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鏡中焦黃醜陋臉色的姚雪,一生氣便將手中的小圓鏡甩向門板,鏡片碎得到處都是,姚雪亦因適才的發怒而疼得縮著身體。她的身體尚虛弱,該癒合的,全牛步般地時而發疼、時而轉酸,搞得她性情大變。
原本已顯得陰晴不定的個性,此番更加冷熱無常啦,首當其衝身受其害的非品澤一人莫屬。
「怎麼了?」品澤自外頭回到病房,一手抱著公事包,一手提著水果與幾樣可口小點心的他,看到病房內又是碎玻璃、枕頭、花啦等等散落一地,卻是連眉頭也沒皺一次。小心翼翼跨過碎片,將手中的東西安置好後,才拿著掃把仔仔細細整理起來。
討厭看到品澤的臉,卻又逃不開,姚雪氣怒地隨手又抓了件東西朝他摔去,厚硬的雜誌應聲打到他身上,品澤回過頭,看著她。
「你給我滾,誰讓你來的?我討厭看到你,滾,滾。」姚雪才一提起氣,便痛得齜牙咧嘴,是以她的話一點威力也沒有,反而軟綿綿地像是在撒嬌。
「手術才一個禮拜,你不應該大聲講話,會弄痛自己的。」品澤掃完地,溫柔地走向她,替她將枕頭墊好。
「我高興弄痛自己怎樣?你管得著嗎?」姚雪費力地又將枕頭自背後抽開,扔向地上,這動作讓她痛得哇哇叫。
「唉,我知道你生我的氣,等你身體好了,隨你愛怎麼打罵我都沒關係,好不好?就是別再弄痛自己,我看了心疼。」品澤拉了椅子坐在她身邊。
「你打算活活氣死我是吧?橫豎認定我拿你沒轍是不是?我……我……」姚雪緩緩地左顧右盼想再找出武器拋向他,但四周的擺設全教她扔得一乾二淨了,沒辦法,她氣得靠躺在病床上發抖。
品澤神色黯然,抬起姚雪的左手,不發一言用力擊向自己的右頰,清脆的巴掌聲夾帶著姚雪的抽氣聲,她大吼:「你要疼死我是不是?!」
牽一髮而動全身,姚雪不管有任何舉動,胸口定傳來劇痛,她生氣地揉著手,半為品澤適才的舉動心疼。從原本的氣怒,到如今的因為生活沉悶、煩躁而惱怒,姚雪早已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因為氣他,還是因為看見自己既邋遢又行動不便地被鎖在病房中而大發雷霆。
「對不起,我以為只有這樣才能暫解你的怒氣。」品澤趕緊接手揉著她的手,靦腆笑著。
「如果你肯好心地消失在我眼前,才真的能解我的怒氣。」姚雪一點兒也不接受他的道歉。
「不行,唯有這點目前我無法辦到。你需要人照顧,我是你的未婚夫,這責任自然落在我身上,大不了我多花錢買些小東西來讓你扔,我則權充標的物讓你發洩怒氣,好不好?」品澤有點無奈,卻無半絲不耐、勉強。
「不要,我不想看見你委曲求全的窩囊樣,那天晚上你威風凜凜地甩了我一巴掌,怎麼膽量全沒了呢?那個死男人跑到哪裡去了。」寒著臉,姚雪說著既諷刺又教人坐立難安的冷言冷語。
自從第二天姚雪恢復意識以後,品澤就無微不至的服侍。儘管姚雪又叫又鬧,他也只是不停地安撫再道歉,道歉再安撫,不理會姚雪一句比一句難聽的咒罵,不理會每天必定的拋東甩西的使潑行為。無論如何委屈,他全承擔下來。因為他是下定決心要對她懺悔,求她原諒。
「那個男人已從我心中死去了。」多重的一句話啊,只是這不只是說說而已。品澤是個不浮誇、謹慎言行的人,他這麼說就會確實做到。
「啊,原來是被我的撞車事件嚇死的是不是?」姚雪忍不住冷然大笑,復又撫著痛處,苦悶地瞪著他。
「唉。」反正有理說不清,當一個女人執意要搞混一切的時候,一百個男人都沒她轍。
「我為我的失常向你道歉,更為我的醋勁大發伏首認罪,尤其是我不應該污辱你,不給你機會解釋,最最不能原諒的是我動手打人這一條,如果今天我有辦法給你殺我不用背負刑責的權力就好了,我也不用活得這樣內疚、辛苦。」品澤苦笑地端來床用小桌子,將水果與點心分盤放好,並細心地倒了杯果汁,旁放一張濕紙巾。
「哼,死了一了百了,倒不如讓你活著受苦受難。」姚雪繃著臉,但也大方享用美食,只有笨蛋才會將別人的慇勤排拒在外。
既能亨受召喚人的高高在上感受,又能擺臉色給人看,姚雪覺得自己如太上皇般高傲。
「老實說,你是不是有暴力傾向?」誰都不喜歡有暴力傾向的男人,婚前尚且如此,婚後肯定慘烈十幾萬倍,姚雪才沒這麼笨去選擇這種對象,就算因此而冷感一輩子也好過終日鼻青臉腫。
「我從不跟男人打架,更別提對女人動粗了,這是我生平第一次失去理智,幸好我及時煞車……不過往後我會找個方法來疏通心中的不平情緒,我發過誓不會動你,就算死也不會再動你。」提到這件令人羞恥的事,品澤不免臉紅。
「會打老婆的人哪一個不是對天發毒誓?我才不信。」姚雪表面冷哼暗裡卻偷笑:也不枉我姚雪的美名,竟能將個一板一眼的木頭激怒到失控的地步,雖然行為要不得,可是動機倒值得原諒。
姚雪的話總是能堵得他啞口無言、百口莫辯,而他又不善詭辯,是以除了閉嘴以外,別無他法。
姚雪瞄了他一眼,勝利地吃著點心。莫名其妙撞斷肋骨,卻也給了她教訓男人的機會,基本上也不算得不償失啦。
「對了,那一天你急忙找我有什麼事?」應該也不會是大事情,要不然品澤早告訴她了不是嗎?
「呃,」真糟糕!哪壺不開提哪壺!他哪敢告訴她淑雅可能懷孕的事!尤其她的傷還沒好,更不能說了。
「我……我忘了,應該沒什麼大不了。」品澤支吾地虛應。
「我想也是。」
住在頭等病房,有冷氣、有電視,還有一位慇勤的男人,這種生活舒服極了,但人最受不了終日無所事事地窮耗時間,會搞瘋掉正常的人。
「我頭好癢,人好煩,心情很悶。」吃完東西,看完電視,姚雪每日必備的牢騷準時地出現。
「頭癢?」這下可難倒品澤了。頭癢能怎麼辦?人煩心情悶只要找歐蝶、柳柔便能輕易解決,但頭癢?他怎麼知道該怎麼解決啊?總不能把姚雪帶去美發院洗洗頭吧?
「女兒,今天好不好啊?」姚灩穿著鵝黃色套裝,神采奕奕地出現;而她身後則站著英氣逼人、高挺俊拔的中年帥哥——洪士胥。
連續幾天當姚灩出現,士胥便會跟著出現;當她要離開的時候,士胥又義無反顧地擔任護送天使,情況持續幾天已相當曖昧了喔,再白癡的人也看得出來。
姚雪笑咪咪地來回看著兩人。她為冷漠的母親終於不再留戀父親,對士胥產生感情而高興,而士胥急巴巴的護花使者模樣,更教姚雪百分之百相信他愛慕著母親。
孤男寡女的,論年紀、論相貌、論氣質,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這段良緣,她不僅認同,也樂觀其成。
「士胥,老實說,你是不是在追我媽?」
「姚雪……」姚灩慌忙地不知該撇清還是該承認。
當初礙於姚雪傷勢,關於士胥的真實身份便隱瞞了下來,打算在某個適當的時機再揭露,這中間考慮的仍有姚雪對其父親的強烈恨意與不諒解,此時此刻不是開誠佈公的好時機。
不同於姚灩帶點神經質的反應,士胥則想趁此機會以另一種身份接近她們母女,循序漸進地讓姚雪接受他,即使當真相公佈時,她的反應也不會太大。
「是的,我喜歡你母親,但她卻礙於某種原因,拒絕我。」士胥坦然地表達他的情感,想藉此表達他的真心,讓姚雪說服母親接納他。
「因為我嗎?怕我反對?」不管母親殷紅著臉困窘地朝她使臉色,姚雪直視著士胥問。
「大部分是,另一部分是她隱瞞不說,我猜測可能是關於她的過去。」士胥點點頭。
「我的部分,不要擔心,我舉雙手贊同。很久以前,我就極力要求母親再找第二春,可是她全不聽,現在既有這機會,我巴不得大力促成,哪還有反對的道理。至於其他部分……老實說,我無權也不能干涉,但看你功力如何,追不追得到她啦。」
姚雪能體會母親的擔憂。老一輩的人對於「潔身自愛」這句話有嚴重的癖好。舞女兼未婚生子是令她自覺不潔的主要因素,這種來自觀念上的自卑感不是姚雪有能力拔除的,只有靠士胥的努力,讓姚灩的不安與自卑自動消失,他們才有可能在一起。
尊重母親的決定,姚雪知道剩下的便是時間問題啦。
「謝謝你的支持,你知道這對我有多重要。」士胥幾乎感動落淚,幸好靠著幾十年來培養的自制力勉強撐持才不致說出真相。
「善待我媽,否則要你好看。」姚雪燦爛地笑著,這是自出車禍至今唯一值得大肆慶祝的好事。
「姚雪……」姚溫畢竟是女流之輩,一下子竟淚流滿面。「我不要,我如果交男朋友,將來嫁人了,你怎麼辦?」
「我有品澤呀,他會照顧我一輩子的。」話雖說得勉強,但姚雪心裡卻是如此期盼。
「伯母放心,我會照顧她的。」姚雪的話彷如一劑強心針,將他已呈現敗死狀態的靈魂給救醒了。他高興地搭著她的肩膀宣示誓言。
「除非見到你有美滿的歸宿,否則……」姚灩自是知道姚雪與品澤之間產生的裂痕不是說補就補得過來的,她必須靜觀其變。她絕不容許女兒受到委屈,不過要讓她女兒受到委屈也不是件簡單的事啦,反正她就是以女兒為先,再考慮自己。
「我都說要嫁品澤了,你還想怎麼樣嘛。」姚雪勉強地朝品澤笑。沒辦法,對於別人的錯,她的記性好得令人咬牙切齒。
「只要見你真過得美滿,是我身為母親的微弱願望,我不希望你為了我,糊里糊塗嫁人,然後莫名其妙離婚。面對婚姻,你的成熟度不夠,所以我更應該從旁協助才行。」姚灩執拗。
「媽,換個角度想,如果你能有個伴,有個好歸宿,我也相對有一個堅固的娘家支持,就算要吵架,多一張嘴不更好嗎?你可以先穩固自己的基礎,再來打理我的,反正橫豎你都管到底了,多一個人撐腰更有力量嗎?」
姚雪在說此話的同時,一邊不懷好意地對品澤賊笑,警告他往後得多謹慎小心,別惹怒了她,否則……嘿嘿嘿!
品澤無奈地傻笑,不敢吭聲。
「我認同姚雪的說法,而且我敢保證,不管娶你與否,你們的事便是我的事,無論如何我都會替你們出頭。」士胥又趁機表態。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交往看看嘛,又不會少塊肉。」姚雪急著當媒人拉紅線,可憐她母親二十五年的孤單生活,無論如何也要讓母親下半輩子有依靠。
「不,不行,我要考慮考慮。」也許姚雪不在乎,但她在乎的尚有另一個問題——事關完美與否的大問題。
「媽……」
「姚灩……」
「別再說了,我自有打算。」簡潔有力的聲調配合堅毅無比的神情,眾人知道再多說也沒有用。
「來,喝魚湯。」
「又喝魚湯?換點別的行不行?」
「不行。」
「喔……。」姚雪求救地看著品澤,但他攤著手,一副無能為力的模樣。
「喝吧,為你好,就乖乖地喝。」姚灩半哄半強迫地說,打開湯罐,一口一口餵著姚雪。
「哇!好熱鬧呀!」沒一會,歐蝶像道彩虹般,絢麗地出現,美麗的她穿著一套銀白色細肩帶短洋裝,體面美麗的裝扮讓姚雪既羨慕又嫉妒。
「歐蝶,你來得正好,我有事想問你。」品澤一見歐蝶便將她叫到門邊,兩人吱吱喳喳地說了半天,然後歐蝶走進門,品澤卻什麼也沒交代便離開。
看在姚雪眼裡,十分不是滋味,她氣鼓鼓地問:「他跟你說什麼?為什麼不讓人聽?」
誰都聽得出來姚雪脹滿醋味的話意,只有她自己不知情地直瞪著歐蝶。
歐蝶好笑地說:「講秘密嘛。既是秘密,便沒有讓人聽的道理嘍。」她也不想將事情講破,逗她一逗也不錯。
「豈有此理!你跟我是姐妹,他跟我是未婚夫妻關係,有秘密他不跟我講,哪有道理跟你講咧?」醋海愈翻浪愈高,姚雪嫉妒得發狂。
「就是跟你講不得才叫秘密嘍,你別費心啦。」歐蝶暗自偷笑,明示她會守口如瓶,不透露一字半句。
「什麼時候你竟跟他走得這麼近?親密到可以分亨秘密的地步?」姚雪被妒意沖昏頭,無理取鬧的成分濃到嗅也嗅得到。
「姚雪,你在暗示什麼?你認為我跟他勾搭上了是嗎?你是這樣看待自己的姐妹?拜託,我真不敢相信。」歐蝶大發脾氣,簡直不敢相信姚雪竟然指控她跟品澤關係異常!這還有天理沒有!
「如果沒有,你們幹嘛神神秘秘地……」
「就算是白癡,也不會故意在你面前神秘吧?老實告訴你,剛才品澤找我問如何治你頭癢的毛病,我不過指示他去美容材料店買頭髮乾洗的東西罷了,之所以不說是因為品澤想討你歡心,故意要讓你驚喜!」歐蝶氣急敗壞地邊咒罵邊說。
「歐蝶,我不知道……」姚雪恍然大悟,急著想懺悔,但錯誤已經造成。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著呢,不過我的立場需要講清讓你知道:第一,朋友的男人,我沒興趣,也沒意思去招惹。第二,個人口味不同,品澤不是我要的類型,就算送給我,我也不要。」
「歐蝶,對不起……」
「如果你覺得我很隨便,隨便到會去勾搭你的男人,那麼咱們之間的友情便到此為止,再繼續下去就沒有意思了。」歐蝶站在門口,撂下這句話後便氣鼓鼓地甩頭離開。好朋友的刻意責難通常更傷人的心,所以歐蝶十分失望地離開,第一次感受「重色輕友」這句話的深意。
「歐蝶!」姚雪心痛、懊悔地大喊,但歐蝶怎麼樣也不肯回頭,顯然她很嚴重地受到了傷害。
「你正在重演品澤曾對你做過的指控,你知道嗎?」始終靜默的士胥,責怪地說。
「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是無心……」姚雪惶恐地拉著母親的手,求她認
「沒關係,媽媽再找歐蝶,替你向她道歉、解釋,歐蝶是個乖孩子,她會聽我的話。」姚灩安慰地握緊她的手。
「都怪品澤,沒事找她問東問西,全都怪他害我失控。」能將過錯推到別人身上是件極過癮的事,姚雪任性的個性教兩位長輩看了直搖頭。
「你也該收斂脾氣啦,整天霸著自己理直氣壯便對他頤指氣使,這種感情如何維繫長久?品澤目前對你確實內疚滿腹,但又能容忍你的無理取鬧多久?他是個男人,三十幾歲的男人,他有智慧、有前途,是非公道懂得評斷,像這樣的男人絕對清楚自己需要的是什麼,別讓他有理由說服自己放棄你,也別讓你自己變成沒知識水準的潑婦。」
一路看過品澤用心彌補錯處、姚雪變本加厲的任性,姚灩不得不教訓她的寶貝女兒,疼愛她就不會寵她。
「潑婦?,你說我像潑婦?!」簡直要宣告世界末日了,姚雪雙手捂著臉。
「姚雪,你在男人堆中吃香太久,也被男人寵壞了。男人也許會被你的潑辣一時迷惑,可是相處久了便會紛紛棄械而逃,因為你太自我,太任性,而男人需要的是關心,是溫柔貼心,誰喜歡交個女朋友天天對他發脾氣?又有誰願意接受像是脫韁野馬的女人當妻子呢?」
「我……」姚雪想辯白,卻說不出話來。
「感情這回事就像一盆花,既需要男人的泥士營養,也缺不得女人的水源灌溉,不管是土或水,缺一不可,少了任何一方,感情便像花般枯死。」
「但是有土有水,花也未必可以長得美麗,何時該施些肥補充土的養分,每天要澆多少水,何時澆,都是需要用心。」
「姚雪,乖女兒,喜歡品澤便要對他付出真情與關懷,雙方有來有往,彼此都各得所需,感情才能持續呀。」姚灩不厭其煩地訓著她,躺在床上的姚雪則冷冷地望著天花板。母親的話像細菌般,有效地侵襲腦幹,教她不想也難。
「好好想想吧。」
姚灩與士胥雙雙退出病房,留給姚雪思考空間,不想打擾她。
姚雪不是個不懂事的女人,只是以己為尊的思考模式太久太久了,反倒使她有點不知所措。原來她的行徑真有其可議之處,唉,看來該是結束荒誕年代,跨向新旅程的時候了。
「不過是將架子放掉,應該不難吧。」姚雪心想。
失去任性的機會可以換得幸福,其實這項交易划算得很,聰明的姚雪豈有不明白的道理呢?是以她痛定思痛,決定來個三平四反,清算不好的自己。
這改變究竟好不好呢?大概只有天知道了。
每晚必在醫院陪姚雪直到天亮的品澤,總是半睡半醒地守護姚雪一整夜後,才在特別看護或姚灩接班後才疲累地回家更衣,準備當天的教學準備工作。
這一天,品澤如往常般回到住處,門一拉關,便聞到一股慕思特有的香味,他皺著眉,知道淑雅一定在屋內等候。
帶點歉意,品澤走進客廳,如預料中地看見淑雅委屈憔悴的模樣。他的歉意更甚了,若不是因為自己的舉棋不定,又受不了姚雪的強烈誘惑,如今也不會置他與淑雅到此地步。
「淑雅,最近好嗎?」錯在自己,他又能怪誰呢?只是這團混亂糾結的感情線,究竟該怎麼理清才算對呢?
「不好。」淑雅委屈地直掉淚。品澤竟然將她忘得乾乾淨淨,彷彿她再也不存在似的,就連懷孕一事也全不看在眼裡;不僅人沒到,連電話也沒打過一通,這樣差勁的待遇讓人欲哭無淚。
「對不起,因為姚雪出車禍住院了,所以……」品澤真心誠意地道歉。
「又是姚雪?難道她比你未出世的孩子重要嗎?」淑雅一聽,立即火冒三丈,多日來的委屈全湧上來。如果他是為了其他事忽略她倒好,為了姚雪,他竟然可以為了姚雪置她於不顧,這樣的男人太爛了。
「你確定了嗎?確定你懷孕了?」品澤驚慌地直問。
「沒錯,我上醫院做過檢查,而且我也告訴了你父母親這件事。」
淑雅根本沒有懷孕,她只是嘔氣的說,不過她確實曾向品澤的父母敲邊鼓,暗示懷孕的可能性。
「啊?你告訴他們了?誰叫你告訴他們的?!」彷彿被人踩住尾巴,品澤氣怒卻又無法伸展情緒,終究逃不開地做困獸之鬥。
「我能怎麼辦?整天找不到你,我既傷心又擔憂,懷孕的事再不解決,等肚子變大了才來說嗎?」淑雅傷心欲絕地大吼。
「我說過我會給你一個交代,會把事情做出解決,但……你為什麼要把我的雙親扯進來呢?只是讓混亂的局面變得更糟啊!」搔著頭,品澤氣淑雅的自作主張。
自從淑雅對他提出分手後,品澤對她便有著極深的芥蒂,更別談事後發現她曾懷孕墮胎的事。雖然淑雅除了知識水準不高外並無其他任何缺點,但她自私自利的心態卻展現得極明顯。品澤十分後悔當初竟為了印證與姚雪的特殊感情而與她上床,使得他從此陷入泥淖中無法自拔。
糟糕的是淑雅果然懷孕了。天哪!他該怎麼辦?!
是該為了孩子而犧牲自己的幸福?還是為了幸福而犧牲孩子?
「我問你,如果我只是為了孩子而娶你,但我不愛你,你仍要嫁給我嗎?」品澤如枯萎的老樹枝,蒼涼地站著,卻不望她。
「要!」淑雅想也不想便急著回應。只要男人肯對她負責任,是不是愛她並不重要。淑雅的心態就像古時候的婦女般,時候到了便該嫁,嫁給誰卻不怎麼重要,重要的反而是結婚後的生活。
「為什麼?難道你喜歡過沒有愛情的婚姻生活?」
「只要我愛你就夠了,丈夫是天,我怎敢奢望讓天眷顧我呢?能夠長存於你的身旁我就滿足了。」淑雅溫和地笑著擦拭淚水。也許她的作風惡劣,但她只是想守住原本就屬於她的東西罷了。
懷孕一如保險櫃的作用,無非是想防禦宵小將她的品澤給偷走,實在也沒什麼好內疚。
「我可以娶你,但是我有條件。」一切已成定局,品澤是個有責任心的男人,他無法開口要求淑雅將小孩拿掉。
「什麼條件?只要你肯娶我,我都無所謂。」淑雅開心地撲進品澤懷裡,但他輕輕地將她一推,遠離她。
淑雅愕然,帶著落寞,依舊立於原地。對於男人施加於她身上的種種,她從來只有逆來順受的遵從。
「我要同時迎娶姚雪。」
「什麼?!你不要開玩笑了!現在又不是古時候,可以同時娶兩個老婆。」對於淑雅,重婚罪是什麼她全然不知,只知道週遭全是一夫一妻,多娶老婆不曾見,有沒有觸犯法律,她也不曉得。
「這是我的條件,你同意我才娶你。」品澤威逼著,即使身犯重婚罪他也在所不惜。
「好吧,我同意,但姚小姐呢?她也同意嗎?」淑雅遲疑好長一段時間後才說。只要品澤願意娶她,就算要納妾,她也只能噤聲同意。
「她還不知道,但是我會告訴她的,這點你不用擔心。」唉,姚雪,她才是此關中最困難的部分,品澤完全沒有把握能夠說服她。
「讓姚小姐做小似乎挺委屈的。」淑雅不經意地說。
「做小?誰讓她做小?同一天結婚便無所謂大或小,這個觀念你千萬要記住。另外,我不打算宴請賓客,一切全在靜默中進行。」
「不行!怎麼可以這樣呢?我一定要穿新娘禮服,坐在豪華轎車中出嫁,而且要請全村的人來喝酒席才行。一輩子才結一次結,怎麼可以不風風光光呢?」淑雅嘩然。
淑雅當然不知道品澤的用意,既要同時娶兩個新娘,如何能風風光光地辦?怕是要委屈兩個女人了。
「告訴你你也不懂,總之非這樣處理不可。」品澤冷漠地說。真不知道這項決定到底是對是錯,但他已經騎虎難下,無法再考慮許多。
「不行,不行啦!」淑雅急得像個小女孩般揉著眼痛哭。披上美麗白紗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這是多少女人的夢想呀!這一切怎麼可以被人破壞呢。可惡!可惡!可惡!太可惡了!這一切全都怪姚雪,若不是她,今天她也不用如此難堪。
「別再哭了,上午我有課要上,沒時間安慰你。」品澤盡量將不耐的口吻收斂。
「下午呢?我們好久沒有出去吃飯看電影了,可不可以……」淑雅抬起淚眼汪汪的眼睛,期待地看著他。
「下午也有課。」品澤邊說邊走進臥室,關著門更衣。
「那晚上呢?晚上也可以呀!」淑雅喊著,聲音穿透房門,進入品澤的耳朵內。
他皺著眉,語氣平順地說:「晚上我要到醫院看姚雪,沒時間陪你。」
姚雪!又是姚雪!淑雅氣怒攻心。
繼懷孕一事之後,她又想到一個絕妙的點子,於是她沒有異議,好心地說:「好吧,誰叫她受傷呢,我只好暫時讓她獨佔你。」
聽見淑雅大方的表示,品澤反而不好意思起來。「對不起,等姚雪的事過一陣子後,我會補償你的。」
「沒關係啦。」
勉強接受淑雅的親匿整衣舉動,品澤看著手錶說:「我要遲到了,有事再說。」
「對了,你幾點要去看姚雪?」
「四點,有事嗎?」
「沒事,只是想需不需要我弄些補品讓你帶去。」
「不用了,姚雪的母親天天都弄,吃也吃不完,你不用費心了。」品澤朝她感激一笑,擺擺手,便離開家門。
「路上小心哪。」淑雅自背後喊著,看見品澤的身影消失後才轉身進入屋內。
品澤一向有極高的品味,不論他居住的此間住宅環境,屋內的裝潢、擺飾品,全都清雅高貴,而這些原本都將屬於她,如今卻因為姚雪的出現,全數不見。
即使她沒有姚雪美,即使她沒有她懂得多,即使她沒有錢,但——她卻有一項姚雪沒有的東西、假懷孕,這一點便足夠打敗姚雪了。
不過假懷孕也要找個機會讓它變成真懷孕,但那是以後的事了。現在最重要的是見到姚雪時,她該說什麼?該怎麼表現好讓她知難而退?
不知道姚雪吃不吃這一套。唉。
不管啦,愛拚才會贏啦,反正品澤是娶定她了。就算事後被抓包,她也不會有事,頂多被責難幾句,況且她未來公婆也會支持她的,所以沒什麼好怕的啦。
淑雅信心滿滿。看著手錶,離四點還有好長一段時間,她大可慢慢整理「感言」,順便打扮一下自己。
走向鏡子前,淑雅愕然發現自己美麗、傲人的髮型已呈凌亂、傾倒。這怎麼行呢?!劉海吹得越高,她的精神才越好,人也越有信心。
「先去美容院一趟,其他慢慢再想。」
踩著輕快的腳步,淑雅一點兒也不遲疑地進行她的計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