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清風掠過,吹拂地上的綠草,這裡雖是歐宅的後莊園,卻恍若無人的幽靜世界。
羽致慢慢走進歐府後院的一大片草地,她緊張萬分,一顆怦跳的心始終無法沉澱下來;昨天是舞會,今天又會是什麼怪招……從沒有親眼見過馬的經驗,更別提騎馬了。
怎麼搞的,有錢人淨出些詭異的名目彰顯自己的風格,舞會、社交、居然連騎馬也蔚為風潮。
事實上,使她真正害怕面對的並非騎馬的可怖,而是如野獸般兇猛的歐毅。在昨夜的一番折騰,有幾次她幾乎以為自己會被他的眼神吞噬掉。
羽致停下腳步,從她的站立處往前眺望,歐毅正仔細地照料一匹雄偉壯碩的褐色馬。她的視線被正哄慰著馬匹的歐毅吸引住,她清楚發現他黑眸中閃爍著撫慰的溫柔,和昨夜的狂妄完全不同。
她不自覺地再往前走了幾步,褐色馬敏感地發現了陌生的闖入者,它豎直耳朵,以蹄蹬踏著地面,突然間嘶嘶昂叫。羽致被褐馬的動作嚇得幾乎尖叫出聲,頓時發白了臉,不知如何是好。
「先別過來!」歐毅頭也不回,只是用手勢阻止羽致的移動。
「好了,別緊張,『夏風』,」他輕聲地哄慰它,「她不是外人。」
歐毅不斷安慰的聲音平息了馬兒的緊繃,「夏風」終於低下了頭。
他摸著馬的脖子安撫,仍背對著叫喚她。「過來摸摸它,讓它認得你。」
「可是我……」
「我叫你過來就過來!」她無法看見他的表情,只確定他不是在開玩笑。
羽致睜圓了眼,怯怯地走過去,她的心怦怦直跳,不住搓著雙手,直盯著馬兒看,心中掠過一股戰慄。
歐毅微偏過頭看她。「拉住韁繩,手放在它的頸子上,讓它記住你的味道。」
羽致注視著「夏風」的眼睛,它抖一抖光亮的鬃毛,更後退幾步。歐毅牢牢握著韁繩,強制地固定住。
「怎麼,不敢啦?連這種小事都辦不到,乾脆回去乖乖躲在『牢房』裡,做少奶奶好了!」諷刺的話語從歐毅口中淡淡說出。
她眉毛一挑,羽家的人是不容許表現懦弱的。
盡力裝作若無其事狀,她仰頭一看,兒到馬完全在歐毅的掌控之下,羽致的害怕及陌生感不知為何被衝動取而代之,她一咬牙,往前幾步,踮起腳尖將手舉高放在馬的頭頂上,撫過頸部,再試著滑向馬背,緊張地等待它的反應。
不料「夏風」竟是靜止不動,棕色的毛在陽光下發亮,嚴肅的大眼不斷梭巡她的面容,好似正在判定她是敵是友。
對羽致而言,這等待的時間有一輩子之久,她屏住氣息等待宣判結果,完全沒注意列一旁目光迥迥盯著她的歐毅,嘴角正浮起一抹難以捉摸的微笑。
彷彿是滿意羽致的觸摸,馬兒仍維持不變的姿勢,不再用眼角瞅著她,兀自低頭聞草。
看著「夏風」的示好,羽致忍不住心中悸動,她強掩住心中莫名的興奮情緒,直接轉過身去接觸身邊那道深邃有神的眸光。
歐毅拍拍馬背,低沉滿意的聲音道:「做得不錯,看樣子,連『夏風』都接受你了。記著,騎馬是爾歡的興趣之一,你可不能在我爺爺面前露出『馬』腳!」
一與他四日交會,羽致的心中一緊,他的日光似要攫獲她的靈魂,火熱而汪妄,竟令她有股莫名的心悸。
望著近在眼前的俊容,他正一步步慢慢向她靠近,帶著一種她不曾見過的溫柔笑意,竟讓羽致在不知不覺中,讓他慢慢拉近彼此距離。
「你做什麼?」對於這幾乎貼近的臉,羽致有幾分迷眩,卻有更多的慌張。她感到臉頰燥熱,心宛如小鹿撞個不停。
那對眼睛卻迅速閃過一絲狡猾,他似是自言自語附在地耳邊說:「現在就讓我們來真正測試一下你的實力。」
在羽致還未會意過來前,她整個人已被他攔腰抱起,等她回過神時發現自己坐上了馬背,歐毅隨即長腿一跨坐在她背後,雙腿夾緊馬兒的肚腹。在羽致還沒來得及尖叫時,「夏風」已倏地衝出,像子彈一樣馳向前方。
羽致簡直被嚇壞了。「放我下來!我不會騎馬……」
「別慌,盡量放輕鬆,很快你就會適應的。」背後的歐毅沉穩的聲音拋了過來,試圖降低她尖銳的緊繃情緒。
說的比做的簡單!羽致紛亂的腦海裡只浮現一幕幕因摔馬而癱瘓的畫面,於是她緊閉眼睛,死命地攀附在馬兒的脖子上,絲毫不理會歐毅的話語。她只怕馬兒突然焦躁起來,而自己慘遭踩死的下場。
歐毅逐漸將馬的速度調整放慢,也不知過了多久,羽致終於累極,失了尖叫的氣力,朦朧中意識到坐騎正安穩的律動著。
背後歐毅的聲音飄進耳中。「能適應了嗎?睜開眼睛看看四周。」
微微睜開緊瞇的雙眼環視周圍,只見眼前一片都是陌生的綠色景象,涼爽的迎風吹拂在臉上。
她發現自己正身處在一片油緣的美景中,遠遠可見到如鏡的湖面,澄澈的蔚藍天空像圖畫般令人陶醉……
突然間一個顛簸,她驚覺自己正坐在馬上,又開始因極度不安而扭動身子。
「等等,別亂動!」
說時遲那時快,她掙扎揮動的手正好勾住韁繩,馬兒因受不當牽制而試圖甩掉背上不聽話的女騎士,突然停下昂首嘶吼一聲,又自顧自轉奔向近處跨欄。
歐毅趕忙試圖拉住韁繩勒馬,但已然太遲,它高大的身體一個大跳躍跨過高欄。在那-瞬間,羽致感覺像是漂浮在空中,還未來得及驚呼已被重重地摔下,依稀還聽見歐毅的大吼聲砰砰。
****
羽致模糊的意識漸漸轉為清楚,她隱約感覺自己的身體正被人環抱著。
羽致想勉力睜開眼,聽清楚是誰在她耳邊細語,無奈身體不聽使喚。
一陣低沉的聲音又響起。「你感覺如何?痛不痛?」
是誰?誰對我說話?
「你到底要我抱你到什麼時候才願意醒過來?」
她勉強睜開眼,只見歐毅緊緊地抱著自己的身子不放。她的目光不明所以望向他,只見他的眼神發亮,臉上有幾分欣慰的愉悅。
她想起來了,猛力抽回自己受傷的手,不顧殘存的痛楚,渾身開始不停發抖。她覺得自己像個大傻瓜,一次次被逼著接受可怕的摧殘。她勉力想爬起身。
「先不要勉強動,暫時躺著會讓你比較舒服一些。」
她杏眼圓睜瞪他,眼睛裡彷彿要噴出火來!「不用了,我要立刻離開這鬼地方,不讓你繼續欺負我。」
歐毅盯住她,不發一語,突然伸出手撫上她的臉仔細觀察。
「你……你又想做什?!」羽致用力將他的手推開。
見到她恢復了生氣,他這才放鬆臉部肌肉的緊繃,於是好整以暇地嘲看著她的堅決。「我說過了,沒有我的允許,你是不可能離開的。」
羽致幾乎氣瘋了。「除了對我說『不』之外,你還有沒有其他有建設性的字眼?」
她用力推著他,想獨自站起,忽然一陣暈眩襲來,險些站立不穩。
「你根本『走』不動,還妄想『跑』?!」
話一落,他便起身橫抱起她。
又一次騰空離開地面,簡直把羽致嚇壞了!她不由自主別手攀住他的脖子,連大氣也不敢吭一聲。等到她接觸到他眼裡的譏諷時,才羞得臉上頓時浮上兩朵粉紅。
「你這個無賴,我說了,我要回家,放我下來!」愈聞到迷人的男人氣息,就愈讓她覺得他可惡透頂。
「你不用大呼小叫!省省力氣吧,等事成之後,我會好好待你的。」
她蹙起秀眉,不住扭動身體,提高音凋吼叫,「我才不希罕從你這個無賴身上得到任何的對待,我只想要兩腳踩地,自己走回家。」
歐毅沉下臉。「你再亂動的話,就一輩子都別想下來。」他的語調四平八穩,有不容拒絕的威嚴。
羽致看著他發怒的容貌,不敢再多言語,只是氣得小臉通紅,小嘴高高噘起。
「那麼,起碼你要給我個合理的理由,而且是我可以接受的理由!」
歐毅愈看她生氣,他就愈想逗弄她。「真是囉唆!你到底要什麼理由?」
「你幹嘛要這樣欺負我?」
「你本來就有義務要當一名完美的替身,根本談不上欺負。」
「那麼你幹嘛強迫我騎馬?」
歐毅的語氣突然轉為低柔。「沒錯,我是太心急了,因為希望你能早點學會我未婚妻的本事我去見我爺爺,好讓他寬心養病。」
羽致愣愣看著他,簡直難以相信眼前的男人竟會有如此大的表情變化。
沒料到歐毅又嘿嘿一笑,一派狂野的眼神。「既然你說我欺負你,我應當演好欺凌的角色,免得讓你空期待。」
羽致幾乎為之氣結。「你強迫一個可憐女孩騎馬,還害她跌下來,竟然一點罪惡感也沒有?」
「哦,這麼說來,你承認你害怕挑戰,想投降了?」
「害怕?才不是呢,遇見你簡直像是碰上晦氣一樣,莫名其妙就被捲進一堆倒楣的事。」羽致提高聲音,恨恨地說。「請你把我放下來!誰知道你是不是正想著侍會要用什麼無恥招數來惡整我!」
話才一說完,她立刻感覺到歐毅的手臂變得僵硬。他聳聳肩,表情轉為意興闌珊,彎身將她的身子放下扶好。「你的推論很正確,但有一點你說錯了,我不會花任何心思在沒有能力的人身上,我一向只拿利益得失去衡量每一件事。」
他的語氣亦變得和眼神一樣冰冷。「記住了,在歐家雖然沒有多少人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但是你要知道,你的新身份就是你的工作。我既然特地花時間教導你騎馬,你就應該懂得做好分內工作來回報我。」
羽致忍著身上的隱隱痛楚,小嘴一撇。「你的意思是,在你害得我傷痕纍纍的情況下,我反而該好好感謝你囉?」
「你若想用任何方式來『回報』我的熱心指導,我也隨時歡迎,若是你能在某方面讓我滿意的話,」他放肆地上下打量她,眼神充滿曖昧。「跟著我,你可以永遠待在歐家吃香喝辣一輩子。」
羽致的一張小臉通紅,簡直快氣炸了。「歐先生,請不要以為用錢可以買到一切,包括人的自尊。大不了我還你錢,也勝過被你這樣污辱!」
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竟然如此蔑視她,太可惡了!
歐毅不為所動,他懶洋洋地看她一眼,悠悠地說:「怎麼,想放棄了?嘿嘿!到底不過是年輕氣盛的女孩,這麼容易就被激!」
「你……」
刮起的風漸漸增大,歐毅彷彿當她不在似的轉身牽起馬的韁繩,自顧穿越過草地,離開了她。
羽致咬緊牙關,緊抿嘴唇,視線跟隨著他的背影,內心狂亂地跳動著,覺得混亂不已。遠遠見到歐毅打開馬廄的柵欄,門在他後面一關上,她的腳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一步。
她怎麼了?在想什麼?不是要幫弟弟治病嗎?這是她求之不得的機會呀!可是……
羽致不知不覺將身上的衣服拉緊。此時,她聽見背後傳來的腳步聲。
「羽致,請別怪罪少爺呀,他不是有意要找你麻煩,只是個性太急,求好心切罷了。」
羽致轉向說話的人。「容媽,」她半埋怨半撒嬌嗔道,「你既然知道他的壞脾氣,為何不早點告訴我呢?」
「少爺他絕對不是故意找你的麻煩,我從小看著他長大,他外冷內熱的個性我再清楚不過了。」
羽致急了,大聲為自己抱屈。「容媽,你還幫他說話,看,我剛剛被摔得好痛,還不都是托他的福!那個大壞蛋!」
容媽被她爽直的個性逗笑了。她搖搖頭,走上前去搭著羽致的肩,像對自己的小孩般溫柔,指著眼前的美景。
「你看看這一大片地方,這全都是歐老爺子年輕時赤手空拳,拚著汗水,一點一滴奮鬥出來的。想當年歐家也曾有過好幾次的大起大落,也都憑著歐老爺子不服輸的剛烈脾氣,硬是把這個家撐了下去。可惜兒子媳婦不幸遇上空雜,只為歐家留下唯一的寶貝孫子。」
羽致靜靜聽著,愣看眼前有如世外的幽綠美景,長長的睫毛顫動,一言不語。
「歐老爺子無法承受失去摯愛親人的痛苦,從此萬念俱灰、不幸中風後就一病不起。失去父母的少爺當年才從國外學成歸國,就得一肩挑起繼承歐家的重責大任,還要面對虎視眈眈的親朋好友,面對著陌生複雜的世界,你想想看,少爺一路走來多麼地辛苦!若不是以他聰穎不服輸的個性,努力重振家業,歐家哪可能還有如此風光?」
「歐老爺子的身體……還好嗎?」羽致的聲音攙進-絲苦澀。
「少爺的成就帶給老爺子無限安慰,他的身體是一天天好起來了,不過,」容媽看著羽致,牽起她的手,輕輕笑了起來。「他的最大心願是見到少爺成家立業,讓他抱抱孫兒,重享天倫之樂,況且,少爺心裡想的我都明白。」
羽致尷尬迴避容媽的視線,她清清喉嚨。「這與我無關,我只是盡約定的職責,但是他實在欺人太甚了--」
容媽打斷她的話,正色說:「羽致,以我的身份地位,我沒有資格說什麼,無論如何,你有生病的弟弟要照顧,或許使你身不由己,但你畢竟還年輕,未來選擇的機會很多,現在既然來到這個新的環境,倒不如用平常心留下來,接受考驗,將來說不定受用不盡。」
羽致咬著唇,低頭不語。半晌,就忽然抬起頭,用晶亮澄透的眼睛堅決望向容媽,「謝謝你,容媽,我知道了,從現在開始,還要請你多多指教。」
容媽笑著點點頭,眼中充滿讚許的光芒。
****
-星期後。
天還未亮,羽致踮著腳尖,小心翼翼推開大門,輕聲地走著,盡量不發出任聲響,悄悄的來到馬廄的門口。
裡面的馬兒耳尖的聽到細響,發出嘶嘶鼻息,用蹄蹬踏著地,接著發出一聲長嘶,眼看便要驚動整個馬廄。
羽致見狀,趕緊上前去安撫。「噓,『夏風』,不要怕,是我呀!你不認得了嗎?我們不是連續練習一個星期了嗎?」
她傾身向前靠得更近,用手撫摸它脖子上的鬃毛。「夏風」前後踏動腳,已欲昂起的頭一聽到她低柔的聲音,便逐漸安靜下來。
羽致這才鬆下一口氣,笑顏逐漸擴散在她玫瑰色的臉上。經過幾天的相處,「夏風」從最初的排斥到逐漸接納她,每天偷跑出來的練習終見奏效。
她將「夏風」的栓繩解開,牽著它走出馬廄。在微亮的曙光照耀下,它身上的栗色毛皮愈顯光亮。
羽致微笑看著馬兒,一點兒也未察覺到隱身在樹後的歐毅,正用那湛黑的雙眼盯著她。
羽致的舉動無一不收進歐毅眼底,他的臉上掛著十分罕見的微笑。眼前穿著純白睡衣的女孩正站在馬兒旁,清秀的小臉蛋垂著細柔的頭髮,儘管飛揚的塵土泥巴沾在鼻頭上,她仍努力地與馬兒「交談」,想爬騎上它的背。
她的笑聲輕柔,好似搖曳在自然風中的銀鈴,毫無一絲虛偽做作。「『夏風』,你是歐家最出色的馬呢!」她纖細粉嫩的手撫過馬頸,再滑向背部。
歐毅的眉頭微微一皺,怎麼如此相像的兩人,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個性?
只見馬兒抖抖身上光滑的毛髮,移動腳步,羽致牢牢地掌控著韁繩,將它引領向前,慢慢踱步繞著圈走,試圖帶馬兒習慣她的帶領。
「現在要拜託你了,我會盡力去適應你的速度,比昨天做得更好的。」羽致的臉上堆起笑容,輕聲細語,兩手謹慎拉緊韁繩,勉力坐上馬背,有好一會兒,馬兒靜止不動,羽致壓低身子,雙腿微夾緊,讓它隨著自己的意志小跑步。
歐毅啞然佇立著不動,他不曾見過如此奇特的美景,白衣少女和駿馬優雅自在地馳騁在綠茵草地。
「爾歡騎得是愈來愈好了,歐毅,在你的教導下,她可是大大青出於藍,給足了你面子!」
歐毅間聲立刻回過頭,掩不住一臉驚訝。「爺爺,什麼時候來的?你怎麼沒有在別墅裡好好休養身體?」
一位七十歲老人坐在輪椅上,正由王莫推著緩緩靠近,白髮老人笑呵呵,中氣十足模樣。「最近悶得發慌,今天一早我就叫司機開車送我過來,想跟你們一起共進早餐,王莫說你應該在這兒。」
歐毅瞟了一眼王莫,走上前去。「您有沒有定期到醫院做追蹤檢查?」
「有有有,醫生說我的身體好得很,倒是你和爾歡很久沒去看我了,實在想念你們得緊。」
歐毅在老人身邊蹲了下來,握著他的雙手,臉上閃過一絲愧疚,說:「爺爺,最近沒有常常去探望您,害您擔心了。」
歐老爺子拍拍他的手,撫鬚微笑,「不要緊,我知道你忙。趕快去叫爾歡過來一同用早餐吧,她也好久沒到我那兒去啦,我實在想念這丫頭哪!」
歐毅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好的,我去叫她。」
他才剛站起來,突然聽到遠處傳來一聲尖叫,接著是馬兒嘶嘶嗚聲。
歐毅臉色大變,轉頭望向草地的另一端,只見「夏風」掙扎扭動著,試圖甩掉背上的羽致,而她正使力用雙腿夾住它的腹部,讓失控的馬一時無法得逞。
「歐毅,這是怎麼回事?『夏風』平時不是很溫馴的嗎?」歐老爺子急急問。
「歐先生,我去看一看。」王莫不等下令便自告奮勇上前。
此時,「夏風」先是突然靜止不動,倏然又往前衝去,像風一般馳入小丘。
「等等,我去就好了,你看著爺爺。」歐毅緊盯著緊緊抱住馬頭的羽致,亮麗的秀髮隨風飄揚,他想跑向他們,目標卻忽地失去蹤影。正當歐毅要奔回馬廄牽另一匹馬追趕時,突見到「夏風」輕輕鬆鬆踏著優閒的步伐,載著羽致緩慢出現。她的臉上雖沾滿了泥塵,確掩不住年輕的神采,和驕傲的閃亮光芒。
她看見了他,微愣了一下,又低頭看看身上的睡袍,訕訕地不知如何是好。
歐毅早已迎上前去,眼神一刻也未曾離開過她,眸中閃爍著光芒。他從她手中接過韁繩,溫柔地拍拍馬背,目不轉睛看著羽致。「挺不賴的嘛!」
羽致輕笑一聲,轉轉大眼珠。「你剛剛說什麼?我沒聽清楚,能再說一遍嗎?」
歐毅不答反問:「你這樣偷偷練習多久了?」
「我只是盡力達到我『工作』上的職責要求,歐先生。」
「你還真能找麻煩,」他突然板起臉,壓低聲音,完全不透露半點感情。「你不知道這樣貿然單獨騎『夏風』有多麼危險嗎?」
羽致一臉委屈,不懂歐毅臉上的不悅,他發哪門子的脾氣呀?當初逼她學騎馬的也是他啊!於是她顧左右而言他。「對了,馬的肚帶好像該調整一下了。」
歐毅的表情驟變,他板起臉厲聲咆哮:「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
她咕噥說:「剛剛只是個小意外嘛!」
「你難道還不知道嗎?那絕非意外!我清楚聽見--」
「歐毅,有事好好跟爾歡說,犯不著大聲嘛!瞧她被你嚇壞了。」歐老爺子不知何時已走近他們,臉上儘是心疼的神情。
羽致第一次見到歐老爺子,心中一急,便跳下馬來,「唉唷!」沒想到不小心踩了個空,一個重心不穩,狠狠摔了一跤,劇烈的痛苦使得她忍不住呻吟起來。
歐毅衝向前去,一手摟住她的腰,將她抱了起來。
歐老爺子急急問:「爾歡,你沒事吧,要不要緊?」
歐毅細看了一會兒,「她扭了右腳踝。爺爺,我先帶她去房間休息,晚一點再去找您。」
「好好好,你先帶她進去。」歐老爺子急忙轉身吩咐王莫。「趕緊打電話請醫生來,看看她的傷勢嚴不嚴重。」
****
「歐毅,爾歡怎麼樣了?醫生怎麼說?」
在庭院中的一座露天亭子裡,歐老爺子和歐毅面對面坐著,王莫靜靜在一旁垂手站立。
「醫生吩咐她多休息,沒有什麼大礙,很快就會痊癒。」
歐老爺子這才放下心來,沉默了一下,忽然又搖搖頭。「怪了,爾歡這丫頭以前從沒有摔馬的經驗呀,怎麼會……哦,對了,我覺得她好像又瘦了一些,最近發生了什麼事嗎?歐毅哪,是不是你又疏忽她了?」
歐毅端起擺在桌上的咖啡杯。「爺爺,可能是您有一陣廣沒有看到她了,所以感覺不一樣,您別擔心了。」
歐老爺子點點頭,「這倒也是,不過話說回來,從你們訂婚到現在也有一段時間了,歐毅,爺爺知道你事業忙,但是不要一直讓爾歡空等啊!而且,我也想趕快抱個孫子。」
歐毅淡淡說:「我知道了。」
「不要只會推托應付我,喂,王莫,幫個忙,沒事就幫我催催少爺,好嗎?」
王莫本無表情的面容此時含著笑意,彎身應允道:「是,我知道了。」
「王莫,你一塊兒坐吧!」歐老爺子揮手示意,拍拍他的肩膀,呼了一口氣,將背靠向躺椅,輪流看著眼前兩位年輕人,眸中儘是滿意的神采。
他悠悠地說:「歐家的將來就要靠你們了,王莫,雖說你是我從孤子院領養的,但你從小天資聰穎,個性一向獨立,只比歐毅小一歲,情同手足,現在當起他能幹的左右手,實在讓我感到安慰。我希望你能好好在歐氏做事,幫助歐毅,好嗎?」
「是的,老爺子,我不會讓您失望的。」王莫握著他的手,低聲回應。
歐老爺子滿足地輕喟。「長江後浪推前浪,這下子我這把老骨頭當真該退休了。」他瞇起眼,嘴角銜著微笑看著碩大而美麗的家園。
然而,他卻完全未察覺有一道正圍繞在歐毅身上、卻刻意隱藏的極度怨懟的眼光,那眼神似乎足以殺死在場的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