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跌倒了。他的象牙手杖脫出手飛了出去。
潘妮看見公爵摔倒在地時,心裡一驚,然後不假思索地朝他飛奔過去。
她才剛旋過身,那輛急馳中的馬車車輪堪堪掠過她的裙角,疾風揚起她的髮絲。然而潘妮沒有心思去理會那輛呼嘯而過的馬車,她提起裙擺奔向不遠處那個摔倒在地的男人。
不一會兒,她已經站在他面前。「爵爺,你還好吧?」同時伸出手攙扶他。
那重重的一跤讓公爵差點站不起來。
然而他無暇顧及自己的狼狽,也顧不得他昂貴的手工外套沾上了多少灰塵。他只在意一件事。
她在這裡。毫髮未傷地在這裡。就在他眼前。
公爵勉強地站起身來,受過傷的左腿幾乎無法支持他的體重,然而他還是站了起來──在潘妮的攙扶之下。
將公爵扶起後,潘妮立刻替他拾來掉在地上的手杖。「爵爺,我想這是──」
潘妮再說不出話來,因為公爵竟然將她擁進了懷裡!
當下她所有的理智全都不翼而飛,而她的腦子則變得一片空白。
「爵爺……」
德瑞緊緊的將潘妮抱在懷裡。
「上帝……」他聲音嘶啞,且無暇理會此時此刻有多少人在看著他們,為他不合時宜的舉動睜大了眼。
他必須將她抱在懷裡,真真切切地感覺到她的體熱、她的氣息以及她胸口心臟的跳動。他必須這麼做,不為了別人,為他自己。
因為倘若他不能將她擁進懷裡,感受到她的生命力,那麼他將因為太過擔憂而立刻死去。
「噢,潘妮……永遠別再讓我經歷那種痛苦。」
透過他擁抱著她的力量,潘妮確確實實地感受到公爵內心的煎熬與激烈的情感翻騰。然而她不明白為何他會說「永遠」,還有「再」?公爵所說的話令她萬分迷惘。
而他的擁抱則令她頭暈目眩。
從來……從來就沒有人能夠像現在這樣,僅僅是一個擁抱就挑起她內心最深沉的渴望。
她嚥了嚥口水,知道她應該要推開他,但卻始終無法辦到。
只因為,當她覺得她似乎回到了她應該歸屬的地方時,又怎麼能勉強自己離開?
站在一旁已經有好一段時間的艾美和潔絲在目瞪口呆好一會兒後,終於恢復了思考能力。
艾美伸出手拉了拉公爵的衣袖,咳了聲道:「嗯,公爵閣下,很抱歉打擾你的興致,但是我想你應該也同意,倫敦街頭恐怕不是一個追求淑女的適當場合?」
聽見這話的潘妮忍不住紅了臉。
而公爵則一臉慘白,同時立刻鬆開手臂,退開一大步,然後深深吸了口氣。胸膛依然劇烈地起伏,目光依舊流連在潘妮身上,確定她毫髮無傷之後,他終於讓自己的情緒緩和下來。
當他再度開口時,已經不是用那種充滿了感情的語調,而是溫和有禮,再加上一點點適當的社交距離。
「實在很抱歉,費小姐,我不是有意唐突,只是剛才那驚險的景象勾起了我過去一個可怕的回憶,使我一時間將你錯當成我那位在馬車輪下發生不幸的朋友,因此心情才有些激動,請務必原諒我那不值得再提的愚行。」
潘妮怔楞了好半晌才點頭道:「當然。我想那必定是一段相當可怕的經歷吧。」所以他剛剛才會說是「再次」,是吧,是這樣嗎?
公爵湛藍色的眼眸因為極力壓抑內心的情感而顯得較平日更為深邃,幾乎接近墨色。「是的,非常可怕,這輩子我都不想再有相同的經驗。」
說完,他彎下腰拾起剛剛又自潘妮手中掉落的手杖,拍去他外套上的泥灰,而後轉看向艾美和潔絲。
「失禮了,兩位女士。請相信我絕對不是有意驚嚇到費小姐的。」
「當然。」艾美和潔絲異口同聲地說。然後她們注意到了公爵那不良於行的腿。
艾美建議道:「公爵大人需要幫忙嗎?呃,我的意思是,我們的馬車就在這附近,或許公爵願意到杭丁頓大宅換件外套,或是……休息一下?」
忍著腿部的劇烈疼痛,公爵道:「我沒有大礙。」看向貝夫人的裁縫店。「海莉小姐與席夫人恐怕已經在等我了,我得離開了。」他點點頭道:「幸會了,各位女士。」然後他強迫自己像個正常人一般的,一步步地走回裁縫店。
但他的心卻一再回想著再度擁抱潘妮的感覺。
放棄她,是不是他所做過最傻的事?
無庸置疑。是的。
當艾美為潔絲和潘妮添購完所有該買的東西後,仍忍不住想著費雪公爵堪稱怪異的舉止和行徑。
一直到了夜裡,她都還放不下那種不對勁的感覺。
她當然沒有忽略了當公爵看著潘妮時,眼中所隱藏不住的奇異眼神。而她很清楚那種眼神會出現的場合。
通常,只有在一個男人看著他所心愛的女人時,眼裡才會出現那種光采。
不同的是,公爵眼裡所透露的情感並不是快樂,反而像是充滿了無盡的痛苦。
艾美認為公爵藏著一個無人知曉的秘密。而這個秘密,有極大的可能同潘妮有關。
費雪公爵認識潘妮嗎?艾美不確定地想。
潘妮向來有著絕佳的記憶力,是以,如果她見過公爵──不管在什麼時候見過,應該不至於表現的像是不認識他。
艾美還記得六年前她剛剛進入社交圈時,潘妮曾經到倫敦來與她小住。但是那時她們不過是爵位低微的貴族,不受到上流社會的重視,因此所參加的宴會也寥寥無幾,而當時剛繼任的新公爵則從來沒有在那些小場合露面過。潘妮自然不可能在那個時候遇到公爵。
所以結論是……這應該是他們第二次見面。
第一次則是在昨晚的宴會裡。
因此,對於公爵令人費解的舉止,唯一合理的解釋大概就只有一個了──費雪公爵對潘妮一見鍾情。
艾美笑了出來,惹來身邊杭丁頓伯爵的側目。
「有什麼愉快的事嗎?」他伸手將她攬近。
艾美微微一笑。「親愛的,你能不能用飽含情感的眼神,專注地凝視我一會兒?」
伯爵慵懶地笑道:「我還以為當我看著你時,我的眼裡無時無刻都寫滿了對你的愛意。難道你沒看見嗎?」
「不,我看見了。」
所以艾美才能那麼肯定當一個男人看著一個女人時,那種複雜的眼神背後所承諾著的,是一段強烈的感情。
而那是在這個社會裡非常罕見的,必須好好珍惜守護。
公爵回到貝夫人的裁縫店裡時,把海莉和席夫人都嚇了一跳。
然而他什麼也沒透露,只是稱讚海莉穿著新禮服的樣子十分美麗。
他先讓車伕送她們母女回家,然後才在顛簸一整個下午後,回到坐落在梅菲爾宅邸。
總管亨利被公爵狼狽的樣子給嚇了一跳。
公爵不是帶海莉小姐去貝夫人的店嗎?究竟出了什麼事讓公爵把自己變得這麼「精采」?
「我跌了一跤。」公爵說。
跌跤?!那可不太妙。
「要不要請康寧醫生過來?」亨利掩不住擔憂地問。他照顧公爵多年,很清楚即使只是輕輕跌個跤,也可能會讓公爵跛行的情況更嚴重。
六年前那場意外沒要了公爵的命,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他還記得那一年,潘妮小姐因為被馬車撞倒而性命垂危。公爵將潘妮小姐送到醫院裡,並且不眠不休地守在床邊照顧她。當醫生宣佈潘妮小姐可能再也醒不過來時,是公爵不肯放棄希望地用愛喚醒了潘妮小姐。
然而當她睜開眼的同時,她也忘了他。
公爵傷心地騎著馬從倫敦狂馳回布萊頓。
然而他卻沒有抵達費克莊園。
那是一個雷雨交加的夜。半路上馬兒被雷聲驚嚇而意外脫韁,公爵從馬背上摔下來,天亮後才被人發現……
從回憶裡返回現實,亨利擔憂地看著公爵因為痛楚而糾結起來的眉。「我想我還是去請醫生過來一下吧。」
公爵沒有回答。因為他也陷進自己的回憶裡了。
他想起當他從馬背上摔下來那一剎那。他想到他可能就要慘死在發狂的馬兒蹄下,然而他不覺得恐懼。只因為,早在潘妮醒來後,用陌生的眼神看著他的那一瞬間,他的心已死去。
醫生說潘妮的失憶可能是暫時性的,也可能是永久性的。一開始,她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但在療養過程裡,她的確慢慢想起以前的事──只是不包括他。
他不放棄希望,守在她身邊。然而她非但沒有任何想起他或憶起他們之間的跡象,甚至在他接近她時,眼裡充滿著他無法承受的恐懼。
她怕他。
而他錯愕地發現,那都是他造成的。
要是他沒有寫那封信將潘妮約出來,自己卻為了另外一件事而延誤了見面的時間,那麼潘妮也不會被公園裡的醉漢騷擾,而驚駭地衝到馬路上,被一輛衝向路旁的馬車所撞倒。
當下他只想把那個車伕的頭給摘下來。然而當他冷靜下來,他才想到真正該被砍頭的人正是他自己。
是他自己親手扼殺了原來幸福可期的未來。
他不知道他能向誰尋求寬恕?
「爵爺?」
公爵揉著他疼痛的腿。「不用了,給我一杯白蘭地就好。」
或許他是想藉此懲罰自己。
亨利倒了一杯止疼的烈酒給他。
然後還是決定出門去把醫生找來比較妥當。
而他不知道,此時此刻一人獨處的公爵,已經下定決心要盡可能地遠離那個他所深愛的女子。
今天他已經做出了太多愚蠢的行為。必須停止了。
他不能再靠近潘妮。在他已經毀了她一次之後,他不能再去破壞她現在平靜的生活。
而與失去摯愛的痛楚相較,傷腿的疼痛簡直算不了什麼了。
他飲盡杯裡的酒,自嘲道:「敬你,傻瓜。」
接下來的幾天,倫敦城裡仍然如以往般熱鬧喧騰。
社交季的開鑼讓家中有女兒待嫁的母親們忙得不可開交。
潘妮再一次置身於華麗的宴會中,她的心情已經和上一次在格格笑夫人的宴會上有所不同,這一次,她是帶著一些期待的。
或許是因為她已經知道她將可以在這裡再遇見公爵。
是的。親愛的費雪公爵。
或許是因為他們在花園迷宮裡初次相遇的方式太過特別,潘妮極不願意地承認──在那之後,她經常想起公爵迷人的聲音以及英俊的臉龐。當然,還有他那雙湛藍色的眼眸。
從來沒發生過的,她深深地受到了迷惑。
艾美對男人的評價與潔絲截然不同。在潔絲陪她哥哥杭丁頓伯爵跳舞時,她們就躲在絲綢扇子後面,眼神一同看向一名外套裡襯著紅色背心的爵士。
「艾爵士的稱號只是一個榮譽名銜,雖然不能繼承,但他的豐厚身家可以彌補這個缺點。」艾美結論是:「可以考慮一下的結婚人選。」
「而那位領巾打得很漂亮的菲力普先生聽說寫得一手好字,他也不是貴族層級,但是他長得十分英俊,所以很多母親也不排斥將女兒嫁給他。」
「再看看那一位,蘭德斯伯爵,年紀有點老了,但是當年的丰采猶存,而且對待女性十分體貼,財務狀況也不錯,如果他邀你跳舞,潘妮,你大可以先答應後再好好考慮。」
「最後,」點評完了在場大多數適合婚嫁的男性賓客後,艾美看向最後一名單身卻尚未被她列在丈夫候選人名單上的人選。「費雪公爵……一個過去行事風格很低調的人,因此大家都搞不太清楚他實際上的財務狀況和性情,每個人對他的看法又都不太一致,他最後一次被倫敦上流社會所談論的新聞,是他在六年前一個暴風雨的夜裡,從馬匹上摔下來,跌斷一條腿的意外。」
「暴風雨?」潘妮睜大眼睛,然後視線停駐在公爵有些不方便的那條腿上。會在經過那麼多年後,還沒有痊癒的傷,在當年想必一定是很嚴重的意外吧。
「說來真巧。」艾美突然想到。「公爵發生意外的時間,跟你當年發生意外的時候幾乎是同一段時間呢。看來那真是一段意外連連的日子呀。」
潘妮困惑地眨了眨眼。「話說回來,我到現在還是想不起來,那個時候我是怎麼會被馬車撞倒的。」當她漸漸恢復意識以後,她只記得兩個哥哥焦急憂慮的臉孔,其它什麼也記不得。當時她的記憶還沒有完全恢復,是到了法國以後,才漸漸把過去所有的事想起來的──只除了自己發生意外的原因。
艾美答說:「沒人搞得清楚,當我們接到消息在醫院裡找到你時,已經是意外發生的好幾天之後了。梅菲爾醫院的康寧醫生什麼也不知道。」而且還真是典型的一問三不知。
艾美記得她那時問:「是誰送潘妮到醫院來?」救命恩人總得感謝一下吧。
而那位康寧醫生說:「很抱歉,不知道。」
「那麼是誰撞倒潘妮?」
「一個醉酒的馬車伕,不過身份……很抱歉,不知道。」
當他們要為潘妮付清醫療費用時,那位醫生竟然又說──
「不用。潘妮小姐要在醫院裡住多久就住多久。」問為什麼,得到的答案竟又是:「很抱歉,不知道。」
回想起這件事,艾美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然後說:「不管怎麼樣,總之你沒事就好。」要不然當年他們家可能會被盛怒的凡恩和克霖聯手給拆了呢。
那時克霖的船正停在新港,隨時準備歇航。由於回到約克時,潘妮的情況仍然沒有好轉,迫不得已之下,才將她送到法國靜養。卻沒想到,她一離開就是六年。
她們的話題又回到費雪公爵身上來。艾美說:「席海莉小姐無疑是這一季社交季的嬴家。不過大家都在猜測,她其實是公爵的未婚妻,而公爵以海莉小姐保護人的姿態出現,可能只是為了引起眾人的矚目,讓海莉小姐順利打進社交圈。」
艾美說的話,潘妮不是沒想過。但是她並不喜歡自己那樣想。無疑地,席海莉是一名相當年輕可愛的女孩。然而她就是很難對這件事情「樂觀其成」。
潘妮注意到──「公爵似乎從來不跳舞。」
艾美說:「或許是因為腿傷的緣故。」
「但他看起來幾乎像是沒有跛腳。」
「所以他才更不能跳舞,海莉小姐因此必須尋找其他能陪她跳舞的紳士。」
情況極可能正是如此。但是潘妮依然不願意這麼想。正想說些什麼的時候,一曲終了,杭丁頓伯爵攜著女伯爵的手朝她們走來。
很快地,艾美再度和丈夫走進舞池裡。
而潔絲則順手端來了兩杯飲料。她遞給潘妮一杯。「沙勒汀夫人的跳舞廳是全倫敦最有名的,你注意看看腳下的地板,據說這些昂貴的石材全都是從希臘運過來的,十分平坦光滑,一定要試跳看看。」
「嗯,或許是我年紀已經太老了。」所以才沒有人來邀請她。儘管她身上穿著那天公爵盛讚的翡翠綠低胸禮服。
「胡說。」潔絲低聲道。潘妮的年歲的確是不小了,但是她的皮膚甚至比她還好。而且她身上有一種迷人的氣質,任誰看到了都會驚艷不已。有好幾次她都注意到有許多激賞的目光往潘妮身上投射過來。
潘妮的魅力是無庸置疑的。
不過潔絲卻也無法解釋,為何沒有人來邀潘妮跳舞──當然,潘妮自己婉拒謝絕的不算。
潔絲好奇地注意起這件事情來。
沒隔多久,一位身材中等、年紀也中等的紳士看向這邊來了。他是奧佛爵士,威利諾伯爵的爵位繼承人。潔絲見到他在看見潘妮後,眼神一亮,露出像是很感興趣的表情。
果然,奧佛爵士朝潘妮走過來了。
一步、兩步、三步──
咦?潔絲楞了一楞。
只見原本正在與其他人閒談的費雪公爵突然轉過身來,走到奧佛爵士面前,邀他加入談天的圈子裡。
奧佛爵士猶豫了一下子,最後還是跟著公爵一起加入他們的圈子中。
潔絲納悶地看著這景況。然後她格外地注意起四周圍的人們來。
沒過多久,又有一位紳士「狀似」要走向潘妮這裡了。
但同樣的,這位紳士在還沒抵達目的地之前,又被費雪公爵給絆住。
這時潔絲懂了.
難怪沒有人來邀請潘妮跳舞。
恐怕這都得怪費雪公爵。只不過,他究竟是故意的,還是無心的呢?
當然是故意的。
公爵嫉妒地想。
他沒有料到潘妮穿上那件新裁的綠色禮服,看起來會那樣地動人,遠遠超過他原先所想像的迷人。
她濃密的金髮鬆鬆地綰在腦後,幾撮髮絲垂在雪白的頸部和低裁的胸口上誘人的擺動。讓公爵差點忘了他才發過誓不再靠近她。
因此他一整晚都盡量讓自己背對著她,強迫自己忘記她的存在。
但還是失敗了。
他不但強烈地意識到她的存在。
他甚至還意識到其他同樣深受潘妮吸引的男人的存在。
因此當華倫爵士正躍躍欲試地邀請潘妮跳舞時,他根本是未加思索地,就上前絆住他與他交談起來。所用的餌,自然是狀似不經意地提起他在梅菲爾和肯辛頓區的投資計畫。
目前,在倫敦,布魯斯貝利區還是地段最貴的一帶。但是人口已經飽和,沒有繼續開發的價值。反倒是鄰近倫敦郊區的肯辛頓和梅菲爾的建築藍圖大有可為。未來只要大型的醫院和車站一建好,就會有很多人遷往梅菲爾和肯辛頂。因此此時投資的獲利絕對是可以預期的。
再如何不善理財的貴族在得知這個計畫後,也跟著表現出極感興趣的樣子。也因此費雪公爵才有辦法把他們全暫時帶離潘妮的身邊。同時汗顏心虛不已。
不能再這麼做了。害潘妮當壁花並不是他的本意。他應該要讓她去尋找自己的幸福。上流社會的男性畢竟不全是貪好聲色的浪蕩子,還是有少數幾位是適合結婚的。
然而在他又拉住一個男人加入他們的投資計畫後,他終於不得不承認。
好吧,潘妮可以跳舞。
但舞伴只能是她的父兄或未來的丈夫。既然他們現在都不在這裡,那麼他就必須負起保護的責任。
該死!他真是該死的虛偽!
當他抬起頭,赫然發現潘妮不知何時消失在宴會廳裡時,他的心跳差點沒停止。
「費雪公爵,你剛剛提到大型醫院……」
德瑞已經心不在焉。「哦,當然,大型醫院。不過很抱歉,各位,我突然有些頭痛,無法繼續這個話題,或者我們改天再聊?」他邊說邊退出那個圈子,然後讓自己不著痕跡地隱進人群裡。
要是有人膽敢將潘妮帶進幽暗的花園裡,他可能會扭下那個登徒子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