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幾天,夏日戴著墨鏡到公司。
一天、兩天,也就算了。但三天、四天下來,下屬見到她都忍不住關心地問:「首席,室內燈光太刺眼了嗎?」
夏日昂起下巴,冷冷地答:「我得了結膜炎。」
「啊,原來如此,請保重。」並不是什麼他們辦事不力出了問題,大夥兒總算放下一顆忐忑不安的心。但夏日異常的冷漠,卻仍教設計部的領空籠罩著一層厚厚的雲霧。
也許首席是為了明春的時裝展在煩惱吧,眾人猜測。但真相究竟是什麼?沒有人敢去問當事人。
不,也不是沒有人。
趙星在夏日的設計室門外悄悄地問助理千代:「她說她得了結膜炎?」
千代低聲道:「是。首席是這麼說的。」
「那她最近有對你們微笑過嗎?」
「沒有耶,太不尋常了,首席向來笑口常開的,最近情緒不好,一定是因為眼睛不舒服的關系,再不然就是……」
「就是怎樣?」
千代將聲量壓得更低:「女人每個月來一次的那個。」
「啊。」趙星懂了。他老婆有時候也會這樣。只是夏日從來沒陷入低潮這麼久過,當真是因為生理上的不適嗎?身為好友兼兄弟,趙星不得不探查出真正的原因。
「好,我進去了,替我祈禱。」
「經理加油。」千代無聲地給與鼓勵。
鼓起勇氣開了門,趙星咧開嘴笑。
「嗨,夏日親親。」伸手不打笑臉人,先笑一笑總沒錯。
夏日正在將用完的檔案歸位,回頭看見趙星,便道:「嘿,來得正好,我要請假一個月。」
趙星楞了楞。「請假?」
夏日將一個卷宗交到他手上。
〔這是春季設計大賽甄選出來的新銳設計師,聘用這幾個。催催“韓記”快把我訂的那匹絲送來,我回來的時候要看到成品。還有叫傑傑和lily代替我去看米蘭的展。阿諾說他開發出一種新布料,叫他送一份樣品過來,還有——」
趙星抱著卷宗,頭昏眼花。「等一等,小夏,你在干嘛?交代後事?」把他當秘書用啊。
「我剛不是說了嗎?我要休假。」夏日看他一眼,從桌子上拿起一份備忘錄。「記不起來?沒關系,看這個,該做的事都記在上頭了。」好了,事件交代完畢,夏日持起車鑰匙。「拜。」
丟開卷宗,趙星趕緊拉住她。「小夏!」
夏日扭頭看他。〔還有什麼事?」
趙星仔仔細細審視著夏日戴著墨鏡的臉龐。〔不會是跟結膜炎有關吧?」
夏日輕點個頭。「所以我才要休假呀,我的眼睛都快痛死了。」
「真的是結膜炎?」
夏日反問:「不然你以為是什麼?」
趙星啞口。看著夏日許久,突然,他伸手摘下她的墨鏡,若有所思地道:「好嚴重的結膜炎啊,眼睛都腫起來了。」沒有結膜炎會讓眼皮浮腫的,這分明是哭過了。
夏日冷靜地將墨鏡從趙星手中拿回來,重新戴在臉上。〔星,我要休假。」
「亞修才是管人事的。」趙星試著幽默地道。
「替我填假單。」
「請假原因?」
〔……」
「小夏?」
「結膜發炎,病假。」
「小夏,我關心你。」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她這麼消沉?眼睛都哭腫了。
夏日瞪了他一眼,但趙星眼中有著堅持。
抿了抿嘴,她妥協了:「我……失戀了啦。」
趙星沒預期會聽到這個。他瞪大眼。
說出來以後,這個事實好像就比較能夠接受了。夏日搖著頭,喃喃道:「我以為我不難過,但其實我難過得很;我以為我可以不介意,但是我沒有辦法真的那麼灑脫……」
趙星走上前將夏日擁進懷裡。「那個男人一定是瞎了眼,你再掉眼淚,我都要吃醋了,別哭,小夏,不值得。」
她將頭埋在好友懷裡。「我不知道值不值得,我只是忍不住。」
「放你假,多久都可以,只要記得回來就好。」
夏日試著閉上眼。〔你知道,逃避不是我做事情的原則。」
趙星溫柔地說:「沒有關系的,我們有時候也需要轉換一下環境,到地中海的小島玩去,那裡風光明媚,氣候宜人,訂機票了沒?我來聯絡航空公司——」
「呵。」夏日終於浮出一絲笑意。「好啊,就替我訂一張機票。」
「要帶著笑容回來。」
「好。」
趙星低頭輕吻她的秀額。「乖女孩。」
* * *
曾晴巖站在「緣緣花店」的門口,彎著腰凝視著養在桶子裡的長梗玫瑰。
一朵朵嬌嫩的艷紅玫瑰含苞待放。下班途中,塞車,經過花店,忍不住將車子停靠在路旁,下了車,走到這吸引住他視線的花朵面前。
他伸手挑起一朵即將綻放的玫瑰,深深嗅進它的芳香。城市裡,車水馬龍的喧囂彷怫都被阻絕在外,他的心飄到了遠方。
她,一朵夏日玫瑰,美麗卻有刺。他試著將她的面影驅離,不料玫瑰的刺早已刺進他的心中,令他隱隱作痛著;每痛一次,記憶就深刻一寸。
對她的感覺是矛盾的。他知道自己深深受她吸引,卻又害怕這份吸引太過強烈,會將他卷進無法熄滅的火焰中,焚身。
那種熱、那種溫度,令他血液沸騰,更令他全身燒灼得痛苦。
長梗玫瑰未剔除的刺,刺進他指尖,他蹙起眉,看著血滴在指尖處凝聚起來,那紅,似火,更似玫瑰的花瓣……
* * *
屋裡有人?!
曾晴巖站在住處門前,看著亮著燈的客廳,心頭一陣疑惑。
是他出門時忘了關燈嗎?還是有人闖空門?
將公事包夾在腋下,他小心翼翼地轉動大門門把,發現,門沒鎖。
深吸一口氣,做好心理准備要與屋裡的偷兒打照面,他推開門,卻愣住了,為眼前所見的一切——「嗨,你都這麼晚回家嗎?」
夏日穿著圍裙,一只手拿著鍋鏟,一只手還擱在門把上,眼神熠熠地瞅著曾晴巖。
曾晴巖呆住了。
夏日凝視著他的臉好一會兒,心裡的柔情不減反增。她這幾天日日思念他、輾轉反側,想到要放棄他遠走高飛,心頭就百般不捨。行李明明都收拾好了,機票也訂妥了,卻就是下不定決心就此一走了之;回頭一想,覺得如果只為了一點點小打擊就放棄她等待已久的愛情,那麼她江夏日也未免太過被動窩囊了。
太輕易放棄,不僅對不起自己,日後也一定會後悔。
視線由他的臉向下,停留在他的手上,眼睛一亮!
「哇!好漂亮的玫瑰,送給我吧。」
她將他手上的單朵玫瑰拿到面前,深深一嗅,然後轉身找出一只瓶子裝水,把花養起來。
〔工作一整天,你累了吧?要不要先洗個澡?晚飯一會兒就好。」將他的公事包收進房裡,又替他將外套掛在衣架上,見他仍一臉錯愕,她抿抿嘴,拂拂他垂下來的劉海,在他額上輕輕一吻,笑道:「鍋裡的牛肉要焦掉了,我去熄火。」
原來自進門以後就聞到的香味是燉牛肉的味道。曾晴巖總算回過神來,夏日已經轉身走進廚房裡。
他揉揉眼睛,追到廚房的玄關口,忍不住又揉揉眼睛。
他看見了什麼?
他看見她穿著他的圍裙、拿著他的鍋鏟,翻動著鍋子裡的煎魚,而飯桌上已經擺好了餐具和幾道看起來色香味美的佳餚,以及砂鍋裡悶煮的牛肉湯。
「你……」聲音十分沙啞。他清了清喉嚨,試圖找回正常的聲音和思考能力。「你是怎麼進來的?」
「管理員借我鑰匙。」她說。漏掉了一段她告訴管理員她是他未婚妻的謊話。
但事實上,她用了什麼辦法出現在他屋裡並非他最關注的事。「你在我屋裡做什麼?」這似乎才是重點。
夏日將已經煎熟的魚放進盤子裡,側著臉道:「你看不出來嗎?」
他楞了楞,搖頭。搞不清楚他是否在作夢。
「傻瓜。」夏日歎了歎,好心解決他的困惑。「我在當一個墜入愛河的傻瓜,難道你看不出來我在試圖取悅你?」
她晶燦的眼神有如星光,她動聽的聲音有如潮水一波波撞進他的心裡,他無法移轉他的視線。
夏日以為他的沉默意味著不贊同。她咬著唇,勇敢地道:「你不想先洗個澡嗎?我煮了不少你喜歡的菜色——」都是跟會館的阿姨們打聽來的。
「為什麼要這麼做?」他萬分不解。在他那樣惡劣地拒絕她、傷害她之後,連他自己都覺得他做得太過分,他不值得她為他費這麼多心思。
見他態度冷淡,她不禁有些害怕會再度被他拒絕。或許是為了掩飾心中的畏懼,她挺起胸膛,驕傲地仰起臉。
「我這麼做不是為了你。」她說:「如果你要當一個頑固的笨蛋,我也不會阻止你,但是——」頓了頓。「我不習慣逃跑,那不是我的個性,如果我沒有努力過就放棄,我一定會後悔。我喜歡你,晴巖,不管你接不接受,我正在做讓自己不會後悔的事。你對我有偏見,是因為你不夠認識我,現在我提供機會讓你能夠了解我。」
深吸一口氣,夏日轉過身去,她覺得自己已經用盡全部的勇氣。他只需要輕輕推她一下,她就會掉進懸崖裡。
曾晴巖看著她纖細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好了,現在就等他宣判了。他是會給她機會呢?還是會把她攆出他的大門?夏日苦澀地想。也許根本也沒有所謂的選擇題,他對她的觀感那麼差,不可能給她一丁點機會。
等了許久……也許有一萬年,或者是一千萬光年。
她老了,而她等待已久的那個人卻還是不來。
夏日心中焦慮不安,她的肩膀僵硬,如果這個時候有人往她肩上輕輕一拍,她定會反應過度地跳起來。
他注視著她的背影,一截白皙的頸項如玉石般吸引住他的視線。他猶豫、躊躇,聲音粗嘎乾澀地說:「燉牛肉聞起來很香,我洗澡很快,等我十分鍾好嗎?」
夏日沒有回答。他已經走開。她聽見他的腳步聲離開玄關,往臥室方向走去。
她雙手掩住臉,雙肩顫抖。
好一會兒,她措去眼角的濕意,容光煥發地抬起頭。
她將煎得酥黃的鱈魚端上桌,滿意地看著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對她的愛情,一點一滴地產生了信心。
當她看著他以混合著訝異、不敢相信的表情吃著她替他准備的晚餐時,她的信心又滋長了一些了曾晴巖品嘗著嘴裡的美味,難以置信地問了一句:〔這不會是從五星級飯店買來的熟食吧?」這真的是這位看起來連爐火都不會用的女人親手煮出來的嗎?
夏日想拿湯杓扁他。〔我最好把你這句話當成是贊美。」
他抬頭看著她的嬌顏。「別生氣,我只是難以置信。〕夏日眉飛色舞地將湯杓收起來。〔試試這碗湯,味道也很不錯。」
他試了湯,讓湯頭的美味占領他的味覺。那美味,融化了他。或者很久以前他就已經融化了,才會不得不武裝起來,抵擋她的熱情,同時也阻止感情的深陷。
他雖然不喜歡寂寞的感覺,但也許他更加畏懼的是在愛情的漩渦裡迷失自我。
他抗拒竭力抗拒著,但他無法對她疾言厲色。他承擔不起看見她受傷的神色,他喜歡她神采飛揚的笑容;何況他還沒向她道歉,上回他害她哭了,他耿耿於懷迄今。
她是他心田裡的玫瑰,他欣賞她綻放時的美麗,卻也得忍受被花梗上的刺,針痛肉做的心。在遇見她之前,他不知道自己有那麼多矛盾的情緒。或許,這就是愛情令人渴望卻又害怕的原因之一。他不想愛上這朵玫瑰,但他發現這比自欺欺人還要困難。
* * *
要愛上她,是一件這麼容易的事。
「經理,快遞。」早晨,秘書露西在上司經過她的辦公桌時,帶著一絲絲好奇和一絲絲曖昧的笑將一枝長梗玫瑰交給曾晴巖。
這位不近女色,據說有「恐女症」的上司開始走桃花運了嗎?
已經連續六天了,每天早上都有一枝含苞待放的長梗玫瑰被送進總經理的辦公室來,這不尋常的事件已經引起公司上下職員的關切。
曾晴巖停住腳步,從露西手上接過那朵玫瑰,端詳了好一會兒,搖著頭,有點無奈地將玫瑰帶進辦公室裡,與前幾日連續送來的玫瑰擱在同一個花瓶中。
曾晴巖一走進辦公室裡,將門帶上,一票職員便蜂擁而上,圍在露西桌前,詢問最新情報。
「又收到了嗎?」眾人七嘴八舌地問。
露西點點頭。「是,又收到了,第六枝。」
「到底是誰送的?有消息了嗎?」
露西攤攤手。「還不知道,經理守口如瓶。」
「啊,會不會是惡作劇?」否則依經理這麼沒女人緣的男人,能跟什麼人譜出韻事?
露西回想著上司每天早上收到玫瑰花的表情,眼睛發亮地道:「應該不是。我看經理收到花時,眼睛裡似乎有光。」
「看來是一位神秘女郎。」職員某甲推測道。
某乙道:「不知經理知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曾晴巖確實知道花是誰送的。
還能有誰呢?
「夏日,你別再這麼做。」昨天在家裡,他告訴她。
「為什麼?你不喜歡玫瑰嗎?」夏日正在剝洋蔥,一邊動手,一邊被洋蔥嗆得掉眼淚。
他不答,只說:「你別老是往我這邊跑。」
「為什麼?你不喜歡有人幫你准備晚餐嗎?」
他負著手,看著她忙碌的背影,沉吟了片刻,才道:「你想證明你會做飯,你已經達到目的了。」
夏日噤聲不語。
「比起做飯這件事,我想你應該還有其它更重要的事。你大可不必把時間浪費在我這邊,你——」
「閉嘴。」她轉過身來,兩眼直直地看著他。「我替你煮飯,是為了想跟你一起吃晚餐,好讓你有機會認識我;我送花給你,是因為我想追求你,如果你不喜歡,你就說不喜歡,或者乾脆直接把我攆出去。這是你家,你把我攆出去,我絕對沒有異議。」說著,她走近他。「來,攆我走。」
她愈靠愈近,他不由得節節後退。
她把他逼到牆邊。他再也無路可退,潰不成軍。
「攆我走啊,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表現的那樣討厭我。」
他捉住她一條手臂。
「夏日!」既是苦惱,也是莫可奈何。
夏日另一只手攀住他的肩。
「別說謊話,我知道你不討厭我,既然如此,給我一個機會,又有什麼關系呢?」如果他真的討厭她,她早就已經轉身離開。
她誤會了,他何止是不討厭她而已,他苦笑。清楚地意識到自己高築的心防正一步步為她所拆除;投降,只是遲早的問題而已,何況她是如此堅持。
「別撩撥我。」他拉開她的手,走到水槽前動手清洗起菜葉。
夏日沒錯過他眼底的掙扎。她站在他身後,臉蛋輕輕摩掌著他溫暖的背脊。
「牛,我知道你喜歡我。」
她說對了。他知道。
但要一個男人匍匐在愛情面前,放棄一切尊嚴,他還做不到。
他並不了解夏日並沒有要他放棄尊嚴,承認錯誤,她只是希冀他的接納,以及一句……真心話。
望著花瓶裡新鮮的玫瑰,曾晴巖煩惱不已。
他知道今天他下班回家後,屋裡仍會有一個女人待在他廚房裡為他張羅晚飯。
她長得太美,管理員老王總是二話不說就把他大門鑰匙交給她。
也許他該不回家個一天、兩天,或許連續幾天等不到他的人,她會知難而退也說不一定。那麼他也就不必再掙扎得那麼辛苦了。
但是他昨天、前天、大前天也這麼想過,只是他終究沒忍心讓她失望。
他無法否認當他回到家中,看見她興高采烈地迎出來,忘情地摟住他給他一個吻時,那當下,撞進他心裡的是純然的幸福。
她要他「認識」她,而每多「認識」她一個風貌,他就愈無法移開視線。
他不是沒有發現到,盡管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仍似一場攻防戰,但靜寂的夜裡,有她為伴,過去那種排遣不開的寂寞,似乎已經離他千萬裡遠。
野玫瑰顯然正在努力成為一朵家花,他不知道他喜不喜歡這樣的轉變……
* * *
夏日在沙發上睡著了。
放棄地中海小島的優閒假期,連續幾天趕在下班後到市場買菜,接著再趕著到心上人家中准備晚飯,白天又忙著工作上的種種瑣事,她累壞了。
疲憊寫在沉重的眼皮上。飯後,他一如以往自動自發接下洗碗的工作,她窩在沙發上看新聞,等他來跟她聊天,或者為她拉一曲琴。等著等著,卻終於支撐不住,合上了眼皮。
曾晴巖洗好碗盤,收拾好廚房餐桌,回到客廳時,看見的,就是這幅景象——一個睡美人蜷在小沙發上,睡著了。
他走近她,在她姣好的臉龐上發現了疲倦的蹤跡。
考慮著是否叫醒她,送她回去,但夏日在這時候翻了個身,險些從沙發上掉下來。他急忙伸手接住她,她掉進了他懷中,趴在他胸膛上,作起一場美夢。
曾晴巖不知道她夢見了什麼,抱著她既柔軟又結實的身體令他心神動搖。他將雙手緊緊按在她後腰上,不敢亂動,深深覺得自己正在經歷一場非人的折磨。
叫醒她,讓她回家去。
但其實讓她留在這裡一晚也無妨,她累了,正在作著好夢,他有客房。
眼前是一道選擇題。天使與惡魔在交戰。
過去數學總是考滿分的他,如今卻不確定哪一個選擇才是標准答案。
* * *
次日,當夏日醒來,發現自己不在家中的大床上,而是睡在一間陌生的房間裡時,她不由得微笑起來。
這是個好進展不是嗎?
他開了大門,讓她住進他的心中。
沒了那層包圍在外的銅牆鐵壁,他能再抵抗她多久?
一夜好眠,夏日覺得此時此刻的自己精神奕奕、朝氣蓬勃。她拉開窗簾,果然看見燦爛的陽光照亮東方魚肚白的天空。
* * *
曾晴巖一如以往,在跟秘書打過招呼後,走進專屬辦公室裡,准備開始一整天繁重的工作。
待上司帶著微笑走進辦公室裡,關上門後,露西這才意識到事情的不尋常。
咦,今天怎麼沒有玫瑰?
總經理被甩了嗎?
這問題可別問當事人,他也正納悶著呢。
* * *
下班時間,捧著一大束紅玫瑰的夏日打扮得性感美艷,長長的卷發被在肩上,一襲連身改良式軍裝短裙凸顯她身材的修長姣好。她倚在一輛拉風的跑車前,每個經過的路人都忍不住頻頻回頭看她。
心情愉悅的夏日毫不介意聚集在她身上的自光,她十分習慣這種引人注目的感覺。
每個走出勖群公司的員工都看見她了。公司門外出現了一個世紀妖嬈美女的消息迅速傳遍了方圓百裡。
宋克翔跌跌撞撞、急急忙忙地奔下樓來,看見風華絕代的的江夏日,立刻挺起胸膛,表現出迷人的紳士風度,朝美女走去,孰料腳下一個不慎,一腳踏進了一個坑,差點沒跌個狼狽。
隨後離開公司准備到停車場取車的曾晴巖遠遠地便看到夏日,以及一群圍觀的觀眾,其中以男性居多。
原想避開這陣仗繞路去取車,但夏日已經眼尖地看見他了。
「晴巖,晴巖!」她大聲喊著。
他頓住了腳步,背脊僵硬。
宋克翔這時已經從坑洞裡爬起來,重新整頓門面,往夏日的方向走去。
夏日也朝這邊走了過來。
「江小姐。」宋克翔露出顛倒眾生的情聖笑容。
〔宋先生。」夏日微笑地向他點了個頭。
宋克翔見她笑容滿面,覺得事情大有可為,便趁機道:「今天晚上……」
他沒再說下去的原因是因為夏日已經越過他,朝另一個男人走去。
他看見她拉住那個男人不情願的手臂,對那個男人露出戀愛中的女人才可能出現的笑容。再看見她懷中那束玫瑰——跟晴巖這幾日桌上擺的同一品種,然後,他就懂了。
他兄弟的「神秘女郎」不是別人,就是這朵野玫瑰。
這個認知令他好一會兒無法思考,直到他想到一件事!
這伎倆……天天送花給對方的這個伎倆……好熟悉啊……宋克翔突然大笑起來。
然而這頭,頓時成為眾人焦點的曾晴巖可一點兒也笑不出來。
因著夏日的緣故,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他們身上。而她的裙子太短、領口太低,現場又有那麼多男人……
正想掉頭離開,一大束玫瑰花擋住了他的視線。
「你今晚有空嗎?我知道一家很不錯的餐廳。」夏日期待地看著他,等待他點頭答應。
但他卻說:「我今天晚上沒空。」也不收下玫瑰。
他是要拒絕她嗎?夏日瑟縮了下,半晌,鼓起勇氣又問:「那麼明天……」
他斬釘截鐵地告訴她:「明天晚上也沒空。」
夏日臉色倏地變得慘白。她還以為他們已經有進展了……她弄錯了嗎?他還是拒絕了她,這麼這麼地不留情面。
也許他真的很忙,她小心翼翼地問:「也許後天——」
「我晚上要回家吃飯。」他打斷她的話:「你的裙子太短、領口太低,居然還開高叉,你穿成這樣,我怎麼可能答應和你一起在公共場合吃飯……」
夏日耳中聽著聽著,臉色愈來愈難看。他批評她的穿著,彷佛她完全缺乏穿衣的品味。他好大膽!
「我穿這樣有什麼不對?」她身材傲人是事實,她凸顯她身材上的優點,想取悅他,又有什麼不對?
正當她要發火的時候,一件夏天的薄西裝外套已經套在她身上,遮住她傲人的身材,在場的男性觀眾頓時發出一聲不知是遺憾,還是惋惜的聲音。
「你如果堅持要這樣穿,能不能只在家裡活動就好?回去換我下面給你吃,義大利肉醬面,你喜歡口味輕一點,還是重一些?」
夏日的火氣瞬間被澆熄了。她發現她不僅氣不起來,而且還有一些暗喜。他是在嫉妒嗎?他不想讓別人看見她的好身材嗎?
「可是,我還打算晚餐後要請你跳舞……」她略略猶豫。
「吃完義大利面,我們可以做的事會比跳舞更有趣。」他完全陷溺在她玫瑰似的眼眸裡。
「真的?」突然有點想哭耶,怎麼辦?「能不能舉例說明?」
他的外套還是遮不住她修長的美腿。他妒心大作地跨上前一步,將她攬進懷裡。
「例如這個。」他低下頭封住她的唇,藉此向世界宣告:這朵野玫瑰是他的。他被玫瑰刺刺傷了多少回,全身傷痕累累才換來她的所有權,眾兄弟請管好自己的眼睛,別亂吃冰淇淋。
夏日被吻得暈陶陶,臉色紅潤。這個男人身上有的是熱情,他只是太習慣把熱情藏在冰冷的外表之下,讓人摸不清。
「我就知道……」她摘掉他礙事的眼鏡,深深回吻他,同時歎息似的低喃:「我就知道愛情是這樣地美好……」
* * 「
在經歷了一場令人臉紅心跳的激情之後,依羅曼史公式,一般人應該要疲累得睡著,但是夏日躺在情人懷裡,眼底卻沒有絲毫倦意。她饜足得像一只貓,唇邊帶著一抹笑,修長的手指撫著情人的眉眼以及他剛毅的下巴線條。
他緊閉著眼,夏日猜不出他此刻的心思。
她的柔軟熨著他的剛硬,細嫩的肌膚磨踏著地,享受碰觸他溫熱身體的美好感覺。
「你好熱情。」若不是剛剛親身經歷過,她絕對無法想像她這位石頭先生的本質不是冰山,而是巖漿熱燙燙的巖漿。當他爆發出全身熱情的時候,幾乎沒將她淹沒。
曹晴巖也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多的熱情。大手撫著她的背,聲音仍有些沙啞:「你則像一團火。」
激情爆發的那一瞬間,他們一起失去了理智,只想碰觸對方,褪下文明的外衣,欲望與激情的熱度幾欲要掙出沸點。
「像火?」夏日唇邊的笑痕加深了。她柔軟的胸脯貼著他,長發輕輕搔著他的胸膛,宛如一朵盛開的玫瑰那樣地笑著。「不正好可以融化你的冰冷?啊,晴巖,我多麼喜歡這樣熱情的你,我覺得我們剛剛配合得好棒,你不覺得嗎?」
他黝黑的臉龐迅速泛上一層薄紅。見她咧嘴要笑出聲。他翻了個身,將她壓在身下。
「別笑。」他實在是很不習慣面對此時此刻這種狀況,如果她再撩撥他……
「呵……」夏日還是忍不住。
窘迫之餘,他別無它法,只好吻住她,封鎖住那令他有些尷尬的笑聲。
沒法取笑他臉皮薄,她只好轉移目標,開始回吻他。呵,她容易臉紅的情人啊,多麼可愛。
夏日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她跟他是如此如此地貼近,近到她能聽到他的心跳聲。
「晴巖……」她心中充滿柔情地在他耳邊喚著。「快,靠近我,再近一點……」
她的聲音裡彷佛帶有催情的酵素,他呻吟著,如她所願,也如他心之所願地靠近她,再靠近她。
她迎向前,他更加深入。兩個人共同譜出男人與女人之間最完美的奏嗚曲。
兩顆心終於貼近在一起。
滿滿的喜悅令她幾乎要哭出來,那長久的空虛終於被密密實實地填滿,她終於令他打開固守的心防。
她絕對絕對不會讓他再將她擋在門外。再也不了。
深夜裡下起了雨,她從歡愉後的疲累中醒來。
她的情人睜開眼睛看她,用眼神詢問。
夏日將臉蛋埋向他溫熱的頸窩。〔我餓了,我們吃過晚餐沒有?」
曾晴巖的腦袋逐漸恢復清醒。晚餐……他笑了笑。
「沒有。」那是好幾個小時以前的事了,他們一進屋裡便像火碰到油一樣燒了起來,根本忘了晚餐的事。
他把夏日摟起來,將臉埋進她如雲的秀發裡好半晌,才下床穿衣。
「起來吧,我們去吃……」往牆頭上的鍾別去一眼,時間已近午夜。「消夜。」他笑。
夏日也跟著笑了。她慵懶地坐在床緣,讓他將她的衣物一件件套在她身上,享受被嬌寵的滋味。
曾晴巖把零落在地板上的衣物一件件拾起,替她套上。
他先替她穿上貼身衣物,可等到拎起她那件「裙子太短、領口太低,並且還開高又」的連身裙裝時,他蹙起了眉。
「你沒有其它像樣點的衣服嗎?」
「呆鵝。」她笑。〔這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
皺著眉將那件過分性感的裙裝丟開,他轉身從衣櫃裡拿出一件縮過水的T 恤和一條牛仔褲。
夏日看著他手上的衣服,聳肩。她舉高手臂讓他將上衣套在她身上。
然而待她換上他的衣褲後,曾晴巖依然蹙著眉。
他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明顯過大,褲腰處也松垮垮的,但,天啊,這女人看起來怎麼還是這麼性感?難道沒有別的方法可以將她的性感妥善地藏起來嗎?
夏日看穿他的心思。
「沒有辦法,天生麗質難自棄。」說完,她聳肩一笑。
這不是自負,而是事實如此。
曾晴巖目瞪口呆了好一會兒,驀地,他認命地將她扯進懷裡,苦笑。看來他得開始習慣嫉妒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