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蝕 正文 逐五三
    柳遠州回府的一路,隱感不安。

    密旨所囑,並無稀奇,但皇上今日特意提起亡女,意在何處?是察覺了什麼麼?以他所瞭解的皇上,若知曉此事,很難如此心平氣和。

    此事若持謙在,尚能聽取他的見解。他不教自己無端猜測,猜測易亂心,亂心即亂事,在這種多事之秋,切不能再衍枝節。

    「王爺,有父親的消息了麼?」良親王妃迎,一如每日的追問。

    柳遠州給出的答案也是一成不變,「蘇相的下落有元興府尹與刑部著力尋找,有什麼信,他們會在第一時送過。」

    「為什麼只交給元興府尹與刑部?父親是你的岳父,難道你一點也不掛念父親的下落?就算你對他毫無親念,不能看在我們多年夫妻的份上……」

    柳遠州踏進大廳的腳步一頓,回瞟了眼妻子,「本王想,不必本王提醒,你也該知道他是殺我女兒的人罷?若不是本王還念著夫妻之情,他不可能在那棟宅子裡安穩度過那些時日,你居然還能要求本王娶戮力救一個殺女的仇人?」

    蘇氏身形跌躓,倉惶指控,「你仍然……仍然只記得她,只記得她的女兒!」

    柳遠州眉間蹙起不耐褶紋,「又要把那些話翻出了麼?」

    蘇氏掩面而泣,「我已不想翻……我已然不去在乎了!我只要我的兒女幸福,我的父親平安,為什麼這也不行?也不行?」

    「你這一輩子,已經得到了你想要的許多東西,失去一些,未嘗不可。」甩了這話,柳遠州放棄進入大廳,蟄身重返家外世界。

    「王爺,你去哪裡?」說了不去在乎,女人又有幾個能做不去在乎?蘇氏向著男人背影,淒惶追問。

    「本王與秀親王有約。」

    「你……」男人的腳步將其最快的帶離,這是她幾十年不管夢中還是醒時都消之不去的靨境。無力墜坐於打著華麗漆色的楠木圈椅,埋伏在雕著精美紋路的紫檀木桌上,放聲一慟……

    再多的華奢尊貴,再多的人前風光,擋不住人後萬種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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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禎。」

    這個聲音……?屏風後的人一震。

    「子禎,你不覺得事有蹊蹺麼?事時為深夜,無法出城,翌日四門盤查嚴緊,對方離開京城的可能微乎其微,以我們在京城的勢力,到今日竟探不到一點一毫的消息,你不覺事情太不尋常?」

    「自然是想過的。對方若是想害叔父的性命,不會費力把叔父劫去,劫了去卻無半點痕跡,這種事,實在令人費解。而這等手法,不似黑道,不似白道,叔父從政幾十年,樹敵眾多,很難從中……嗯?」話者蘇子禎忽爾一頓。「會不會是柳持謙父子做的?」

    「不會!」

    「為什麼不會!到今日,你還護著他們?他們對你……」

    「談正事要緊。」

    「……是。叔父的事沒有進展,大事舉行在即。」

    「安排妥當了麼?」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東風是指……」

    「鎮南大將軍不日將進京面聖,他到之日,即是舉事之日。」

    「在此之前,不得放鬆一絲一毫。」

    「是,天底下沒有幾個人曉得鎮南大將軍是我們蘇氏的……等一下!」

    屏風外闊談的人,突閃進屏風之後,大力奪下了正在書寫者的兩管小豪。「今日的事不必記錄,回你的房間歇息。」

    何慕然驚魂甫定,道:「你說過要放我離開的,何時兌現……」

    「先滾下去,別惹本官火!」這一刻的蘇子禎,不見星點平日維繫出的斯文儒雅。「別過了幾天安生日子,就忘了那兩具死……」

    何慕然拔腿逃躥。

    蘇子禎將案上紙遞到火上。

    而逃了何慕然知道進到所憩息的臥房呢,關了門,落了窗,坐實了懦弱書生本象,方坐到床間,驚詫抽息。

    那個人,居然……居然是……是素食一族背後的掌舵人?!

    親耳所聞,甚至親眼所瞥,仍不能信吶,不能信!

    怎麼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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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震驚,一徑在胸腔內撞擊。這一份激烈情緒直到夜幕罩臨,猶未平息。若不是所需見的人太重要,太關鍵,不得不,會為了情緒消化,打消此趟出行。

    「太子殿下。」

    「送信的人說,此趟非本王不可。你可是現什麼要緊的大事?」

    「太子殿下看過這份東西便知。」

    兆郡王離京前,將進蘇子禎府之人引薦給了太子柳持昱,並定下聯絡方式及密會之地,向太子稟道:「臣為查蘇氏底細,差人打入了蘇子禎府第,此時事關未朝局,臣不再

    京城期內,若查處什麼,責他直接向太子稟報。」

    是以,何慕然得以直晤太子。

    「這這……這是什麼東西?」太子驀立。

    「是小的按蘇子禎吩咐眷寫在聖旨上的文本。」

    「聖旨?什麼聖旨?哪的聖旨?」

    「蘇子禎拿的,上有五爪銀龍的防偽圖飾,軸柄以上好玉材製成,蘇大人命小的獎這些字一字不差摹於其上。」

    「蘇子禎他……大膽!膽大包天,他……」

    「太子殿下,此時不是洩怒火時候。」

    「……對,不是,不是。」太子吐納氣息,條爾回身,兩目冷峭。「你確定他讓你寫的是真正的聖旨?」

    「除了印鑒,其它一應俱全,但小的想,此時印鑒也應該已經落在上面了。」

    太子冷笑,「蘇子禎,蘇家,蘇氏一門……本王竟是小瞧了他們。」

    「兆郡王信,會在近日返回京城。」

    「本王知道了。你先回去罷,有其它消息隨時報與本王,以後不必再約什麼會晤這,拿著這枚腰牌可直接進入太子府。」

    何慕然收了物什,恭辭,「小的告退……」

    「你如此冷靜沉著,不似一個普通當差的。」太子忽道。

    「小的惶恐……」

    「你做得很好,待此時了了,本王會重重賞你。」強將手下無弱兵。一個小小當差者都能出色至斯,持謙你還真讓本王刮目相看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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