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淮吃了一驚,搞不明白曹彰為何會突然發怒,又不知該如何詢問。
曹彰抬起頭來,褐色的眼珠中閃爍著憤怒與失望的火焰,憤然斥道:「郭淮,朕待你不薄,你因何叛朕?」
郭淮心裡咯登一下,急是換上一副含冤惶恐的表情,驚惶道:「臣對陛下忠心耿耿,豈敢有半分二心,陛下何出此言啊」
曹彰手指狠狠敲擊案上的書信,怒氣沖沖的質問道:「若是你沒有背叛朕,這一封信又是怎麼回事?」
郭淮就有點困惑了,只得再次解釋道:「臣從未有主動與張郃聯繫過,是他派人前來帶了這封信,而且信中也只是故友間的一點家常問候而已,臣實不知陛下到底因何而誤解臣。」
曹彰將拿信拿了起來,舉在面前指著上邊幾處地方,厲聲問道:「既然只是一封普通的信,你卻為何將這幾處地方塗抹去了,難道不是有什麼忌憚的地方怕朕看到嗎?」
郭淮心頭猛的一震,經得曹彰這般一質問,他才是恍然大悟。
他先前還想那張郃雖不是文人出身,但也不至於連一封信也寫不好,到處是塗塗抹抹的地方,這時他才明白,信中那樣的處理是故意的,為的就是讓曹彰看到後起疑心,以為自己『做賊心虛』,故意塗改過信中的敏感內容,以掩飾自己不可告人的居心。
『好啊,好你個張俊義,好生陰險,竟然使出這等離間之計』
郭淮心裡邊對張郃的那點故友之情立時蕩然全無,趕忙辯解道:「陛下,這塗改的痕跡是臣收到信時就有的,臣坦坦蕩蕩,根本沒有做任何掩飾。」
曹彰冷哼了一聲,怒氣雖緩解了幾分,但臉上流露著的仍是深深的狐疑,「你休要再編謊糊弄朕,張郃又不是白丁,怎麼會連一封信都寫不好,這般隨意塗塗改改的連個小兒所寫都不如呢。」
這時,杜襲開口替郭淮辯解道:「陛下,方纔這信送到時,臣也一直在,臣是看著郭將軍將信拆開的,其中的塗改痕跡,確實是原先就有的。臣以為,這定是漢國使的奸計,故意想要離間陛下與郭將軍間的君臣信任,陛下英明雄武,千萬不可上了敵人的當,誤怪了國之忠臣呀。」
曹彰本就是腦子一根筋的剛烈武夫,先前聽聞張郃派人來給郭淮送信,就趕緊趕了過來,待看到信中有塗改處時,想也不想的就指責郭淮想背叛他。
這會待聽得杜襲的一番辯駁後,曹彰心中的怒氣便消了大半,想想也有道理,遂是哈哈一笑,拍著郭淮的肩膀道:「朕當然知道郭愛卿對朕忠心耿耿了,朕自然也知道劉備奸詐,這是在故意施展離間計,朕只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郭愛卿,你可千萬不要介意啊。」
郭淮暗鬆了口氣,忙是目光含淚,萬般誠懇的說道:「陛下英明,實乃國之大幸,臣對陛下之忠心,日月可昭,天地共鑒,但有二人,必叫人神共誅。」
聽著郭淮發過這一番誓後,曹彰才總算放心,遂又安慰了他幾句,方才帶著一眾甲士揚長而出。
一場虛驚就此結束,但郭淮卻仍驚魂未定。他深知以曹彰的性情,若是認定了自己有背叛之舉,不經大腦過濾,一怒之下當場把自己宰了也不是不可能,可以說,方纔的自己是從鬼門關裡走了一遭回來的。
「子緒,多謝你方才出言相救,要不然的,唉……」郭淮又是感激,又是後怕,心中各種滋味,只能用一聲歎惜來掩飾。
「言謝為時尚早,如今陛下對你已有疑心,君臣的信任蕩然全無,伯濟呀,我只怕……」杜襲憂心忡忡,他雖沒將擔憂說盡,但隱藏在其中的深意,卻足以令郭淮膽戰心驚。
曹操和他的幾個兒子,素來疑心都重,縱然是以剛武聞名的曹彰,其實也極有疑心,今天這件事雖然明著過去了,但私下裡曹彰絕對會記掛在心。何況自己先前還曾勸其歸降曹丕,今天又出了這檔子事,在曹彰的心中,自己只怕真的已經上了黑名單,這樣下去的話……
郭淮沒勇氣再想下去,再想下去就是令他心驚膽戰的血腥場面。
「唉,想不到果然是棋錯一招,滿盤皆輸啊,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衝動,報應,都是報應啊。」郭淮慨歎道。
杜襲這時卻詭秘一笑:「伯濟不必這般落寞,其這件事也好,至少讓我們看清楚了陛下的真面目,既然君不信,那麼臣投他國也就沒有什麼好顧忌的了。」
「你的意思是?」郭淮的神經又繃了起來。
「方纔我不是已經說過了麼,既然有張俊義作保,咱們何不就此歸順了劉漢呢,反正天子已經對伯濟你不再信任,怕也沒什麼好留戀了吧。」
郭淮又陷入了猶豫與深思之中。
杜襲見其猶豫不決,便進一步勸道:「伯濟,陛下既已生疑,早晚必會對你不利,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啊。」
郭淮緊握起了拳頭,沉吟半晌,方道:「好吧,那我就先派人去一趟漢營,試一試劉玄德那邊的口風再做定度。」
當天晚上,郭淮便密派了一名親信,化妝成普通的百姓,瞞過魏軍的盤查,悄悄的入往漢營。
劉備在聽聞郭淮的信使到來後,便率一干文武,親自接待了來使,一頓好吃好喝的款待,又賜以厚賞,並拍著胸脯表示,只要他郭淮等諸將,能夠歸順大漢,並將井陘關一併獻降,他劉備必然重有回報,保證給予他們高官厚祿,榮華富貴世代享之不盡。
打發走來使之後,劉備遂與方紹等謀臣共議郭淮歸降之事。
「眾位愛卿,這個郭伯濟說他打算歸降,諸位以為他是出自真心,還是在玩什麼陰謀?」劉備問道。
這計是方紹出的,方紹便道:「臣以為,郭淮的歸降當是出於真心的。」
「何以見得?」劉備又問。
方紹之所以敢出此計,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曾經歷史中郭淮此人的種種表現。
此人早年受曹操所器重,方才踏上了仕途,後經曹丕、曹睿等數朝,一直都受到曹氏的信任與器重,委以邊疆大吏之職。
但是後來,司馬氏崛起,司馬懿誅殺曹爽,奪取國家最高權力後,郭淮又毫不猶豫的站在了司馬氏一邊,並將同與自己共事多年的夏侯霸給逼走。
由此可見,這個郭淮也是那種有奶就是娘,見風使舵之徒,所以,他既不會忠於曹丕,也不會忠於曹彰,唯一忠於的只有他自己的利益。
方紹的計策,正是基於以上的判斷,當然,跟劉備面前方紹是不能說這些的。
「如今郭淮等眾隨著曹彰被圍在井陘一帶,東有曹丕,西有我們,死守下去只有死路一條。郭淮等擁立曹彰為帝,於曹丕而言有大逆不道之罪,所以他們絕不會反投曹彰,所以,如果郭淮等輩不想死的話,就只有歸順陛下一途。」
方紹的分析是根據現實的局勢,當然也是有理有據,劉備及眾臣均覺得有理。
方紹又道:「曹彰在中了我們的離間之計後,必會對郭淮生疑,臣料想郭淮的歸降就在近日。不過唯一讓臣擔心的,則是曹丕在其決定歸降之前就攻下了井陘,如此一來,則有違了我們的初衷。」
劉備點頭道:「嗯,中正所言不錯,看來得逼迫那郭淮盡早的投降才是,不知諸位可有何良策?」
這時龐統笑道:「此事易也,臣有一計,必可叫郭淮不出三日,必定獻關來投。」
…………
當天夜裡,使者回到井陘,向郭淮轉述了大漢皇帝的一番盛情,這給郭淮又吃下了一顆定心丸。於是,次日一早,郭淮便打算尋了杜襲等幾位親腹同僚來密商歸降之事。
然而,次日一清早,郭淮尚未有所行動之時,便被曹彰急召往御帳中去。
郭淮不知發生了何事,只得懷著不安的心思趕往了御帳,當他到來時,杜襲等將早已被傳至,而曹彰則是一臉怒容的端坐於龍座上,帳中還跪著一個遍體鱗傷的漢子,郭淮看到那人時,心中不禁大為驚懼。
因為那漢子,正是自己派出的使者,卻不知什麼時候竟已落到了曹彰的手中,而且看他那樣子,還遭受了嚴刑拷打。
「郭淮,鐵證如山,你還有什麼話可說?」曹彰厲聲喝問。
郭淮並不知那親信是否已招,這時只得裝出一番從容,淡淡的說道:「陛下,臣昨日收到張郃的來信,所以派了此人前去回信,只是敘一些故友舊誼,並無任何出格之舉,還望陛下明鑒。」
這時,那傷痕纍纍的信使也哭訴道:「末將只是按著將軍的交待,送了一封信給張郃,那張郃也僅是拖末將問候郭將軍,郭將軍對陛下並無二心,望陛下明鑒啊。」
信使這話令郭淮鬆了一口氣,心想自己算是沒看走眼此人,聽他這話,雖是受了嚴刑拷打,但仍是沒有供出實情,這樣的話,自己就有辦法抵賴了。
不過,曹彰震怒的表情,並沒有因他主僕二人的自辯而消減,他仍是沉聲質問道:「既然你和張郃之間只是敘舊誼,那朕問你,為何你昨天剛給張郃回了信,今天漢軍就兵退二十里?」
「漢軍兵退二十里」
郭淮神色一變,心中立知這又是漢國之計,不由得暗暗叫苦。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