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格斜靠在紅木躺椅上,一雙腳隨意地擱在窗台上,寫意地看著窗外那淡淡的晨光,他身後的大床上則一片狼藉,被枕凌亂,半幅華貴絲帳掉了下來,長長地拖在地上。羅格身上蓋著一層輕而溫暖的錦被,只不過錦中下部鼓起了高高的一團。錦被忽然動了一動,睡眼惺忪的芙蘿婭從被中探出頭來。在羅格的胸膛上找了個舒服的地方擱她的小腦袋,安心地又沉沉睡去。
胖子低頭,看著她清麗無倫、安寧沉睡的面容,只覺得心雖充滿了平安喜樂。此刻的胖子沐浴晨光、懷擁伊人,一時間什麼權位爭霸、修魔封神,都在這平靜的幸福面前黯然失色。這種平凡人的幸福,他已經許久沒有體會了,或者說,他一直都忽略了這種幸福。
胖子滿足地歎息一聲。
芙蘿婭被驚醒過來,迷迷糊糊地抬起頭,沒有焦距的美眸瞪著羅格的臉,好一會才略微清醒,嗔道:「死胖子,你都不睡覺的嗎?」羅格的手在被中又不安分地動了起來,芙蘿婭粹不及防,雙眼微閉,低低地呻吟了一聲。胖子笑道:「這種時候怎麼會捨得睡覺呢?何況我又不累,只是讓你休息一下而已。今天不殺到你舉旗投降,咱們就不算完!」芙蘿婭碧綠的眼眸一亮她忽然偏轉螓首,狠狠一口咬在羅格的肩頭。這小妖精知道胖子的肉體強韌到刀也不一定切得開的地步,因此這一口下去全無保留,直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氣,兩排銀牙深深地陷到胖子的肉中去,還狠狠地磨了一磨。
縱是胖子體質過人,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小妖精終於鬆口了,她全力一咬果然連胖子的皮都沒弄破,只在他肩頭留下了兩排牙印。她支撐起上身。錦被從她裸露的肩頭滑到腰間,胸前兩座玉峰驕傲地挺立著。羅格還來不及欣賞這美景,先被小妖精雙眼中洶湧澎湃的碧火弄得心下一顫。
「死胖子,你現在身體還虛弱著吧?」從那雙美麗地碧綠眼眸中。羅格分明讀出了危險。
「誰怕誰啊,看看是誰先投降!」小妖精咬牙切齒地吐出了戰爭宣言,然後惡狠狠地撲在羅格身上!
堅固名貴的花梨木躺椅呻吟一聲。轟然散架。
……
「死胖子,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會偶爾傷一下心嗎?」
「走?去哪裡,為什麼要走?」
「在你這裡呆膩了,我就該走了呀!去哪裡還沒想好,可能去冒險吧!」
「該死!你不會是看上那個見鬼的米羅了吧?我找人去殺了他!」
「哈哈!你在吃醋嗎?我好高興。以後會多讓你吃點醋的!」
「……很好!這一次要是讓你在三天裡起得了床,我就一個月,不,二十天……不不,十天內不碰女人!」
「你在心虛什麼?」……
千絲萬縷金髮無聲地撒落在如雲地錦被上。似一道道奔騰著的金色波浪。在接踵而至的波峰浪谷間,在頸項交纏時,在令人心蕩神迷地吐息聲中,芙蘿婭的心底,悄然發出微不可察的一聲歎息。
苯蛋,我走了,你記著的,才是我最美麗的時候呀……
無垠的極北冰洋此刻已經換了新地主人。呼嘯冰風、厚重冰蓋、漫天飛雪以及漂移的冰川,這無盡冰洋上的一切,都依***的心意而動。她凝立於虛空中。那銀色的目光穿透了一切阻礙,俯瞰著萬里冰洋。在那最厚處可達千米地冰蓋下,緩緩游動著許多非常強大的存在。然而此刻***正立於冰洋之上。它們或為了表示臣服,或是懾於她的神威,都選擇了深深地潛入洋底。
在另一端的冰洋海岸上,溫拿興奮之極地在浮空之城中工作著。他正試圖修復這座神跡般的城市,使之重新浮於北國的天空。溫拿狂熱地忙碌著,各種材料在掌指中舞蹈,無數魔法隨著心意流淌,他內心的快樂簡直無法形容!
什麼信仰、什麼國家、什麼家族,統統滾一邊去,又有什麼能夠比得上新手使一座神跡之城飄浮起來的快樂呢?
溫拿一直在懊悔,若早知這個位面竟然存在浮空之城這種東西,他一早就主動跑到***面前主動投降了。
***此刻身上已換了一襲象牙白色長裙,無數六角雪花凝固成花邊裝飾著她幽雅的頸和纖美地手腕。淡銀灰色和鵝黃色的花紋交纏著在裙身旋轉出奧妙難明的圖案,每一片紋路中,都似有光影在隱隱流動著。
她動也不動,只是凝望著自己地領地,然而那銀色的目光,卻已跨越萬里。
她身後的空間輕微蕩漾了一下,威娜從虛空中跨了出來,與***並肩而立,順著她的目光向遠方望去。威娜忽然笑道:「***,你看,你的選擇很不安分呢!她的愛恨太激烈了,不可能如你所想的那樣,安安靜靜地陪伴著他、幫助他。」
***此刻每一句話都有如帶著寒入心肺的冰風:「我何時選擇過?」
威娜完全不理會***那看似強硬的辨白,只是自顧自地道:「人類的感情是個非常複雜的東西。像他想法那麼多的人,最好的選擇就是一個性情溫順、能夠全心全意待他的人,比如說那個叫做阿佳妮的精靈。嗯,我看過的一千七百多本書中,至少有一千四百本是這麼說的。」
***略略轉頭,望著威娜,皺眉問:「什麼書?」
「有關愛的書。」
***的又眉皺得更緊了:「愛……那是什麼?」
威娜道:「跟你這不學無術的冰人解釋了,你也不明白的。這樣吧,我問你,你為什麼會幫助他的女人?你在為他選擇這些女人時,心裡會感覺到不舒服嗎?」***淡淡地答道:「前一個,他喜歡她們。後一個。不會。」
威娜盯著***,試圖從那雙銀色的眼中看出什麼來,然而那銀色光澤如同凝固了一樣,沒有分毫地波動。
她恨恨地道:「真沒想到。一個神居然也會撒謊!冰雪女神的神格裡沒有這項領域能力吧?智慧之眼的信仰之力還真是另類啊!」***沒有理會她。
冰洋上沉寂下來。
忽然,威娜輕輕地歎了一中氣,道:「***。如果有選擇,這個神格應該是給我的。」
***淡淡地笑了,道:「我們沒有選擇。」
「是啊,我們沒有時間了……***,你別這樣壓抑著自己了。再這樣下去,你會完全融入到冰雪女神地神格中去。你真想這樣嗎?」
「我沒有壓抑自己。」
「你撒謊!」
***又沒有理會她。
威娜搖了搖頭,轉身正欲隱入虛空之際,***忽然道:「威娜,這個位面的力量運行規則經常會發生一些變化,你要注意。現在你的戰鬥方式太冒險了。」
威娜一怔。目光中露出一絲玩味,盯著***上下左右看個不停。
在那雙閃耀地金色十字星前,***不知為何,目光竟然有些閃避的意思。她忽然轉身,不再與威娜對視,望向了遠方威娜笑了起來,笑得極是得意了張狂。她飄飛著,繞著***直兜***,試圖捉住那雙閃避的銀眸,惡作劇地道:「我就用這種方式戰鬥!你怎麼著吧?以後我會常去訓練他的。反正力量運行規則變化了……」威娜再次被***閃開後,止信身形,含笑扔下最後一句話:「我最多是一刻動彈不得而已。」
「威娜!」***驟然轉身。右拳上已有冰風凝聚。
威娜瞬間隱入虛空,只有她得意的清脆笑聲還在冰洋上空迴盪。
已是黃昏時分。
羅格換好衣服,施施然從臥房中走出。
長廊的一端,羅伯斯基正在那裡徘徊,看起來已經等候多時了。他一見羅格,立刻迎上來,臉上堆滿艷羨和欽佩之色。
「大人真是了不起啊!連芙蘿婭公主都被您給收伏了。而且您實在是太神勇了!像小人這樣地,就是有十幾個接力,也比不上大人您的一半雄風啊!」這一記馬屁粗糙露骨了些,不過實在是舒服。羅格哈哈大笑,道:「這方面和你比嘛,嘿嘿,那個,勝之不武啊!哈哈!你有什麼事嗎?」羅伯斯基笑道;「塞蕾娜小姐聽說您回到了帝都,特意過來看您,在小會客廳已經等了有一會了。大人,您在對付女人方面實在是太厲害了,以後一定要教我兩招。」
「塞蕾娜?」羅格沉呤著。斯特勞仍然大權在握,手中潛在勢力不可小視,因此對於斯特勞極為疼愛的塞蕾娜,他必須得小心從事。幾大權臣的一舉一動備受矚目,朝野上下無數雙眼睛不放過這些大人物的每一個微笑和皺眉,每一次咳嗽和歎息,任何普通地詩會酒宴都會被人揣測背後的政治意義,更不用說聯姻這類等同於結盟宣言之類的活動了。
「大人!」羅伯斯基叫了一聲,道:「您不能讓塞蕾娜小姐等太久啊,小人曾聽說,她的脾氣和耐心一向不太好。」
羅格點了點頭,走向了只用來接待極親密朋友的小會客廳。
塞蕾娜挺直背坐在壁爐邊一張椅子上,安靜得好像一個剛進社交界的淑女,絲毫看不出羅伯斯基口中脾氣了耐心不好的模樣。她臉上尚帶著一絲紅暈,表情十分古怪,有羞澀、悲傷,還有未曾褪去的震驚。
「她是誰?」塞蕾娜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誰?」羅格有此莫名其妙,一番詢問之下,這才明白了原委,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原來塞蕾娜在等待之時,很不幸地遇上了安德羅妮。獨處的她自然沒能逃脫她的調戲。可是安德羅妮不知為何,今天竟然極罕見地換上了女裝。儘管她地裝束偏向於中性,然而塞蕾娜仍然為她那驚世容姿所震懾。
塞蕾娜以前做夢都沒有想到會受到女人,還是一個大美人的調戲。她震驚之餘。也曾試圖反抗,但安德羅妮輕描淡寫地就制住了她。塞蕾娜這才知道,自己恃以為傲的武技原來是如此地不堪一擊。
「羅格身邊……竟然有這樣地人嗎?」在羞澀和驚訝之餘。塞蕾娜心底第一次泛起一絲自卑的感覺。
羅格也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安德羅妮的事。這個傢伙,從來都是如此讓人頭痛。
看到羅格支支吾吾,塞蕾娜的頭低了下去。她勉強鎮定了下情緒,道:「聽說你回來了,今晚父親想請你過去參加家宴。」
羅格還未及答應,房門開處。芙蘿婭走了進來。狂風驟雨過後,小妖精步履維艱,但那雨後地萬種風情,無限慵懶,直是讓人心動神搖!
「死胖子。你輸了!十天!」芙蘿婭咬牙切齒地說完,轉身就走,甩上了房門。離去之前,她有意無意地看了塞蕾娜一眼。
塞蕾娜的臉更加蒼白。
羅格惟有苦笑。
北國早已冰封千里。在這片銀色世界中,神諭之誠就如一塊碧綠欲滴的翡翠。
自康斯坦丁離開後,艾菲兒每天除了工作,就是練習神聖冥想,理有點時間,她偶爾也會修習一些神聖系地法術。康斯坦丁教她的光明系法術十分古怪,不太成體系。還有些類似於神術。但這些法術威力非常強大,這是不庸置疑的。
但此刻艾菲兒沒有工作,也沒有冥想。她什麼都沒做。只是坐在精靈古樹的樹冠中,遙望著蒼茫的中央山脈。
她的心一天比一天煩亂,遠方傳來地陣陣翻湧的惡臭有如實質,隨著時間的推移,正在變得越發的濃郁。從其他精靈渾然無所覺察的樣子來看,這陣惡臭純是來自於她敏銳地直覺,但足以擾得她無法靜下心來做事。
艾菲兒忽然站起!
遠方那陣陣惡臭中,已經多了一絲血腥的味道。艾菲兒小臉上憂色漸重,她努力地分辨著風載來的氣息,猶豫了半天,終於從懷中取出一個翠玉雕成的哨。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全身上下忽然聖焰繚繞升騰,然後用盡全身力氣吹動玉哨,淡淡的聖焰甚至從玉哨的另一端噴了出來!
玉哨無音。
辟辟啪啪一陣清脆的聲音響過,修斯手中的茶杯茶壺紛紛炸裂,滾燙的茶水連同珍貴地茶葉潑了修斯一身。他急忙站起,又是狼狽,又是痛心浪費的茶葉,一時間又急又氣,風度全失。
「這小東西,吹個哨子用那麼大的力氣幹什麼!當初真不該把那哨子做得質地那麼好,唉!對了,她哪來地那麼大力?」
修斯一邊氣惱,一邊試圖在茶水全部漏光前搶救下一口半口,一時間忘記了一件大事:給艾菲兒一個回應。
艾菲兒等了半天,身周燃起了熊熊的神聖火焰,惡狠狠地再次吹響了玉哨。
啪!茶罐炸了。
片刻之後,艾菲兒臉色蒼白如遠山,連頎長的耳尖都在顫抖,她從來不知道,向來幽雅的修斯長老也會如此氣急敗壞地數落人。
她忽然一陣顫動,像一隻小貓抖落雨水一樣,將修斯的責備統統抖落一旁,這才一躍而起,跨過了遙遠的距離,輕盈之極地從精靈古樹躍到了神使殿的大露台上。
此時遠方有一點光芒閃過。
艾菲兒抬頭,微顯驚訝之色,遙望著那點熟悉的光芒。
在暗淡無光的神聖氣息托扶下,康斯坦丁搖搖晃晃著飛來。他終於沒能堅持完最後的這一點距離,劃出一道歪歪斜斜的弧線,重重摔在艾菲兒腳前。
他膚色灰敗,顯然中了不少詛咒,身上縱橫交錯,全是細而深的切口,一身白袍早已破爛不堪。臉上半片焦黑,頭上髮梢焦黃長長短短參差不齊,似是被火焚過一般。
此外,他手上的信仰之鐐銬已不見蹤影。
康斯坦丁的氣息已是極是微弱,顯然受傷極重。他勉強抬起頭,看著一臉茫然的艾菲兒,擠出了一絲難看的微笑,斷斷續續地道:「……原來……是三個死靈,他們……真強啊……」
「那三個小偷呢?」艾菲兒問,金色的長睫毛跳動了一下。
康斯坦丁苦笑著,伸手入懷,似是想拿出什麼來。
「它們被我……打跑了……對不起,我也就能……做到這一步了。你有沒有……每天冥想?」
康斯坦丁忽然劇烈地咳嗽著,支撐身體的手一軟,又摔在地上。他伏地喘息著,右手伸出,掌中握著一片優美的深黑甲葉,甲葉上飾著艾菲兒熟悉的金青兩色花紋。
艾菲兒低頭靜靜立著,看著已經陷入昏迷的康斯坦丁,秀麗清純的臉上全無表情。
她想了許久,終於將手心裡躍動著寒光的精緻匕首收回了懷中,改而念頌聖療的咒文。
修斯正伏在地上,小心翼翼低收攏地面上散落的茶葉。
桌子上放出數張雪白的吸水棉紙,上面攤開放著一片片翠綠欲滴的茶葉。修斯站了起來,小心地抖落茶葉上的灰塵,仔細辨認過他們那的狀態,然後才將這些茶葉輕輕地放置在吸水紙上。
一番辛苦,不顧形象的修斯總算把一地的茶葉搶救回來大半。他欣慰之極,剛舒展了一下腰,窗戶忽然無聲地打開了。
一陣寒風蹊蹺地吹過,雖然視野裡什麼也沒有,但地上剩餘的茶葉卻發出細微的嚓嚓聲,分明有東西走過。
聽著那一聲聲彷彿從他心臟上踩過的微響,修斯的雙手都在顫抖。
他猛然怒喝一聲,一頓足,房中一個矮小的身影驟然現行!它隨即被一股大力擊上了半空。修斯再凌空一指,那身影立刻被定在了空中,不上不下,動彈不得。
被修斯定住的正是地底侏儒潛行之格利高裡。它懷中抱著一個大酒瓶,身上還冒出弄弄的酒氣,臉上全是驚訝,不知道一向優雅從容的修斯長老為何會忽然怒氣衝天。
修斯怒視了地底侏儒半天,這才將目光重新投注在地上。果然不出所料,地面上所餘不多的茶葉都已被地底侏儒踩踏得粉碎,再無收拾可能。
「你忽然跑來,有什麼事嗎?」修斯強忍怒氣,盯著格利高裡道。
格利高裡懸於半空,動彈不得,而修斯那看似平靜的語聲中帶著讓人不寒而慄的陰森感覺,正覺得身上有點發冷。不過一提到來意,格利高裡立刻興奮起來,它一陣掙扎。但手腳紋絲不動。只得作罷。
地底侏儒神秘地四下張望,努力把聲音壓到極低,但是那股子興奮勁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尊敬的修斯長老,我……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雖然我不明白我所看到的真實含義。因此,我特意來找您指點!」
「你看到了?什麼?」修斯鐵青的臉色還未緩和過來,口氣也還有點惡狠狠。
「我看到了威娜主人和主人地主人在……」
修斯閃電般撲上去掩住了地底侏儒地嘴,粗魯的動作再次把格利高裡嚇了一跳。
修斯閉上雙眼,用心探察過周圍,又竄到窗邊小心地關上窗戶,並且在窗、門上一連下了兩重結界。這才閃回格利高裡身邊。壓低了聲音,喝道:「你都看到了什麼,一點也不許遺漏,按著順序,統統都給我說出來!」
深夜時分。斯特勞的宰相府府門大開,在一隊騎士的護衛下,羅格的馬車從相府中徐徐駛出。
馬車中,塞蕾娜安靜地坐在羅格對面,放在膝上的雙手十指緊緊交纏。這個活潑的女孩子此刻顯得十分憂鬱。她畢竟還小。不懂得隱藏心事,一切的情緒都在臉上表露了出來。
羅格則在沉思著,要不要幫助斯特勞徹底解除深淵縫隙這個限制。雖然這些天羅格已經從斯特勞那裡得到了不少好處,雖然看上去,這位帝國宰相已經搾不出什麼來了,可是胖子絕不相信這位雄踞相位多年的大權臣僅止於這麼點油水。單看他能夠找來兩位聖域強者來封印魔法陣,就可知道他並非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
若不把他逼上絕路,恐怕斯特勞是不肯大出血一回地。胖子惡狠狠地想著。他心裡不斷盤算著讓溫拿在魔法陣中動點手腳,把深淵縫隙再給擴大一些的可能。只不過這樣做的危險性非常大,萬一溫拿一個火候沒有掌握好。手下得重了點,真把卡西納拉斯給放了出來,那可就不是開玩笑得事了。一旦這種情況發生。斯特勞這位最大得現任政治盟友必然轟然倒台,到時候,在帝國根基尚淺地羅格可難以面對亞歷山大和龐培的聯盟。也許那時胖子惟一的出路,就是利用在聖域強者數量上的絕對優勢,悍然發動強襲,將這兩位帝國名將給送上不歸路。
但這種結局是最糟糕的一種。胖子真正想要地是什麼?不是帝位,不是稱雄大陸,他只想依靠阿斯羅菲克帝國的力量打回南方。從這個目標來說,亞歷山大和龐培是帝國棟樑,他們一旦隕落,帝國實力必然大損。
現在宗教戰爭已經平息,實際上胖子這一方已經大獲全勝。而政治上的鬥爭還處在爭權奪利、打壓異己的層面上,局面並非不可收拾。但若政爭發展到你死我活的地步,那時恐怕對誰都不利。況且,大帝和薩拉溫格是這場博弈中最大的變數,他們怎會坐視局面發展到那種動搖帝國根基的地步?
因此壓搾斯特勞一事,絕對不能出任何紕漏。然而斯特勞也是老奸巨猾,不到封印的那一天,他就是不告訴羅格封印魔法陣的構成。儘管溫拿的魔力遠遠高於羅格,可是他地魔法操控力未見得強於羅格。讓他臨時鑽研出封印魔法陣地奧妙、並且在不動聲色之間動點手腳,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巫妖艾爾格拉倒是有這個本事,只可惜巫妖這種強大邪惡地死靈存在,是絕對不能見光的。而且羅格也根本指揮不動巫妖。
一時間,胖子左右為難,額角不禁有些隱隱抽痛起來。
「羅格……」塞蕾娜緩緩抬起頭來,打破了車廂的沉默。
羅格嗯了一聲,從沉思中回過神來,他看著面前憂鬱的少女,如有穿透力的目光一直望進她惆悵迷茫的眼中。塞蕾娜頓時手足無措起來,感覺自己的一切心事都在這個任平和寧靜的目光下無所遁形。
「今天那兩個女人……是你的什麼人?」塞蕾娜脫口問道。她一向大膽率直,心思直接,心裡想著什麼,一張嘴就原封不動地問出來了。
羅格微微一笑,轉眼間心中已經準備好了成堆的謊話,而且前後連貫、天衣無縫。騙騙塞蕾娜這種不曉世事的貴族小女孩子。他自然是太行有餘力了。
但還沒等他說什麼。塞蕾娜就輕輕歎道:「你不必說了,其實她們與你的關係我很清楚。而父親地意思,我也都明白地。從懂事時起我就知道,將來我的婚姻會是為家族爭取利益的一件籌碼。像我這樣的女孩子根本沒有選擇的自由,什麼愛情、浪漫,都與我無緣。游吟詩人傳頌的那些騎士、惡龍、公主的故事,也不過是傳說罷了。我一直很努力地練習武技,就是想著,如果那一天真的來臨,不會束手無策。至少……可以遠走高飛吧。但是我更清楚,這些根本都是妄想啊。」
羅格安靜地坐著,聽著塞蕾娜絮絮訴說心事。胖子倒沒想到,她那顆非常年輕的心,原來裡面也裝了這許多的東西。
「可是。這一次,雖然我仍然是父親手中地一枚籌碼,但是我……我……」塞蕾娜抬起了頭,盯著羅格的眼睛,終於道:「我願意。」
羅格的微笑更溫柔親切。問:「塞蕾娜,你今年是十七??」
「是的。」
「那現在還早著呢。你別想得太多,好好地練習武技,我看得出,斯特勞大人在你身上寄托了非常深的感情。他一定不會用你來當政治籌碼地。相信我,他是個好父親。」
塞蕾娜眼中閃過一絲意外後充滿了迷茫,這並不是她期待的答案。
她低下了頭,輕輕地道:「知道了。」
羅格笑道:「你啊,別太多心了。說到政治婚姻的籌碼,斯特勞大人也只會捨得把你那位姐姐給送出去的。她一點也沒有貴族女子的風儀。實在是給斯特勞大人丟臉啊。」
馬車不遠處地一株大樹上,正在凝神傾聽馬車內聲音的蘇全身一震,差點從樹上掉下來。她心中驚疑不定。不敢確定羅格這句話是不是針對她說的。然而在她的感覺中,羅格此刻非常虛弱,魔力絕對不超過十級,他又是如何發現自己的?
蘇猶豫片刻,想起上一次在羅格府中的種種離奇遭遇,終於不敢再跟蹤下去。等馬車駛過,她輕盈地一個空翻,落在街旁的民居屋頂,想就此退走。可是她感一轉身,立刻面色大變,差點驚呼出聲!
不知何時,蘇的身後已多了一位風華絕代的劍士。她一頭短髮在夜風中飛揚,身上是一件衣袖寬大的短袍,被風吹得緊貼在身體上,曼妙地身姿英氣中不失優美。而在滿月的藍色光輝下,她手中的長劍放射著湛藍色星光,分外璀璨耀眼。
蘇擅長夜戰,就是在絕對地黑暗中,蘇的夜眼也視物無礙。可是現在不知為什麼,她就是看不清眼前這劍士的面容。也許是由於她背對著藍月的緣故吧,蘇這樣安慰自己。
突然一陣奇怪的直覺襲上心頭,不知怎地蘇感到劍士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胸部上。
「看來束得更加的緊了嘛。你現在再裝樹幹,一定會更像。」劍士道。她看似戲謔的語氣中卻透著森森的殺意。
這句話像是一道雷電擊中了蘇,她終於想起,驚道:「那天是你?」
劍士似是在微笑,道:「帝都最近不太平,你一個女孩子深夜裡隨意亂走,萬一再闖到什麼不該去的地方,恐怕會不大安全哪!」
此時馬車中的塞蕾娜對外面的變故全無所覺,只是低頭不語。羅格的耳朵微微動了動,露出一絲微笑。
塞蕾娜似是鼓足了勇氣,忽然抬起了頭,迎上了羅格的目光。
「我知道,像我這樣生於大貴族家族中的女子根本無法決定自己的未來。可是我還是想努力一次,父親的確待我很好,他事先問過了我的想法,我……當然是願意。羅格大人,我可不可以向您提一個請求。」
羅格欠了欠身,微笑道:「您儘管說,我當然願意為您效勞。」
這仍然不是塞蕾娜期待的回答,但她還是勇敢地繼續下去:「如果在不久的將來,父親丟了權勢,我希望……您能夠繼續……婚約……」
「斯特勞大人不會失勢的。」羅格安慰著她,又微笑著道:「如果斯特勞大人真的提出婚約,無論如何,我都會完成的。」
塞蕾娜聽到最後一句,眼中終於煥發出了神采。
羅格的馬車已一路遠去,然而蘇卻呆立在原地,絲毫動彈不得。對面的劍士正散發出驚人的殺氣,遙遙罩定她全身。蘇只怕自己一動,立刻就會成為那把恐怖長劍的犧牲品。而她越看,就越確定那把劍就是名動天下的神器碧落星空。
就在此時,劍士身後忽然響起一個蒼老而雄勁的聲音:「帝都最近可不太平,你一個女孩子深夜裡隨意亂走,恐怕也會不大安全哪!
蘇看到劍士背後冉冉生起的雄壯身影,心中大喜,她手腕一翻,立刻多了一把深黑色的長刀,全身弓起,死盯著劍士的動作。
劍士身上不住冒出湛藍色的星光,顯然正在凝神提氣聚鬥氣,以抵抗身後老者那驚人的鬥氣。
安德羅妮並不畏懼身後的老者,但是此刻再加上一個蘇和那把並非凡品的長刀,形勢就不太妙了。
此時長街盡頭忽然響起一聲清越的長笑:「帝都最近確實不太平!你一個老東西深夜裡隨意亂走,只怕更不安全!」
笑聲初起時,英挺俊朗的米羅剛在長街街口出現,他手中提著的竟然是一柄奇大無比、錘頭粗近一米的巨錘!
長笑聲中,米羅舉步,腳步落下時已出現在老者面前!那閃動著紫色光芒的巨錘帶著幽幽的尖嘯,瞬間幾乎已砸到了老者的臉上!
足以夷平整個街區的鬥氣風暴乍起!
只是剎那,那老者劇烈的咳嗽聲不停響起,迅速遠去!
蘇尚在駭然,米羅的身影已出現在她背後。
她頹然倒下。
直至此時,米羅那一聲長笑方才止歇。
米羅拋給安德羅妮一物,朗笑道:「這是我送給美麗的芙蘿婭小姐的禮物,煩請轉交!」
直至米羅消失在長街盡頭之時,那清朗的聲音仍在夜空中迴盪,久久不散。
安德羅妮怔了片刻,才低下頭,看了看手中的那件禮物。
那是一朵封在藍冰中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