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姑娘好不容易逮著時穿時,發現時穿很悠閒的呆在一個偏殿中,正用刀柄敲擊著神像小腿部位,一邊敲一邊若有所思的說:「聽聲音明明是木頭,怎麼渾身金碧輝煌的?」
褚姑娘嚇了一跳,趕緊阻止:「別,傻子——這神像雖然是木偶泥胎鎏了金,但舉頭三尺有神明,可不敢如此褻瀆。」
時穿停下了動作:「原來是一尊木偶,外面貼了金箔,難怪聞起來有一股檀香味……這麼大體積的神像……哦,這棵檀香木好值錢啊,光貼在外面的金箔,大概有一斤吧?等咱窮了,把這些金箔刮一刮,兩三年不用愁了。」
「你你你,你這個傻子,不敬神靈,不通世情,我簡直沒法說你了……」褚姑娘說這話的時候神態嬌媚,彷彿在向情郎撒嬌,時穿心裡一跳,他跳下了神龕,問:「褚姑娘來這裡幹啥?」
「人呢?日頭升的老高了,人都死到哪裡去了?」褚素珍雖然是在發脾氣,但語聲婉轉,一點聽不出怒意。
時穿左右望了,用手指指著自己的鼻尖,疑惑的問:「這麼大個的人,站在你面前啊。」
「你不同,你是傻子。」
「哥是有點傻,難道就不是人了?」
說到這兒,褚姑娘眼波一轉,斜著眼睛看著時穿:「我記得,昨晚你給環娘煮的菜粥很好吃,如今桃花觀不肯提供食物,你有辦法嗎?」
時穿嘿嘿一笑,舉起拳頭在嘴邊吹了吹:「敢讓哥不痛快,他*大*爺*的,我讓他好好痛。」
褚姑娘頓時變了臉色:「別,你這樣去了就是添亂,還是我去吧。」
那群衙役及家丁為啥不肯接近時穿,原因褚姑娘已經聽說了,昨日傍晚的時候,男人們竊竊私語,都在談論時穿「打人從來一拳」,無論多麼兇惡的傢伙都好,他一拳上去,渾沒救。所以,褚姑娘哪敢讓時穿過去幫忙。
想必那群男人也是出於同樣的理由,把時穿扔在院中,然後自己去跟桃花觀道姑商量吧。
果然,男人們都在桃花觀內殿院口,這內殿是觀中道姑休息的地方。一群男人圍著桃花觀觀主七嘴八舌。而桃花觀主的臉上古井無波,真是修煉多年,無色無慾的三清高人,無論男人們怎麼勸說,她總是面無表情的回答:「小觀人口少,沒那麼多餘糧,你們二三十口人,一頓吃十幾斤的,敝廟殘破,哪裡尋得出多餘的糧食?」
妙泰道姑在觀主身邊勸解:「觀主,他們當中有將近二十多位孩子,大人餓了可以忍一忍,孩子無知,請觀主看在孩子的份上,多少給他們一點稀粥吧。」
觀主繼續波瀾不驚:「實在是拿不出來啊。」
施衙內打個哈哈:「好啊好啊,觀主慈悲,這一飯之恩,衙內我願事後再捨一百貫香火錢。」
觀主語調沒有一點波瀾起伏:「敝廟觀小而窮困,要那些錢做什麼?又不能拿來當飯吃。小道不是不給你糧,實在是觀小,平常沒有多餘的儲備,我們沒糧了。」
施衙內見到褚姑娘慢慢走過來,急得面紅耳赤:「觀主莫怕,萬一我們吃空了廟裡的存糧,我下山後立刻派人送上一批……十石如何?……觀裡總不會一點存糧都沒有吧?師太們今天早晨吃的,只需勻出來一點,讓孩子們墊墊肚子……」
蒙都頭一臉急切,想插嘴插不上嘴的,正爭執中,只聽轟隆一聲,院牆倒了。
塵土剛剛落定,眾人驚魂未定,只見時大郎提著鐵匠曾用過的錘頭,呆頭呆腦的從豁口跳了出來,他彷彿沒有看到爭執的雙方,只顧回身望著被錘到的牆壁,自鳴得意的感慨:「我就說嘛,哥的力氣怎麼也比那位打鐵的強,那打鐵的三錘砸倒牆壁,換了哥動手,只一下。」
蒙都頭直叫喚:「娘也,那可是證物,匪徒的凶器,誰讓你亂拿的?」
院那頭,時大郎彷彿沒聽見蒙都頭的叫喚,他隨手丟下了錘子,摸摸肚子,若有所思的說:「不行了不行了,肚子餓了沒力氣,找點吃的。」
一邊說著,時大郎一邊打量著滿院的胳膊腿,彷彿琢磨從哪裡下嘴,嘴裡嘟噥:「生吃?油煎?燒烤?」
褚姑娘眼珠一轉,趕緊插嘴:「傻子——人,不能吃。」
「哦」,時穿恍然大悟的摸著肚子向後院走,他視若無睹的與桃花觀主擦肩而過,嘴裡嘟嘟囔囔的:「其實不需要多少肉,湯裡放幾片,有點肉味就行了,採點蘑菇,扔點小菜,下個湯麵條,絕對美味……如果再有點胡椒,有點西紅柿醬,那簡直是神仙味道了。」
站在觀主旁邊的妙泰發覺,桃花觀主雖然依舊保持著古井無波的神情,但當時穿與她擦肩而過的時候,觀主的身體僵硬,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等妙泰把目光從觀主身上收回,再打量了一下在場的男人們,她發覺,男人們的臉色也有點發青……
然而躲在施衙內身後的褚姑娘,卻沖時大郎的背影做了個俏皮的鬼臉。
時大郎搖搖擺擺的向道姑居住的後院走去,在場的人還沒有想起攔阻,時大郎已長驅直入,等他走遠後,在場的人都覺得舌頭有點沉重,似乎,沒什麼話好說了。
好在時大郎動作很快——當然,連插翅虎都無法與他比快,時穿洗劫別人的速度,絕對可以讓插翅虎內牛滿面,讓所有的盜匪痛恨自己太業餘。
眨眼的工夫,時大郎左胳膊腋下夾著一袋面,右手抓著肩膀上的大包裹,嘴裡還咬著一個油壺,很神情專注、很旁若無人的從內院深處走出來。眾人都在發呆,只覺得時穿時大郎肩上那包裹皮,料子非常鮮艷,如此鮮艷的衣料,應該是青樓女子的最愛,但對於清修的道姑來說,收藏這樣的衣料,是無論如何都不合適的。
時大郎走到豁口處,他剛才扔下的錘子繼續躺在那裡,時大郎腳下停頓了下,情不自禁的呼喊:「哎呀,親愛的,誰把你遺棄在這裡?……可憐啊,到哥這來,哥兜裡雖然沒有糖,但麵湯管飽。」
說完,時大郎用腳一挑,沉重的錘頭飛到半空,眾人只感覺到眼前一花,錘頭已經跟包裹作伴,一起扛在時大郎肩頭,而時大郎繼續目中無人的自言自語著,施施然的扛著大包小包走出道姑的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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