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蝕 正文 逐七十
    「和你拜堂的那個人,正在寢樓等你。遠方的人,不管是好是壞,都已與你無關。」一怔過後,樊隱岳道。

    柳持謙丕然呆住。

    無關?無關……是呢,無關了。放她離開,即是將彼此世界的聯結隔斷,他不會走過去,也不容她走過,他和她,終究無緣,終究無關……他明白的,一直明白,儘管在她

    最初如一團熱火般闖進他視野時,幾乎使他炫惑,但也只是幾乎。所以,為逼走她,他做盡了天下薄情之事,讓一張天生喜性的臉兒失去歡喜,讓一雙天生溢笑的眸兒化成流

    淚雙泉……

    一念至此,方寸抽痛,他腳下微蹌,捫胸喃語,「那日與我拜堂的人畢竟是她不是麼?我只想知道她過得到底怎樣,不行麼?我只問你這一回,她好不好?」

    話問出半響,無人應答,他眼神緲緲四掃,室內只剩了自己一影孑立。一個人吶,是不是今後人生他都將如此一個人的度過?

    是呢,這條路,是他自己的選擇,成功抑或失敗,長路彼端的景致皆知悉明瞭。站在高處抑或跌落深淵,都須了無遺憾的承擔。

    吉祥,今生是我負你。無論你在何方,我只盼你一世吉祥,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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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隱岳揣忖,交至元熙帝面前畫有樊隱岳本面目的畫像,不外出於兩個人之手。

    任何一樁計劃,都無法臻於完美無缺,縱使環環相扣,總會有松扣的一環。而以本真面目撞上南宮玖與珂蓮,即是她計劃長環中的松扣之處。

    早在與二人遭逢的一刻,她已料定這兩人必成自己今後隱患。但在彼時當下,不管是珂蓮,還是南宮玖,她都無法絕然殺之。

    前者是楚遠漠的妹子,後者,是關峙的故人。

    楚遠漠對她很好。當「黑虎王」日趨成熟強大時,她與楚遠漠間的積欠將獲清算,剩下的,只有他對她的好。她欠他的情,無以為報,對他親人手下寬容,不是為他,而是為

    己。

    至於南宮玖……先生在不在旁邊,她也不會要其性命。她要的是先生的一生一世,絕不能使任何一絲瑕疵存於他們之間。殺了南宮玖,不管先生怪與不怪,皆會在他們之間種

    下離隙……

    「慕然先生在麼?」

    起離床榻,她開門迎客,「總管大人有何指教?」

    「慕然先生,太子從宮中傳話回,稍後府內會有外疆大人前拜謁,在太子回府之前,請您作陪。小的已在君子軒設好了酒宴,慕然先生趕過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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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造臨,府內燈燭次第燃起,映得她腳下長路半幽半明。置身於太子府多日,府中前院路徑已然熟稔,不必總管帶領,她一人前往。

    陡然間,銳風襲面。

    她心念疾動,腳跟後移,繼而……屈軟於地。

    「太子在何處?說了饒你不死!」一把劍頂至咽喉,刺客喝問。

    「太子……」她舉臂,顫指前方,兩刺客當即回。

    趁此機會,她向後跌爬逃躥,「刺客!抓刺客……有刺客行刺太子殿下!」

    兩刺客怒罵聲中舉劍索。劍鋒將掃頸項之際,被前援救的府內侍衛架開。

    此幕由始至終,不過短短片刻,待她驚魂稍定,仍須赴君子軒迎客。豈料,腳步甫入,尚未寒暄,軒內人嗚聲哭著撲上前握了她雙手。

    「慕然,你想死為娘了!為娘看到你屍身那會兒,差一點就死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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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得如何?」

    「刺客時,嚇得軟到地上,要不是侍衛搭救,當真就死了。這一點,奴才看不出任何異常。」

    「其後呢?」

    「與其母打了照面,愣神是有的。隨後反應過,抱頭痛哭。這一點,也算人之常情。」

    太子柳持昱頷,如此結果頗襯心意。「這個何慕然,倒是真的何慕然了。」

    總管沉吟道:「依奴才之見,不若把其父母俱留在京城,不論這個何慕然能否確實盡忠於太子殿下,有其父母在,諒他不敢出甚差錯。」

    「在府外找處住所,安置他們住下,好生招待。這何慕然,本王終可放心用他一用了……」

    窗外,樊隱岳得證實心中推測,閃身隱入暗夜。

    何父何母出現之由不想自明,至於刺客欲試探的,應是她是否身具武功罷。想刺客行刺,多選深夜,這刺客在初暮之時造臨,放聲高叱,扮得實在拙劣,怕也只有如何慕然那

    等迂腐書生難以分辨了。

    她扮成何慕然隱於太子府甫初,兆郡王即遣人到達何慕然幫鄉,繪了何氏一干近親的相貌,防得便是如此一日。反觀太子,疑她不是何慕然,偏又以何慕然智能度她,相形

    之下,無疑過於平庸。就連先生自茶樓聽的坊間閒語內,對這位太子未亦多不看好。

    皇后娘娘,您的兒子前景堪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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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消息最是四通八達處,莫過酒坊、茶樓等消遣去所。關峙處在元興城內,白日茶樓說書營生,深夜潛入太子府擁香偎玉。頗似瀟灑自在。

    偏偏,旁人不想給他這份自在。

    「二哥。」

    這日,他剛剛邁出茶樓,門外等候者翩然迎上。

    「天峙?」他淡覷。

    「二哥好逍遙,所謂大隱隱於市,二哥居然在這鬧事中做起了說書先生,讓天峙真是羨慕又意外呢。」

    關峙逕自舉步。

    一身漢家裝扮的霍天峙亦步亦趨,瞳眸仔細掃過他週身上下,輕佻道:「二哥眉角含春,眼角露情,莫不是情場得意?恁快有了新歡,是把奭國第一美人當真拋擲於腦後了?

    若小弟此時告知二哥她病得即將歸西,二哥也是不管不顧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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