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蝕 正文 隱四九
    羲國都城秦定城。大慶宮。玉妃寢宮如玉軒。

    午歇時候,聽得汗王駕臨的宮主玉妃推被而起,帶著睡時的慵懶嬌態,嫵媚迎接。「汗王,您來得正好,臣妾親手為您做的牛肉羹,已足足用小火煨了兩個時辰,馬上就能吃了……」

    「你有一個好爹!」楚遠垠劈頭蓋臉將一沓奏折甩到了愛妃粉面上,慍斥。「他居然公開向朕的北域軍營起攻擊,強心占踞了不屬於他的閘北草原。他想做什麼?下一步是不是要打到秦定城,攻入大慶宮了?」

    「汗王……」玉妃的晶瑩淚珠兒立刻成行湧下,「您罵臣妾,汗王罵臣妾……」

    她委屈萬般,嚶嚶低泣。慍意正盛的楚遠垠冷哼一聲,「朕正是心煩的時候,你想讓朕煩上加煩麼?」

    「您這樣罵臣妾,是在怪臣妾不該是父親的女兒麼?臣妾……臣妾……」

    「你那個父親有不如沒有!朕不是不知道他一直有蠢動之心,但朕給足了他面子和裡子,每年賞給萬和部落的牛羊和糧食夠朕的全軍吃上兩年,送去的綢緞很美女夠他填充幾座後宮,你那個父親卻是一隻餵不飽的狼,一個野心勃勃的混賬!一邊享受朕給他的榮寵,一邊挖朕的牆角,現在竟敢公然和朕作對起。他以為朕給了他的,不能拿回麼??他以為朕讓他好好活著,就不能讓他死麼?」

    馬了一道,楚遠垠氣恨稍艾,回再見愛妃梨花帶雨的嬌容,方寸一軟,緩了聲道:「你快寫信給你爹,讓他收斂一下,盡早撤出不屬於他的土地,安分守己過他的日子去。

    朕看在你的面上,可給他一次機會。」

    「是,汗王,臣妾一定勸父親盡早收兵,並上京向您請罪。」玉妃訴中帶淚,哀而不怨。「汗王,臣妾的父親惹了您生氣,請您先責罰臣妾,莫讓怒氣有損龍體。比及父親,您才是臣妾要依靠一輩子敬愛一輩子的人啊。」

    愛妃這幾句話,很貼心。楚遠垠怒霾告霽,招了招手,將愛妃柔若無骨的身子攬在了臂彎之內,道:「朕方才當真是氣壞了,說話重了些,玉兒別放在心上。」

    玉妃破涕為笑,嬌聲道:「臣妾怎麼會生汗王的氣。何苦,的確是臣妾的父親有錯在先,汗王沒有將臣妾問斬,已經是疼愛臣妾了。」

    這話,又讓楚遠垠受用極了。之所以會格外寵愛玉妃,除了她是沒格族最大部落的女兒,還有她的嬌媚姿容與知情識趣。「在玉兒心裡朕是暴君不成?就算罪有連坐,朕又怎麼捨得斬了自己的愛妃?」

    「汗王這麼疼臣妾,更讓臣妾替父親汗顏。」玉妃垂螓,蹙娥眉,「汗王疼臣妾,重萬和,父親實在不該再起別的心思,縱算他一直以所針對對得不是汗王,也不應該……」

    「什麼?」楚遠垠瞇眸。

    「啊?」玉妃櫻口微張,美目抹過驚惶,急切道:「臣妾是說父親做事太欠考慮,恁大歲數的人還會憑著一腔意氣。臣妾一定會寫信告誡父親,讓他……」

    楚遠垠右手伸二指挑起愛妃下顎,「把你適才沒有說完的話說完。」

    「汗王……」

    「說。」

    君王威儀不容違背,玉妃喏喏聲道:「以前臣妾未嫁時就勸過父親,問他為何不能安安心心地過自己的日子,一定要和汗王作對不可。他說他並非想和汗王作對,而是……而是看不慣南院大王的作派。」

    楚遠垠微怔,「遠漠?」

    「……是。父親說,南院大王無非子襲父爵,年紀輕輕成了兵馬總都督,更是汗王賜予的尊榮,打幾場勝仗是他當盡的職責,他卻總以一副比天還要高的姿態站在高處看著別人,讓人很難看他順眼。」

    「你父親是這樣說的?」楚遠垠擰起濃眉。

    玉妃頷,噘嘴埋怨道,「其實父親也只是聽不得閒言碎語,他那人從年輕時候就是個暴躁耿直脾氣,對一些聽不慣看不慣的人和事從都是按耐不住……」

    「怎樣的閒言碎語,讓萬和部落主按捺不住?」

    「就是草原上流傳的一些閒話,說什麼羲國寧惹汗王莫惹南王,若觸怒了汗王,以汗王的慈悲尚且有一線生機,而惹著了南院大王,就等於犯了天,下場會比套桿套住的畜生還要慘。」

    「……是麼?」

    「臣妾勸了父親都有好幾百回了,他少有聽進耳朵裡的時候。尤其現在,要他忍,更難了。」?

    楚遠垠精眸攫視,輕聲緩語:「為什麼現在忍又要更難?」

    「現在,臣妾是漢王的愛妃了嘛。父親知道漢王疼愛臣妾,就不知天高地厚地把漢王當成了女婿對待,一徑以為和汗王成了一家人,就更不能容許羲國有人將氣勢擺在汗王之上……」

    楚遠垠色變,一臂將她搡出,「大膽!」

    「……臣妾無知,汗王恕罪!」玉妃惶惑跪下。

    「你的確無知了,朕和遠漠的感情豈是你們父女的三言兩語能夠挑撥的?朕信賴遠漠如信賴自己的一個只手!」

    玉妃粉面與地毯面幾近相貼,「是,是臣妾和臣妾父親短視,只看得到事情表面……」

    「遠漠是朕的兄弟和最忠誠的臣子,朕若再聽到你說他一點的不好,別怪朕不念我們的夫妻情分!」

    「臣妾知錯。」

    「哼!」楚遠垠拂袖而去。

    「臣妾恭送汗王,恭送汗王……」聲嬌意怯,楚楚哀婉。及待聽到男人的跫聲真正遠去,及待等到這室內再無男人的氣息,垂貼於地上的螓方緩緩抬起,面如冰霜,朱唇掛笑,好冷的笑,腹中有語,未宣於口——

    楚遠垠,你的耳根最好有你自己想像得一半的堅強。當初,你不也當著我的面說王后是你的結妻子,不管任何情形都不會錯待她麼?結果,為了我,你把她打入冷宮。

    楚遠漠,本宮會很有耐心很有信心地讓你步上王后的後塵,讓你明白你失去和錯過的,到底是怎樣的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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