謝,感謝老天爺讓她活下來,讓她有機會再當母親。
她微笑的看著孩子,一點也沒發現到在西門揚離去沒多久,一道她日夜思念的身影正站在房門口,以著不敢置信的眼光瞪著屋內的情景。
是心慈!真的是心慈嗎?
西門涯眨了眨眼睛,屋內娉婷的身影仍在,還出聲輕喚念兒的名,輕輕柔柔如春風的嗓音迴盪在屋裡,讓他激動滿懷。
「心慈!」他連自個兒是怎麼喚出口的也不知道。
俞心慈渾身一震,轉過身面對她日思夜念的男人。
「涯!」
他確定這不是在作夢!
西門涯一個箭步的踏入房內,展開雙臂抱住自己思思唸唸的可人兒,她的體溫、她的呼吸,乃至她身上的馨香味兒,都告訴著他一件事——
他的妻子沒有死!
「你還活著,你真的還活著!」感謝上蒼把妻子還給了他。
「涯,你抱得太緊,念兒會受不了的。」俞心慈輕聲提醒丈夫。
西門涯鬆了手,目光充滿震驚、喜悅,他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她,怕一眨眼她就會自他的面前消失。
「為什麼不回來?」語氣中沒有責怪之意,只有感謝。
「我也想回來,但我生了念兒沒多久,便昏睡好一段時間,多虧寒煙照顧我,不放棄救我的念頭,我才能站在這兒跟你說話。」
「寒煙?是那位少女嗎?」
「是的,她叫江寒煙,是退休的江御醫的女兒。」
西門涯摟著她坐了下來,聽她細訴。
「其實多年來,江御醫從未放棄過救我的希望,他雖不在宮裡盡力,但也沒有真正享清福,他一直在尋找救我的藥方。」
「那你的失蹤又是怎麼一回事?」
「那一日我才踏出西門府,一股暈眩猛然襲來,我差點站不住腳,幸好碰上正要來西門府的寒煙,她是為了完成江御醫的遺願而來。」頓了頓,她有些戚傷,
「我告訴她,我就是俞心慈,要她別上西門府了,於是她便帶走我。本來我是想請
她帶消息給爹,要他老人家安心,但寒煙不願意,她說在她沒為我解毒前,她不會讓任何人知道我的消息。」
「生念兒時,你毒未盡解?」雖已是往事,問到這話時,西門涯心一提,胸口窒悶。
她點頭,「生孩子本就是件極為危險的事,更何況我身懷毒素,生了孩子後,
體力也幾乎用盡,我心想自己沒希望了,但又很開心,我終於為你留下子嗣,我本以為我死定了,才會請寒煙將念兒交給你。卻沒想到縱使我昏迷,寒煙也從未放棄過救我。」
「那現在你體內的毒完全解了?」
「是的,我此刻是正常人。」
西門涯深呼吸好幾次,才能夠將充斥在胸口的激動給壓制下來,又問:「不對,你是怎麼進來的?沒道理守房的人都不知道。」
俞心慈笑道:「是二弟悄悄帶我回來的。」
「二弟?」
「寒煙說那日他偷偷跟蹤著她,才知道我的下落。」
西門涯濃眉一揚,眼一挑,頗為不悅,「他早就知道你的消息了!」他早就知情,竟然不告訴他!任他這些日子來傷痛欲絕!
俞心慈空出一手,輕輕的拍了拍丈夫的胸口,要他別生氣,「別怪二弟,是寒煙的意思:因為她也不確定是否真的能夠救活我,她只是不想給你希望後,又讓你陷入無盡的絕望。」
西門涯再次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反正心慈還活著,其他的事也就別太計較了。
「心慈,我愛你,很愛很愛你。」
「我知道。」
他的思念、他的深情,還有他把孩子取名為「念」,就是思念著她,種種的一切西門揚都有轉述給她聽。
「你……你會原諒我吧?」西門涯語氣裡有著不確定,他曾經那麼無情冷酷的傷害她。
「我一直明白你的用心,雖曾怨過你、恨過你,但也只是一剎那。」若他不是在乎她,又何必要傷了孩子。
「心慈!」
「我感謝上蒼讓我重生,讓我和你再續夫妻之緣。」她的小臉貼在他溫厚的胸
西門涯心一動,終於明白神算子的話——險中求生、生中求死,是死是活皆看上天。
這一切但憑天命呀!
從今而後,他會以更多更深的愛意來包圍她,如同此刻。
俞心慈柔順的承受他的熱吻,胸口漲滿說不出的甜蜜。
她的幸福、她的人生,才正要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