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罵作是「逆子」,這無疑是一個很重的罪名,曹cao這一聲怒斥,只將曹丕嚇得是肝膽yu裂,額頭上的汗珠是刷刷的,如雨點一般的滾落下來。
「父皇當初昏睡不醒,兒臣遍請天下名醫為父皇醫治,但那些無用的醫者皆說父皇甦醒無期,兒臣是心痛yu絕,每日茶飯不思,恨不得代父皇受此痛苦。只是當時外敵進bī,大魏上下無主,人盡渙散,兒臣也是為群臣和形勢所迫,bī不得已才……才……」
曹丕不敢將「自立為帝」四個字說下去,結結巴巴了半天,只得伏在地上哽咽道:「兒臣所作所為,全都是為了父皇打下的這片江山,望父皇明鑒啊。」
看著地上哭哭啼啼,狼狽不堪的兒子,曹cao一張鐵板似的臉終還是緩和了下來。
曹cao豈是不明事理之人,儘管曹丕在自己未故的情況下就擅自繼位為帝,這讓曹cao感到很惱火,但他冷靜下來細想時,也很清楚在當時內憂外患的情況下,曹丕的所為也不能說是有錯。
真正讓曹cao感到失望與憤怒的,其實是曹丕的無能。
「你擅自稱帝之罪姑且不論,那你損兵折將,使國土淪喪,山河破碎,我煌煌大魏國,數十萬雄兵,人多地廣,遠勝於劉孫二賊,卻給你淪落到如今這般地步,你又該當何罪?」
曹丕趕緊又泣辨道:「劉孫二人狡猾如虎狼,兒臣才華不濟,屢中其jiān計,實在是有損父皇威名。但誠如父皇所言,我大魏人多地廣,國力雄厚,兒臣本待憑藉著雄厚國力奮發圖強,反攻外敵時,偏偏子文和子建二**起蕭牆,兒臣實在是,實在是……唉——」
曹丕又表現出一副可憐之狀,幾番淒淒哽哽之詞,便將責任盡數推給了他那兩個弟弟身上。
這一招自然有效,曹cao神se間對眼前這個兒子的憤怒之se少了幾分,卻是拍案恨恨道:「那兩個混xiǎo子,實在是令朕失望,失望透頂。」
曹丕見曹cao憤怒的對象有所轉移,趁機便道:「父皇,兒臣想子建和子文也是受了那些jiān臣的蠱惑,一時間頭腦犯渾才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舉。何況子文已經被劉備所害,父皇就原諒了他吧,至於子建,如果他還有一份孝心的話,若是知道父皇已醒,就該親赴鄴都來向父皇認罪。」
曹丕這時又裝出一副身為兄長的寬容之心,不過,清醒後的曹cao,身體儘管仍受著病痛的折磨,但腦子還是很清楚的,豈會因曹丕的巧言之詞就放過他。
曹cao本是緩和的面容陡然間又肅然起來,擺手喝道:「來呀,將太子押入天牢去吧。」
曹丕原以為已經把父親糊long過去,這時一聽曹cao此言,頓時又嚇得魂飛破散,驚叫道:「父皇,兒臣並無大錯,望父皇開恩,開恩啊。」
曹cao冷哼一聲:「別以為把責任推給你的弟弟和敵人身上,你就能夠逃脫罪責,朕告訴,無論別人怎樣,你身為一國之君,將國家治成這般困境,這就是你最大的罪你休要再狡辯,好好的在牢中給朕反醒去吧。」
「父皇,父皇饒命啊……」
曹cao扭過頭去,賴得再看這個哭哭啼啼的無用之子,曹丕則在許儀的喝令下,被一干羽林甲士無情的拖走。
在將曹丕打入大牢之後,曹cao又下令將陳群等一干擁立曹丕的大臣們傳召而來。
諸臣大多跟隨著曹丕前往井陘征伐曹彰,不少人都戰死在井陘一役中,似陳群、司馬懿等輩倒是眼急腿快,僥倖的躲過一劫,跟著曹丕逃還了鄴都。
這些狡猾的大臣們誰都沒有料到,已經昏睡了兩年,在他們眼中跟死人沒有多大區別的太上皇,竟然奇跡般的活了過來。
似陳群之輩,當初都是積極擁立曹丕的支持者,如今曹丕被打入了大牢,他們均以為曹cao會追究他們的罪責,因此個個都懷著忐忑不安之情前來。
曹cao掃了一眼這幫灰頭土臉的大臣,一張嚴峻冷肅的臉突然間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之中儘是諷刺與狂野。
群臣們這下就愣了,一個個面面相覷,不知道這位重掌帝國大權的開國之君心裡是怎麼想的。
笑聲漸漸收斂,曹cao抬手遙指著眾臣,嘲笑道:「爾等都是當世人傑,豈不知勝敗乃兵家常事,不就是敗給了劉備嗎,有什麼大不了的,何至於一個個這般垂頭喪氣,好像我大魏已經亡國了似的,就不怕讓我們的敵人笑話嗎?」
曹cao非但沒有怪罪他們,反而是在用反諷的方式,變相的鼓勵他們低落的士氣呢。
眾臣心中是又驚又喜,陳群第一個出班道:「臣等無能,未能為國擊退敵賊,幸得陛下甦醒,方能救臣等與大魏子民於水火之中呀,此乃天祐我大魏也。」
「天祐大魏吾皇萬歲」
在陳群的帶領下,幾十號本是形容襤褸,垂頭尚氣的魏臣,彷彿打了jī血似的,一下子振奮起來,揮舞著拳頭齊聲大呼起來。
大殿之中,本是死氣沉沉的氣氛,似乎忽然間有了幾分生機。
曹cao撫鬚而笑,神se間瀰散著自信與從容,高聲道:「劉備趁著朕昏睡之時,這幾年是打了些勝仗,不過現在朕醒了,劉備的好日子也到頭了,是該好好教訓教訓他,讓這個大耳賊連本帶利討還公道的時候了,諸位可有何破敵良策?」
陳群忙道:「如今劉備正率十餘萬大軍南下,目標顯然是我大魏的中心鄴都,臣以為現下首要做的,就是組織好鄴都的保衛戰,然後再肆機反擊。」
王朗歎道:「說得是這個理,可是如今我國jīng銳之師盡喪,鄴都之中可用之兵不過兩萬,又如何能抵擋得住劉備十幾萬虎狼之師。」
這時,司馬懿亦道:「陛下,劉備來勢洶洶,如今河北一片混luan,只怕鄴都難以死守。臣以為,為今之計不若先遷都洛陽,以避敵之鋒芒,然後再重整軍勢,趁著劉備立足未穩之時,肆機反攻河北。」
後面那兩個都主張遷都,陳群急道:「陛下萬不可遷都啊,鄴都是河北之中,亦是大魏國的中心。一旦遷都,民心士氣必是受極大震動。況且一旦遷都,便等於將整個富饒的河北讓給劉備,以劉備之雄,據此富饒之資,將來我們就重重整軍勢,只怕也難以再反攻河北。當年以袁紹之無能,陛下亦是百戰方艱難的得到河北,又何況是勝於袁紹十倍的劉備呢,陛下,此策萬不可取呀。」
陳群的一番苦口婆心的陳詞,顯然是考慮到了整個大局。其實,就算不用陳群這麼說,曹cao也決不會將鄴都拱手讓於劉備,因為他很清楚帝都的淪陷,對於一個國家來說意味著什麼。
呯
曹cao猛一拍案,奮然道:「朕已決定,決不會遷都,朕要在鄴都城下給那個大耳賊沉重一擊。」
曹cao這麼一發話,那些主張遷都之臣便不敢再多嘴,一個個只能低頭暗歎。
至於陳群等輩,雖然主張堅守鄴都,但除了徵調丁夫充軍,加固城防準備死守之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環視著眾臣,曹cao最後將目光投在了賈詡的身上,這個號稱「毒士」之臣,時至如今,依舊是一副氣定神閒,漠不關心的樣子,彷彿眼下大魏國所面臨的這般危境,根本與他無關一樣。
曹cao忽然想起,從赤壁之戰起,這位「不問不答」的謀士,其實提過很多中懇的進言,事實證明最後其預見都是準確的,但偏偏自己都鮮有採用。
曹cao心裡懊悔之心油然而生,遂道:「文和,國難當頭,你莫非就沒什麼良策嗎?」
賈詡沉默了片刻,淡淡道:「破敵之策,臣倒是有一條,不過卻需要冒險,只是不知陛下敢不敢用。」
聽聞賈詞有計,曹cao大喜過望,急問道:「原來文和果有良策,何不速速到來。」
賈詡遂將自己的計策不緊不慢的說了出來,眾人聽罷儘是驚訝,顯然是驚於賈詡之策的奇險。
在權衡沉yin了半晌之後,曹cao握拳擊岸,決然道:「好吧,就依文和之計,朕要在這鄴都城外跟那大耳賊決一死戰。」
…………
十天之後,在攻破了fei鄉之後,劉備率領著士氣昂揚的漢軍,終於抵達了鄴都境內。
駐馬於山丘之上,遙望雄偉如山的鄴都城,感慨之se浮現於臉龐。
這鄴都城對劉備而言再熟悉不過了,當年他在徐州被曹cao擊敗,走投無路投奔鄴城時,袁紹就曾率領河北諸雄,出鄴城三十里來迎接自己。
置身在那座天下名臣之時,劉備曾不止一次的想像過,若是這座偉大的城池和河北那千里富饒之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平定天下,恢復漢室簡直易如反掌。
而在確認了袁紹的無能之後,劉備又不得不果斷的離開了鄴城。數十年間,他從未曾忘記過這座城市的繁華,夢想著有朝一日能夠舊地重遊。
今天,他的夢想終於實現了。
深吸了一口氣,心中暗暗道:「鄴城啊鄴城,我劉備終於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