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破曉,殷雲醒了過來,思緒漸明的他這才憶起救他的姑娘。
他正要起身,卻訝異的發現躺在他懷中的竟是那位姑娘。
難怪他總覺得胸口被一種軟綿綿的東西壓著,帶給他一種溫暖的感覺,原來是她。
殷雲輕輕的推開她,考慮著要不要喚醒佳人。
他這麼一驚動,原本睡得極不安穩的沈凝香緩緩地睜開眼。她倏地一愕,昨夜因昏暗不明,再加上心慌意亂,她完全沒注意到這男人的長相,渾然不知他……
眼前這名男人寬額高鼻、濃眉大眼,似笑非笑的嘴角隱含著一種睥睨天下的氣息,這般英姿煥發的男人足以讓任何女人傾心。
她被他俊逸不凡的外貌、氣質吸引住了!
殷雲也呆住了,這位姑娘雖面覆薄紗,看不清她的真面陽,但她那雙水靈大眼像是會說話一般,驀地勾走他的心,愈是凝神盯看,愈覺得她的星眸猶如深不可測的大海,淹沒了他的理智……
驚覺自個兒的失態,沈凝香連忙推開他站起身。
她昨夜怎麼也睡著了?一想到她睡在陌生男人的懷中,心緒紊亂的她慌張地往大門走去,手腕卻被身後的男人緊緊扣住。
「放開。」不敢回頭,她輕斥一聲,柔柔的聲音中帶著驚慌。
殷雲沒說話,她手上所傳來的溫暖,讓他心中漾起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只覺得心湖微微蕩漾著。
沒有任何回應,他又沒有放手的意思,沈凝香不解地回過頭,晶亮的眸子中有著一絲害怕,她膽戰心驚地望著他。
「你先告訴我你的閨名,我就放開你。」
殷雲定定的望著她那撩撥人心的星眸,低聲說道。
「男女授受不親,你快放開!」她頭一回遇到如此霸道、無禮的登徒子,虧他還是玉樹臨風的俊逸男人。
「只要你不離開,我就放手。」
話一出口,連殷雲自個兒也覺得驚訝,他不曾為了任何人如此的霸道過。
「你……我好心的救了你,你卻如此無禮,分明就是忘恩負義!」沈凝香驚慌地斥道。
聞言,殷雲放開她,「謝謝你。」
他真誠的態度、溫柔的語氣,緩和沈凝香不安的心。
她抬起眼,瞧了瞧殷雲似笑非笑的俊顏,又慌忙的低下頭,臉頰一片燒燙。
自個兒是怎麼了?怎麼如此失態?
雖然沈凝香覆著面紗,但她羞赧的舉止有一股媚人的韻味,殷雲愕然的發現,他的目光完全被她吸引。
見他不發一語,沈凝香有些慌亂,她咬了下嫣紅的唇瓣,再次抬起頭來,對上了殷雲深沉幽邃的黑眸,心跳倏地加快,連呼吸也急促起來,彷彿她的靈魂、神智都被他掠奪了。
殷雲微微一笑,刻意放柔語氣,生怕再次驚擾到佳人,「我剛才失態了,沒嚇著你吧?」
面對如此有禮的他,沈凝香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低著頭,借此躲避他灼熱的目光。
奇怪,她的心是怎麼了?從來沒跳得這麼快過、這麼亂過啊!
看出她的不安,殷雲知道是他太急躁,所以他沒再追問她的閨名。
「你救了我一命,為此我應允你一事,只要你開口我都會做到,以謝你的救命之恩。」
殷雲由衷的說。
他傲視群倫的語氣令沈凝香愣住,他的口氣未免太過狂妄,彷彿天底下沒有他做不到的事一般。
「你好大的口氣!」沈凝香不信他有此能耐。
殷雲正欲開口,一道人影閃入大宅。
「爺,您沒事吧?」來人正是馬光遠。
殷雲點了點頭。「人呢?」
馬光遠一臉愧色,「他們自知失敗,服毒自殺。」
殷雲沉下臉沒再說話,他別過頭瞧著一臉詫異的沈凝香,「是這位姑娘救了我。」
馬光遠望向沈凝香,接著朝她恭謹一拜,以示感謝。
沈凝香大吃一驚,轉頭望著神色自若的殷雲,他似乎早料到手下會這麼做,他到底是哪一家的公子?
馬光遠起身之後,焦急地對殷雲說道:「爺,老爺出事了,請您趕快回去。」
他剛才接到宮裡傳來的消息,皇上怕是不行了。
殷雲神色一凜,「出了什麼事?」
「病危。」因為有外人在的關係,馬光遠不敢明說。
殷雲知道宮中發生大事,他態度認真地望向沈凝香,「你許人了嗎?」
他不容違抗的語氣令沈凝香怔了半晌,她愣愣地回答,「還沒。」
「那明年你還會出來賞花燈嗎?」
他記得她說過,這是間要賣的宅第,那她也不會過來了吧。
「我不知道。」雖覺奇怪,沈凝香仍乖乖回答。
「你明年的今天再出來,就算是茫茫人海,我也定會找到你。」殷雲拋下這句話後,便火速的帶著馬光遠離開。
沈凝香怔怔地看著他消失的背影,心湖竟起了漣漪,情苗正悄悄地在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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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御花園
「太子,您可回來了!」伺候殷雲的太監小高子慌慌張張的迎向他,原本著急的他感動得差點哭了出來。
殷雲臉上佈滿擔憂,他詢問小高子:「皇上的病好點了嗎?」他偷偷地離宮,是想散散心,因厭於面對皇位的明爭暗鬥,原打算過了元宵節便回宮,沒想到自個兒卻遇刺,父皇也得了急病,看來事情不單純。
「皇上等著見太子您。」小高子的眼神飄忽不定,逃避著他的問題。
他從小高子臉上看出答案,父皇可能……
殷雲快步地來到養心殿,只見宮女、太監個個面色凝重的進進出出。
「父皇!」殷雲大步到來龍床邊跪著,憂傷躍上黑眸,猶記得出官前,父皇身子硬朗,怎麼才一眨眼的工夫就變得瘦骨嶙峋,有如風中殘燭。
「皇兒。」皇帝一聽到殷雲的聲音,緩緩地睜開眼睛,原本迷濛的老眼倏地晶亮,他喘了口氣後緩緩說道:「雲兒,父皇將月國交給你,你要記得父皇平日的教誨,當一位仁慈寬厚、將百姓放在心上的君主,至於宮內……唉,若非必要,你就睜-只眼、閉一隻眼吧!」
「兒臣明白。」殷雲語帶哽咽。相信父皇自個兒也知道為何會得到急病,該是他那幾個不成材的皇弟搞的鬼!
皇帝安心的點點頭,眼一閉便撒手人寰。
「父皇!」殷雲撲在皇帝身上,痛哭失聲。
「皇上!」太監、宮女全跪了下來。
養心殿內傳出一句——皇上駕崩。
宮裡陷入一片哀傷。
原是太子的殷雲登基為皇,成為月國的新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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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
一大清早,沈府的園子裡出奇的平靜,園中有著一抹纖瘦的倩影,在鮮艷的花海中更顯優雅。
已屆十八的沈凝香出落得有如高雅的蘭花,清靈秀麗。
然而靜坐在一片花海前的沈凝香,看著爭奇鬥艷的花兒,卻心有所感的輕輕歎了口氣。
風不定、心不止,她的心就像眼前的花朵般,風一吹便搖搖晃晃,而那陣風便是三年前她所搭救的陌生男人。
她至今仍不甚明白,自個兒怎麼會喜歡上他?
雖然她救了他一命,但根本談不上認識,別說不知他的家世背景,她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再說,她從小和表哥一起長大,認識表哥也夠深,可偏偏她對表哥不曾動心過。
表哥和他一樣俊逸,但卻不及他的瀟灑,且他舉手投足間隱含著王者的尊貴氣息,不容忽視。
但,就只是因為外貌的緣故嗎?不,不是的!他給她一種莫名悸動的感覺,甚至令她情不自禁的想多看他一眼,可問題是,她連想看他一眼也是奢求呀……
唉,喜歡的人不知身在何方,不動心的男人卻三番兩次對她獻慇勤、表愛意,難道老天爺就這麼愛捉弄人,讓她認識了他,卻不能結為連理。
一想到與他結成夫妻,沈凝香的俏臉一紅,暗罵自個兒又在胡思亂想,她連他是誰都不知道呢!
翠兒遠遠的便瞧見沈凝香一會兒歎氣、一會兒歡喜,她實在不明白小姐到底是怎麼了!
翠兒走向主子身旁,轉達夫人交代的話。
「小姐,表少爺來了,夫人要為表少爺設筵,請你過去偏廳。」
表少爺住在城外,一個月進城好幾趟,每次進城都會過府拜訪老爺、夫人,其實府內上上下下都心知肚明,表少爺最主要是想見見小姐,奈何小姐對表少爺似乎一點意思也沒有,府內的下人都很著急,不想小姐真的孤老一生,因為小姐的心腸好得很。
沈凝香頭也不抬,她淡淡地道:「你跟夫人說我累了,睡下了。」話落,她起身走回繡樓。
此刻唯一能夠提起她興致的,除了他之外,再也沒有任何事。
望著沈凝香漸遠的背影,翠兒無奈地垂下頭、歎了口氣。
沒請到小姐,她包準會被夫人叨念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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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的御書房外靜悄悄的,沒有守門的太監,也沒有保護皇帝安全的侍衛,他們全部退至御書房外的幾丈遠。
一名相貌秀麗的少女出現在御書房外,晶瑩剔透的眼珠子轉呀轉的,她正是月國的五公主殷霓裳,也是皇帝最疼愛的妹子。
殷霓裳嘴角噙著一抹頑皮的笑,她放輕腳步的往御書房走去,一路上也沒人敢攔她。
在皇宮內只有殷霓裳才敢如此放肆,而皇帝也默許她的行為,不曾處罰過她。
她悄步的來到殷雲身旁,淡淡地瞄了案上的圖軸一眼。
圖軸上繪的是一名蒙著面紗的女子,她身若柳絮,姿態飄逸,由於蒙著面紗,無法得知她容貌是否猶如天仙般美麗,但是圖中那雙水靈眸子最為傳神,足以勾動人心。
「皇兄,您又在瞧這副美人圖了。」
這美人圖是皇兄親筆所繪,而且他已經瞧了不下百遍。能讓坐擁後宮三千佳麗的君王對一名女子如此失魂落魄,可見皇兄對這名女子傾心不已。
殷雲目光深沉地凝視圖軸,不發一語,也不曾抬頭瞧殷霓裳一眼。
雖然已隔三年,但至今他仍忘不了她身上的馨香氣息,那淡淡的幽香彷彿是昨日才嗅聞到的,沒有一位後宮嬪妃能讓他有那種想擁有、想珍惜的感覺。
瞧殷雲認真的樣子,殷霓裳又問:「皇兄,您怎麼不派人去尋找?」皇兄曾對她說過他與畫中女子三年前認識的經過。
殷雲沉吟了好半晌,才緩緩說道:「派遣大批人馬找尋她是浪費國力,再說也不知道她成親了沒。」
她會因為他的一句話而等他三年嗎?他不敢奢望,也不能強求。
「皇兄,國勢已定,該了斷的事也了了,您不妨趁此次元宵節出宮去找她。」殷霓裳建議。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皇兄為何沒去找那名女子,三年前皇兄遇刺的幕後主使者是四哥、五哥、六哥三人,顯首的是四哥,因為他想當皇帝。而皇兄登基後,他們還策動了好幾次刺殺,最後一次是叛變,也正因如此,皇兄才會狠心斬了他們三,人。
皇兄當年之所以遲遲不去找她,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認為自己生命都有危險了,何苦拉她進入深宮,過著提心吊膽的生活。
如今,朝廷的局勢已定,四哥他們的黨羽已剷除,不會再有皇位之爭,當然也不會再有人刺殺皇兄。
「這……」身為一國之君,他竟為兒女私情而遲疑起來,找到了又如何?
她要是成了親,他能去搶嗎?
殷霓裳明白他的遲疑,她勸道:「不管她是否已為人婦,皇兄,與其在這裡牽腸掛肚,倒不如親自去一趟,好了卻懸在心口上的事。」
皇兄是一國之君,日理萬機,不該為了一名女子有所牽掛。
殷雲默默不語,眸光一濃,直盯著畫中女子。
情愫漸深,該不該去追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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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元宵節,街道上如同往年般熱鬧滾滾。
然而在一處離人群稍遠的角落,站著二名女子,身著演紫衣衫、蒙著面紗的女子正是沈凝香,站在她身後的則是翠兒。
沈凝香眉頭深鎖,澄亮的眸子中竟有晶瑩的淚珠滾呀滾的,似乎隨時會奪眶而出。
她重重歎了一口氣,希望愈大,失落也愈重。
「小姐……」翠兒輕喚了聲。
她不能明白小姐為何眉頭深鎖、一臉憂愁,更奇怪的是,這三年來一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姐,每當接近元宵節的前幾日,心情特別愉快,而且還反常地說要出府觀看花燈,不過等到燈會結束後,她又總是一臉愁容、哀聲歎氣。
他還是沒來!
她真的不懂自個兒到底是怎麼了!只因為見過一次面的男人邀約,每到了元宵節她就會出府到這裡等他,人家說不準是隨口說說,全然沒擱在心上,而她卻……放在心上。
唉,全是她自作多情,他相貌堂堂、器宇軒昂,身旁定有美女圍繞,想必也婚配了,妻妾成群。
翠兒瞧沈凝香又是歎氣、又是蹙眉,益發不安,她小小聲的提醒:「小姐,我們該回去了。」
沉默了好半晌,沈凝香才開口:「翠兒,我想吃點東西,你到前頭去買塊酥餅給我好嗎?」
其實,她是想再多等一會兒,看他會不會出現,所以才故意支開翠兒。
他說他會找到她的,是真的嗎?她也曾進入人潮中,看能不能找到他的行蹤,雖然她自個兒也不明白,找到他又該說什麼、又能做什麼,但她就是想見他一面。
「喔。」雖然不明白一向不愛吃甜點的小姐為何突出此言,翠兒仍應了聲,快步的跑到前頭的攤位。
望著翠兒的背影,沈凝香反覆問著自個兒同樣的問題。
他會來嗎?就算來了又如何?他能夠接受一個有缺陷的女子嗎?
但是一連串的疑問,終究難敵相思之情,一到了元宵節,她的腳就像是有生命似的,會自個兒走出府來等他。
「我以為見不到你。」
一道低沉的男聲忽地在沈凝香身後響起。
她心頭一顫,快速地轉過身,她心心唸唸的男人就在前方,正含笑的望著她。
乍見她站在這裡時,他既意外又歡喜,沒想到她真的會等他,況且瞧她的打扮,應該尚未嫁作人婦,這讓他心底升起了希望。
他身為君王,後宮妃子眾多,豈能和百姓搶妻子,害得人家家破人亡。
望著殷雲,沈凝香突然想哭,一陣又驚、又喜、又惱的情緒襲上心頭,她幾乎不敢相信這些日子的等待不是-場空。
「你真的……我還以為你……」話未竟,沈凝香驚覺自個兒的舉止過於大膽,連忙別過臉。
「真的什麼?」殷雲笑問,他邁開大步的走向她。「你該不會以為我忘了這個約定吧?」
沈凝香低頭不語,她是真的以為他忘了。
殷雲臉上勾起一抹溫柔的笑,盯著沈凝香雙手絞著香帕,羞答答的緊張模樣洩露了她的少女情懷。
「既然你不想看到我,那我走便是。」看著她的嬌羞模祥,殷雲突然起了逗她念頭。
一聽他要走,沈凝香連忙抬起頭來,目光接觸到他似笑非笑的樣子,這才明白被他耍弄了。
惱羞成怒的她轉過身去,背對著他。
殷雲大步繞到她面前站定,笑道:「不過是句玩笑話,你生氣了?」見她柔情似水的眸子因生氣而躍上嗔怒,別有一種動人韻味。
沈凝香瞪著殷雲的笑臉,一時之間竟不知該怎麼回嘴,怔怔地望著他。
殷雲與她對望,心頭倏地一震,她含情脈脈的眸子中有著牽動他心緒的柔情,如絲的情感織結著一張無邊無際的網,牢牢的困住他。
沈凝香心跳加快,他灼熱的目光像是要把她焚燒殆盡似的。
殷雲眸光一凝,他想看看面紗底下的她面貌如何,心念-動,他突然探手扯下面紗。
沈凝香的臉色稍嫌蒼白,眼底掠過一絲震驚,應該是被他突來的舉止嚇著,但卻無損她清雅絕俗、秀麗無比的容貌,令坐擁後宮三千的殷雲看癡了……
「你……」沈凝香驚懼萬分的退後好幾步,不知該說些什麼,她從來沒碰過如此大膽的登徒子,而且還是她的意中人……一想到這兒,她的雙頰不自覺地緋紅。
殷雲瞧她由輕嗔薄怒轉為羞澀赧然,一時間看傻了眼,待他回過神,翠兒正朝他們走來。
心念一轉,他低聲說道:「明天此時,我在這裡等你。」他想慢慢的認識她。
沈凝香張口欲言,但見他修長的身影轉眼間淹沒於黑暗之中,芳心倏地一緊,生怕這麼一別,又不知要過多少年才能再見。
「小姐,你要的酥餅。」翠兒將酥餅遞至沈凝香面前。
沈凝香秀眉微蹙,淡淡地看了酥餅一眼,「你吃好了。」話落,她旋身往沈府方向走去。
翠兒百思不解,小姐今天似乎特別陰陽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