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蒂夫是大食的十七皇子,精明幹練天資卓越,很小的時候展露出非同常人的聰慧,常年跟隨在大食皇帝身邊南征北戰,到如今,大食的疆域已經廣闊無比,戰無可戰。
大食皇帝將自己的意志貫徹到了目光所達的每一個角落,也已經成就了千古未有的霸業,只是征戰了一生,如今年事也高了,也就沒有了壯年時期的雅心壯志,慢慢的開始沉迷於色慾和功成名就的得意當中,突然和神廟親近,也多半是做著延長壽命乃至長生的美夢。
但是,卡迪夫還年輕,熱血依舊,又哪裡願意和自己華些廢物一般的兄弟們去爭奪王位,白白耗費大好時光。
所以當有人提出東征大梁的建議之時,卡蒂夫勇敢的站出來響應,自告奮勇做了東征軍的先鋒。
大食鐵騎征戰了數十年,實力強橫無比,可是萬里大漠的遷徙之旅實在太艱難了。
卡蒂夫毅然決然的拋棄了原本求穩的戰略」選取了萬餘精銳騎兵」只待適量寄養,脫離了大部隊,急速的狂飆突進,在拋下了近三千士卒屍骨之後,終於越過了大漠,沿著西北和胡人的勢力分界線,悄然到達東方大地。
只是,卡蒂夫骨子裡就充滿了冒險的血液,從自願離開權力中心大食,到拋下大部隊冒著全軍覆沒的危險急速穿越大漠,一個不慎,就是萬劫不復的下場但是他依舊樂此不疲。
穿過大漠之後,卡蒂夫只是命部下稍作休整,並不是佔據一片區域,等待後面的大軍,而是率領全部士卒,近乎瘋狂的去朝著大梁第一軍成雍州而去。
所以,像二狗一樣負責巡邏附近區域的小隊就很不幸。
卡蒂夫自然是意氣風發,只是對身邊的老人還是保持著尊敬和謙卑,譏笑的看著二狗在前面飛奔淡淡的說道:「這個梁人,會帶著我們去我們想去的地方。」
古樸的老人依舊默不作聲,不作回應。
遠處,突然出現了一座山巒般的黑影,在雪白的狂野上霎時醒目,如同一隻洪荒巨獸迎面撲來,就算是精銳的大食鐵騎也卒齊一滯卡蒂夫習慣性的冷笑也慢慢的收斂了神色變得凝重。
這樣的雅城,給所有人的衝擊都是巨大的,就算最豪奢的大食國都,怕也沒有這雍州城一半大小。
至於雍州城那迎面撲來幾乎讓人窒息的氣勢,讓大食人下意識的吸氣。
往日引以為豪的大食國都,在這樣的雅城之前,實在有些可笑,簡直如同一座破落的小城市。
面容古樸的老人也抬頭看著遠處那宛若神跡的雅城,微微歎。氣。
卡蒂夫抿了抿薄薄的嘴唇,覺得那老人的歎息聲格外的刺耳,似乎實在譏笑自己的無知幼稚,緩緩的抽出接過一柄長弓縱馬衝到最前面,臉上已經掛上了習慣性的冷笑,低聲喝道:「展旗!前進!!」
雍州城內,楊守業和楚狂都已經回了京城,留守的副將葉左正焦急的在大帳中踱步。
派出的警戒巡邏的小隊,有六隊沒有按時返回杳無音訊。
如今,雍州名義上的最高指揮,靖國公次子雍州知府郭涼放下茶杯,安慰道:「葉將軍不要擔心外面雪深風大,也或許是遇到了胡人小部落,將士們在撈取戰功「……」,葉左勉強笑了笑,對自己名義上的上司保持著尊敬,往日上面有楊守業和楚狂頂在前面還不覺得,如今被推倒前台卻是格外的痛苦,整天忙得腳不沾地還是戰戰兢兢,沉思了良久,對帳外的親兵吩咐道:「再派探馬,去將那幾隊人找回來!」
郭涼神色一僵,臉色有些難蒂葉左卻是顧不得郭涼的感受了,只盼著不要出事,另外讓楊守業或者楚狂盡早回來,想想又有些不放心,將探馬的數量又加了一倍。
郭涼深深的看了葉左一眼,沒有再動桌上的茶。
氣氛有些凝滯,葉左地位和聲望都比不上楚狂,自然不用說楊守業,壓服不了郭涼,兩個人的配合一直都這樣磕磕絆絆。
郭涼這個看似位高權重的知府其實很憋屈。
楚狂坐鎮雍州多年,尤其是北伐一戰中單騎追敵復仇,在軍中的聲望達到頂峰,就是楊守業也不敢輕易壓制。
至於大梁軍中第一人大將軍楊守業,郭涼甚至連反抗的勇氣都提不起來。
本以為,頭上的兩座大山去了京城之後,自己能鬆口氣,放開手腳一展抱負,沒想到這個楚狂的副將也這麼不識趣!
葉左心中忐忑,楚狂的吩咐不能不執行,得罪郭涼也是後果嚴重,只能按捺住性子,小心的解釋,緩和兩人的緊張關係。
郭涼心中冷笑,並不將這個沒有背景的副將放在眼裡,不輕不重的敲打起來,眼看著葉左想要發火又強自忍下,不緊不慢的說道:「葉將牟如今也算鎮守一方了,怎麼如此謹小慎微?!這等天氣,難道還會有大股敵人來襲城不成?不過是幾十士卒沒有及時回營而已,在野外遇了狼群也說不起……」,……」,葉左知道郭涼想來以文人自居,輕視甚至是蔑視士卒,強壓下火氣說道:「有近百將士……都是從屍山血海爬出來的精銳…………而且他們巡邏的地方,集中在一個狹窄的區域……至於大股敵人襲城,也不是沒有過…那一次,雍州損失慘重……末將擔負不起這個職責……………
郭涼有些惱怒,也想起來十年前似乎還真有大批胡人襲城的事情只是年代久遠了,記不清了,如今一想,別的沒記起來,卻是想起來那次是當時的雍州知府玩忽職守,大意輕敵,事後被一心立盛的梁帝按了個通敵的罪名殺了滿門,郭涼只當是葉左在影射自己,臉色馬上漲紅狠狠的拍了桌子,怒喝道:「動動你的腦子,胡人已經元氣大傷,西北諸國的使節都去了京城朝貢,哪裡還有人會來襲城?!分明是你膽小怕事,玩弄權術!若是有大股敵人襲成,本官就……」,這時門外親兵急報:「大人!城外大股敵人襲城!」
葉左猛然站起身來甲冑嘩嘩作響,大步朝外面走去。
郭涼如同一隻被拖住了脖子的野雞,渾身顫抖,硬生生將後半句話嚥回去,急慌慌也跟了過去!
葉左是典型的軍人,也顧不得和郭涼置氣,揪著那傳信的親兵,直將那親兵勒的喘不過起來神色凶悍的問了幾句,隨手將那人扔在了地上,很快傳令下去。
很快,整座城市緊張有序的行動起來。
郭涼心中羞憤欲死,甚至在懷疑是不是葉左故意弄出這樣的陣勢來損自己的面子感覺整座城市的士卒百姓都聽到了自己剛剛的話,都有意無意的在朝自己投來譏諷嘲笑不屑的目光。
葉左上了戰馬,回頭吩咐道:「郭大人,還請回府去吧,末將要去城樓一探!」
郭涼卻是感覺葉左的目光帶著絲絲不屑和譏諷,渾身顫抖本想回去坐鎮,卻咬牙道:「本官也去城樓一看!」
還是不信,這天氣這時候,怎麼可能有敵人襲城!
雍州城北門城樓。
郭涼看著遠處黑壓壓的人馬,長大了嘴,想起那個十年前被斬了滿門的雍州知府,想起剛剛自己還沒有說完的話,渾身不自在。
葉左扶著城牆注視著遠方,神色嚴肅,默默的估算著什麼,突然臉色一變,低聲吼道:「是二狗!」
二狗伏在馬上,似乎已經昏死過去。
大食騎兵開始躍躍欲試,似乎要開始衝鋒,慢慢的朝二狗一人一騎圍了上去,戲耍之意盡顯無虞!
葉左與二狗死去的父親是故交,喘著粗氣默默的考慮了一會,低聲喝道:「開城,銀甲營攻敵左翼,銅甲營攻敵右翼,陷陣營衝鋒,金甲營殿後「…………」
郭涼喝道:「不可!」
葉左猛然回頭,攥緊了拳頭,低聲吼道:「探馬已經探清,敵人只有七千,至多不過萬,雍州城中騎兵足有十萬,足以吃掉他們!」
郭涼冷笑,毫不客氣的喝道:「本官才有指揮權!若是敵人在誘敵呢?後面有大軍或者埋伏呢?為了城外一個親近小卒,葉將軍竟然以整個雍州為代價冒險行事……………
葉左焦急的看著域外,不耐煩的揮手打斷,快速的解釋道:「哪有什麼埋伏?敵人只是在唐張聲勢!探馬早就將四面探清了,絕對沒有大軍!這等天氣,若是大軍行動,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了行跡的至於埋伏,哼,這等天氣靜立在雪地埋伏,會被活活凍死的!」
郭涼臉色羞紅,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
雖然也知道葉左說的可能事情,但是週遭將士都在看著,又如何能這時候服軟?自己可是堂堂知府,如今雍州第一人!!!
郭涼知道自己不過是個文官,對軍務向來一竅不通」往日有楚狂和楊守業在,根本沒有自己插手的可能,如今好不容易將雍州所有事務握在手中,自然不願意放手,如今卻被楚狂的副將當眾呵斥,本來能放手的也非得爭這口氣了。
就算事情如葉左所說,敵人是虛張聲勢,雍州兵馬齊備佔盡優勢,出兵大勝似乎是鐵板釘釘,但是不出兵,雍州是百分百的不會出事,自己絕對不會擔什麼罪責,還可以借此狠狠的打壓葉左的威信和氣焰,順便出口惡氣。
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是郭家人在官場的金科玉律!
郭涼心中廠橫,也不去看葉左急切的眼神,沉穩的喝道:「傳本官令,所有將士嚴守崗位」沒我命令,擅自出城迎敵者,殺無赦!」
城樓上氣氛一滯,接著眾多將士轟然應是,直若炸雷!
郭涼飄飄然,這種感覺……「………………好美妙!
葉左幾乎要將城牆的青石抓下一塊來,低聲吼道:「大人!」……」
郭涼既然已經下定主意,怎麼可能再改口,盛嚴冷漠的瞪著葉左,用官威硬生生的逼著葉左將話嚥了回去。
這手握重權的感覺……夾!
城牆之上,兵甲森嚴的雍州精銳嚴陣以待。
城外,因為重傷流血而昏迷的二狗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卡蒂夫臉色嚴肅的看著眼前的雅城和城樓上的精銳士卒,心中泛起一股無力感。
之前,從雪山神廟借來的、最低也是七品的護衛只在一個照面就斬殺了同等數量的雍州精銳,爽是爽了,但是卡蒂夫也知道,做不得數,畢竟那般強悍的護衛並不多,職責也只是護衛自己安全,真到了幾萬人的戰場上,發揮出的作用會很小,在這樣的雅城面前,作用更是可以忽略。
自己還是太大意,太自信了!
卡蒂冬有些後悔,暗暗決定只要對方出兵,自己就下令急速撤退自保,原先對大梁實力的估計似乎有誤。
城樓上悄無聲息。
卡蒂奏觀察了一會兒,暗暗鬆口氣,眼神一轉,突然縱馬疾奔,一箭將二狗射死,大喝道:「衝鋒!」
一路急行軍的大食鐵騎轟隆隆的開始衝鋒,大地都開始震顫,寬大的半月旗迎風作響,黑壓壓的鐵騎似乎要一個撞牆而死一般。
當先的一今年輕人一箭將二狗釘在馬上,又用長刀挑起二狗的屍體甩在空中。
近萬的騎兵衝鋒的氣勢幾乎是不可阻擋的,而夾食鐵騎竟然敢對著雍州城衝鋒,更是加重了這種氣勢。
很快二狗的屍首就在馬蹄下消失不見,城牆上的大梁軍隊士氣似乎也受了壓制。
大食軍隊也猛然分作兩撥,在城外劃了好大一個圓弧,又匯合成一隊,嚎叫著揚長而去。
卡蒂夫又開始習慣性的冷笑,有對梁兵擔心的蔑視,有對又一次大冒險成功的得意,似乎,還有種死裡逃生的輕鬆,輕笑著回頭對那老人說道:「老師,我,又贏了。」
古樸的老人默默的回頭看了一眼,微微歎口氣,心中暗道,運氣而已。
城外,一地的狼藉。
城樓上一片寂靜。
郭涼是第一次見識這樣大規模的騎兵衝鋒,直被那毀天滅地的氣勢驚的說不出話來,等到那騎兵走遠才回過神來,連忙咳嗽幾聲掩飾失態的尷尬,也感覺到城樓上氣氛的壓抑,小聲問道:「葉將軍,要不要追擊?」
葉左痛苦的看著城外的狼藉,似乎要找到二狗的蹤跡,看了看城樓上有些低落的士氣和怪叫著跑遠的敵人,微微點頭,拍了兩千人象徵性的追擊一下。
郭涼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真的犯錯了,連忙說道:「這裡交給葉將軍了,本官下去寫奏折細細稟明一切,葉將軍到時記得署名」,葉左慘然而笑,堂堂雍州,兵馬齊備,竟然眼睜睜的看著數千敵人在眼皮子地下耀武揚武了一番又揚長而去,甚至還被虐殺了一個士卒,竟然沒有射出一支箭,更別說出城迎敵了,看著這時候還在算計著怎麼推脫罪責的郭涼,喃喃道:「書生誤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