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兵行險招
數道黑煙一起,無論是泥澤中行進的曹軍,還是本營的將士,都清晰可見。
黃忠不禁疑道:「中正,莫非你還布下了什麼伏軍不成?」
方紹搖頭而笑:「所有的軍馬就那麼多,我哪裡還有兵去佈伏軍。」
黃忠奇道:「那這黑煙的信號又是何意,莫不是想故意迷惑敵軍,使之不敢進軍?」
方紹淡淡道:「老將軍莫急,稍後便知分曉也。」
黃忠只好不再多問,只是滿懷疑色的靜觀其變。
過得不到半個時辰,曹軍的陣列已逼近高地之前百餘步,差不多已接近了弓弩手的射程。
「傳令下去,弩手准……」
黃忠話音未落時,忽聞東南側的將士們鼓躁起來,黃忠不知所以,急是驅而去,站在高地遠眺東南方向,不禁也是面露驚喜之色。
原來,一道橫亙百餘丈的水帳,正從南面快速的卷積而來,迅速的將河岸的西側之地盡皆淹沒。
黃忠策馬奔來,指著漫野的水流,興奮叫道:「中正,你果然是機謀鬼變啊,莫不是你掘開了武功水上游的河堤,想要用那水淹敵兵之策不成?」
方紹的臉上洋溢著自信的笑,這才將自己的計策與了黃忠。
原來昨晚之時,方紹就暗調了三百人埋伏於五丈原之南,武功水西岸,先行將河堤掘鬆,而今信號一起,三百人動起手來,幾下子便將河堤掘開,武功之水先是漫過西岸,接著便又望下游的低地襲捲而來。
本來是這水沖下來,會將下游之地統統淹了,不過漢軍這立營的五丈原,恰巧地勢又高處地面數米,因此便不會被水淹到。
不過,黃忠初始的興奮,很快便隨著洪水的逼近而消除,憂慮之色重新的寫在了臉上,「中正,你這水淹之策,只怕是難以奏效呀。」
黃忠所擔心的顯然是這洪水的衝勢與深度,因為這武功水本來就淺,掘開之後自比不得當年掘漢水之時的滔天之勢,只如薄薄的一層青紗一樣覆過地面,所淹之處最多也只與河水深度持平,最深處僅僅只是沒過膝蓋,顯然,這樣弱的水勢,根本沖不垮敵軍。
果不其然,在經歷了剛開始的一陣遲滯後,曹軍便鎮定下心神,開始繼續向五丈原推進。
「看來還得硬碰硬了。」黃忠對方紹這計策顯得有點失望,提起刀來,準備進行一場惡戰。
方紹卻攔住了黃忠,無比自信的說道:「黃老將軍急什麼,我早說過了,咱們只需看熱鬧便是。」
黃忠實在想不通,方紹何來的自信,正準備說些抱怨話時,突然間,他的眼前為之一亮。
因為,就在不遠的高坡之下,曹軍的陣形開始出現變化了。
那些原本是穩步而行的敵人,突然間開始出現接二連三的陷入泥澤坑的情況,這種狀況隨著洪水的漫過,表現的越發的突出,開始是十個八個,接著便是幾十上百人陷入泥坑中。為了搭救這些被陷住了動不了的士兵,軍陣的推進速度不得不慢下來,整個陣勢也隨之遲滯,接著更是變得混亂起來。
於是,本以為馬上就要推上高地的敵方,竟然是遲滯在了泥澤之中,進退而不得了。
黃忠猛然間省悟,不禁對方紹豎起了拇指,「中正,老夫眼拙,真沒想到啊,你的謀算竟然如此之深。」
其實方紹的計策也很簡單,他倒並非是指望像大當的襄樊之戰一樣,一股大水解決掉這五千號敵人,方紹想做的,僅僅只是阻擊敵人的進攻而已。
這洪水固然很淺,但若只是覆過平地,曹軍的行動自然受不了多大的影響,但所幸的是,曹軍所處的位置乃是那一片泥澤,洪水覆過之後,曹軍便無法辨清那些泥坑,只有『摸著石頭過河』,深一腳淺一腳的蒙頭前行,則如此一來,必然會不斷的有人被泥坑陷住而不得行。
於是乎,五千號曹軍便被困在了這泥澤之中,一個個立在原地不敢動彈,生怕一不小心步了那些倒霉的戰友們的後塵,更別說再繼續進攻了。
高地上的漢軍,本來是神經緊繃,準備應對一場血肉之戰,但這個時候,卻都被泥地裡的曹軍那般狼狽相給逗樂了,一個個放下了武器,「幸災樂禍」的瞧起了熱鬧。
方紹心中那個得意,興致一起,便叫道:「阿山,去拿一壺好酒來,我要與黃老將軍邊飲,邊好好瞧一場猴戲。」
阿山趕緊將案牒和好酒拿來,方紹就在了山坡之上豪飲了起來,他是如此悠然自得,手下的將士們瞧見了,軍心便跟著更加穩定下來。
雖說曹軍被困於泥澤之中,軍陣已亂成一團,但漢軍也沒辦法從高地趁亂出擊,於是黃忠無事可做,索性便也下得馬來,與方紹暢快的對飲起來。
陷入泥澤之中的路招,面對著如此困境,無奈之下,只得選擇撤退,於是,五千多號人,不得不穿過洪水漫漫的泥澤,沾得一身的泥,灰頭土臉的又退回了武功水的東岸
…………
長安。
侍中府中,司隸校尉鍾繇正自揮毫潑墨,片刻之間,幾個雋永俊秀的大字便書成。
鍾繇入下筆來,手捧著剛書成的這幅字,洋洋自得的欣賞起來,過了半晌,不禁歎道:「這個方中正竟然如此了得,他發明這竹紙,實為這書法之道開拓了一片廣闊天地呀,只可惜呀,此等人才,竟然為劉備所得。」
鍾繇正感慨之間,突然之間,御史高柔急步入內,驚道:「鍾侍中,你還有心情在此做書呀,你可知道,長安之南聽說已經出現了賊軍的蹤跡了。」
鍾繇大吃一驚,手中的那份書帖也不禁脫手,驚問道:「賊軍不是在陳倉和斜谷一線與夏侯將軍對峙麼,怎的會突然出現在長安附近?」
高柔道:「據子午谷附近的哨驛回報,這些賊軍乃是由子午谷而出,人數大概有近萬餘人,應該是從西城郡偷入的賊軍。」
鍾繇的神色很快恢復了正常,凝眉道:「這多半是劉備的詭計,想趁著夏侯將軍在西面之際,從子午谷抄近道奇襲長安。嗯,獻上此計之人還真是厲害,竟能想到如今冒險的奇策。」
高柔卻是急道:「鍾侍中,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如今長安城中僅有兵不到三千,賊軍卻有近萬,卻當如何是好。若是長安有失,則整個關中必受震動呀。」
鍾繇卻是一派氣定神閒,撫鬚道:「長安乃天下堅城,豈是區區萬餘輕裝而來的賊軍可以輕易攻下的。你速去召集將士,堅守城池,另外再急征長安豪強大族的家丁部曲,一同前去守城,敢不聽號令者,格殺勿論。」
高柔應聲將去,鍾繇又將他止住,另囑道:「還有,速發動民夫將城外的數處糧倉之糧運往城內,實在來不及的話,就一把火燒掉,切不可給賊軍留下一粒米。這幫賊兵遠道而來,必是攜糧無多,咱們只須堅守數日,待其糧盡之時,不需夏侯將軍回援,這幫賊兵便該不戰自潰了。」
鍾繇一派從容有度的安排,令高柔安心了不少,於是他也鎮定心神而去,從容的組織起了長安保衛戰。
聽聞漢軍突然出現在長安之南的消息之後,整個長安城自然也是為之震動,不過,鍾繇鎮撫長安多年,自然有其威望所在,在他的安排部署下,城中的民心士氣很快恢復了鎮定。
於是,在短短一天的時間內,就有近五千豪族的家丁和部曲被征,合原有守城之兵共八千餘眾,迅速的被部署在了長安各門。同時,急征的兩萬民夫,日夜不停的將長安之南附近的幾個糧倉搬了個人去樓空,南面最遠的幾個糧倉,因為來不及運輸,故而一把火燒了個乾淨。
鍾繇的目的很簡單,堅壁清野,守好城池,剩下的事,交給夏侯淵或者是漢軍自己的肚子去辦就好了。
一天之後,長安城南果然出現了漢軍的旗幟。不過,與此同時,一隊兩千人左右的騎兵,也正奔馳在去往潼關的小道上。
這兩千騎兵皆身著曹軍衣甲服飾,由小道晝夜兼程而行,於次日清晨出現在了長安以東不足百里的潼關。
潼關雖乃雄關險隘,當初馬超等西涼軍閥與曹操對峙之時,潼關的屯軍曾達了十餘萬之眾,但現下關中與關東皆為曹操地盤,處於腹地的潼關理論上不會受到威脅,因此其該地目下只駐紮了不到兩千多兵馬,由牙將黃既統領
清晨之時,值守的士兵發現了城西而來的滾滾煙塵,於是急向上峰報告,過不多時,黃既便帶著一臉睏意,率領幾百軍兵上得城來。
藉著初升的旭日,黃既看清了來者均是自家的騎兵,心中便鬆了七分戒備,高聲向奔至關前的友軍喝問道:「來者是哪一軍的,你們是奉了誰的將令,來潼關所謂何事?」
城下騎兵中一騎策馬向上,仰面高聲喝道:「賊軍從子午谷突入長安附近,鍾侍中恐其搶佔潼關,特命我等前來增援。」
漢軍出現在長安附近的消息,當然也很快的傳到了潼關這邊,不過在未確定敵方確切消息之切,他們也只以為那是小股的漢軍搔擾部隊,就算真的是奇部隊,奇襲長安就夠荒謬的了,更別說來奇襲潼關。
那黃既面帶著不屑,正要盤問通關文書令牌之事時,忽見大道之上,忽然間捲起了大片的煙塵,似有萬千的兵馬正往這邊殺來。
關下那來將神色一變,急喝道:「賊軍來得好快啊,還不快開關放我等入內,共同守備關城,若是潼關稍有差池,你擔當得起這般大罪嗎。」
見此情形,那黃既也有點慌了神了,眼見大道上不明情形的來者聲勢沖天,他略一猶豫了一下了,便下令打開城門,放這批友軍入城。
當吊橋放下,城門打開之時,城下的那一騎將,他的嘴角邊不禁閃過一抹詭異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