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涼,繫上來了一個新教授,你知道嗎?」李明玉的「麻雀」外號,真非浪得虛名。
不用她講,我大概也猜得出來是誰。
「就是你那個英俊的遠親。」不等我回答,她便接著說。
「哦。」我應聲,表示聽到了。
李明玉對我的態度顯然很不滿意。「你怎麼這麼冷淡,難道你一點都不高興嗎?」
我白了她一眼。我高興些什麼!我還巴不得沈恕堯別來呢!
「你這人真無趣。」李明玉老大不爽地說。
「多謝你的恭維。」我不客氣地頂回去。
忘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變得比以前更冷漠,少與人打交道,說話更不留餘地給人。
我不信任友情,尤其是女人之間。女人是一種小心眼的動物,難相處得很,看我自己就知道了。
我把龐付人際的精力投注在課業上,成果豐碩,我以第一名的成績升上二年級。
選好了菜,付賬後,李明玉拉著我到處逡巡位子。
中午時候的自助式餐廳,就像蜂巢一樣,千金難求一位。
「杜秋,這裡。」
我順著聲音看去,看到沈恕堯斜倚在椅子上,舉高手招呼著我。
他身旁坐了一個人,也是個教授,一張四方桌恰巧剩下兩個空位。
李明玉隨我看去,忘形的大喊:「沈教授——」她強拉著我往他那兒走過去。「您也在這兒用飯。」她大剌剌的將我按坐在一張椅上,自己則挑靠近沈恕堯的位子坐下。
沈恕堯笑道:「人總是要吃飯的。」
我知道李明玉的話意,沈恕堯渾身散發著貴族的氣息,這種「平民餐廳」,不像他該來的地方。
四方桌上另一名被冷落的教授突然站起來,拍拍沈恕堯的肩膀,禮貌性的向我們打了聲招呼便離席而去。
「他有事要先走。」沈恕堯解釋道。
我嚥下一口菜,看了她一眼,又低首吃我的飯。
聽說李明玉和她的第二任男友分手了。
此刻她與沈恕堯說說笑笑的,誰知道她安什麼心。
她安什麼心本與我無關,可是她不時拿我當話柄,我心裡著實不太舒服。
「女人結婚的對象就該是教授這樣成熟穩重的男人。」李明玉臉不紅,氣不喘的說。
「也許你所看到的只是一個假象。」
「是假象又何妨,這世間本來就少有真實。」李明玉大聲的答辯。
「為什麼你會這樣想?」沈恕堯不掩訝異的問。
「秋涼說的啊。」李明玉突然拍我的肩,「你別光吃飯呀!」
我看了她一眼,沒理會她,吃飯比皇帝還大。
「她說的?」沈恕堯別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
「對呀!不過,別看她一付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她的擇偶條件可要比任何人都要現實。」李明玉絲毫不以為她正在洩漏別人的隱私。
我不食人間煙火,那我現在吃的是什麼?
「什麼條件?」
沈恕堯居然和她瞎攪和!
我放下筷子,站了起來。「我吃飽了,你們慢聊。」
端起我的餐盤,我頭也不回的離開,隱約中我還聽見李明玉直嚷著:「秋涼,你真不夠意思。」
* * *
下午的課結束後,我便躲進圖書館裡找資料。最近我對敦煌卷子詞產生很濃厚的興趣,打算寫一篇相關的報告。
「這麼用功。」
我瞪著書上的一隻大掌。「找資料。」
「找齊了嗎?」
「差不多了。」我用力一合,把他的手夾在裡面。
「還在生氣?」他不躲也不閃的讓我夾住他的手。
「我哪裡敢?」我收回書本放回架上,回頭整理影印好的紙張,背起背袋就下樓。
「杜秋。」沈恕堯跟在我身後,在樓梯處拉住我。
「還有什麼事?」我甩開他問。
沈恕堯居高臨下,突然一個跨步下來,將我摟進他懷裡。
「丟掉你冷漠的面具好嗎?從現在開始讓我來保護你,不要再築心牆了好嗎?」他將我緊摟住,我聽著他的心跳,感受他話裡的堅定。
他聽到了什麼又看出了什麼?我幾乎想脫口而出答應他。
「我不需要保護,你是不是文藝片看太多了?」我試著推開他,害怕這樣曖昧的擁抱被人撞見。
「杜秋。」他強迫我看向他。
我抿了抿嘴,掂起腳尖,輕輕吻上他的唇。他似乎被我嚇了一跳,事實上我也不知我哪來的勇氣。
「我嫁給你好嗎?如果你想保護我。」
「為什麼想嫁我?」他輕輕撥開我額前的劉海,溫柔的問道。「你還這麼年輕。」
他扯出我的年齡,大概是推托不想娶我吧。
我們相識將近一年,他對我好,眷我,寵我,可是我從不知他心裡的想法。
我喜歡他,習慣受他的照顧。我卻不敢開口說愛他,怕他不能回報我的感情。我伸出手,爬上他的臉龐,我想我就是愛上他這雙溫柔的眼。「你讓我有安全感,跟你在一起時候什麼都不必煩惱,我想我這輩子再也遇不到比你更照顧我的人。如果你還打算結婚,請把我放在第一位考慮。」我又吻了他一下,趁他怔愣的時候推開他,一路跑回我賃租的公寓。
鎖上門後,我無力靠在門後,感覺兩頰似乎燒起來似的。
「希望」見我回來,便窩在我腳邊撒嬌。我順撫著它柔軟的長毛,將身體靠在它碩大的身軀上。
原來「希望」具有牧羊犬的血統,現在的它長得比我還壯,帶它出去溜躂時,覺得很有面子。
「我向他求婚了呢,你說他會不會娶我?」我喃喃的問著「希望」,不覺擔憂了起來。
我在他眼裡是特別的,就不知是否有特別到讓他願意娶我了?
* * *
等待,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三天了,他遲遲未給我任何答覆。
他是不是認為我在開他玩笑,或者,我對他而言一點意義也沒有?
我真想不顧一切的跑去問他,可是我又怕得到的只是恥笑一場。
他不會恥笑的,我知道;可是他究竟在想什麼?我真的猜測不到。
「秋涼,你在想什麼?魂不守舍的,思春啊?」
「你才思春,要聯考的人了,還跟散仙沒兩樣!」這王彬,就會捉弄人。
我還在王家當家教。
天知道我領薪水領的有多心虛,本想教一個學期就走人的,但王氏夫婦一再表明,希望我一直監督王彬知道考上高中。
「安啦!以我的天分,考上北市第一高中都沒問題。」他自信滿滿的說。
「管你天分如何,你給我好好看書就是。」
全天底下大概找不出第二個同我這般清閒的家教吧——也許我該想個好理由——辭職的好理由。
家教時間結束後,王太太來通知門外有人找我。
我疑惑著走出王家。我在王家兼家教一事,知道的人數不出來幾個。
王彬賊兮兮的跟在我身後想一探究竟。「男朋友來找啊?」
「你管我?」我走出王家大門,見到來人後真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就想再躲進王家裡。
沈恕堯飛快的拉住我。「為什麼躲我?」
「沒有,東西忘在裡面。」我扯謊。
「有嗎?你不都帶出來了?」王彬出賣我。
這個小鬼!
「你來幹嗎?」我放棄躲進王家的念頭,問道。
他不答話,我心一沉道:「你知道我這人做事欠缺考慮——」
「我不知道你是這樣的人。」他打斷我的話。「你這幾天都在躲我,是不是後悔了?」
「對,我後悔了。」我後悔說出要嫁他的話,怕他再也不肯想以前那樣照顧我了。
「太遲了,你讓我花了那麼多心思去挑戒指,哪能說退貨就退貨。」他將一枚鏤花戒指戴在我無名指上。
我怔愣的盯著他看,說不出話來。
「你還太年輕,我給你一年的時間考慮。」
「我在你眼中是特別的嗎?」我遲疑的問。
他捧著我的臉,輕烙下一吻。這是他第一次吻我。他不愛我也無所謂,只要我在他眼中是特別的,這樣就夠了。「不用考慮了,我嫁給你。」
* * *
二十歲的新娘,聽起來蠻不錯的。
我對我的婚姻可是很認真的,誰說我兒戲,我就跟他翻臉,即使那個人是我老爸也一樣。
我決定嫁給沈堯以後,緊接而來的苦惱便是怎麼去告訴我們的父母。
沈堯說應該要先讓我的父母知道。殊不知,我正苦這不知該如何跟老爸,老媽說,我已經可以預見他們抓狂的模樣。
「笑什麼?」沈堯操控著方向盤,偏過臉問道。
「沒什麼。」我低首微笑,不告訴他。
「快到台北了,緊不緊張?」他勻出一隻手,握住我的。
趁著假日的空檔,我們聯袂北上,決定由我先去拜見沈堯雙親。
我捉住他的手把玩著。「沈堯,我胃痛。」說不緊張是騙人的。
婚姻為什麼不能只是兩個人的事?想到要面對沈恕堯一大票親友,我就一個頭兩個大。
他撫了撫我的額頭。「別擔心,我會在你身邊的。」
沈堯說這趟去拜訪他的雙親只是一個形式,讓他們見見准媳婦,要我不必擔心是否討喜,因為無論如何他都不會丟下我。
他摸了摸我綰在後的髮髻,柔聲道:「你終究為我裝扮。」
「要拜見你爸媽,總不好太失禮。」為自己心愛的男人裝扮,似無關尊嚴不尊嚴的問題。
我穿了一件剪裁大方的長洋裝,又將長髮高盤在腦後,希望讓自己看起來成熟一點。
下了交流道後,車子直往天母駛去。
沈恕堯從沒跟我說過,他有這麼氣派的家庭。
我知道他除了教書外,公寓裡還擺了一台電腦,以一種特殊的形式在為一家大型企業公司工作。
可是他從來都沒跟我說,他就是那家企業公司的少東。
沈爸和沈媽一點都沒有為難我,我想可能是沈恕堯事先與他們勾通過了。
他們頗為開明,對我雖不熱情,卻也不冷淡。
沈堯不是獨子,他底下還有一個弟弟,現在公司泰半由他弟弟沈奕夏負責。
晚飯過後,沈媽帶我到她的房間,說是想與我聊聊。
她希望我能勸沈堯回公司。
「阿堯為什麼不願意回到公司?」顯然沈爸和沈媽並不知沈堯雖在大學任教,但一半以上的時間仍然用在處理本家的產業。
這個中緣由,我得摸清楚才知道該怎麼辦。
沈堯很少與我提他那死去未婚妻尹若蘋的事,他的事,與我所知實是少得可憐。
如果我猜測無誤,沈堯拒絕回到家族企業與尹若蘋有莫大的關聯,這令我吃味。可是每一思及尹若蘋早在五年前便香消玉殞,我便覺得自己很可恥。
或許透過沈媽,我能聽得一點沈堯的過去。
「這說來話長——」沈媽支支吾吾的似乎不曉得怎麼開口。
「是因為尹若蘋?」我試探著問。
沈媽陡然睜大了眼,歎了口氣道:「既然你知道,我就告訴你吧。」
沈媽娓娓道出一段過去——
沈堯在國外的時候,認識一個台灣籍的女孩,那個女孩長得很靈秀,有個如人一樣美麗的名字——尹若蘋。
他們交往了一段時間,回台灣後,沈堯便接掌公司,由於門當戶對,兩家自然樂見其成,他們很快就訂了婚。
出乎意料之外的,尹若蘋患有心臟病的事被沈家的人知道了,沈家二老開始對他們的婚姻表示反對,一度向尹家要求退婚。尹若蘋受不住這個打擊,心臟病突發,不治死亡。沈恕堯傷心之下離開台北,到南部大學任教。
我聽完了這段過去,終於明白沈家二老不嫌棄我這平凡女子當他們媳婦的原因。
許是基於一種補償的心態,也或許,怕他們的兒子愛得太深刻,打算就此終身不娶。
乍聽沈堯曾經深愛過一個女子,我心裡真可謂百味雜陳。
「叩,叩。」沈堯敲著門進來。
「媽,我帶秋涼出去走走。」他拉著我的手,不由分說將我拉離開。
「阿堯——」沈媽站了起來,望著我的眼中訴說無言的請求。
沈堯帶我到陽明山上看夜景。
「我媽跟你說了些什麼?」
我坐在草地上,看著台北盆地的夜景,這座不夜城,深夜裡依然褪不去一身繁華的炫麗。
「一些陳年舊事。」我頭也不回的說。
「你知道了多少?」
「夠多了。」我回頭衝著他一笑,站了起來,走到他面前,正經的說:「這次換我給你一次機會,我不想勉強你,我給你三分鐘。」我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可是我又很怕,所以我只給他三分鐘。
我低頭看手錶計時。三分鐘一到,我又偷偷多給他三十秒。
我抬頭望進他的眼,忍住想哭的衝動。
他後悔了,我知道他後悔了。
我不知該說什麼,千言萬語似一齊擠在喉嚨,到頭來我只說了一句:「再見,我尊重你的選擇。」
我一轉身,像個逃難的人,跌跌撞撞的走下山。
「杜秋——」他追上來,雙臂環住我的腰。
我心一緊,轉身摟抱住他。「不要不要,就當我沒給你機會好不好?」我不要他離開我。
「你在說什麼?我幾時說過我後悔了?」他輕輕擦去我不知幾時冒出來的淚。「愛哭鬼,羞也不羞。」
我緊抱住他的腰,膩在他身邊。「我哪有哭!那是露水,山上濕氣太重了。」
「是嗎?好奇怪的露水,吃起來鹹鹹的,想不到台北的空氣污濁到這種地步。」他吻去我臉上的淚,詼諧道。
「對呀,台北的空氣太髒了。」我死賴在他懷裡,心裡逐漸泛起甜甜的漣漪。
就算他不愛我那又怎麼樣,只要我愛他就行了。愛人的滋味不見得比被愛來的遜色。
* * *
「是要多一個女婿還是少一個女兒,兩條路你自己選!」換沈堯向我家人稟告時,老爸果然生氣的說我簡直胡鬧。我的耳朵聽他訓話聽得不耐煩,便丟出兩條路任他選。
老爸一向疼我,加上老媽與老姐對沈堯這女婿,妹夫滿意的不得了,只要我好好捉牢他,別讓這「乘龍快婿」飛了。
老爸的眼裡其實也對沈堯閃著賞識的光芒,而他的氣,是來自我們的婚期定得太早。他只是捨不得我,另一方面也有著門戶的顧慮。
我的脾氣跟他可是同出一轍的,想嚇唬我,門都沒有!
「爸,我們的事早成定局,改都改不了的了。」我試著軟化老爸。
老媽和老姐在一旁聽了,驚訝的直說我開放。搞了半天我才醒悟他們以為我和沈堯已經有了逾規的關係。
這想像力也未免太豐富了吧!
沈堯淨在一旁笑著,還說要幫我,到頭來卻跟著一塊取笑我。
老爸聞言,像只鬥敗的公雞,懊惱著直說:「怎麼會生出你這樣的女兒?」
我聰明的不加辯駁,就此躲過老爸的疲勞轟炸,成功的讓他舉白旗投降。
「我這女兒什麼都好,就是嘴巴壞,以後你要多擔待。」老爸鄭重的將我交到沈堯手裡。
我沒見過神情這麼沉重的老爸,把我說的這樣好,似乎有點老王賣瓜。
「您放心,我會好好照顧秋涼的。」沈堯緊握住我的手。
那一刻,我真的好感動。這個男人,我會想嫁他不是沒有道理。
二十歲生日那天,我如願以償的嫁給我所暗戀的男人。
雖然我知道他並不愛我,他心底最愛的是他那死去的情人。尹若蘋在他心上的烙印永遠無法抹去。
不過至少我是如願以償了。
羅馬假期裡,喬說過一句話:人生並不總是盡如人意。
對我來說,這樣的結局已是最好的了,我不敢再有奢求,怕多求了,老天會把這一份幸福也一塊收回。
由於我和沈堯都得上課,婚後,我們照常回到學校,一切都沒有太大的改變。
自從王彬考取全國第一志願,我終於得以卸下那份工作,結束兩年的家教生活。
現在的我,努力扮演好學生和妻子的雙重角色。
不過,說實在的,比起前者,我更熱中扮演後者。每一折的腳本,我演來連睡夢都會偷笑。
* * *
「秋涼,女大二十變噢!」
「變什麼?」我回問李明玉。
「變漂亮啊。」李明玉不掩嫉妒的捏我的臉。「你是吃了什麼仙丹妙藥,整個人春風滿面的,像是年輕了好幾歲。」
「我本來就很年輕。」二十歲的女人就算老母雞了嗎?
「唉!想當初十八姑娘一朵花,沒想到一下子就到了拉警報的年級。」李明玉一副無精打采的頹廢樣。也不過大了兩歲,有必要這樣唉聲歎氣嗎?
「嘿!起來,別癱在桌子上,難看死了。」我伸腳踢了踢李明玉擱在桌下的腿。
課後無事,我等沈堯忙完一起回公寓,正巧李明玉找我喝咖啡,反正清閒,便到文學院頂樓的露天咖啡座打發時間。
照理說,人應該為成長而喜悅的,可是女人啊,據說過了二十歲便會開始老化。
老化!多可怕的名詞啊!還沒開始享受由少女變為成熟女人的喜悅,就要開始以保養品為武器,抵抗歲月的無情,當女人你,實在辛苦。
現在李明玉這般,大概便是患了「老化恐懼症」吧,否則怎麼連我踢她,她都不為所動?
「哦,四點了,我要走了。」我跟沈堯相約在樓下。
李明玉稍稍抬頭看我一眼,又趴下:「你走吧!」
我一口氣喝完剩下的咖啡,將錢放在底盤上,背起背包,迅速的下樓。
沈堯已經在門口等我了。「等多久了?」我跑向他。
「剛剛,車子停在門口。」他伸手攬著我。
我怕人看見,趕緊拿開他擱在我腰間的大手。
他低頭笑了笑,沒說什麼。
「秋涼,你真忍心丟下我!」李明玉匆匆跑過來。
我方拉開前座的車門,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李明玉探頭探腦的打量著,我還真擔心被看出什麼端倪,沈堯卻搖下車窗,招呼道:「要搭便車嗎?」
李明玉一見沈堯,二話不說便自動鑽進後座裡,羨慕十足的說:「真好,秋涼有你這個親戚。」
我悶不吭聲,倒是沈堯一路上一直跟李明玉聊些有的沒的。李明玉很狡猾,總是以洩漏我的事作為和沈堯溝通的橋樑。
氣人的是,他居然還一副聽得津津有味的樣子,不時輕笑出聲,惹得李明玉更是添油加醋,雜七雜八的扯一堆。
一回到公寓,我逕自開了門,不等沈堯進來便把門鎖上,任他在外頭敲門我都不開。
咦?門把怎麼在轉動?
等到他走進屋裡,我才恍然記起,他手裡也有一把鑰匙。
他走近我,將我圈在懷裡。「氣什麼?」
我扭開頭,不理會他。
「你在吃醋?」
「我才沒有!我有什麼好吃醋的?」我猛回頭道。
「那你到底在氣什麼?」
「我氣你老是和外人聯合起來欺負我。」我洩憤地在他胸膛擊上一拳。
「我沒有欺負你,我只是想多知道一些你的事。」他捉住我的拳頭。
我再揮出另一拳。「你可以問我。」
他又再捉住這一拳,將我兩手握在手裡。
「你這個口是心非的傢伙,問你你也不會說。」
他憑什麼這麼武斷?
「我不會說?」我試著想抽回手。「你問過我嗎?就是你問我三圍我也會告訴你的。」我一時氣到口不擇言。
他突然放開我的手,兩條胳膊順勢環住我的腰,笑得好曖昧,好像偷腥的貓。「你的三圍,不用問我也知道。」
我當場緋紅了臉,連忙推開他,故作鎮定道:「我帶希望去散步。」
他拉住我,親了親我的額頭吩咐:「早點回來。」
「好。」我答應了聲,隨即到後院找希望。
我帶著希望一路閒逛到公園。
我意興闌珊的踢著小石子,希望則蹦蹦跳跳的跟在我腳邊。
附近是住宅區,車輛沒市區多,可能是下課下班的緣故,黃昏時分的公園顯得很熱鬧。
除了遊玩的小孩外,一方人群吸引了我的注意。是正在拍結婚照的新郎和新娘。
找了一個鞦韆架坐下來,涼風徐徐的,驅趕了不少初夏的熱度。
希望這只懶狗,我沒走動,他便伏在我腳邊搖尾巴趕飛蟲。
戶外婚紗的拍攝吸引了不少人圍觀。我在一旁的鞦韆坐著,想起我和沈堯之間,總覺得似乎少了點什麼,但究竟是少了什麼,卻又說不上來。
結婚近兩個月,雖然沒有蜜月旅行——因為沈堯和我都還得上課,老實說,我並不很在意是否有度蜜月。
結婚照,拍是拍了,卻沒有一張令人滿意的,總覺得太唯美,矯情。
說起來我不算是個好太太,沈堯得廚藝比我還高明,家裡掌廚的是他不是我。
我被伺候的好好的,覺得他好像是我請來的男傭。
看到那些帶小孩的媽媽們,我不由得看向我平坦的小腹。沈堯說我還年輕,不打算讓我懷孕,我知道他是為我好,我還有一兩年的書要讀,懷孕對我不見得是好事。想要小孩,得等我畢業後再說。
「嘿!希望,不能到那邊。」希望突然跑進拍照的人群當中,我嚇了一跳,連忙跟了過去。
圈子裡頓時沸騰,我咬了咬牙,心裡暗罵希望這只笨狗。
我鑽進人群中,卻看見希望被白紗似雪的新娘抱住。
「對不起,我的狗——」
「它好漂亮哦!能不能把它借給我拍幾張照片?」那新娘說。
我瞪了眼被她抱著的希望。它就只會替我招惹麻煩。
「小姐,是這樣的,我妻子很喜歡狗,能不能請你把它借我們拍幾張照?」新郎也過來幫他妻子遊說。他很有禮的遞來一張名片。
我隨手收下,並不甚在意。「儘管拿去用吧——」希望這隻狗還真懂得湊熱鬧。
向我道謝後,拍照的工作又繼續下去。我退到一邊,仔細的瞧了瞧這對新人,男俊女俏的,只怕天地要為之失色。
希望金棕色的毛在夕陽的照拂下,耀眼非凡。好像真聽得懂人語,姿態擺得一級棒。
「杜秋——」
是沈堯。
「這裡。」我朝他揮揮手。
他看見了我,向我走了過來。
「不是叫你早點回來嗎?飯菜都弄好了還不見你人影。」他伸手替我撥開被風拂到臉頰上的髮絲。
「誰叫你動作那麼快,還有希——」
「喀嚓!」
我朝聲音來源望去,看到新娘得意洋洋的表情,而新郎則是手持相機——手還按在快門上。
新娘笑容滿面的向我走來。「謝謝你將狗借我們——對了,它叫什麼名字?」
「希望。」我簡單的回答。我看了眼回到我腳邊的希望,其實新娘不該謝我,是希望自己跑去的。
「好棒的名字。」她真誠的說。「我老公是攝影高手哦,剛巧剩一張底片,不介意我們把它用在你們身上吧?」她挽住方才持相機的新郎。
原來剛剛那喀嚓一聲,是快門的聲音。
我和沈堯被偷拍了。
「不介意。」總不能讓人家把底片拿出來吧,反正只是一張照片而已。
搞不懂幹嗎拍咱們。
「回去了。」我挽住沈堯的手臂,往公寓的方向走。
我靠在沈堯的臂膀上,把身體一半的重量轉嫁給他。
沈則抽出手臂,攬住我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謝謝你來叫我吃晚飯,感覺很溫暖。」
「你穿這麼單薄,當然覺得冷。傻瓜。」他讓我偎進他懷裡,分享他的溫暖。
雖已入夏,夜幕一低垂,還是有點涼。
不過,我所謂的溫暖不是指皮膚表層的感官知覺,而是再更深層一點的心理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