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之夜,新娘子獨守新房一整夜,對新娘子而言是極為不堪、傷心的事。
雖然西門涯曾冷落前三任妻子,不過新婚之夜都有待到天亮,不像此次,才進去一會兒就出來,便再也沒有踏進屋去。
於是,諸多揣測四起,最後結論是:西門涯一點也不喜歡俞心慈,才會對她如此冷漠,連做表面功夫也不想。
這些傷人的話傳到寶兒耳中,她為小姐叫屈、不值,小姐在俞府是受盡嬌寵,哪曾被人這麼的冷落過。
「小姐,姑爺怎麼可以這樣子。」動作俐落的為俞心慈梳髻,寶兒很不滿意的哇哇叫。
「寶兒,不可胡言。」俞心慈輕聲斥道。她知道寶兒是心疼她,但是這兒不比俞府自在,不容得她這般無禮放肆。
「可姑爺他明明就很過分嘛。」寶兒氣得快哭出來了。
俞心慈無奈的歎了口氣,「我想夫君也不是故意的,你想想,他掌管這麼大的家業,要付出很大的心力,沒時間理會我是很正常的事。」她反過來安慰寶兒。
聽到小姐為姑爺說話,寶兒更為惱火,她氣姑爺有眼無珠,不懂得珍惜善良的小姐。
「小姐,忙碌不可以當作借口,好歹你也是姑爺剛入門的妻子,他說什麼也該每天過來見你一面,怎麼可以把你拋在這兒不理不睬?」寶兒對這位嚴肅的姑爺就是有諸多不滿。
「好了,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這兒是西門府,有些話還是別亂說。」
寶兒還想說些什麼,但小姐說的一點也沒錯,只好將不滿全壓制下來。
俞心慈見寶兒終於願意閉口,這才放下一顆心來。
然而,再多的解釋也比不上她被冷落的事實,她嫁進西門府一個多月,只除了在新婚那一夜見過西門涯之外,再也沒見到他的身影。
她曾問過小姑西門燕,得到的回答是西門涯在新婚後隔日下午就出外去辦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他已是她的夫君,然而他的行蹤竟然是從他人口中得知,坦白說,她的心裡很傷心、很難過。
她不免自問,她這樣也算是他的妻子嗎?
從新婚那一夜,依他的言語、表情來判斷,她看得出他是位不容任何人左右的男人,被迫娶她為妻,他心裡一定十分不快。
沒有人願意被迫做不喜歡的事,更何況是西門涯這種不容人左右意志的男人。
所以,對於她的夫君,她只能選擇被動的等待。
不過,日子雖在疑問下度過,她也沒讓自個兒閒著,她主動、努力的去接觸西門府的每一個人,希望能夠跟他們好好相處;只是事與願違,西門揚的眼裡只有刀劍存在,西門遙則只有花草,至於西門燕,她很忙的,常常見不到她的人影,就算她有空了,也都在歇息,她自然也不好吵她。
因此,就算丈夫不在身邊,且西門府的人對她不怎麼友善,她還是不能因此懦弱、退縮。
給了自己勇氣後,俞心慈站起身,準備上西門揚那兒,看他練劍其實也是件挺好玩的事,只不過要小心刀劍不長眼。
俞心慈才出了內室,來到花廳,寶兒就如急驚風似地衝了進來。
「小姐,姑爺回來了。」寶兒氣喘吁吁的說出好消息。
「他現在在哪裡?」聽到這消息,俞心慈笑得好開心。
「在書房。」
寶兒話一說完,俞心慈已經步出房間,直往書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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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俞心慈腳步在書房外頭停頓時,心下不由得生起一股不安,那日他不高興的
離開新房,這會兒還會想再見到她嗎?
俞心慈咬著嫣紅的唇瓣,猶豫不決的考慮要不要進去。
就在此刻,房門突然打了開來,她抬起頭,對上西門涯冷肅的俊容,心陡地一跳。
西門涯銳眸淡掃了恬靜柔美的她一眼,不帶任何情緒的問:「有事?」
俞心慈微啟朱唇,不知道該怎麼說。
她沒說話,他也沒再問,只不過目光不由自主地緊盯著她那二片紅唇,讓他想起新婚那一夜,那飽滿柔嫩的觸感,讓他有股衝動想再嘗一次,想知道是否如上一次那般甜美。
由於毫無預警地見到他,此刻的俞心慈手足無措、心慌意亂,眼眸裡充滿無助與不安。
她很害怕會再次見到他厭惡的表情,或者是聽到譏諷的話,那都會讓她傷心,甚至不知該如何再面對他。
西門涯皺了皺眉,不知怎地,她眸中所承載的悲傷情緒,勾起他的不悅。
他並不是無情的男人,但也不是會為女人而輕易動怒的男人,但一見到明明該是柔弱怕生、面對他時卻又堅強的她,他的胸口就會莫名地湧上自己也無解的煩躁、氣悶。
「你不喜歡這兒?」再也看不下去她楚楚可憐的嬌弱模樣,話就這麼逸出。
「我沒有,你怎麼會這樣認為?」俞心慈連忙否認。
「你的眼裡充滿著哀怨、指控。」
俞心慈心一驚,一方面是因為他敏銳的察覺力,一方面是氣自己,竟然在他面
前洩露出不開心的情緒。「對不起。」
「為什麼道歉?」
「我不是不喜歡這裡,而是因為見不到你。」
聞言,西門涯渾身一僵,目光直直地定在她那雙充滿情意的眸子上。
他不懂,她為什麼要這樣看著他,彷彿想向他訴說什麼,又彷彿顧忌著什麼。
但所有的疑問卻敵不過乍起的揪心之痛,彷彿他也跟著她飽嘗著孤單寂寞。
暗自深吸口氣,他壓下胸口那莫名不該有的躁動,以著平板的語氣道:「我希望你能夠早日適應我不常在府邸的生活,這是身為我西門涯的妻子最基本要能夠做到的。」
「我會盡力達到你的要求。」俞心慈想也沒多想的回應。如果這是身為他妻子要做的,那她會極力的克制自己不要來打擾他;縱使對他的思念已成災,縱使要承受這種磨人的煎熬,她也會隱忍下來。
盯著她故作堅強的表情,西門涯心頭一緊,極力壓下脹滿胸口那從未有過的愧疚感覺,淡淡的道:「回你房裡去,我還有事要忙。」
其實,該忙的事情已經忙完,剩下的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晚個幾天再處理也行,但他就是想避開她,不想再見到她那雙承載著濃濃情意的眸子,柔情似水,足以讓他冷硬的心也變得柔軟。他不想改變自己,不想!
「那我不打擾你了。」俞心慈微笑的對他說完後,連忙轉身離開,不讓眼角的淚珠滑落,惹他不悅。
西門涯深沉的黑眸直直盯著她纖細的背影,有好半天仍呆站在原地,回不了神。他不明白自個兒為什麼會去在乎她的情緒,不明白自個兒怎麼會說出身為他妻子的基本要求,這些話他從未對前三任妻子說過!
更不明白新婚之夜,他怎麼會吻她?
她的出現會在他的生命中佔什麼樣的位置?這問題他必須要好好思考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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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俞心慈一再的告訴自己不要去打擾西門涯,但是明知道他在府邸,卻又要她如何不想見他呢?
經過數天的掙扎,最後她還是敵不過思念之情,悄悄的來到書房外頭,只盼能夠看他一眼,稍解她的相思。
然而到了以後,她驚愕的知道一件事——西門涯和商號的管事們從早上進去後就再也沒有出來,如今快到黃昏,他們竟然只有匆匆的扒了幾口飯。
這讓她頭一回動了怒火,氣他如此不愛惜身體。
於是,不顧寶兒和伺候西門涯的婢女蜂兒、蜜兒的阻止,她硬是要進去勸他。
她鼓起勇氣舉手敲門,片刻,室內傳來西門涯威嚴低沉的嗓音。
「進來。」
俞心慈推開門,緩緩的步入書房,見到的是西門涯坐在案桌後,兩旁坐著商號的管事,個個面色沉重,像是發生什麼不得了的大事。氣氛凝重到讓人害怕。
兩旁管事見進來的是夫人,有志一同的朝她頷首。
西門涯僅是冷淡看了俞心慈一眼,語氣平板的問:「有重要的事?」在忙的時候,他最不喜歡受到不相干的人打擾。
不過才幾日沒見,這回他僅是淡瞧她一眼,就讓她雙腿發軟,全身抑不住的開始發抖。
雖然他沒有對她凶,但她卻有一種他正斥責她打擾他辦公的感覺。
等了好一會兒,沒聽到任何回答,西門涯再次開口,只不過這回語氣更淡了:「如果沒事的話請你離開,我還有事要處理。」他已經給了她時間,是她自個兒不懂得把握。
如此冷淡的逐客令,讓原本心情已經夠慌亂的俞心慈更加不安,她甚至感覺到兩旁管事的冷眼,彷彿在說著:婦道人家怎麼可以打擾男人辦公,真是不知輕重。
但是,一想到他的身子……
她悄悄的握緊粉拳,鼓起勇氣道:「夫君,你已經忙了一整天,該休息了。」
話一出口後,她發現其實也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困難。
西門涯挑起眉,眸光深沉的盯著她看。
兩旁管事則嚇得瞪大眼眸,這種關心的話語是身為妻子該說的,但唯獨西門涯的妻子不必說。
因為西門涯不但是工作狂,還是位不讓人左右意志的男人。
當然,西門涯的前三任妻子,每一位皆妄想管他的事,包括他們公認最會做表面功夫的三夫人,可到最後西門涯只消一記冷厲的眼神,她馬上從威猛張狂的母老虎變為乖順的小貓咪,連氣也不敢多吭一聲。
所以,他們現在正等著看這位四夫人何時會夾著張狂的尾巴,倉皇的奔離書房。
果不其然,西門涯的眸光一變,如十二月寒霜飛雪,狂戾的掃向弱不禁風的俞心慈。
他承認對俞心慈這位自動送上門的妻子就算再怎麼不高興,心裡頭還是有那麼一丁點憐惜,但不代表她可以在他面前放肆、撒潑。
早就有他可能會生氣的心理準備的俞心慈挺直腰桿,面對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
「談了一整天的公事,我認為已經夠了。」溫柔的語氣中充滿著堅定不移。
「你只不過是婦道人家,懂什麼商場的事?」西門涯疾言厲色的道,絲毫不留情面,是她自個兒不懂得進退,不能怪他不給面子。
不看他嚴厲的眼神,不把他傷人的斥責話語聽進耳中,俞心慈說出看法。
「我是不懂商場上的事,但我清楚的知道唯有健康的身體,才有辦法完成你的商場霸業,做人是爭千秋,不是爭一時。」像他們這種健康的人,是無法體會她與死神搏鬥的痛苦、悲哀。
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個兒不能有夢想,對於一個知道死期的人而言,多活一天,多和家人相聚,那才是最實在的事。
直到她十二歲那一年遇見他之後,這一切全改變了。
是他給了她活下去的勇氣,是他讓她有追逐夢想的決心。
所以,在她僅剩的日子裡,她要做好他的妻子;縱使他不會喜歡上她,但只要能夠陪伴在他身邊,她死而無憾。
也正因為如此,她無法眼睜睜見他為了追逐名利而一點一滴的糟蹋生命。
他已經是她的全部,她不想他有任何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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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筋暴起,西門涯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從來沒有人敢對他說這種不敬的話,從來沒有!
抬起眼,他目光森冷的看向俞心慈,怒火頓時消失一大半,他向來欣賞有勇氣、有膽識的人,就算是女流之輩也一樣。
他的妻子面對他的嚴峻臉色、冷冽眼神,竟然連眨眼也沒有的直直望著他,真的是好樣的。
倒是兩旁的管事,因為俞心慈的不敬之言,西門涯陰沉駭人的臉色,個個嚇得心險些跳出來。
「那你現在認為我該怎麼做?」西門涯語氣冷淡,直視著一點也不畏懼他冷臉的俞心慈。
西門涯的問話讓管事們個個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他們從來沒見過惹西門涯生氣的人,此刻還能夠安然站在這兒。
或者是主子不想讓四夫人太過難看,畢竟她才剛入府不久,還算是在新婚期。
他們有志一同的眸光露出憐憫之色,眸光齊望向俞心慈,希望她不要再語出驚人,他們的心不堪再受到驚嚇。
俞心慈聽得出他這算是給她台階下,但為了他的身子著想,她不能順階而下。
「今天到此為止,你該讓他們回去吃飯。」
西門涯挑起眉,他這位妻子管得未免也太沒道理了吧!
「他們已經吃過了。」
俞心慈皺了皺眉,「那算是嗎?我瞧端出去的飯菜都只是隨意扒了幾口,他們真的有吃飽嗎?」就連午後所端進來的八寶點心,也都只嘗了數口,那根本不能填飽肚子。
西門涯怔了一怔,他倒是從來未注意過這件事。
「夫人說的可是真的?」
主子突然這麼一問,數十位管事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在沉重的氣氛下,伴隨著主子的嚴峻表情,就算是山珍海味,咀嚼起來也是一點味道都沒有。
俞心慈沒讓管事們有出口回答的機會,事實上她也不認為管事們敢開口說話。
「請你別刁難他們,我不認為他們這些盡責的管事會因為自個兒的肚皮而誤了公事。」
管事們聽了好感動,四夫人的話直說到他們心坎裡,其實他們偶爾也會想和家裡的妻兒好好的吃一頓飯,奈何工作繁忙,除了過年過節外,他們甚少有機會陪陪妻兒。
不過,西門涯雖治家如治軍,對手底下的人並不吝嗇,薪俸足足高其他府二倍多;也正因為如此,他們的妻兒可以過著衣食不愁的日子,讓他們在覺得愧疚之餘也有一絲驕傲。
頓時,他們對這位四夫人,從原本帶有輕蔑之意倏地變為尊重。
西門涯臉色難看到極點,俞心慈講的每一句話聽來都像是在指責他。
「今天就到這兒,你們全下去。」
兩旁管事對看一眼。
其中一名年資稍久的管事道:「主子,夫人她……」
「下去。」西門涯打斷管事要說的話。
數十位管事見到西門涯深沉的臉色,個個暗呼不好,不敢再多言的全起身退了下去。
俞心慈見管事們一個一個的出去,每個人皆對她投予憐憫的目光,她這才驚覺到自己已經惹怒西門涯,正當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時,西門涯已經來到她面前,以著威逼十足的嚇人態勢直直瞪著她。
「有什麼事直說。」嚴峻的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耐。
「我、我不懂你的意思。」他如嚴冬般讓人感到冷意的俊容,看得俞心慈心驚膽戰,回話的語氣也戰戰兢兢。
「別裝蒜,你要珠寶還是要銀子,儘管開口,我西門涯絕對不會虧待你。」在他眼中,女人都是愛慕虛榮的。
瞧西門涯鄙視的神情,俞心慈頓覺受到侮辱,連忙為自己辯解,「我不要那種東西,請你別把我當作虛華女子,我只是擔心你的身子。」
西門涯不信的冷哼一聲,彷彿斥責她在說謊。
「如果你不要那些東西,又為什麼要嫁給我?」對她,他思考過一段日子,最後,他得出一個可以說服自己的結論,那就是她本性愛慕虛榮,看上他的財富、權貴。
這回,俞心慈連心都受傷了,頓時怒氣一揚,衝口道:「你與其猜測我有沒有不善的意圖,何不先想想你有沒有盡到丈夫的責任。」
西門涯怔了怔,深邃的眸子不掩訝異地瞪著她怒氣騰騰的粉臉,沒料到她會說出這種話來。
俞心慈氣得怒火沖天,揚聲呼道:「蜂兒、蜜兒。」
片刻,二名模樣俏麗的丫鬟奔進書房。「夫人。」
「伺候爺用膳。」話落,她帶著怒火轉身離去,壓根兒沒見到西門涯如見鬼魅般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