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我!」粉紅掌心往前一攤,慶歡用漢語喊話,「王八蛋,兔子是我的,快把雪球還給我!」她料定他聽不懂,但應能明白她這是在跟他討什麼。
「王八蛋?」男子眉宇攢起幾褶厭惡,昂高下顎,「你這姑娘說話怎麼這麼難聽?主八蛋是叫誰來著?」
他這一開口,慶歡有些愕住。他會說漢語?
不同於克額侖或其他蒙古人硬澀口音,他的京片子流利至極。
「誰亂放大鳥偷襲弱小,誰就是王八蛋!而你,就是那個誰!」她理直氣壯,挺胸往前又一步,「把我的兔子還給我!」
男子不容情地揪著兔子耳朵高舉起,「不還。旋穹獵著它,它就得被用來祭旋穹的五臟廟。」他唇角揚起壞壞的笑容,「當然,如果你堅持要幫它收屍,可以等旋穹吃飽後,去撿剩下的那一點……帶肉的骨頭。」
「你!」腦海浮起一幅剩骨殘肉的血淋淋晝面,惡得慶歡怒火愈發揚烈。
男子嘴唇揚得更高了。
端是個天生麗質的嗆姑娘!氣鼓鼓的模樣,愈添她的可愛;膚頰緋紅得像桃子熟透的紅暈,多麼誘人,全都盡在不言中呵!
正當慶歡怒沖沖,卻偏偏對他居高臨下的睥睨無計可施、不知所措的時候,身後忽傳來克額侖的聲音。
「明珠,怎麼了?」克額侖匆忙下馬。眼前那不可小覷的陣仗是怎麼回事,他一時間還未能看清,只管趕到心儀的佳人身旁守護。
「克額侖!」救星來了,大汗的兒子,該比什麼都管用才是。慶歡眉心微蹙,滿臉委屈地躲到他後頭控訴,「克額侖,那個人故意放大鳥弄傷雪球,還把雪球搶走了不還我!你快幫我想辦法……」
順著她的玉蔥指一望,克額侖不禁暗抽一口冷氣。壓下心頭的慌張,他沉聲喊道,「達爾漢,你回來啦?」最不願意發生的事,終究來了。
那人回來了。
「是,我回來了。怎麼,我不該回來嗎?」男子揚抬起頭,冷笑應承克額侖的訥語。
那絕艷的嗆姑娘不但直喚大汗之子的名諱,且喚得太自然,兩人身子也靠得太親近,讓他看在眼裡莫名地不是滋味。
到底她是誰?又她是克額侖的誰?為什麼說漢語不說蒙語?一個又一個問號迅速飛閃而過,引起他意欲探究的濃厚興致。俄頃之間,一向令他感覺厭煩的部盟突然因為這朵妖媚的薔薇,變得有趣極了!
天外飛來的好心情,讓達爾漢狂佞笑開。管她是克額侖的誰呢!美人如此多嬌,哪個男人不為她競相折腰?即使兄弟鬩牆,也無可厚非。
視線再度鎖在藏匿克額侖身後的小臉蛋上,心谷拂過一道「志在必得」的得意春風,令才剛發芽的小念頭快速膨脹勃發起來……
「你叫明珠,是嗎?」睊睞著隱匿於堂弟背後的絕代佳麗,他毫無顧忌且直接地撂下話語,「明珠,我很中意你!」隨即拉動韁繩催促駿馬轉調方向。
「等等,達爾漢。」克額侖喊住他,目中有著央求之意。「那隻兔子是我送給明珠的寵物,對她很重要,你好不好歸還給她?」 「哦?」黝黑的邃眸高傲地斜飄眄睨,對克額侖的話暗藏不悅。
他送給她的寵物?還「對她很重要」?聽起來怎麼都教人覺得不舒服。
「要我還她兔子?」哼嗤一聲,俊霽的男子並未稍作停留,僅擲一言,「只有三個字——辦、不、到!」然後不留任何情面地領著隨從們奔馬離開,現場徒留一陣塵煙。
慶歡怔望著揚長而去的跩男人,良久,她沮喪地低垂香首,回身往住所緩步。
幾刻鐘前還活蹦亂跳的兔兒,轉瞬遭逢死路一條,還可能屍骨無存,是上天又一次向她昭示「人生無常」的道理嗎?
「明珠!」克額侖牽著馬跟來隨行,好一段路程困陷沉默之中。達爾漢不買帳以致讓他嘗盡顏面掃地的難堪暫且不談;傷了佳人心,才最是萬萬不該!
「唔!明珠,我回去後再送你一隻兔子代替雪球,好不?」這是他目前唯一可以想出的安慰方法。
不料嬌人兒卻幽怨地搖了搖頭,輕聲低應:「算了。就算你再送,萬一達爾漢又來欺負它們,該怎麼辦呢?這種傷心事,一回就夠了。」
這回答令克額侖愕然啞口,直覺心頭被重捶一記!
她的語意是說:就算你再送,只要達爾漢想拿走,你也幫不上,拜託別再讓我傷心了!
是這樣嗎?
忍著胸口低蕩的哽窒,他放柔聲音又問:「你上馬,我送你回去吧?」
慶歡仍然搖頭,微笑婉拒。「我想自己走回去,你別跟了。」盈白的嬌軀孑然走開,在草原上形單影隻地孤行。
克額侖無奈佇立原地徒望背影,頭一次恨起達爾漢的狂邪霸道。
過分偉傲的堂兄不但毀盡他的尊嚴,也粉碎了佳人對他的信任!今日這一齣戲碼,相信在明珠眼裡,相較於達爾漢的強者態勢,他簡直就像是被捏在手掌心的傀儡,毫無招架之力可言!所以明珠疏遠他,他不再是她所相信、倚賴的對象了!
天!他從不曾如此沮喪,強烈感覺自己一無是處!而這一切是從何而來?
達爾漢!全是緣由於達爾漢無禮的行止!
握緊拳頭,克額侖心窩燒起一股名叫「怨恨」的情緒,氣焰猛然迅速高漲
☆ ☆ ☆
翌日午時,王帳舉行宴會,筵席桌面擺設了香醇濃烈的奶酒、甘甜味美的奶茶、鮮美多汁的烤羊肉、手把肉、金黃的奶果、糕點、白糖等豐盛餐點,邀集諸多長老、臣屬在此享用。此次達爾漢郡王在「那達慕」大會再奪雙冠,而他的近臣哲別耶齊也獲一冠,圖敏則似乎出於故意,三項皆居第二;無論如何,三人斐然的成績帶給部盟卓越榮耀,因此大夥兒齊賀慶祝。
達爾漢、哲別耶齊與圖敏堪稱是部盟的驕傲,被認定是使部盟將來鼎立於草原上的強力三角組合。年輕、英俊、傑出的三人,也同時是許多王公、長老為女兒婚配的首選對象。
大廳中央,節目不斷,壯碩的蒙古勇士們豪邁躍采、窈窕的蒙古姑娘們靈動盈舞,節奏強勁、熱情洋溢,充滿力與美。
今日被分配至達爾漢三人筵席桌前伺候的女奴,無一不興奮歡欣,努力表現出自己最裊娜美麗的一面,只盼讓其中一位相中納作侍妾,於願已足矣!惟獨她們不敢奢想達爾漢,因為俊霸的郡王身邊,已經有伊婀娜了。
那個來自回疆的哈薩克族女子,有著淡金的波浪鬈發、淡藍的眼珠,以及淡白得近乎透明的薄膚,凹凸有致的身材果如其名那般婀娜多姿,眾女奴與她相比,無一不是黯然失色。
一場歌舞結束後,舞者退下,卓布庫汗擊掌示意,廳外約十二名貌美如花的女奴立即簇擁著六位彪形大漢湧進。
雄赳赳的勇士們,共同抬舉著一座精緻榻台入王帳。榻台鋪陳白貂雪絨,側臥其上的女子身著白紗衣,輕薄貼身,纖腰美臀連結成高低起伏的流線,姿態撩人,蒙以白紗的面容若隱若現不得全見,但一雙美眸亮如星夜,扇動鬈翹扇睫,萬種風情引人遐思。
到了廳央,大漢將榻台輕緩署地,女子起身走下,套在皓腕、裸足素踝的金鈴清脆響動。她無畏地挺起胸脯、昂高螓首,氣度不卑不亢,沒有欣喜,亦無緊張。
她性感的身段令人垂涎,面紗增添一份神秘感,反使廳上所有男人目光陡轉成獵著了艷的豺狼,恨不能撲上將她一層層剝開,探究外衣下赤裸裸的真實之美!
卓布庫汗站起,滿意地向眾人引薦這被裝飾得如同珍寶的玩物。「各位,這名能歌善舞的女奴來自京城。她的歌聲,像百靈鳥那麼好聽;她的舞姿,像金雉那麼美妙。今天,就讓她為達爾漢郡王獻舞一段,大家欣賞吧!」語畢,再次擊掌。
序幕揭開。含蓄縹緲的樂曲悠揚奏起,仙樂飄飄,迥異於方才強勁節拍的澎湃情感,整個宴會廳頓時安肅下來,人人凝神靜睇。
一抹雪影隨之輕敏起舞,舞步靈盈巧妙,韻律自在流現,嬌軀一舉手、一投足間,搖扭如波,柔若無骨;輕紗綵帶追隨纖臂蓮足舞動,形成一道又一道裊媚微弧包圍著她,仙逸的模樣好似天女臨凡,使人讚歎。
眾人忘情欣賞仙姿時,克額侖卻是膽戰心驚,不斷側目窺瞷,頻頻探測堂兄對眼前這美得惹火的小女奴到底作何感想。而彼一身緇黑襯金的男人正慵懶地靠躺著披有熊毛貂皮的軟椅,雖有伊婀娜周到伺候著,他仍饒富趣味地品覽著如詩如夢的唯美畫面。
美好時光易逝,一曲終了,精靈姣好的身段停留在最後一個動作,嬌喘微微。掌聲在短暫怔默後,歡動如雷。
「好!好啊!這是我見過最美的天鵝了!」有人嘶吼讚道,旁者聽了忙點頭附和。
克額侖卻不甚贊同此譬喻,「不,不對!比起平凡的天鵝,該更像是白雲仙鶴,出塵脫俗,不食人間煙火!」
大汗之子一開口,字字珠璣,眾人更慇勤用力稱是。
佇於大廳中央,慶歡垂首凜眸接受來自四面八方的評論,心中暗暗譏笑自己方纔的賣力,根本形同對著一群笨牛彈琴,純粹白搭。
一片喧囂中,卓布庫轉向侄子詢問,「達爾漢,你在京城待過,這女孩的表現與你從前在京城所見,能否相比?」侄子從頭到尾目不轉睛,是他所樂見的。
達爾漢手指輕拂過薄髭,起身離開軟椅,下階緩緩走近慶歡,聳肩浪言,「我完全看不出她在跳什麼。」
慶歡仰起盈水秋波,恰迎達爾漢一雙澄澈的黑潭。一見此人,她立刻豎起翠眉。
喝!這不正是那個放鳥害死雪球的大王八嗎?哼,膿包!
狠瞥正向她靠近的男人,她是打從心底看不起。
其他人再不懂,至少也知道她是在表演一隻姿儀動人的鳥兒啊!而他,居然大剌剌地直言什麼也看不出?在在證明了,他是個比現場所有草包還要蠢上十倍不只的大膿包!
然而面對這英俊膿包的步步逼近,她仍禁不住渾身緊繃。
俊颯的男子潤唇優揚,勾出一道深沉笑容,在嬌嬈清艷的精靈身旁慢速繞行,打量著她每一處,刻意加深她的侷促不安。
「不過……」他又開口了,目光促狹如大貓戲鼠,「我倒是看見了一頓令人食指大動、絕對美味的……可餐秀色。」
此語一出,筵席上每個人都面帶不解,無法確得其意涵。他笑了笑走至小女子身後,大手當眾勁拍了一下那豐實小翹臀。
「呀!」突如其來的輕薄之舉驚得慶歡跳將起來,尖呼一聲。
「呼,響聲清脆、彈性十足!這讓我想起嚼勁可口的……『玉筍燉小白鵝椎膴』」介紹曾在關內嘗過的美食,壞壞膿包的表情很是享受。
眾人聞之皆解頤而笑,唯克額侖面色鐵青。
達爾漢隨而又從正後方執起她右邊的細腕玉手,繼續言道:「這兒,讓我想起白嫩纖軟、入口即化的『白蒸玉鳳爪』。」
「你!」慶歡怒氣沖沖想把手抽開,卻怎麼也抽不出。他大掌傳來一股奇妙的溫暖,似乎她再不把手收回,整個人就要從手開始融化了……
她咬住下唇讓自己醒神。「給我放手!」可惡的膿包!竟然大庭廣眾之下調戲她!
呵!小精靈生氣了。
「不放。」魁梧的男子再度露出飽含邪氣的笑顏,不理睬她的抗議。
他遽然伸出長腿勾抬起她右側足踝,嬌人兒驟失去平衡,整身向後傾倒,他正好順勢用另一健臂撈攬住溫香蜂腰,身形也跟著微傾,俊臉趁勢貼得更近。
「這漂亮的腳,讓我想到香嫩的『煙熏小白羊蹄膀』。」 好似跳著雙人舞的姿勢,難分是正經或是挑逗的話語,令所有人看得興味盎然。
「不過,最誘人的是……這兒!」熱掌從慶歡脅下鑽出,貿然包握住她一邊敏感的豐胸,嬌人兒猛然倒抽一口寒氣。「這兒,更讓我想起無比美味的……『乳白鴿胸』!」
至此,眾人哄堂大笑!
讓達爾漢箝制住的手腳怎麼也掙不開,那覆在胸上的大手還惡劣地又按又揉,慶歡心慌意亂間,眼眶也積滿不堪受辱而讓怒氣燒熱的淚水。
這王八大膿包,不但對她毛手毛腳毫無規矩地吃豆腐,還拿她惹來眾人嘩笑……
奇恥大辱!忍無可忍的奇恥大辱!
「誰許你亂摸我的?不要臉!」急怒攻心,慶歡想也沒想便揚起僅剩的左手使力一揮——
啪!一記清脆聲響,瞬間終止了貫徹大廳的笑聲。
眾人方才大笑的嘴巴仍舊張著,卻是為面前所見,愕愕地張著口瞠目結舌。
這個女奴……竟公然掌摑那個傲岸無際、囂妄殘冷的達爾漢郡王?
哲別耶齊與圖敏更是駭得站起了身!直覺這女奴是卓布庫汗為羞辱王而特地安排的棋子。
「你……」右臉挨了一掌的達爾漢總算鬆開手,撫上臉龐,對小女奴的所作所為不敢置信。
手腳再度獲得自由,慶歡連忙護著自己的身體退開數步,心兒怦怦,倉皇於大掌留下的炙熱仍在她身上持續加溫不退。
驀然,狂傲的男人狠揪起她纖細的手腕,一手則握緊她白潤的下巴,托起面紗半掩的嬌麗芙顏面對他,唇角勾起冷冷微笑。
堂兄陰騖的目光,好似下一刻就要對嬌人兒痛下殺手,令克額侖心惶。
「達爾漢!」他趕忙起身為心上人說項,「明珠才來不久,一些規矩還沒學好,你千萬別跟她見識……」
「這沒你的事,克額侖,用不著你說話!」達爾漢冷眭一眼,沉冷打斷他。
宴會廳上,眼看就要鬧出一場意外的血腥。空氣一片凝滯,眾人連大氣也不敢吭一聲,等待郡王給這無禮的小女奴一個判決。
怔睊著他,慶歡心裡這才恐慌起來。一時意氣使她做出後果難以預計的傻事,她秀眉略顰,不安地瞄瞄達爾漢。
這依然俊朗得囂張的男人,到底打算如何處署她?
忽地,達爾漢放聲大笑,大夥兒面面相覷。
他含笑的俊容趨近慶歡水嫩的小臉蛋,沉言道:「很好,你是這世上除了我母妃外,第一個敢動手摑我的人。我更中意你了。」
上一個耳刮子,是六歲那年,他倔強著死哭活賴不願被送進北京皇宮,既悲且怒的母親忍不住打了他,告誡他不能永遠當個膩在母親身邊撒嬌的懦弱孩子,必須學著堅強勇敢,成為能夠統治部盟的有為之人。三日後,他與從同齡孩子中挑選出做為隨伴的哲別耶齊和圖敏一塊兒乖乖入京上去十數載,期間只回來過一次……奔母親的喪。
推開多餘的回憶,男子劍眉微揚,高佻的身子彎低,轉眼就把慶歡攔腰抄起,扛上肩頭。
「啊——」上身忽呈倒掛狀態,嚇得慶歡又是高音尖叫,奮力踢打。「你、你幹什麼?!把我放下……」
「乖一點!再亂動,你可會摔得像倒栽蔥,笑掉所有人大牙的!」達爾漢打了一下正在肩上的香臀。
嘖!這小小圓圓的俏屁股,柔軟中更有結實彈性,兩次接觸,感覺都好得沒話說,讓他更不禁遐想小屁股光著時會是多麼養眼。
「汗叔,請恕我必須提早離席。我和這個小舞姬有些私人恩怨,需要私下解決才行。」
看他轉身欲行,克額侖急忙截問:「達爾漢,你要……你要對明珠怎麼樣?」
「我要對她怎麼樣?」什麼蠢問題!達爾漢昂起剛毅的下巴佻浪一笑,環盼四周,「你們大家說說,我該對她怎麼樣呢?」不羈的目光最終落在堂弟那有些慌張的臉上,「我當然是要把這極品秀色扛回我那兒去,好好品嚐品嚐,瞧瞧除了我方纔所說的佳餚外,這身衣裳下還有多少絕頂的香甜美食待我發掘啊!」
不留情面的露骨話,讓周旁的人又是一陣嘻笑。
顛倒的世界裡,慶歡只能看見這狷霸男人寬碩強硬的虎背,任她再怎麼捶打也徒勞無功,亂使力氣反讓她倒著的頭脹得快爆了!
這色胚居然對她圖謀不軌,妄想剝了她衣裳,對她……對她……不!她絕不能讓他得逞,否則日後回到王府教她拿什麼臉見人?她還得跟不知哪個阿哥世子拴婚呢,貞操豈能不保!
「克額侖,你快救我,快救……」快被洪流捲噬的當下,即便只是一根蘆葦,也得試著抓抓看。
「達爾漢,你不能這麼做,明珠她……她……」試圖力挽狂瀾,克額侖一直瞥顧父親,冀望得到些許援助,但父親的置身事外卻讓他一再落空。
「她怎樣?」達爾漢黑白分明的星眸又冷瞪堂弟一回,「難道你要告訴我,她已經是你的人了?」
麻辣辣的艷刺薔薇竟只是個獻舞的區區女奴,他初時其實有些訝異。她低微的身份,就需要像克額侖這樣有地位的人扶上一把,克額侖也正好對她戀慕非常,在各取所需的完美際會下,這兩人關係有多曖昧,還需要另作他想嗎?
他是這樣看待克額侖與慶歡,而周旁參與筵席的賓客,亦皆作如是想。這個妖嬈小女奴若非有所憑恃,怎可能恁地膽大,當眾掌摑郡王,又直呼大汗之子名諱?
「我……你……」克額侖唰地滿臉通紅,同時也為之氣結。
對堂兄而言,男與女,永遠只有那一回事嗎?他簡直不敢想像,纖弱可憐的明珠淪入達爾漢手中,會怎麼被拆吃入腹!但……他又憑什麼阻止呢?打從一開始父親便已明言,明珠是為達爾漢準備的禮物,現在被堂兄架走,她該算適得其所了,哪有他置喙的餘地?
「哼!」克額侖的欲言又止,讓達爾漢更覺自己猜想是正中目標,打從心底上火。
「圖敏、哲別耶齊,我先回去了,你們就留在這兒不用隨行,連我的份一起慶祝吧!伊婀娜你也留下,伺候圖敏大人去!」他頭一轉,昂挺的身影在眾人目送中迅速消失於帳口。
一場不算太精采的「雙龍搶珠」就此落幕,大夥兒從頭到尾都沒能看清楚雙龍所爭奪的明珠,究竟生得什麼模樣。
這樣的小衝突讓大家不免微詫,但「弱者本弱,強者恆強」,因此沒有人為結局感到錯愕。很快地,王帳內又恢復原有的喧鬧笑語,席間觥籌交錯,恍如什麼也沒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