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對不起
站在自己的立場上,秦錦繡的臉上雖然看不出半點異樣的神情,可心裡卻早已如同颱風過境時的海岸,大浪滔天,波濤洶湧。
對於這件事情,她甚至比成俊傑看得還要清楚。如果成俊傑一意孤行,非常實施自己的復仇計劃,那麼她這輩子很可能就會和成俊傑有緣無份。
官員本人不得經商,官員本人不得借親屬之手為自己牟利。這個條文雖然在很多地方如同一張白紙,可放在成俊傑身上,卻是必須要遵守的規矩。因為成俊傑不但是官員,還是一個風頭正勁的公眾人物。生活在放大鏡之下,成俊傑的一舉一動都會受到全社會的監視。此時輿論已經坐實了成俊傑和她的戀人或者情人關係,那麼一旦秦錦繡加入到江北鎮的經濟工程當中,成俊傑將無可避免地受到相關的調查處分。其最終結果就是,成俊傑再也無法完成對狄迪的計劃。
現在唯一能解決這件事情的辦法,只有一個。
秦錦繡轉過頭和成俊傑對望了一眼,然後輕輕地靠在了他的肩上,想要把話說出來,卻又不甘心地嚥了回去——以一種高調的方式離開成俊傑,是唯一一個能讓輿論閉嘴的方法,但代價就是,她很可能將永遠失去這個男人。
飛機飛了很久,中途在中海市停靠加了一次油,回到暖州市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凌晨4點鐘了。
成俊傑揮手送別送他回來的大兵們,然後一個電話,就叫來了睡得正香的周同生。
這麼做非常不好,但是大晚上的,成俊傑又擔心秦錦繡一個人回家會出危險。
當著周同生的面,成俊傑並沒有大的避諱,和秦錦繡輕輕一擁,目送著她上樓後,才回到車裡,對周同生道:「老周,回我的宿舍吧。」
成俊傑卻不料周同生沉默了兩秒後,說出了一件讓他意外的事情:「鎮長,你的房子,前些天著火了。」
成俊傑一愣,然後想了想,問道:「有沒有人受傷?」
同生點點頭,「蘇秘書受傷了。」
成俊傑聞言一驚,忙問:「怎麼回事?」
「我聽說那天著火的時候,蘇秘書本來不在房子裡。可是沒想到她剛一回來,就馬上衝了上去,一群人攔都攔不住,然後搶了一些東西出來,聽說是一個花盆。」周同生心翼翼地看了成俊傑一眼,忍不住好奇地問道,「鎮長,那個花盆很重要嗎?」
成俊傑心裡沒來由得一陣難受,不禁改口問道:「蘇曼現在在附五醫嗎?」
周同生點點頭,直接問道:「那現在過去嗎?」
成俊傑看了看時間,遲疑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沒有答應,搖搖頭說了句:「先送我回家吧,去木心街道的那個老屋子。明天放你一天假,我就不回鎮裡了。」
「好!」周同生應了一聲,又告訴成俊傑道,「蔣鎮長讓我告訴你,鎮裡的市政衛生做得差不多了,就差企業污水的那一塊還沒法處理。」
「知道了。」成俊傑說罷就閉上了眼睛,沒過一會兒,車子就在成俊傑的老宅樓下停住了。
等周同生把車子開走,成俊傑才在漆黑而安靜的夜空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幾個月前,他曾經站在這裡深情地擁ěn著自己的愛人,幾個月後,他回到了這裡,愛人卻已經再也不可能回來。
「子欣……」
成俊傑稍稍哽咽了一下,然後緩緩地向樓上走去。
這間被賣掉的屋子,由於房主打算拿「神醫故居」的名號再把房價炒高點賣掉,所以幾個月來根本就沒有人搬進去過。甚至就連門鎖也沒有換。
成俊傑是個念舊的人,老房子的鑰匙,他一直沒有丟棄。
聽著熟悉的鐵拉門的響聲,成俊傑心裡滿是說不出的感概。對狄迪的恨,也就越地錐心刺骨。
計劃,他一定要實施下去。錢,依然只能交給秦錦繡。
坐在空空如也的房間裡,聞著房中瀰散著的霉爛氣味,成俊傑全然不在乎地躺在了冰冷的地板上,腦海裡兩張臉飄來飄去。
葉子欣、秦錦繡,兩段感情。畢業那天,讓他意yin他都沒膽子。而現在,其中一個因為他已經死了,而另一個……
成俊傑想著想著,又忽然想起了衝進火海只為搶出一個已去老人遺骸的蘇曼,心裡又不由得充滿愧疚。
他和蘇曼真正認識的時間,比葉子欣和秦錦繡晚了1個月。但蘇曼卻是陪在他身邊最久的人。而即便是這個最久,事實上也不過短短4個月時間。最重要的是,蘇曼和他之間,一直沒有太過密切的關係。一開始萌的曖昧,還來不及抬頭就被葉子欣攔腰斬斷。而後來蘇曼的長途奔襲倒追,也因為秦錦繡的介入而顯然成了徒勞。
成俊傑一直知道蘇曼對自己有想法,但感情的事情,卻不是一廂情願的。所以當成俊傑聽到蘇曼捨身救花盆的壯舉之後,心裡當真是無比的糾結。
一個男人追求女人,付出很多,女人最終可以說一句你是一個好人,但是和我感覺不對路。同樣的,當一個男人可以讓上半身控制住下半身的時候,他也能對一個苦苦追求他的女人說一樣的話。
對於蘇曼,成俊傑大部分時間裡和她只是同事關係。這一點毋庸置疑,他不可能因為心疼蘇曼的一往情深就賤得同時腳踩兩隻bsp;好男人,就是一輩子反反覆覆地只睡一個女人。成俊傑一輩子沒多少原則,這卻是其中一個。
如果葉子欣沒死,成俊傑肯定會和她白頭偕老。而現在,他要白頭偕老的人必定是秦錦繡,而不是蘇曼。對一個女人負責,才是對一個女人最大的愛。
成俊傑迷迷糊糊地想著,終於沉沉地睡了過去。
兩個時後,當樓道裡開始響起聲音apO,成俊傑才起身隨便接了點水洗漱了一番,然後走出了老宅。
這個時候區裡活動的人還不多,一群迷迷糊糊的人,也沒有感覺身邊有什麼不對勁。成俊傑一路出來,除了區的保安稍微驚訝了一下,倒是沒遇上什麼熟人。
如同讀書的時候那樣,站在公交車車站下,一邊吃著早飯,一邊等著車子。
沒多久,成俊傑就上了早高峰的第一班車。
開在還不算太堵的路上,業務嫻熟的公交車司機在漂亮地闖過幾個臨界紅燈後,長著一張路人甲臉蛋的成俊傑就在沒有引起任何人關注的情況下進了醫院。
一進門,迎面遇見的一個成俊傑不認識,卻認識成俊傑的醫生下意識地就拉住了成俊傑,一臉怪罪道:「成醫生,我說你做人怎麼這麼不地道啊?把我們蘇曼丟在鎮裡讓她受了傷,自己卻和別的女人到外面風流快活。蘇院長氣得都差點要抄傢伙去漠北省追殺你了!」
成俊傑無從解釋地搖了搖頭,很是平靜地問道:「蘇曼現在人在哪裡?」
那醫生沒好氣地回答道:「普外的1號bsp;「謝謝。」成俊傑說了一句,就立馬走開了。
攔住成俊傑的醫生看著成俊傑的背影,不禁又道了句:「早幹嘛去了?讓一個女人這麼苦苦追著你,你感覺自己特別了不起是吧?」
成俊傑腳步一頓,卻沒有轉身,而是又加快了一點度。
成俊傑實習的時候在普外科呆過半個月,一段當時想來生不如死的半個月。熟門熟了樓,在一個護士充滿崇拜意味的驚呼聲中,成俊傑很快就邁近了1號bsp;房間裡站著的蘇青山和躺著的蘇曼父女二人,一見到一身風塵僕僕樣的成俊傑,頓時就齊齊愣住了。
蘇青山傻了一會兒,忙拉著成俊傑走出了病房,走到一個沒人的角落,低聲問道:「成啊,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今天凌晨。」
蘇青山點點頭,微微皺著眉頭繼續問道:「蘇曼的事情,你知道了嗎?」
「知道了。」
「那有什麼想法?」
成俊傑沉默了半晌,用低沉的聲音道:「我對不起她。」
「還有呢?」
成俊傑抬起頭,直直地和蘇青山對視了良久,才道:「我需要考慮很多東西。」
蘇青山頓時咆哮起來:「有什麼需要考慮的?我女兒差點為你把命都送了!」
成俊傑的喉結微微一動,似是要把一些吐不出的東西都嚥下去,他深吸了幾口氣,然後搖搖頭,反問道:「蘇曼具體什麼狀況?」
蘇青山臉色鐵青地回答道:「一側卵巢大出血,被摘除了。」
「對不起。」
「跟我說有什麼用?」蘇青山腦門上蹦出兩條青筋,然後說了句,「跟我來。」
附五醫的各幢樓層直接,都是直接有通道相連的。在花了十來分鐘,走過幾條無比複雜的通道後,成俊傑終於走進了蘇青山的辦公室。
一進門,成俊傑就看到了擺在最顯眼位置上的那個花盆。
蘇青山跨出兩步,抱起花盆放在成俊傑手上,然後又打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個筆記本遞給成俊傑。
成俊傑單手接過日記本,才現日記本的封面上竟然有一灘暗紅的染色。
他抬起頭看了看蘇青山,然後便聽蘇青山沉聲道:「血,蘇曼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