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蝕 正文 逐四一
    「奭國貴族有一傳統,不得已真面目面對家人以外的人。女子以面紗,男子以面具,而男子的面具每一個都是以特殊材質製成,每一個都有專人設計了獨一無二的特徵,別勒

    親王的面具是一隻騰飛的玉龍,是以那時亦有人稱別勒親王為『玉龍王』。父皇不能拿我門人洩憤,於是布將『別勒親王』配到蠻荒地之訊,並在城頭將玉龍面具一斬為

    二。」

    「你的父皇借此告訴你,獨一無二的別勒親王隨著獨一無二的玉龍面具,一併在奭國歷史中消失,別再妄想以他賜給你的富貴魚權勢興風作浪。」

    「是啊,就此消失,不再興風作浪。」

    「先生要謝奭國的先祖才成。若沒有這一條祖上襲下的傳統,先生近日哪得這般自由如風……」唔,先生好狡猾!適才她有意提起楚遠漠,想看先生飲醋模樣,卻被把話題

    引了開,當真是好狡猾的先生。

    「還想知道什麼,明天說給你聽,今日太晚了,該睡了。」

    她明眸媚睨,「冬夜冷床,先生要為本姑娘侍寢暖床麼?」

    他眼波旖旎,「有何不可?」

    儘管有調情如是,兩人仍純情至斯。一個是力不從心,一個心憐嬌弱,一夜夜話,達旦方相擁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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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風大作,黃沙遮眼,遮不住的,是一顆統御天下的雄心。

    「都督,奭國國君、攝政王妃及後宮逃往開陽城,消息確准無誤!」

    得探報之訊,正率萬軍行進的楚遠漠眼內精光聚斂,「段烈戍守饒陽城,其餘諸將,分三路追剿奭國國君,務必在其進入開陽城前予以截殺!」

    「是!」

    梁光跟在楚遠漠身側,按捺住憂心如焚。連日,他奮勇殺敵,苛守軍令,一如既往。但,他自己明白自己心底的煎熬。他掛念著那個在冰天雪地裡的奇女子。他不知她在等

    不到援軍時,會不會以為他背信棄義,會不會失去求生希冀。會不會……香消玉殞,讓這世間從此少了一位風華絕代的佳人?他不敢再勸都督。當都督眼中湧現那等異樣亮芒

    之時,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使其改變,縱算是已逝的南院大王妃,彼時病染玉體,都督平定湛遠部落正值關鍵時候,儘管心痛不捨,仍毅然上馬出征,待回王妃已然病歿。即使他早已明白樊參贊在王爺心中的位置過了王妃,到最後仍須屈居次席。

    都督沒有什麼錯,男人志在四方,兒女情長永遠抵不過軍國大事,此乃天經地義。若不然,三過家門而不入的大禹何以流芳百世?

    但,他無限惋惜,扼腕歎息,替那個比王妃更能令他折服的奇女子。

    樊參贊,我梁光對不起你,若你有任何不測,梁光必到你靈前下跪謝罪!

    「梁將軍……梁光……梁光?梁光!」

    「……都督?!」上峰重喝,震回了梁光馳飛到遙遠雪域的神思,恭顏聽命。

    「本督已尋了饒陽城最有名的大夫,與軍醫隨你前往救援樊參贊。」

    「真的?」梁光又驚又喜。

    楚遠漠濃眉微緊,沒想到自己的心腹愛將已被那個人兒收得服帖至此。「你在懷疑本督的話?」

    「不敢,末將不敢……何時可以出?」

    「即日便可動身。不過你這幾日征戰疲頓,若覺辛苦,可歇一晚……」

    「不不不,末將這就可以走!」

    「除了醫者藥品,還有五百人二十日的口糧。」

    「是!」梁光應得響亮,連日征戰的倦意不翼而飛。

    「接到樊參贊後,直接送回延定城王府休養,請宮裡的御醫前看診。」

    「是!是!是!」連聲響應,在在說明梁將軍此下的好心情。

    「出罷。」

    「末將領命!」梁光馬上行禮,隨機抖韁回馬,如一溜長煙馳去。

    「都督,您……」王文遠遲遲疑疑,仍啟齒。「您不親自去接樊參贊麼?」

    楚遠漠蹙眉,「本督乃三軍之主,與敵交戰正緊時候,焉能離開軍中?」

    「如果,屬下是說如果……」已經嗅到了些許危險氣息,王文遠仍有意一捋虎鬚。「如果樊參贊已經亡故……」

    「王文遠!」楚遠漠豹眸剎間充斥了噬血般的獸光,斥吼聲響遏雲空。「你再多說一字,本督會要你立刻亡故!」

    再向天借上一膽,王文遠也不敢繼續將這把虎鬚深捋下去,摸了摸鼻子退到大後方之邊,安分守己,可擋不住心思飄逸。

    都督,任您再如何英雄蓋世,也不可能替天行事,樊參贊若命絕雪域,您又能如何?惟願屆時您能平心靜氣地接受那樣事實,接受失去……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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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隱岳,你痊癒了麼?」

    「三師父。」已經習慣了這幾位師父的神出鬼沒,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喬三娘沒有讓樊隱岳驚詫,放下手中書卷,頷為禮。

    喬三娘逕自拿過她的手腕,三指放上寸、關、尺好一番診切後,面現異色,嘟念道:「怪了,怪了,真是怪了!」

    樊隱岳凝眸以待。

    喬三娘瞪她,「你不問我什麼怪了?」

    「我不問,三師父就不說了麼?」

    「……話是這樣沒錯,但你問了,三師父才說得順理成章不是?」

    「什麼怪了?」她很好商量。

    「你……」喬三娘氣結,「你與關峙,還真是一家人!」

    因不知這是褒是貶,她未予置辭。

    「我說怪了,是因你病的痊癒度。關峙那廝的醫術居然當真比我好,想當初我敗在他手下那會兒,僅僅以為他針法過我而已。」

    「嗯。」她置上一聲,表示在聽。

    「那廝真是一個禍害,幸好他有個淡泊性子,不然必成一個天大的禍害!」

    「是麼?」先生還是淡泊得好,淡泊的先生才有仙人風骨。

    「你說他連在這個沒有人煙的地方都能找到故交,他還讓不讓人活了?」

    「在此有故人,只說明我運氣尚可。不然,我病不死,也怕是要和關先生一併凍死了。」

    「不會!」喬三娘揮手。「你這樣說,說明你還不夠瞭解關峙。就算沒有這麼一個地方為你養病,他也有辦法帶你走出那裡,大不了就是把那些人撇下。」

    樊隱岳暗笑。這位三師父總在她面前不遺餘力地表現對關峙的不屑,卻在她稍有置疑時將他高大化,他們的友誼,委實是一樁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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