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招了招手,剛坐在山石上歇了沒多久的毛三兒立刻就站了起來,牽過一匹瘦的皮包骨的黑馬,躍了上去,李隆基方道:「再去通知張大人,我伯父廬陵王一進宮便擁立他即位。」
毛三兒並不多問,只搖了搖頭摸著馬鬃道:「可惜了。」便重又奔馳而去,林劍瀾道:「連他也知道可惜,唐兄這一讓可謂氣度非凡。」
李隆基道:「林公子莫要恭維我了,我並不隱瞞我對那寶座的渴求,今天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無路可走,只能退一步再做打算。」又望著毛三兒身影一笑道:「你哪裡知道他,皇位在他眼中不如一根馬毛,他說的是他那匹好馬,捨不得騎,御馬死了一匹又一匹,只能把它牽出來,恐怕今夜要累壞了。」
林劍瀾想不到毛三兒也是如此妙人,難得輕鬆,不禁也是一笑,忽聽牆外忽然起了一陣震動之聲,如同萬戶搗衣,又如千軍萬馬踏著地面般,不禁神色一變,道:「他親自出手了。」也來不及細說,奔入牆外,見曹殷殷正凝神觀望,也不知剛才與成大夫一戰是勝是敗。原來沿著宮牆各自散亂作戰的又換了一批人,細看之下,竟大多是朱丞鴻所率杭州分舵的弟子,想必是東門先告一捷前來支援。
眼前一二百號丐幫弟子早已裡三層外三層的將韋素心圍在中間,先前並未動手的丐幫各位護法、長老則以齊藩為首在最裡層,那地面的震動正是丐幫中人手執長棍一起拄地敲擊之聲。此時的「捕蛇大陣」自然與林劍瀾在杭州所見不同,由裡及外全是丐幫六鈴以上的精銳弟子,最外層則遊走著十數名面色嚴峻的中年漢子,看似鬆散,實則步伐規律有則,想必幫中地位也是不低,內側與韋素心近身交戰的齊藩等人更是武功卓絕。這數百人的大陣並不凌亂,連敲擊地面的聲音都是沒有一聲不符大體,想必為了今日演練了無數次。
然而韋素心是甚等樣人,並不會輕易被這陣仗嚇到,他身後那批人早已圍了上來,卻被他伸手示意攔阻在陣外。
此陣天下聞名,自負武功高強之人誰不想獨自一試?韋素心武功智計卓絕,自然面對此陣也是心癢難耐,朗聲笑道:「聽聞匡義幫林公子當年在杭州一人破了這『捕蛇大陣』,倒激起了我這年邁人的好勝之心,也想領教領教丐幫的陣法。」
韋素心說話聲音清朗高亮,即便是這樣聲勢響亮的棍棒震擊也掩蓋不住,他意在振一振自己的聲威,最主要的則是挑撥,若是輕易就被他激怒,就恰好中了他的計策。
朱丞鴻正與泰山雙傑兄弟打鬥,此言一入耳頓時招式一滯,差點被常思傑一刀劃到左腿,丐幫弟子中更有不少人露出不信和激憤之色,不免有所分神,卻聽一個年輕的聲音道:「那次朱護法對晚輩手下留情,不知怎的江湖上以訛傳訛竟變成了這副模樣,若是因此小瞧了這陣勢受了什麼重創,那可是我的罪過了,韋花王!或者應叫您一聲亂松閣下,哦,我忘了,您之前還曾經姓過張,到底您的身份有幾重呢?」
林劍瀾緩緩運氣吐字,雖不像韋素心那般高亢,但卻清晰柔和,似乎與棍棒震擊聲夾纏在一起,入耳卻偏偏又能聽的真切。韋素心並不答話,他雖然自視甚高,但也不敢小覷了以齊藩為首的眾多丐幫弟子的威力,慢慢從腰間解下佩劍。
林劍瀾從未見他動用過兵刃,然而就他所配,也應該是極為名貴難得的極品,看那佩劍劍柄處並不懸掛墜飾,劍鞘十分修長纖細,並不如同普通長劍一樣筆直,從劍柄到劍稍有著一個極漂亮的微小弧度。韋素心的神情也是前所未有的端凝起來,深吸了一口氣,左手平握著劍鞘,右手慢慢用力外抽。
林劍瀾只覺得眼前亮光一閃,一道匹練似的白色霞光從那劍鞘中噴湧而出,帶著一股凌厲的殺意。而那劍完全抽出的一剎那間,滿身劍意殺氣復又收斂,似乎那劍身周圍有著一層障礙將它們全數限制在內,再不洩出一絲一毫。
拔劍是本是最弱環節,然而捕蛇大陣竟未發動,已經錯失了良機,看來齊藩仍是顧及所謂的「大幫風度」,要等韋素心先手才肯下令。
林劍瀾心裡歎了一下,見韋素心一手執劍鞘,一手將那長劍豎起,閉目良久,忽的大喝一聲,那長劍瞬間帶著一道雪光劈下,直取齊藩。劍氣無形,然而那地上沙土卻紛紛向兩邊飛濺,彷彿一道極薄的「牆」,偏偏又有著銳利的鋒芒,向齊藩當頭貫去。
而幾乎與此同時,齊藩也是低喝一聲,陣法隨即啟動,最裡層齊藩與其他四位長老倏的變換了位置,那劍氣直指處已經換了刁北斗,將真氣灌注與長棍之上,大喝一聲力抗那道堪稱巨大的劍氣,身後外圈則左右各有兩支長棍從後伸入內中相助,齊藩等人的長棍卻已揮到韋素心身側和背後。若是那長劍與刁北斗長棍相撞再回身應對顯然已經來不及,聰明的做法自然是撤劍回防,果然不出齊藩等人預料,那長劍如鬼魅般迅捷抽回,電光火石之間已與眾人兵刃過招數下。
刁北斗和身後兩位護法重又按序轉動,林劍瀾瀾眼光到處,卻見韋素心撤劍後那地上一條筆直的沙線未就此中斷,如同燃著一根火藥線一般,迅速的向前逼去,不由叫了一聲不好,方纔那龐大劍氣竟與韋素心手中長劍生生分離,劍身撤回劍氣卻去勢不變。齊藩等人已聽到了林劍瀾示警,外圈卻來不及幫忙,齊藩搶上前去,與那劍氣撞擊之下,頓時一陣塵土飛揚。
林劍瀾雖關注丐幫情勢,但心中卻對韋素心著實佩服,當日花王府鏡心湖中以氣為槳那手早將一身真氣運用純熟,已至化境,何況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