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素心那長劍必也是陪伴他多年,其秉性早已瞭如指掌,不動用則已,一旦使用便可在一瞬間達到諧調如一的地步。萬劍虹也算是用劍名家,但與他相比,竟如同小兒科一般。
再抬頭望去,見月色下韋素心身影拔地而起,劍光遍及四周,與曹殷殷有些相似,但與她的陰冷又並不相同,乍看之下如同雪舞狂沙,紛亂劍氣中招式凌厲迅猛,竟似丐幫這數百人都籠罩在一片霜霧之中。
然而捕蛇陣法也非比尋常,最外圈原在鬆散遊走的幾個中年乞丐,已經呼哨了一聲凌空躍起,手中棍棒蓄足了力道向陣中央上方的韋素心當頭擊去。韋素心仍泰然自若,丐幫打狗棒長度有限,根本無法碰觸到他,丐幫除卻長老護法以外還有什麼人能接著棍稍將力道送出?他並不驚慌變招,卻見那些棒子擊到半空,紛紛從那些乞丐手中展開,甩出數尺長的一根,頓時延展了一倍,竟是十數根超大的雙節棍!
林劍瀾此時才想起丐幫中雖然武器外形是打狗棒的形狀,但其中卻各有不同,像雷闞,齊藩,俱是棒中藏有其他兵刃,原來這外圍的鬆散乞丐,極擅長此類武器和輕功,因此在陣中專門負責這「捕蛇網」的頂端。他們內功雖然必定不及韋素心,但從中展開的這股極大的力道,卻是慣性使然,若真被砸在什麼地方,重則筋骨斷裂,即便是韋素心這樣的高手,一陣劇痛定然難免。
韋素心這才略有失色,硬抗肯定不利於自己,急忙納斂輕功旋身而降,然而就算如此,身形也並未見一絲一毫的狼狽,還未到地面,已經又是一輪凌厲攻勢,這套劍法是林劍瀾第一次看到,倒有九成的招式都叫不出來名字,個人都有自己的看家本領,標新立異各創奇招,倒不奇怪。
林劍瀾在旁觀陣,細細品味韋素心這套劍法,見數百招過去,韋素心數次從空中破陣都告失敗,他一方面是未使出全力,另一方面這幾乎彙集了丐幫全部精英的捕蛇大陣的確不同凡響,尤其是內兩層的俱都是頂級人物,正五行與反八卦相輔相成,互相照應,眼下也並未見到陣法上有什麼混亂,仍是井然有序。即便不在其內也可想而知是無數運足力道的手掌棍棒在這極小的地方攪動著足以致人於死地的風雲,心中暗道:「若是這樣,即便不能傷到韋素心,只將其困在其內,若能堅持到請廬陵王進宮即位,就已經算是最好的結果了。」
想到此林劍瀾不由回頭向李隆基方向望了一眼,似乎也是略微安心了些,然而再回頭卻情勢大變,那陣中範圍已慢慢縮小,丐幫中人密密麻麻的身影中可見韋素心招式漸漸有些遲滯,似乎氣力顯露出了一些枯竭的徵兆。
被這些高手圍困許久,一邊要抵擋四面八方的攻擊,一邊又要尋求破陣之法,招式一刻也不能停歇,千餘招過去,便是江海也要耗盡,何況是人?林劍瀾緊緊盯著韋素心,若按常理,這變化並不突然,然而總有些疑心。
齊藩等人何嘗不是怕他有詐,仍自按部就班的逐漸縮小,並不敢冒險,數十招之後韋素心頹勢更為顯著,那柄長劍也是殺氣盡斂,再也沒有了剛才那種如同漫天飛雪的氣勢,只是那長劍也是利器,盤旋護在周圍,眾人的長棍也一時傷不了他,齊藩眼見時機不差,大喝一聲,棍內頓時亮出一片白光,藏在竹棍之內的劍出鞘直指韋素心刺去。想必這聲大喝便是訊號,內層長老護法紛紛從棍中拆出迥異各色的兵刃,想一鼓作氣將韋素心斃在陣中。
林劍瀾眉頭越發皺緊,對於丐幫弟子來說,每人都有獨出心裁的武器,丐幫的打狗棒自然不一定是他們使的最趁手的兵刃,此刻內環紛紛使出了得心應手的招式,獨個看起來威力自然大增,但卻沒法如同剛才那般互相照應連接,心中只願韋素心力竭是真。
那內圈越發鎖緊,韋素心長劍過處,竟再也無法激起地面的微塵,毫無力道,林劍瀾心中納罕,只覺得即便毫無內功的普通人,用力掃過,總能帶起一陣微風刮起塵土,而眼前所見,竟連普通人都不及,除非是毫不用力,甚至是刻意收斂,一旦這氣勢被逼到了絕境……想到此林劍瀾不禁高喊:「齊幫主小心!」
齊藩一怔之間,眼前已是一片鋪天蓋地的亮的刺眼的白光,氣勢竟比最初入陣之時有過之而無不及。這景象如同林劍瀾幼時在寒冬的北地,山巖上大雪崩落一般,要將一切埋在這覆雪之下。數十聲金鐵交加的聲音從陣內傳出,捕蛇大陣已縮緊的圈子生生被這股由中心爆發出的凌厲劍光逼退了數尺有餘,韋素心哪會再給他們調整之機,一片白光中那長劍向刁北斗刺去,卻是劍勢輕盈靈動,刁北斗舉棍招架,韋素心身後的齊藩則欺身而上,手中長劍直刺他的背心。
齊藩這招不能算錯,陣勢已然無法調整到最初配合無間的狀態,只能盡全力快攻韋素心以求速戰速決,然而彷彿韋素心料到了一般,左手幾乎同時有了動作,那劍鞘迅即與劍柄接合一處,如同一把長柄大刀,看都不看向後搗去,看來那長劍刺處原本就是虛招,韋素心的全身氣力早已撤回至那劍柄之上,一旦與鞘相接順勢向後撞擊,挾風雷之勢,兼之齊藩的劍比打狗棒要短上許多,近身快攻,壓根就來不及躲避。
齊藩還未及看清眼前物體來勢,便已被重重擊在胸口,接連後退,這力道極大,竟將身後數十名丐幫弟子撞的向後踉蹌數步,這陣法畢竟歷經數代改進琢磨,雖然齊藩受此重創,那陣的中心卻片刻間向齊藩那方推進數步距離,仍是將韋素心圍在中心,短暫出現的缺口瞬時間重又恢復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