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片細絮紛飛般的個雪中。四萬唐軍浩浩蕩蕩列隊抵川刊中第一大城:撒馬爾罕。
這座擁有三十萬人口的大城,經歷了大食人數十年的征服和殺戮,已是滿目瘡瘦,今天它又迎來了唐朝軍隊的第一次進駐。
四萬唐軍在城門紮下了大營,數十支小隊進城巡視情況,勘察地形、詢問人口,準備次日的入城儀式。
大營裡,李慶安正給剛剛趕到的石國國王特勒和王子哈桑交代明天的安排。
「據我得到的消息,各國的國王都已經到了撒馬爾罕,明天我要和他們談一談將來軍政方面的安排,麻煩國王先給他們透一個底,以便雙方能更好地合作。」
特勒欠了欠身笑道:「大將軍請說,我一定轉告。」
李慶安背著手走了幾步,笑道:「先聖上的意思,聖上在年初時就明確表示既往不咎,那我也不好拿他們問罪,這是底線,你可以先告訴他們,讓他們放心。」
特勒沉吟一下道:「大將軍雖然有這個心,但我建議最後再給他們交底,這樣大將軍便可以先提更多條件。」
「條件」。
李慶安冷笑一聲道:「他們還有資格跟我提條件嗎?他們可曾跟大食人提過條件?現在我大軍進入河中地區。那就是我說了算,沒有什麼可商量的餘地
或許覺得自己語氣有點重了,李慶安又緩和一下口氣道:「當然,給他們交底不是我的主要目的,這只是為了穩住局面,我希望國王能替我瞭解一下粟特各國的現狀。他們有什麼困難,對唐軍有什麼期望。這些我都想知道,希望國王能替我做好這個橋樑。」
「我知道了,我會替大將軍去安撫好各國。」
這時,旁邊的給桑小聲地問道:「大將軍曾經答應過我們,如果拿下河中,將由我們局國來作主導,不知大將軍會怎樣安排?」
特勒精神一振,這也是他最關心的問題,他們石國為這次擔羅斯戰役幾乎是傾囊而出,二萬士兵死傷一半,為此李慶安答應了他們,拿下河中,將給予石國補償,現在是時候了,那李慶安該怎麼實現他的諾言?
李慶安微微一笑道:「你們就放心吧!這次你們為擔羅斯戰役盡了力,我不會虧待你們,明天我自有安排。特勒父子千恩萬謝走了,李慶安又沉思了片刻,便吩咐士兵道:「把李泌先生和文書官羅啟明請來,再把荔非元禮給我叫來
很快,李泌和荔非元禮來到了大帳,給李慶安掌管文書的羅啟明也趕來了,羅啟明是碎葉隱龍會羅品芳之子,也就是李慶安這個隱太子後人的舅舅,他學識頗好,精通突厥語和粟特語,便被李慶安安排進安西軍,負責掌管文書。
李慶安讓他三人坐下,又給他們倒了茶,李泌和羅啟明還好,荔非元禮卻渾身不自在,他連忙站起身道:「大將軍有什麼命令,只管吩咐就是了,這樣又是請坐,又是倒茶,老荔可受不了。」
「那你就站在一旁吧」。
李慶安也不跟他客氣,將一幅河中地區的地圖展開來,對李泌笑道:「先生的建議我反覆考慮了,我想再完善一下。」
李泌拱拱手道:「使君請說,我洗耳恭聽
李慶安指著撒馬爾罕道:「先生建議我在大宛和碎葉各建一個軍鎮,而在撒馬爾罕建立河中節度使,這個方案雖然不錯,但我擔心朝廷會反對由我兼任河中節度使,或者讓我出任河中節度使,而免去我安西節度使一職,所以這個方案我想修正一下,不建河中節度使,而是設立撒馬爾罕軍鎮,在各國設立守捉使,先生以為如何?」
李泌眉頭一皺,「可是設立軍鎮的話,兵力又太嚴,那怎麼抵擋大食人的反攻?」
「很簡單,用粟特人的軍隊來抵禦大食人的反攻
李慶安指著地圖笑道:「粟特九國,再加上石國、俱戰提和拔汗那,其實是十二國,我打算讓這十二國成立一個河中軍政聯席會議,也就是一個聯盟,作用是共同對抗大食東擴,每個國家都有席位,小國一席,大國兩到三席,所有關於粟特人的外交和軍事,都以投票方式來解決,以多數票為準,這樣便可以使粟特人協同行動,不會被大食軍各個擊破
李泌有些聽懂了,連忙問道:「使君的意思是,讓粟特人最後成為一個國家?」
李慶安淡淡一笑道:「讓粟特人成為一個強大的國家,不是我的本意,這個軍政聯席會議不過是一個工具罷了,現在是軍事和外二心。而不久的將來,粟特各國的稅賦、內政都將盜漸一「聯席會議中來,而這咋。軍政聯席會議實際上是我大唐來操縱,掌握了它,也等於掌握了河中地區,至於粟特聯合軍隊,名義是屬於軍政聯席會議,實際上指揮權和軍官任免權都在安西節度使手中,當然,軍費開支是粟特人來承擔。」
李泌恍然大悟,他捋鬚笑道:「我明白了,將軍的意思是,以後將軍在河中無論做什麼事情,名義上都是這個軍政聯席會議的決定與將軍無關,對嗎?」
「高!」旁邊荔非元禮也聽懂了,他一豎大拇指讚道:「我說粟特人的事怎麼把拔汗那也加進去了,原來是大將軍用來對付朝廷的。」
「也不完全是對付幕廷。李慶安笑了笑對荔非元禮道:「重點還是對付大食人,這支粟特軍隊,我打算建立五萬人編製,一部分是恆羅斯的戰俘,另一部分則是在碎葉練的那些礦工,這五萬人的平時練和對大食人的防禦我就交給你了,但其他重大決策,必須由我來決定,我再給你五千唐軍,你就是第一任河中兵馬使。」
荔非元禮這才明白李慶安把他叫來的原因,原來是竟是要把河中地區交給他,他心中一陣激動,立刻躬身道:「屬下絕不辜負大將軍的期望!」
李慶安點點頭,對他道:「你只管軍事,河中的地方政務你不要插手
他又回頭對羅啟明笑道:「這軍政聯席會議雖然是粟特人的內政,但也要體現我大唐的意志,所以你就作為我的代表,長駐撒馬爾罕,對他們通過的決議,你擁有否決權,如果形勢危急,你需要借用軍隊,可直接和荔非將軍商量,事後向我稟報。」
羅啟明連忙躬身施禮道:「屬下會竭盡全力,為使君效勞。」
李慶安都安排好了,最後對李泌笑道:「軍政聯席會議制度只我的一個初步構想,很多細節方面的事情我都沒有考慮成熟,這個制度我就交給先生替我完善,在我回安西之前拿出方案來。」
「屬下立刻著手,不知使君幾時回碎葉?」
李慶安想了想道:「我還要回長安述職,在撒馬爾罕我只能呆五天。五天後,我將返回碎葉。」
次日一早,唐軍正式開始了入城式,入城儀式有六千唐軍參加,大街上擠滿了歡呼雀躍的民眾,漫天飛舞的小雪難以掩蓋撒馬爾罕的喜悅和漏點,各種樂器在街頭彈奏,美麗的少女們跳起了熱情奔放的胡旋舞,當唐軍大隊入城之時,全城沸騰了,民眾們歡呼著湧上前,無論是襖教信徒還是伊斯蘭信徒,每一個人都是發自內心地歡迎唐軍,他們的喜悅和激動都源於唐軍主帥的承諾。
唐軍將不干涉民眾的任何宗教信仰,不干涉他們重建自己的神廟,不干涉他們去麥加朝聖,只要他們承認大唐是自己的宗主國,大唐將以開闊的心胸,海納百川。
李慶安騎在戰馬上,身著黑色明光甲,頭戴銀盔,腰椅橫刀,馬鞍橋上掛著一把巨弓,顯得威風凜凜,他好奇地打量著這座歷史名城,他知道,在數百年後的蒙古人西征中,這座名城將毀於一旦,數十萬人被屠殺,然而此刻,他以一種勢不可擋的力量,改變著歷史的軌跡。
當他的軍隊經過著名的撒馬爾罕神廟廣場時,兩名神廟長老帶著大群教徒迎上前,跪拜在街頭,將一隻金盤高高舉起。
李慶安勒住了戰馬,他認出了那金盤中的匕首,正是他送給俱蘭的那一把,他翻身下馬,緩緩地從金盤中拾起了這把匕首,匕首被火燒過,有些變形了,但手柄卻依然完好無損,「李慶安。三個字清晰可見。
一名長老泣道:「這是俱蘭最後的遺物,獻給大將軍,願大將軍珍藏。」
李慶安默默地撫摸著匕首,匕首上依稀還有俱蘭的血跡,她是在最後時刻,用這把匕首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李慶安心中無比哀痛,他腦海裡浮現出那個熱情奔放的異國少女,想起了她相擁時的幸福,想起了她離別時的悲傷,他的眼睛不由有些濕潤了,將匕首輕輕放回金盤。
「她以年輕的生命喚醒了粟特人的反抗,她應該接受粟特人的敬仰,就把她供奉在神廟吧!
說完,李慶安轉身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