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聽甄言的話疏遠寧振,因為我不是個會輕言放棄的人。只是為了自己,還是收斂了許多。我給自己立了道守則,除了周末可以隨便瘋以外,其他時間一定要在十點前回家。由於我的自知之明明,甄言也沒再多說什麼。也是常抽空跟著我們一起瞎胡鬧。
這樣的日子為我帶來許許多多的快樂,但我知道,如果寧振能轉過他那高昂的腦袋,認真地看我一眼,我會更加快樂。
於是我決定不再做等待的人,幸福不會從天上掉下來,如果你不懂得把握的話。
就像甄言所說的,寧振的確是一個實實在在的放蕩子。根據與他關系最好的Eric說,他位於市中心的高級公寓幾乎沒睡過幾次。只是不厭其煩地重復著在各鴛鴛燕燕的美人鄉中過夜。
不過這些我都不在乎。我沒純情到以為他這樣的男人會只滿足於一個獵物,畢竟他有花心的條件.
這一天,午後下起了鵝毛大雪。夜半時分,風雪雖然稍小,但幾個小時的暴落已經使雪積到過了膝蓋。「暗天使」第一次在有了SADNSESE駐唱後,劃了零客人的記錄。
「唉,一只小貓都沒有。真沒勁!」阿超趴在桌子上,搖晃著手裡的玻璃杯。
TEN和KC在一旁玩起了紙牌。
我再度回頭看了眼緊閉的大門,終於忍不住回頭問坐在我旁邊喝酒的Eric,「寧振怎麼也不來?」
「這麼冷的天,他應該是在家冬眠吧。」
「不是在別人家裡?」
「下雪天他可爬不起來。」Eric喝了一大口啤酒,「你偏心,總是問他,從來沒問過我。」
我白他一眼,從吧台上抓過一支筆,「把他地址給我。」
Eric看了我半天,終於猶豫著在我手上寫下一串住址。「你要去找他?」
「我怕他凍死在家裡。」朝幾個人揮揮手,我不在意他們眼中曖昧的目光,抓起外套走出門外。
深夜的雪地裡不見一個鬼影,早過了公車出沒的時間,更少有TAXI會在這種鬼天氣還開出來亂晃。
在過膝的雪地裡行走是件痛苦又讓人郁悶的事,我花了整整兩個半小時走到寧振的公寓時,腿已經凍僵了。深色的牛仔褲上結了層薄冰,雪水侵濕到大腿根部。
呲牙咧嘴地抬起凍得通紅的手按下門鈴,整整響了五分鍾,屋內才傳來乒乓的腳步聲。我有些緊張地理了理頭發,盡管知道此刻的自己非常狼狽,仍是擺出僵硬的笑臉,看著慢慢開啟的門。
簡寧振非常驚訝的看著我,漂亮的唇張的能塞入雞蛋。
我也不客氣的把眼前的活色生香盡收眼底。
視線從他光裸的上半身開始下滑,寬闊的肩膀,結實卻不突昂的胸肌和性感的八塊腹肌。修長的腿上套著件黑色的牛仔褲,拉鏈大開,潔白的內褲隱約繃出裡面微鼓的形狀。
口干舌燥的吞了口口水,我還沒開口就被他拉進屋子裡。「你有病啊,三更半夜的還那麼厚的雪,跑來干什麼?」
他邊低叫著邊脫著我身上的衣服。把愣住的我扒到只剩下貼身的小內褲時塞了條浴巾到我懷裡,長臂指著一個小門,「先去洗澡。」
我低頭看看自己的糗樣,似乎沒有反駁的余地,抱著浴巾走了進去。
當我像只剛出生的小雞,全身裹著浴巾從浴室走出來時,寧振正坐在地上看著電影。他看了我一眼,起身拉開衣櫃抓出一件寬大的毛衣和長褲扔到我腳邊。「你的衣服我丟進洗衣機裡了,褲子都結冰了。」
他對著電視又看了起來。我坐在他身後,大大方方的打開浴巾,漫條斯理的擦拭著頭發上的水珠。
他回頭看了一眼,愣在當場。我心裡笑的抽筋,表面上卻不動聲色的拉過浴巾一角,遮住暴露出來的下體,「有你的大嗎?」
他有些狼狽的扭過頭,粗聲道:「把衣服穿上再擦!」
我自認是聰明聽話的小孩,所以乖乖的把衣服套上。乳白色的毛衣蓋過了大腿,甩甩過長的袖子,舉到鼻前深吸口氣。淡淡的CoolWater的味道,寧振身上的味道。
我跳上深藍色的大雙人床,「啊……好舒服!」
他雲淡風輕地掃了我一眼,點起嗆人的「紅河」,「還沒人上過我這張床。」
「真榮幸。」
「你來睡覺?」
「錯。」我盤腿坐直,嘿嘿一笑,「我來勾引你!」
他笑著點點頭,又把眼睛放回電視上。
我肯定,他一定知道我的心思。他那麼聰明。
我像貓一樣爬下床擋住他的視線,抽出他嘴上叼的煙吸了一口,「老頭子才抽這種,咳咳咳……咳咳……」
寧振把煙捏熄,「想跟我做?」
我點點頭,主動傾身吻上他略顯冰冷的唇。
有些事情沒有理由,因為人類的基因裡本來就帶有瘋狂。
「寧振,我是第一個跟你做的男人嗎?」當他在我身上賣力的沖刺時,我抱著他的背問。
「不是。」他答的干淨利落。
「我早知道。」我抓緊他,指甲刺近肉裡,「那會是最後一個嗎?」
他牽動嘴角笑笑,只是低頭吻住了我。沒有回答。
◇
我裹著棉被,對著床單上那塊並不非常明顯的血跡發呆,原來男人的第一次也會落紅。
寧振已經洗涮完畢從浴室走了出來,「要不要拿回去做紀念?」
我把枕頭丟到他臉上,「我要你留著做紀念!」
「趕快去洗澡,還要我抱你啊?」
就等他這句話,我張開雙臂,「要。」
他嘴角抽蓄,瞪著瞎子似的眼睛把我抱起。我在他身上得意的大笑。
我不知道我們是什麼關系。也許是可以上床做愛的朋友,也可能是不想透露心事的床伴;但絕對不是親密無間的情侶。因為寧振不愛我,我清楚地感覺到。
但我自認為自己對他是特別的,因為沒人能跟他保持三個月的肉體關系,還讓他瘋狂著迷;因為我是唯一一個睡過他床的人。
甄言氣炸了,當他知道我和簡寧振上床後,而且是我主動。
那是第一次,我被他厚實的五指山壓倒在地板上。
可是那又如何?沒人能改變我的決定,除非是我自己。
於是,甄言咬牙切齒地在我面前摔上了房門,從此帶上了叔叔的面具。
我知道在和我發生關系的同時,寧振仍沒有放棄外面的花花草草。我也聰明的不去點破,他需要的溫柔可人的小綿羊,而不是殘暴獨霸的大老虎。
在我們的關系步入第五個月的時候,我成功的搬近他的公寓裡。
給心愛的男人做飯是件快樂的事。我不再每天放學都往酒吧跑,而是沖進超市買菜。我滿足於他疲憊的打開門時,看到桌上豐盛晚餐時的笑容。
我們住在一起,可我給他充足的私人空間。
當他一個人關在書房裡譜曲填詞時,我從不打擾。盡管有時強烈的希望能沖進他懷裡被他抱著,我還是乖乖地坐在書房門外的地上看著客廳的時鍾。靜靜的數著還有幾小時幾分幾秒,他就會來抱我了。
不能否認,那是場艱苦的抗戰。為了讓他愛上我,我幾乎使盡渾身解術。
雖然進步緩慢,但效果還是有的。
每當做愛後他撫著我的臉發呆時,我知道那顆高傲不羈的心離我不遠了。
在家沒事的時候我喜歡打掃房子,從臥室到廁所,再從廚房到書房,我滿意的享受著一塵不染的感覺。
窗外柔和的陽光,照在書桌上未完成的五線譜上。我全身放松的坐進皮椅裡,隨手翻動著厚厚的紙章,跳過密麻的符號,抽出歌詞看著。我天生音盲,不會讀譜子,再好的樂譜放在我眼前也是廢紙一張。
寧振的詞有時剛強有力,有時溫柔撩人。字詞運用恰到好處,充分發揮了他的才華。我驚訝曾經有著不為人知的過去的他,有如此深的文學造詣。
桌子上擺著一個精美的小木頭盒子。我好奇地把它打開來看,發現裡面整齊的放著一張紙。
這應該不是什麼秘密的東西吧?不然怎麼不鎖上?我如此安慰著自己,把有些泛黃的紙攤了開來。
那是一段沒有寫完的歌詞……
遇到你是上帝唯一的恩賜,
我眼裡的愛從不加以掩飾。
十月三日是我們相遇的日子,
無須任何堅持,我想抱著你直到下一世。
歌詞到這裡就沒了下文,紙的右下角,像是被寫字的人用上了全身的力量,刻上了三個字——潘艾迪。
那是寧振的字,我認得,只有他能寫的那麼豪氣。
默默的合上手中的紙放回木盒裡,我的心情復雜。有些沮喪,有些難過,有些寂寞,還有些失望。一直以為,寧振不是不愛我,只是他沒有心。
現在才知道,原來他的心,被一個叫潘艾迪的人帶走了……
◇
「潘艾迪是誰?」我開門見山地問著被我從被窩裡拉出來的Eric。
他穿著白底紅花的夏威夷衫,猛灌著冰咖啡,聽到我的話,明顯的愣了一下。
「你怎麼知道他的?」
「從一張紙上。」
「寧振的紙上?」他擺擺手,「那你應該去問寧振。」
我低下頭看著桌上的煙灰缸發呆,「Eric,你能體會愛一個人的心情嗎?」
他修長的手指在桌上輕輕拍打著節奏,「潘艾迪曾經是寧振最愛的人。他們兩年前交往過,不過不久就分手了。潘艾迪的家人不同意他們在一起。就這樣而已,沒什麼好說的。」
他的話不冷不熱,平平淡淡。卻像根利刺一樣扎在我心中。
之後,盡管自己非常好奇他是個怎樣的人,能讓寧振牢牢的把他刻在心上。經過了兩年的光景,仍把寫給他的歌詞放在最顯眼的地方。
但那個名字就像是不能提起的秘密,藏在我的心底。因為我知道總有一天,我會徹底把他從寧振的心中磨滅,從此只留我一個人的位置。
◇
在我的觀念裡,愛一個人,為他使盡手段並不可恥。以愛為名,一切都是可以原諒的。
晃眼之間,SADNESES在「暗天使」駐唱已有半年,擁有無數的歌迷,深受歡迎。
可是隨著時間越久,寧振越不開心。
他像是頭被牢籠圈住的獅子,不滿足於停留在原地踏步。他曾不只一次的喝醉酒後大力搖晃著我的肩膀,吼著他的不甘心,他不是沒有實力,可為什麼他的伯樂遲遲不出現?
我心疼著,可惜我什麼都幫不上忙。我學著跟音樂完全不相干的專業,認識的都是對搖滾毫不感興趣的人。可是我多麼的想幫助他,如果現在有任何機會能讓我為他做點什麼,我一定要幫他實現夢想。
星期四的晚上我到酒吧等寧振一起回家,由於不是假期的關系,酒吧裡的人沒有平常的多,三三兩兩的客人散坐在各處。
我習慣性的坐到吧台內側的位置上,笑咪咪的對老板說:「我要啤酒。」
老板四季不變的帶著他那副墨鏡,遞到我面前的卻是一杯果汁。
我挑起一邊的眉,「這是什麼酒?」
「小孩子不可以喝酒。」他低頭繼續擦著水晶杯,這家店很奇怪,明明請了好幾個人,老板卻喜歡偶爾客串任何角色。
「我成年了!」不滿的咕嘰了聲,還是乖乖的端起果汁喝了一口。
Eric獨特的電子琴聲響起,寧振的聲音低低柔柔的,給人安心的感覺,他們是最好的搭擋。
「你……最近有看到甄言嗎?」我垂著眼看著橙黃色的液體發呆。
「沒有。」
「我也好久沒見到他了。」我低低歎了口氣。
老板看了我一眼,放了個空杯子到在果汁旁邊,開了瓶啤酒慢慢倒下。「他不來看你,你不會去看他?別扭的小孩。」
泡沫的液體散去,酒只剩小半杯。「只准喝這麼多。」
我抓起酒一口灌了下去,完了還打了個嗝,「我就是這種人。」
坐在我身後的人似乎聽到我的嗝聲,嘿嘿一笑。
我不客氣的回頭瞪他。那是個頗帥氣的中年男人,三十來歲的樣子,西裝筆挺。他一定很喜歡笑,因為他的眼角有很深的笑紋。我有些愕然,因為這種地方很少會有這樣的人出現,即使是上班族,也一定是脫了外套、扯了領帶的邋遢樣子。
他毫不在意的被我瞪著,對我微笑,「不好意思!」
我白他一眼,目中無人地扭過頭。他卻偏偏對我起了興趣,又湊了上來挨在我耳邊低語,「我叫關上,交個朋友如何?」
我輕蔑一笑,歪頭躲過他故意往我耳朵上呼出的熱氣,「關上?我還打開呢!」
他並不在乎我的諷刺,抑或是我當時沒有看出他笑中的涵義。「你真有趣。」
我嘖了一聲,圈內人的味道。
此時寧振他們已經表演完了,正向我這邊走來。我高興地站起來拉著他的手,幫他擦汗。「累不累?回家吧,晚餐我已經准備好了。」
寧振搖搖頭,一屁股坐到我旁邊,抓過我的果汁猛灌起來。
「慢點喝,別嗆到了!」我拿起紙巾幫他擦拭流到下巴的液體,他調皮的對我眨眨眼睛。
「學宇,你真偏心啊,怎麼都不問我累不累啊?」能在一輪表演後仍不努力補充水分,還有閒功夫跟我抬槓的只有Eric一人。
我看都懶得看他,直接比起右手修長的中指。他嗷嗷鬼叫兩聲,跳入其他三人坐的大沙發裡。
「我們今天有事,可能要晚點回去。」寧振放下杯子抹了下嘴,「你要不要先回去?」
「什麼事啊?」
「哈哈!」阿超得意地笑起來,「我們終於熬出頭啦!前兩天「多原娛樂公司」的副理找上我們,說很欣賞我們的音質,約我們今天談談考慮簽約的事!」
我大吃一驚,「多原?那不是很大的公司嗎?他們找上你們!」
寧振溫柔地沖我笑著,「今後的生涯,就看這一役了!」
有多久,我沒有看過他這種表情了?甜蜜的笑顏像是麥芽糧,懶懶得讓人想投進他的懷抱。我把頭靠進他懷裡,聞著他身上的煙草味,和淡淡的CoolWater。
「那個副理怎麼還沒來?」一向穩重的TEN這回也沉不住氣。
我在寧振身上笑著說:「安啦,他一定會來的。你們這麼贊的團,他還怕你們跑掉呢!」
「小學宇嘴巴什麼時候變的這麼甜?」Eric誇張地捂著嘴巴,「寧振那套泡馬子的功夫被你學去了嗎?還是口水感染?」
突然我背後發出一聲悶笑,我轉頭頭去,原來剛剛那男人還沒走。
他目不斜視,微微沖我一笑。眼角的笑紋,讓我頭皮發麻。
我二話不說,抓起台子上的紙團扔向他。
「吱!」酒吧大門發出它獨特的聲響,一個身穿深藍色西裝,手提公事包的男人匆匆忙忙地走了進來。
我莞爾,上班族真不容易,這麼熱的天也要穿那麼厚到處跑。
寧振坐直了起來,把我輕輕從懷裡推開。我疑惑地抬頭,發現其他四人也都興奮地站起來。
「抱歉抱歉,我遲到了!」西裝男快速移動到我們這邊,俗套的和TEN握著手表示歉意。
「別在意,李先生,辛苦你了!」TEN把團長角色發揮的淋漓盡致。
「本來和老板說好一起來,讓他聽聽你們的音樂,沒想到我找了他一個晚上,也不見人影。」
「那我們簽約的事?」KC著急地問。
「這……我沒權力簽人,他是老大。」他為難地坐進大沙發裡,突然驚訝的指著我大叫:「啊!你怎麼在這?」
我們全被他搞的一愣。
「關先生,我找得你好辛苦!你怎麼不開手機啊?」那位李先生急忙跳到關上身邊。
我感覺我的下巴掉了下來。
關上從高腳椅上站走,「我想一個人來聽聽而已,結果讓我很失望。」
全部人一呆。
「你們的曲風還太稚嫩,創作力雖然不錯,但欠缺磨練難成大器。而且近幾年經濟不景氣,放眼現今音樂市場,搖滾樂團多不勝數,卻少有亮眼的。我不想把我的錢扔進水裡,所以簽約的事……」他站起身准備離開,「還是以後再說吧。」
他對我微欠了下身,轉身走了。
我們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走出去,就像到了嘴邊的肥肉,飛走了。
「很抱歉,有機會我會再和你們聯絡的。」李姓先生道了今晚的第二次抱歉,追著關姓混球跑走了。
是的,在心裡我已經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沒眼光的老男人,錯過寧振將是你這輩子最大的損失!
TEN像洩了氣的皮球,把自己摔進沙發裡;Eric默默地坐下,把臉埋進掌心。KC是個沖動的人,拿起桌上的酒猛灌;阿超不爽的罵:「什麼嘛,不懂欣賞還來批評!」
寧振的臉色鐵青一言不發,突然起身跑向門外。
「寧振!」我在他後面大叫。
他黑色的身影快速地在漆黑的夜裡穿行,我狼狽的跟在他後面,整整落了兩條街。
平時最討厭運動的我,怎麼可能追得上為了增加肺活量而每天晨跑的他。
於是他消失在我再也看不見的黑夜裡,我跪倒在地上。
他高大的身影隱藏不見了,我追不到,追不到……
那晚他沒有回家。我拼命打他的手機,聽到的卻永遠是留言信箱冰冷的機器聲。
我用枕頭打著自己的腦袋,心裡想著姓關的不簽他們,會不會是因為我開始的無禮?越想心裡越慌,我用力咬著懷裡的枕頭,當做關上的肉。
寧振,寧振,你在哪裡?當你最落寞失意的時候,你在誰的懷裡尋求安慰?為什麼,就不能是我呢?我苦笑。我想,也許有一天,我會為這個男人發瘋吧。
一整夜,我躺在床上發呆,吸著被子上他留下的氣味,睜眼到天亮。
他沒有回來。
結果,寧振消失了兩天。沒有參加樂團練習,沒有在酒巴表演,甚至沒跟任何人聯絡。就在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正准備報警時,他一臉清爽地出現在我面前。
「你去哪裡了?」我緊張地抓著他的衣角。
「去度假。」他邊說邊往浴室走。
「你去度假!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我第一次對他大喊大叫。
他停在浴室門前,轉過身來低頭吻我,「寶貝,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
我呆愣地看著關上的門,又摸摸被他吻過的唇。他應該沒事了吧?
◇
星期天的午後,陽光明媚,氣溫宜人。
寧振難得心情好又有空,我們在一起六個月零十二天,第一次一起出去逛街。
交往這麼久,他從來沒有送過我任何禮物,也沒有做過任何討我歡心的事。在眾多花花草草中打轉了那麼久,他早已經習慣了別人對他的付出,也覺得是天經地義的。
我朝著他的背影做鬼臉,心裡自信滿滿,總有一天要你加倍還我!
寧振對音樂著了魔,就連逛街第一個光顧的地方,也是市區最大的CD店。
「我去那邊看看。」他指指搖滾區,丟下我,自己走了過去。
我實在對那些提不起什麼興趣,獨自走到擺放鋼琴曲的地方,偶爾聽聽增長氣質的東西也不錯。就在我百般無聊地隨手翻著CD的時候,突然有人拍了我一下。
原本以為是寧振,結果轉過頭去,看到的卻是多原的老板關上。他一成不變的成熟男人打扮,溫柔地對我笑著,「好巧。」
對這家伙,我實在很難擺出友善的樣子,於是轉過頭沒有理他。
「俗話說,一回生二回熟。學宇,我們也算半個熟人了吧?」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我氣憤地沖他低吼。
「我記得那個長頭發的男人是這麼叫你的。」
「滾開,我不認識你!」
「你還是這麼火爆。」他呵呵笑了起來,「不過好可愛!」
我非常不爽地擰起眉,踮走腳往搖滾區看去。可惜隔了一根大柱子,寧振是怎樣都看不到我。
關上順著我的視線回頭看了上眼,「男朋友在那邊?」
「你到底想干嘛?」我雙手環胸,岔出右腳在地上輕輕抖著,完全一副流氓樣。
「學宇,他不適合你。」他突然認真的說:「在他的世界中,你沒音樂重要。」
我被他刺中心事,愣了一下,卻強裝鎮靜,「你懂個屁啊!」
「他一直在利用你的愛。」
「我心甘情願被他利用!」懶得再和這變態多費唇舌,我用力推開他,從旁邊穿過去。
沒走兩步卻又被他抓住手腕,「學宇,等一下!」
「你他媽的信不信我打你啊!」我忍無可忍的低吼,已經引起周圍顧客側目。
關上從懷裡抽出一張名片塞進我懷裡,「學於,只要你點頭,我考慮幫寧振出片。」
我怔住,停止撕碎名片的動作。
「期待你的答案。」他拍拍我的肩膀,先我離去。「真的挺喜歡你的!」
◇
這一晚沒有表演,但我和寧振還是來到了酒吧。
和SADNESE狂熱的搖滾樂截然不同,酒吧內放著優雅的鋼琴曲。柔和的曲調並不能吸引現在的新新人類,所以客人幾乎都是情侶。
我們習慣坐在吧台邊上,和酒保打過招呼要了兩杯啤酒後,各自享受起這難得的悠閒。我歪過頭看著寧振的側臉,他前兩天剛在左眉穿了一個環,看起來很酷。摸上他空空的左耳,我忍不住好奇,「寧振,為什麼不在這邊打幾個洞?」
「不知道,沒想過為什麼。」
我們之間又回復沉默。他在我面前從來不是個多話的人,我們很少聊天,即使有也只說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有時候我會沮喪地想,自己只不過是他比較長久的床伴而已。
「學宇,你有什麼夢想?」他忽然用手撐著下巴,看著我問。
有些受寵若驚,因為他從來不曾關心過我的事。
「我要做最棒的醫生。」我笑咪咪地對他說。
「我從美國回來的時候,和家裡定了協議。如果二十五歲之前,我不能在音樂界闖出一片天的話,就要回去繼承我爸爸的公司。」他突然神色黯淡下來,悶悶地喝著酒。
「我家很有錢,父母各自有自己的事業,從年初忙到年尾,連過年都沒時間回家看看。偌大的房子,只有我一個人,那是種被人拋棄的寂寞感覺。後來我開始墮落,認識了些不三不四的人,在街頭巷尾結眾鬧事。」
「可是不管我怎麼壞,他們都不會責備我,也可以說根本沒空理我。我愛上音樂,是在遇到你叔叔之後的事。那個帶著重金屬、穿皮衣的流氓,竟然是我媽媽給我請來的家庭教師!哈哈……」
我也跟著他笑了起來,「後來呢?」
「可惜那個老師並不正經,該教的數學他一個字都沒提過,整天拉著我看搖滾樂團的帶子,簡直是誤人子弟。」他笑意更深。「不過,是他讓我找到自我,有了追逐夢想的欲望。」
「你們是很好的朋友……」我黯下眼,可惜這對好友卻因我反目。
「學宇,我不想放棄。對我來說,那並不是個遙不可及的夢。」他重重捶著吧台。「可是,我這幾個星期寄往其他唱片公司的母帶全被退了回來,我不知道我們到底哪裡得罪了多原,就這樣被他們死咬著不放!」
我渾身一震,想起今天在CD店遇到關上的事來。
寧振自嘲一笑,「或者真的是我太自以為是了,也許並不怎麼樣,還把自己當成天才,看來是個天生蠢材!」
我急忙拉住他的手,「不,不是的!你是最棒的,你是我見過最有才華的人!」
「才華有什麼用?」他摸摸我的臉,「學宇,這世界太現實,現實到不管做什麼事都要耍手段才能達成。」
這些天來我一直知道寧振在壓抑自己,他的甩有不滿與不甘,全被藏在堅強的外表下。
他站起來握起我的手,「回家吧,我累了。」
我們手拉著手默默走在漆黑的夜空下,圍繞著我們的是熱得讓人窒息的空氣。
可是,寧振的手好涼,像死人一樣沒有一絲溫度。我忽然,想為他做點什麼。
在他所住的公寓樓下時,我突然站住不動,把他的雙手放在臉頰兩邊。
他好笑地看著我的動作,厚實的大掌輕輕在我臉上摩擦,「怎麼了?」
「寧振,我溫暖了你的手,是不是也溫暖了你的心呢?」
他愣住,然後緊緊把我抱進懷裡,「是的!」
我笑了,輕推開他跑向不遠處的二十四小時商店。「等我一下。」
深夜裡沒什麼人光顧,比我還瘦小的店員在看到我匆匆忙忙跑進來時嚇了一跳。我直直跑到首飾區,仔細挑了一對紅色的鑽石形耳環,又匆匆地跑去付錢。
寧振一臉困惑地看著跑得滿頭大汗的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我拉起手臂往公寓裡跑。「回家再說。」
我把他按在柔軟過度的沙發上,起身把空調開到最大,到冰箱拿了一罐啤酒扔給他。
「學宇,你要干嘛?」
我始終帶著甜甜的笑,從抽屈找來小夾子和打火機,用夾子夾住剛買來的耳環,把銀針放在火上烤。
寧振已經猜到我要做什麼了,臉色微變,「喂,別鬧了,會痛死的!」
我笑咪咪地拿著耳環坐到他腿邊,摸了摸他可愛飽滿的左耳垂,「寧振,讓我做個印記好不好?」
他看了我半天,咧嘴哭笑不得,「為什麼?」
「因為我愛你。」我答的理所當然,因為我要為你犧牲,這是你欠我的。
寧振朦朧的眼睛在我臉上轉了又轉,最後低頭輕吻了下我的額頭,然後認命地靠在沙發中,「來吧。」
我歡呼著跳起,盡量輕柔地把其中一只放在他左耳適合的位置上,然後用力按下。
「啊!」他痛呼一聲,可是沒有動,紅色的液體從我的指縫中流了出來。
「現在換我了。」我興奮地把另一只耳環舉到他面前,指了指自己的右耳,「這樣才成一對!」
他呆住,皺緊眉捂住耳朵,「會很痛的。」
我笑著搖頭,「我不怕痛。」騙人的,其實我怕的要死。尤其是當那尖銳的小東西撕開我的肉時,我疼的幾乎讓眼淚飆出來。但我忍住了,硬是咬牙把眼淚逼了回去。
寧振找來消毒水,小心地給我們都上了藥,一臉心疼。
我喜孜孜地拉著他在浴室的大鏡子前照來照去,「真好看!」
他笑意滿滿地揉著我的頭,「學宇,你真是個瘋狂的人。」
我只為一人瘋狂。
第二天起床後,寧振已經出去了。我趴在床上看著鬧鍾過了一個又一個鍾頭,還是沒有起床的欲望。
右耳上熱熱的,我不敢去碰,好像只要輕輕一動,就會整只掉下來一樣。
昨晚的寧振對我特別溫柔,小心翼翼地呵護著我,像對他一直珍愛的寶貝。我也越來越感覺到,自己離不開他了。所以,就算面前的火坑,我也要毫不猶豫的跳下去。
深吸了口氣,我慢慢從衣袋裡找出被揉皺的名片,略微顫抖的手撥通了上面陌生的號碼。那男人在名片寫上了一組專線號碼,一切都為我准備好了。
「我是關上。」男人沉穩的聲音在另一端響起。
「是我。」我輕聲說著。
他自信地笑了起來,刺耳的很,「我知道是你。」
強忍住摔上電話的沖動,我不耐煩起來,「說吧,在哪裡見面?」
「你真性急。」他呵呵笑著,在我准備開罵前說:「我在風華酒店訂了總統套房,你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