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格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第一個撞進他意識裡的是沉緩悠長的鍾聲,一聲余韻將逝,一聲又緩緩揚起,綿延不絕,生生不息,似乎是世界上唯一存在的聲音。
他轉動一下沉重的腦袋,舉目四望,這一次房間中什麼人都沒有,只有他自己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羅格忽然感覺到有些奇怪,為何他兩次醒來,都未有看到芙蘿婭的身影?
接踵而來的是一連串疑問,其它人都到哪裡去了?冰雪女神倒下了嗎?奧本山的戰況如何了?公國來支援的軍隊是否安然?
羅格思維一片混亂,此時窗外傳來的最後一聲鍾鳴特別的悠遠。這聲音渾厚洪亮,細聽之下有回響和共鳴混合其中,分明是許多口鍾一齊被敲響的樣子。他這才分辨出原來是新年夜的鍾聲。
“原來……又是新的一年了嗎……”羅格的意識又沉入黑暗之中。
此時此刻,芙蘿婭正與羅格同樣在聆聽著新年鍾聲,她立在窗前,仰望夜空,直到鍾聲的最後一絲余音在空中消散,才關攏了窗戶,縮縮脖子,趕緊跑到壁爐旁,將一雙已經凍得通紅的小手靠近爐火烤著。
房中並不是僅有芙蘿婭一個人,姬瑪焦灼不安地房間中來回走著。她頭發蓬亂、衣飾不修,一件本是雪白的長袍上全是斑斑血跡,形容更見猙獰。
這是蒙拉城的一座普通宅第。小城蒙拉距離黎塞留不遠,一向以對冰雪女神的虔誠信仰而著稱。姬瑪特意到這裡來,就是因為這座城中的神官德懷特是她親傳的一個神術者,信仰異常堅定,並且一向對她分外尊敬。
此時宗教戰爭的局勢已經發生劇變。在冰雪女神重新展現神跡之後,慘烈的宗教戰爭嘎然而止,而智慧之眼的聖女摩拉更是出人意料地被冰雪女神指定為神僕。
本來銀之聖教為首地幾位重要人物。則在冰雪女神地神諭中被指為瀆神者。是趁著女神沉睡時妄行私欲的魔鬼。其中最大的一位瀆神者,就是姬瑪!
於是當姬瑪潛回帝都附近時,駭然發現自己竟然已經變成銀之聖教通緝的異端魔鬼!姬瑪又悲又怒,她並不知道摩拉是如何成為銀之聖教神僕的,但她知道冰雪女神的一切神諭,必然都是羅格和摩拉搞出來的陰謀。
生平第一次,姬瑪如此痛恨天然魅惑。
生命已如風燭飄搖的姬瑪自知無力與羅格正面對戰,她也不願意向這些被蒙蔽的女神信徒動手,因此悄悄帶著芙蘿婭來到了蒙拉城,試圖從她最喜愛的弟子這裡得到一些幫助。
可是已經過了約定地時間。為何她的弟子並未依約前來?姬瑪隱隱地感覺到有些不安,心頭一緊,又大聲地咳嗽起來。芙蘿婭抬頭看了她一眼,歎一口氣,低頭繼續烤自己那雙仍然是冰涼的小手。
恰在此時……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然而姬瑪臉上不但沒有絲毫喜色,反現凝重和一絲悲傷。她此刻魔力絲毫也不比全威時期差,早已經發覺有十余位武技高強的人將這座小樓團團圍住。他們當然沒有善意。
房門開了。
一個清瘦地中年人走了進來。他見到姬瑪,立刻現出欣悅安慰之色。然後他的視線又落在芙蘿婭身上,明顯怔了一怔。不過他的失神僅是片刻之事,很快就恢復過來,向姬瑪深深行了一禮。
姬瑪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跳躍地魔法火焰照在她鐵青的臉上,更映得那些扭曲的皺紋猙獰可怖。她的聲音陰冷低嘎,道:“德懷特!這是為什麼?”
那中年人微微一顫,站直了身體,看著姬瑪。訝異地道:“姬瑪老師,您已經發現了?這怎麼可能?您的神力應該全部消失了才對。”
姬瑪冷冷哼了一聲,尖聲道:“德懷特。我看得出來,你並沒有中摩拉那只妖精的天然魅惑。這是為什麼?你身為女神的神術者,為什麼要背叛女神,為什麼要幫助女神的敵人?”
德懷特沉默了一會,神色轉為凝重肅穆,沉聲道:“姬瑪老師,我不得不這樣做,雖然這件事我也很難理解。我對偉大的冰雪女神信仰從來沒有動搖過,尊敬的摩拉小姐成為神僕也不是陰謀。追捕您……是冰雪女神親自下達地神諭!”
“這不可能!這是陰謀!偉大的冰雪女神明明中了瀆神者的暗算,神力大傷,並因此陷入了沉睡!她怎麼可能頒下神諭?這是最卑鄙無恥下流地陰謀!”姬瑪尖聲叫道。
“姬瑪老師……我完全沒有想到,你……竟然真的是背叛女神的瀆神者!”德懷特望著姬瑪,臉色極為復雜,似是悲痛,又似是惋惜,然後最終,他的臉慢慢地變得冷若冰霜:“瀆神者姬瑪,至少有數百名虔誠的信徒聆聽到了冰雪女神的神諭,我也是其中之一。作為女神的神術者,我當然能夠分辨女神神諭的真假。你現在所具有的神力恐怕已經不是女神所賜予的了吧,瀆神者!承認了吧,你才是魔鬼的代言人!”
隨著德懷特的喝聲,十余位武士分別從窗戶和門沖進了房間。
房間中驟然湧出一道森寒的氣流,大片大片的冰花突兀地在地面上綻開,一沾附武士的腳,立刻攀緣而上,飛速凝結成冰凌,這些對寒冷有特殊抵抗力的冰雪武士竟然也被固定在原地,寸步難進。
一時間,房內盡是漫天飛雪!
德懷特暗叫一聲不好,急速頌咒。但當他的防寒結界完成時,房間中的姬瑪和芙蘿婭都已經消失了,僅有一道隨機傳送門殘留下的魔法余輝還在隱隱閃亮。
一日之後。
“這麼說,你本來有機會抓住她,結果卻讓她跑了?”裹在重裘裡的羅格皺著眉頭道。
此刻立於書房中央的正是德懷特,姬瑪的弟子。他答道;“是的。我本以為她應該失去了所有偉大地冰雪女神所賜予地神力,但未曾想到她竟然還能發動威力強大的冰封環。身上還藏有傳送門的卷軸。因此我沒能擒住她,也未能救回芙蘿婭小姐。”
德懷特的語氣冰冷漠然,對羅格完全沒有一點敬意。作為冰雪女神的虔誠信徒,他盡管會服從女神的一切神諭,並且因此服從摩拉和羅格,可是他實在無法消除對羅格的惡感,畢竟羅格曾經下令屠殺了大量的聖教信徒。
羅格皺著眉頭,拿起桌上一封信,反反復復看了數遍,這才抬起頭。問道:“你剛才說冰雪女神在她的神諭中已經將姬瑪指定為瀆神者,你確定嗎?”
德懷特冷冷地道:“我是冰雪女神的神術者,女神地神諭我是不會弄錯的。就如我雖然恨不得殺了你,但是女神的神僕摩拉讓我服從你的安排,所以我就來了。”
羅格微微一笑。將手中的信遞給了德懷特,道:“好吧!姬瑪還會來找你地。你告訴她。讓她指定一個時間地點,我一定會去的。”
德懷特一怔,接過信一看,立刻臉色微變。信是姬瑪寫給羅格的,要求羅格自我封閉魔力,單獨前往她指定地地點,不然的話就要殺掉芙蘿婭。至於具體的時間地點,她會讓德懷特另行通知的。
德懷特未等看完,立刻高聲道:“我對冰雪女神的信仰虔誠,是絕不可能與瀆神者勾結的!”
羅格笑道;“這我知道!女神和神僕當然更加清楚。你回去吧。我想姬瑪很快就會再來找你的,到時你就將我的話告訴她就是。”
德懷特退下後,羅格長出了一口氣。虛弱地癱坐在椅子上,臉色一時變得極為蒼白。胖子苦笑了一下,此刻的他就算不封閉魔力,也絕對使不出什麼魔法來。
今天清晨時分,羅格才剛剛蘇醒過來,這次總算能夠著換來僕人,攙他起來更衣。但是他身體仍然極為虛弱,甚至連往昔最強悍的精神力都微弱得如同暴風雨中飄搖地火苗。他渾然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黎塞留的,而且詢問過府中的僕眾之後,羅格發現強者們竟然一個都不在。而他地一切記憶止於斬開冰雪女神的那一刻,對弒神的結局仍不清楚,甚至不知道自己因何而昏迷。
關於那場戰斗,他腦海中最後一個清晰的鏡頭是冰雪女神緩緩轉頭的動作,女神的反擊是否波及到了其它人?
羅格略為艱難地抬起手按按了抽疼的額角,還有一個風華絕代的身影在他眼前一直縈繞不去。
他實在忘不了奧黛雷赫那掛在嘴邊的淺笑和溫柔地握著他的那只冰涼滑膩的手。
一思及此,羅格的心立刻狂野地跳了起來。
這是真實,還僅僅是一個夢?他竟然有些無從分辨。
羅格又有些為自己的好色之心感到驚訝,他從來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是如此的色膽包天,會對於一個威能深不可測的女神存有如許的褻瀆念頭,並且還曾付諸於實施。可是,這似乎又有些不同於好色,或者不僅僅是好色。那究竟是什麼呢?
羅格變動一下坐姿,就是這麼一個微小的動作,都似乎會消耗他許多能量,往日如怪獸般強悍的身體衰弱如垂暮的老人。羅格只覺得頭腦中一片混亂,似乎一切都在慢慢脫離他的掌握,再也非從前那種完事盡在掌中的從容。他閉上眼睛,休息了一會,這才感覺到精神好了一點。
他的頭越來越痛了。
當羅格屏退僕人,獨自坐在書房沉思時,他腦海中又浮現出奧黛雷赫手持死神鐮刀飛來的那一幕。現在他雖然身體虛弱,頭腦卻是已經足夠清醒了,他可以肯定,那不是夢境,而且那熟悉的弧度和氣息,分明是***的死神鐮刀啊!只是它為何會出現在奧黛雷赫手中?
羅格隱隱覺得,似乎就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有一層半透明的膜。一切真相都隱藏在後面。他看到了一些景象。但那都是被扭曲的。也許只要一抬手,他就可以捅開這層膜,積累在心頭的許多疑問和不解都能得到圓滿的答案。但是他不知道應該如何抬起手臂,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捅破那一層膜。
羅格苦笑著搖了搖頭,***明明已蘇醒過來,並且重新回到他身邊。可是自己又在胡亂猜想著些什麼呢?何況這想法又是如此地荒謬。
只是,***和奧黛雷赫之間,肯定有一些他所不知道地關系,而且他周圍的人,似乎都在有意無意地瞞著他什麼。羅格決定直接向***詢問。
他凝了凝神。試著呼喚***,然而全無回應。看來***雖已醒來,脾氣仍然和以往一樣,對他的呼喚大多是置之不理。
就在此時,忽然傳來了***那分明帶著怒意的精神波動;“忙著呢!有事回頭再說!”
羅格當場怔住。
他立刻試著再次呼喚***。但不出所料,這一次再也沒有任何結果了。
他忽然心中一動,轉頭望去。宛如一片虛影的麥克白不知何時已立在房中。
麥克白仔細地看了羅格一會,才微微點頭道:“還好,你的命總算是保住了,不過你的異界咒縛煉獄已經毀了。”
羅格臉色大變!
他早已試過數次運行異界咒縛煉獄,但每次一運魔力立刻就會引發胸腹間的劇痛。胖子還以為是傷勢未愈,所以引發不了魔力,可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一向倚為最後手段的異界咒縛煉獄竟然已經毀了!
胖子默然片刻,深深吸了一口氣,恢復平靜。問道:“這是為什麼,有沒有辦法恢復?”
麥克白沉思了一會,似是在斟酌著語言。然後才道:“那天最後一戰時,你身上蘊含的自然女神神力突然全面激發,自行轉化為自然女神地一個分身,並且奪走了冰雪女神的一部分神格。我不得不承認,神的世界對我們來說太過於廣闊和神奇,我既不知道自然女神那一點微不足道的神力何以能夠成長為一個神的分身,也不清楚她搶走地冰雪女神的神格究竟是什麼。到目前為止,我唯一知道的,就是自然女神搶走地神格是有關於冰雪女神最後未能發出那一擊的。在自然女神分身成形、從你體內脫出時,幾乎帶走了你所有力量和生機,並且將你身體內部完全毀壞。奧黛雷赫修補了你的身體,但她無法為你保留異界咒縛煉獄。”
麥克白頓了一頓,似是為了安慰羅格,又道:“事實上,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魔族的修煉方法總是存在著這樣那樣的缺陷,就算是皇族的修煉方式也同樣如此。無論是在能夠達到的絕對魔力水平或者是力量成長的速度上,都不盡如人意。你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選擇。不過雖然奧黛雷赫特別交待過,不要干涉你在修煉方式上的選擇,所以我無法給你什麼建議。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地是,奧黛雷赫對你力量提升的速度一直不滿意。當然,你如果想再次修煉異界咒縛煉獄也可以,只要我們能夠找到足夠強大的犧牲品就行。”
羅格苦笑一下,回想起來,似乎不論是奧黛雷赫還是***,都從未對自己地力量滿意過。只是一旦想起奧黛雷赫的黑發和眼眸,羅格總是有一些難以自禁的感覺,可是這感覺是什麼,他無法說清楚,也無法想明白。
“那天最後的結果是什麼?”
麥克白歎息一聲,緩緩地道:“那一戰的結局……當然是勝利,我們的勝利。冰雪女神的全部神格都被奪取,她的一切存在痕跡都被抹去。從那一刻起,這個位面,又少了一位神明。”
成功弒神,這絕大多數強者甚至於終其一生都不會去夢想一下的偉大成就,不知為何,麥克白說起時完全沒有分毫興奮之意,而羅格此刻聽來,心頭也莫名地多了些說不出的沉重。
“那為什麼銀之聖教的神術者德懷特說,他還能夠感覺到冰雪女神的存在,而且還能聽到她的神諭?他理應能夠分辨得出冰雪女神的神力是真是假的。”羅格問。
“那是因為,他感應到地冰雪女神地神力是真的。”麥克白歎了一口氣。才道:“奧黛雷赫得到了冰雪女神的神格後。並沒有將它融合成為自己的神力,她的選擇是……替代冰雪女神!”
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羅格心底那陣陣奇異的沉重感覺更加明顯了。
“替代?”
“是的,替代。這個位面的大多數所謂強者就算運氣足夠好,打倒了一個力量弱小的倒霉神明,他們也往往不知道應該如何將神格給剝離下來,從而使自己也踏上封神之路。他們能夠做的只是封印而已。除此之外,將神格與自己地力量進行融合,從而使其完全化為自己的力量,則是另一條路。而我們不光知道怎樣才能將所有神力都從冰雪女神身上抽取出來,更因為奧黛雷赫的強大。從而使第三種選擇,替代成為了可能。除了缺失了被自然女神搶去的那部分神格能力外,你完全可以認為,現在的奧黛雷赫就是冰雪女神。”
羅格點了點頭,他終於懂了。
只是他並不知道,奧黛雷赫本無神格……
無論如何,從當日一戰地情況來看,冰雪女神的領域和神威都要遠遠地超越奧黛雷赫。替代冰雪女神對於她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進步。可是自己為什麼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關於奧黛雷赫,您還有什麼要跟我說地嗎?”羅格望著麥克白,忽然問道。
麥克白似乎早已知道羅格會這樣問,當即意味深長地看了羅格一眼,道:“關於奧黛雷赫,你有太多的東西需要知道了。但是這些不應該由我來跟你說,我也不會告訴你。一切的答案,都需要你自己去發現。而發現答案的鑰匙,就是力量。絕對的力量!雖然留給你的時間實在是不多了,但一切還來得及,如果你肯全力提升力量的話。”
羅格面無表情地望著天花板。許久才點了點頭道:“力量啊……好,我知道了!我們其它的人呢?芙蘿婭落到了姬瑪的手裡,我需要幫助。”
麥克白道:“我已經找了芙蘿婭幾天。可是姬瑪隱藏得相當巧妙,她現在使用得力量也很奇怪,完全與冰雪女神地神力全無關系,不然的話,奧黛雷赫早就可以鎖定她的位置了。現在其它人都在女神地身邊,他們各有任務。只有修斯長老可以在這件事情上幫助您。”
“修斯嗎?”羅格微微一笑。有這老狐狸在旁,他總會覺得非常安心。
麥克白微笑著點了點頭,身影逐漸淡去,臨走之前仍不忘囑咐道:“不要忘記力量!力量才是一切!”
在黎塞留北方一座孤零零的牧場中,回蕩著陣陣聲嘶力竭的慘叫,這叫聲如夜梟、如鬼哭,甚至於和亡魂女妖的尖嚎也有幾分相似。
這是一座古老而簡陋的牧場。客廳的壁爐中燃燒著熊熊的爐火,但四壁和窗戶透進的絲絲寒風輕易地驅散了這些微的暖意。
芙蘿婭將一塊塊的干柴連續不斷地投入到壁爐中,那雙美麗的碧眼凝望著明亮而溫暖的爐火。然而她視線的焦點是火焰背後的虛空,而她的心也早已脫出這個小小的牧場,飄向了遠方。
在芙蘿婭身後,姬瑪正在地上翻滾著,發出一聲聲痛苦之極的呼號。她雙手不停地撕扯著頭上的白發,用力之大,有時甚至於將白發連皮帶肉成縷地扯下來!
慘叫聲在到達人類肉體的極限處持續了一段時間,然後迅速地衰弱下去,客廳中除了陣陣尖銳的風聲,就只有姬瑪呼呼的如風箱般的喘氣聲。
芙蘿婭回過神來,她歎了一口氣,知道姬瑪實在忍受不住詛咒的折磨,終於又以那把匕首刺了自己一下。雖然芙蘿婭並不認得那把匕首的來歷,但她憑藉豐富的魔法知識知道,姬瑪每刺一下自己,她所余不多的生命就會再次縮短一點。
“就算冰雪女神還存在,很明顯,她也已把你給拋棄了。你這又是何苦呢?”芙蘿婭終於忍不住道。
姬瑪坐在地上,略略整理了一下凌亂的儀容。她望著芙蘿婭那如雪峰冰蓮般清麗的容顏,竟然沒有發脾氣。只是沉重地長歎了一聲。緩緩地道:“你非常的迷人。既然羅格都會為你瘋狂,那就更不用說其它男人了,四十年前……我也曾經年輕美麗過,那時因為一個男人,心灰如死的我才選擇了加入銀之聖教。然而我隨即感應到了冰雪女神地存在,從此成為了一名虔誠地神術者。這四十多年來,我生活的全部意義,就是傳播冰雪那女神的信仰。象你這樣的漂亮女孩子,想必什麼東西都是唾手可得,又怎麼可能會理解我們這些為了一種信仰,可以放棄一切的人呢?”
“誰會為了我瘋狂呀!就算有吧。也肯定不會是那死胖子……”芙蘿婭慵慵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又道:“冰雪女神都降下神諭要殺你,你何必還死抱著她的信仰不放呢?我看你將就著拿我換個幾萬金幣就好了,然後安靜地養老吧!就這樣,那死胖子都不一定答應呢!”
“降下神諭的不是真正的冰雪女神。我感覺得到!她能騙得過德懷特,但騙不了我。”姬瑪陰沉著臉道。
人類的新年與精靈歷的新年是一致地。在北國大地已經是一片冰封的時節,神諭之城仍然溫暖如春。適宜的氣溫下。精靈們一如既往地忙碌著。精靈既喜歡美麗的事物,也愛好整潔。因此每天的日常性清掃、制作工藝品、裝飾家園等等活動就足以占去他們大半地時間。除此之外,精靈們有限的時間還要用來研究魔法、打制裝備以及冶煉一些珍稀的金屬和魔法材料。
神使殿中,一間靜室地房門忽然打開,艾菲兒如一陣風般從房中奔了出來,她身上還繚繞著淡淡的微全部消散的神聖光輝。
走廊盡頭傳來一陣清脆的鎖鏈碰撞聲,康斯坦丁一手提著桶清水,一手抓著塊抹布從轉角處奔出,他大聲叫道:“你在干什麼?聖輝冥想的時間還沒結束呢!快給我回去!”
艾菲兒沒有理會大呼小叫的康斯坦丁,一路奔上了露台。凝望著遠方巍巍的中央山脈,一雙秀麗的眉毛已經擰在了一起。
“怎麼了?”康斯坦丁疑惑地問,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群山白雪皚皚,毫無異常。
“我突然感覺到心裡面非常的煩亂難受,而且還有點惡心,就好像聞到了一陣讓人無法忍受地惡臭一眼,所以不得不中斷了冥想。源頭似乎是在那個方向。”艾菲兒皺眉指向遠山。
康斯坦丁順著艾菲兒的方向望去。他伸長了脖子,迎著遠方吹來的風,用力地嗅了幾下,面色略微凝重了一點,道:“的確,這是野獸們躁動的臭氣!看來中央山脈深處的獸人們又有些不安分了。不過它們離這裡非常遙遠,就算這些智力低下的獸人們能夠在群山中找到正確的路,想跑到神諭之城來搗亂也得花上一個月時間。所以你用不著擔心這座城市的安危,現在立刻給我回去冥想!沒有足夠的神聖力量,你用出來的一切神術都會是些全無用處的小花招而已。”
艾菲兒清澈如水晶的目光落在康斯坦丁的臉上,看得他全身都有些不自在。
“你鼻子真靈!”她忽然道,眨了眨睜得大大的眼睛。
康斯坦丁愕然,然後咳嗽了幾聲,匆匆轉過臉去。
“啊,我還不能冥想,還有一樣工作沒完成呢!”艾菲兒又似是想起了什麼,急急地道。
“什麼工作?我替你做!”康斯坦丁苦笑著道。
艾菲兒又向另一個方向一指,道:“有三個小偷偷了我的東西。我剛剛感應到那件東西出現在那個方向,那些小偷們必然也在那裡。我得去拿回我的東西,順便懲罰一下他們。如果去晚了,萬一再給他們跑了,我又到哪裡去找他們去?”
康斯坦丁苦笑道:“好好,我去把東西幫你取回來,順便把那些小偷也抓來任你發落,這總行了吧!你丟的是什麼東西?”
“是一件盔甲的甲葉,哪,這就是它的氣息。”艾菲兒手上升騰起一團淡淡的黑霧,霧中閃耀著金色的絲線。
她待康斯坦丁記住了妖蓮氣息,上下打量了一番這位紅衣主教,搖著頭又道;“算了,還是我去吧!他們三個可是很厲害的,萬一你送了命,我心裡會過意不去的。”
康斯坦丁哭笑不得,道:“無妨!只要不是三個聖域在等著我,我就能把東西給你拿回來。”
在聲聲清脆鎖鏈聲的伴隨中,康斯坦丁升騰而起,一路遠去,最後隱沒在遠方的雲中。
艾菲兒淺淺一笑,笑容清純無暇,好像精靈湖裡正在威開的水生薄荷。
~~~~~~~~~~~~~~~~~~~~~~~~~~~~~~~~~~~~~~~~~~~~~~~~~蒼茫的中央山脈,大片濃厚雪雲緊緊壓在一組綿延交錯的品字形山峰上。峰頂寒風呼嘯,裹著鵝毛般的雪片,在山巔林間呼嘯來回。谷地積雪已足有沒腰深,除了山風偶爾把剩雪從樹冠上抖落下來,再沒有其他動靜。
峰頂積雪突然簌簌崩了拳頭大小的一角,露出下面黑黝黝的嶙峋怪石。一只蒼勁而有力的大手伸上來扣住那塊巖石。這只手長時間暴露在凜冽的風中,青灰的肌膚上帶著點點暗紫色斑點,遍布裂口早已不再滲血,看上去就象一張張張開的慘白小嘴。
這只手略一使力,一個矯健的身影隨之翻上峰頂。男子面容冷峻,眼神如鷹一般銳利。
他四下環顧,峰頂似乎正對著山風來處,只有薄薄的一層積雪,還可以看出地貌相當平坦。而峰後是一道緩坡,通向曲彎而狹窄的山谷。
這個男人身上穿的竟然是阿雷公國的軍服。他觀察好了形勢,再一揮手,阿雷公國的戰士們一個接一個笛翻上了峰頂。這批戰士有老有少,幾乎人人帶傷,身上的軍服都是破破爛爛的,就如同已經在巖石山裡摸趴滾打了幾十天沒有修整過一樣。
他們的確已經在綿綿深山中奔波了幾十天了,確切點說,是逃亡了幾十天。
為首的男子正是杜林,他受羅格之命率領二萬阿雷新兵進入中央山脈圍剿獸人。在一個月的晝行夜伏後,大軍終於抵達了獸人活動區域地邊緣。如何對付獸人。杜林早已有豐富經驗。他揮軍輕松之極地接連掃平了數個獸人部落,然後小心翼翼地逼近上次遇見裝備精良的獸人戰士的地方。
然而當他揮軍直進,與獸人軍隊相遇於一個大盆地時,望著那旗號鮮明、兵種齊全、密密麻麻的獸人戰士,杜林悚然發現,他正面對著的。根本不是預想中一個強大地獸人部落。
這是一個強大的獸人帝國!
接下來,就是無窮無盡地慘烈戰斗。
慘烈地遭遇戰,慘烈的狙擊戰。慘烈的斷後。慘烈的逃亡,慘烈的逆襲,以及仿佛沒有盡頭的逃亡。
獸人的體能和耐力在山地中盡展所長,過去地幾十天裡,杜林耳邊無時無刻不在回蕩著聲聲野獸的咆哮。他不知道已經有多少個獸人倒在他的劍下,也不記得有多少袍澤被獠牙和利爪撕裂。
杜林已經無暇去計算究竟逃亡了多久,太陽和月亮只是指引方向的路標。連星星也沒有的晚上,他們只能依靠對神的信仰來辨別方向。
漫長地逃亡和短暫不安的休息構成了這些日子裡生活的全部,晝和夜已經沒有意義。杜林發動了自己所有地智慧,率領戰士以最有限的食物保持最大體能,在惡劣的天氣和復雜的地形中辨認方向,當遇到合適的地形。他還會留下一些人擔任斷後的任務。
這些斷後的戰士再也沒有回來過。
然而在生與死的邊緣掙扎數十天後,這批幸存下來的戰士都是意志堅定的精銳,每一次杜林指定斷後部隊。被指定的戰士都會默默服從,走上預定的狙擊地點。
杜林只感覺,發布命令時吐出的每一個音節都帶著濃郁的血腥味道!
“杜林大人,我們應該沿哪條路走?”他的副官問道。所有戰士的目光也都落在他身上。
杜林向前方望去,主神保佑,雖然這些天他們也走過彎路,但最終沒有偏離回鄉的道路。沿著山脊直行,就會繞回阿雷公國境內,而順著山谷前行,則是通向茫茫的中央山脈深處。在這個大雪封山的季節,與獸人們在深山中比試腳力意味著什麼,誰都知道。
杜林又回頭望去,遠遠的山嵐傷,已經出現了那些曾經只會在惡夢中出現的恐怖身影。而那山崗後面,又有多少獸人正咆哮著追來?
五萬?還是十萬?
杜林再看看自己的部下,如今仍然追隨在自己身邊的戰士,已經不足兩千人。他忽然為這些戰士們驕傲!幾乎每一個倒下的戰士,都拖了一個比自己要強壯得多的獸人上路。要知道,這些只是入伍受訓不久的新兵啊!
他能夠怎麼做?能夠將這成千上萬的獸人給帶回阿雷公國去嗎?公國的主力早已被抽調到帝國東南戰線,此刻留守於國內的軍隊不超過三萬人,他們完全擋不住這群嗜血野蠻的獸人!
杜林深吸了一口氣,向著副官一指,沉聲道:“你,帶上五十人,順著這條路撤回阿雷公國去,一定要將獸人的情況匯報給羅格大人。其余的人……跟我走山谷!”
那副官一怔,剛要說什麼,已經被杜林喝了回來:“婆媽什麼!活著!回去!做到這個,你就對得起我,對得起戰死得兄弟們!”
副官一咬牙,忽然上前摘下了杜林得佩劍,小心地綁在背後,然後率領戰士沿著山脊向公國的方向急速潛走。
杜林迎著寒風,最後向阿雷公國的方向望了一眼。
那裡,有他的生死仇人,也有他唯一的妹妹,更有他手下戰士們的家人。
杜林忽然轉身,率領著戰士們沖下山坡,向谷地中疾奔而去。
他再沒回頭。
正俯身在大辦公桌上研究著軍事地圖的紫荊蝴蝶手忽然一抖,把一個沉重的宗卷從辦公桌邊緣掃蕩,宗卷翻落的時候帶下大堆文件,淅瀝嘩啦各種紙張撒落一地。
“怎麼了?”坐在一旁擦拭佩劍的埃特跳了起來,奔過來想扶住她。
紫荊蝴蝶推開了埃特地手。雙手撐著桌面住自己,略顯虛弱地道:“我……沒事。”
只是她臉色蒼白,額頭上已遍布冷汗。
羅格醒來已經三天了,三天之中他不說不動,不吃不喝,獨坐窗前。只是看著日落月升、風過雪飄。
生平所見所聞強者武技魔法、所習所會諸般咒法雜藝,一一自他心底流過。
當中即有他巧取豪奪來的諸般魔法典籍筆記,也有來自強悍存在如奧菲羅克等人的指點。埃麗西斯黑水晶中神秘詭異、威力奇大的諸般魔界皇族的黑暗魔法。竊自艾爾格拉記憶的龐大死亡魔法知識。***諸般戰斗景象,神秘地阿碦琉斯舉手投足間展示的宛如神跡般的能力,甚至於被世人廣為傳頌地光明教會地聖典,都一一自羅格心中流過。
他一時間只覺得心中紛亂如麻。
所思所想到了最後,羅格心中翻來覆去的,所余的僅是羅德裡格斯所留下的部分對魔法最基本原理的解釋,以及神秘的神僕塞拉菲在他肚皮上踩踏的幾腳。
透過羅德裡格斯地記憶。羅格看到了隱在一切魔法背後那最本源的魔法力量。而塞拉菲的那幾腳,展示的則是將最微弱的力量也運用起來、且用至顛峰的技藝!
這些知識喝感悟其實早就存在羅格地記憶之中,只是他一直忙碌於權謀喝斗爭,沒有機會細細去想。何況當時的他沉浸於異界咒縛煉獄所帶來的魔力提升之中,正規魔法體系內又有足夠多地威力強大魔法,他根本沒有想過要耗時費力地另行開辟新的魔法之途。
羅格所做的。僅是強化自己瞬發、默發魔力的能力,以及將已有魔法的威力進行增強而已。這些都是簡單易行的提升力量方法,再配合上他強悍的魔法操控力。正是相得益彰。
其實他當時就算想了,也想不明白。
羅格體會著體內一絲一縷緩慢生出的魔力,心中忽如電光閃過,他猛然站起!
房中突有微風拂過,威娜已出現在羅格面前。她身穿妖蓮,手持死神鐮刀,盯著羅格看個不休,然後點頭道:
“看來你終於領悟了一點東西,好吧,我就再給你演示一下應該如何戰斗。別怕,我最多只動三級斗氣。”
她揮去了妖蓮,又將死神鐮刀擲入了虛空,開始緩緩握拳。
羅格盯著威娜,問道:“你上一次不是用戰槍的嗎?為何現在又換回鐮刀了?”
威娜輕笑道:“那我是看奧黛雷赫沒有合適的武器,所以暫時借給她用用的!別廢話,動手吧!”
她話音未落,長靴已帶著一片殘影,出現在羅格眼前!
羅格眼中銀光閃動,以精神力引得她腿一偏,竟然讓過了威娜這一踢,隨後他手中焰光閃動,幾乎是握著一個火球向威娜臉上按去!
兩人一個以精神力驅動微弱魔力,一個運二三級若有若無的斗氣,在狹窄的空間開始了一番翻翻滾滾、凶險之極的惡戰!
開始時候,羅格不了幾下就會被威娜暴風雨般的攻擊給打倒在地。每到這時,威娜就會停手讓他喘息一下。
而羅格一恢復過來,立刻會沖上再戰。
漸漸地,羅格已經能夠挺過威娜的幾輪攻擊了。
一日一夜之後,羅格的精神力開始恢復,他能夠的時間也越來越久。然而羅格自知他以龐大的精神力運使魔力,在力量上實在是占了威娜太多便宜了。何況以威娜此刻的絕對力量,也不知道比羅格全威時期高出了多少倍。
朝陽初升之時,威娜又是平淡無奇、虛弱無力的一拳向羅格臉上擊來。羅格全身弓起,只是盯著威娜的眼睛,准備在她此拳及臉時再決定向何方閃避。
威娜此刻就如一個擁有不可思議技藝的小孩子,正在力量的驚濤駭浪間自如嬉戲。然而就在此時,空間中力量的運行忽然發生了一點微不可察地變化,然而對於此刻以極弱力量在浪間穿行的威娜來說。任何一點未知的變化都足以產生巨大的影響。
一道突如其來的巨浪驟然淹沒了她!
威娜的動作只凝滯了微不可察地時光,然而在此刻的羅格眼中,這一點破綻足以化成勝機!他驟喝一聲,全身的魔力瞬間都被催發,化作一個又一個麻痺術向威娜攻去。
威娜只覺得全身一麻,她竟然又被定住了!
在微紅地晨光下。威娜那充滿雕塑感和光天使無上威嚴地容顏似是在微微發光,那剎那風華,足以耀傳千年!
羅格心下一動。心知時機若失必不再來。他一把攬過威娜,竟然直接向那微張的唇上吻了下去!
那一刻的感覺,柔軟之極,似是一觸就欲融化……
那一刻,時間都已凝止。
威娜雙眼中亮起一雙奪目的金色十字星,她瞬間粉碎了重重空間枷鎖,肩頭微微一顫。撞在羅格的胸前。
羅格眼前一黑,呼地一聲仰面栽倒,直直地拍在地上。
威娜頭也不回,直接竄入了虛空。
羅格在地上躺了片刻,目光空洞。他忽然哈哈大笑數聲,一躍而起。雙手一拍,天花板一角應聲亮起一團電光,隨著一聲尖尖細細的慘叫。一個地底侏儒現出身形,重重地摔在地上。
羅格蹲了下來,仔細地看著這奇異而罕見的地笛侏儒。
不知為何,地底侏儒盡管明明知道羅格力量虛弱之極,可在他閃亮底目光注視下,竟如墜冰窟,分毫不敢動彈。
羅格忽然站起,笑道:“老子今天心情好,放你走吧!以後再敢溜進來,可就沒這麼便宜的好事了!”
說罷,胖子飛起一腳,將地底侏儒踢出了窗外。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而每過一天,姬瑪就會衰老一分。
“你這只是白費力氣。”小妖精悠閒地修著自己的指甲,還不時抬起纖纖玉手,對著光線審視上色的效果,順便撇了眼忙碌的姬瑪,毫不留情地潑下冷水。
姬瑪不愧是銀之聖教多年來的首席神術者,單是珍貴魔法卷軸地收藏就不在少數。不過她在帝國境內的各個秘密窩點足有幾十個,卻很有些理由讓芙蘿婭懷疑她的真實身份。此刻她剛布置完通向下一處藏身之地地魔法陣,正在小心翼翼地清理著房間中的痕跡。
聽到芙蘿婭的嘲諷,姬瑪居然只是笑了笑,雖然她笑起來只會顯得更加的猙獰:“我是不是白費力氣,只有試過了才會知道。你難道就不想借此知道一下自己在他心目中的真實地位嗎?”
芙蘿婭哼了一聲,道:“我的地位就是幾萬金幣,唔,如果他手頭寬松的話。你就別再癡心妄想了。我認識他這麼久了,難道還不了解他嗎?”
“這可說不定,也許你並不了解他呢!”姬瑪的笑聲顯得非常刺耳,她在用魔法處理過的紙張上寫下了要求,並且有意讓芙蘿婭看了看。
這荒唐的要求當然又招來了小妖精一頓無情的冷嘲熱諷。
可是兩天之後,當碧落星空真的出現在姬瑪手中時,芙蘿婭登時呆住!
明知道不可在老妖婆面前有任何示弱的表示,但一向伶牙俐齒的小妖精已經腦中一片空白,完全無法保持住若無其事的表情。
看著姬瑪老太婆撫摸著那似乎猶自帶著安德羅妮一點體香的碧落星空。小妖精竭盡全力,終於擠出了一點笑意。
可是她笑得簡直就象在哭。
“你看,你在他心中的價值至少也是一件神器。”姬瑪笑得越來越刺耳。
又過了兩天,修斯的細劍也到了姬瑪的手裡。
修斯幾乎從來沒用過這把劍。乍一看去,這把劍僅僅是非常鋒銳而已,可是無論姬瑪如何用力揮舞,它就是不發出一丁點的魔法波動或者是別的能夠引人警覺的什麼東西。就連普通細劍被這麼橫劈豎撩的話,劍身多少會震顫出一點嗡嗡聲。從這個角度來看,這把劍的確是暗夜裡刺殺地利器。雖然它沒有其它的附加屬性。可如果揮舞在一個聖域手中也能不散發出任何力量波動的話,倒的確可以沾上神器的一點邊。
“你看,你起碼值兩件神器呢!”不知為何,姬瑪這一次的笑容居然有了一點慈祥。
這次芙蘿婭只是怔怔地看著桌上的細劍,對一切都聽若未聞,也不再費心去掩飾自己的表情。
姬瑪任她在一旁發呆。顧自忙碌著,消去了房間中的一切痕跡,然後又掏出了一個傳送卷軸。魔法光輝過後。房間中已是空空如也。
第六天。死神班地細劍靜靜地擺放在姬瑪面前地桌子上。這一回姬瑪那渾濁的雙眼也亮了起來,她喃喃地道:“不可能……這!這難道是黃昏之十二樂章?不可能!”
姬瑪再次仔細辨認了一番,終於現出失望之色。不過這把細劍雖然與傳說中的那把黃昏之十二樂章相去甚遠,可也是一把極罕見的利器了。
芙蘿婭默默地看著這一切。她素手突然一翻,手中已經多了一把精光燦然的極薄匕首,反手就向自己咽喉上抹去!
姬瑪大吃一驚,情急之下大喝一聲。芙蘿婭全身立刻僵硬,那把匕首距離她的咽喉已只有數分之遙!
姬瑪施施然走過去,伸手稍稍花了點力氣掰開芙蘿婭握緊的五指,取下她手中地匕首,道:“你在羅格心目中的地位真是不低。他居然肯用三件神器來交換你,你應該高興才對。”
芙蘿婭輕輕地道:“這些神器沒有一件是他的。擁有這些神器的任。也沒有一個是他的屬下,他想讓這些任出手,總得付出相當的代價。想想看。如果是你有一種神器,你說,別人要用什麼條件交換,你才肯將這件神器交給他?”
姬瑪笑了笑,溫和地道:“不管神器地價值有多大,也不管他付出多少代價,顯然在他心裡,你的價值要遠遠超過這些東西。這對於女人來說,才是最重要的東西。所以你應該高興。”
芙蘿婭甜甜一笑,道:“我當然高興,非常地高興,事實上我從未想過他會如此對我!但是我也知道你的計劃,你心裡很清楚冰雪女神的命運已是不可逆轉了,至少憑你一個是辦不到的。所以你只想著報復,只想著能夠殺了羅格,就算殺不了他,也要給他帶來足夠多的麻煩。你唯一可以憑藉的底牌就是我,只要我死了,你就完了。就算羅格單獨前來見你,只要他沒有看到我還活著,你又可能殺得了他嗎?他甚至什麼都不用做,只要等上十幾天,你自己就會倒下!”
姬瑪面容轉為陰沉,緩緩地道:“的確,我現在能做到得,僅僅是讓瀆神者付出一點代價。可是你想死也沒有那麼容易,我只要一個意念,就能夠封住你全部的動作。”
小妖精笑一聲,道:“那好,我們就耗著吧。你今後不能分神,不能睡覺,要時時刻刻盯著我的動向,這麼不眠不休的,你至少得少活個五天吧?少了五天壽命,不管你想干什麼,時間都不會夠!”
姬瑪冷哼一聲,走上前來,伸手抓住了芙蘿婭的衣領,那雙遍布老人斑的手與小妖精如雪冰肌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她血紅的眼睛瞪著芙蘿婭,一字一句地道:“你如果敢跟我搗亂,我現在就把你剝光了扔到游牧部落裡去!就算你死了,那些男人也不會放過你的身體!然後我就把你的屍體帶到黎塞留,讓所有任都來看看你的下場!”
芙蘿婭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然而她毫不示弱地回瞪著姬瑪,冷冷地道:“隨便你。”
房間外忽然傳來一陣掌聲。
“好,好!美麗風情,凶悍潑辣!真是人間難得一見的紅顏啊!你的價值,又怎會只止於三件神器呢?”伴隨著清朗的大笑聲,米羅大步走了進來,他一雙清澈明亮、深黑中隱現蒼紫的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著芙蘿婭,全是不加掩飾的贊賞之色。
姬瑪大驚失色,她在這個房間外至少布下三種示警系統。逃亡的生涯也讓她時刻留心周圍地動靜,竟還是對來人的接近毫無所覺。
“你是誰!”姬瑪一聲大喝,一邊扣住了芙蘿婭的咽喉。
米羅沒有理會姬瑪,只是望著芙蘿婭,微笑著道:“我暗中跟隨了你三天,也觀察了你三天。每一天你都使我更加的欣賞你!不用擔心那老東西的手。在她能夠傷害到你之前,羅克諾德就會把她切成碎片。唯一麻煩德是她設在你身上地死亡詛咒,不過我會保護你的靈魂。扎克扎木大師自會阻截後續的詛咒。你很可能會痛一下。但她基本上沒有機會咒殺你。當然,勇敢地小美人,你也有可能會死,可我想這點風險你還是願意冒地。”
米羅顯得從容而優雅,看上去他已經把芙蘿婭和三件神器視為了自己的囊中之物。然而他身後的那個武士卻不合時宜地道:“米羅大人!敵人還未倒下,那小女人背後的厲害人物也非常多,現在還不是您發表勝利宣言的時候!您的話太多了!”
米羅的笑容立刻顯得有些尷尬。
他剛想再說點什麼。房間另一側地牆壁突然轟然倒塌,羅格走了進來,微笑著道:“這位米羅先生,她也許願意冒險,但我不喜歡她去冒險。”
看到羅格身後的安德羅妮和修斯,米羅的臉上略顯凝重。
羅格望向姬瑪。道:“姬瑪大師,你想要殺的人是我。既然我來了,那就把她放了吧。我來代替她承受你的死亡詛咒好了。”
“不行!”芙蘿婭尖叫一聲,但立音立刻噶然而止。姬瑪已經催動詛咒,使得麻痺感延伸到頭頸以上,制止了她更多的話語。
“姬瑪大師,我重傷未愈,虛弱之極。您還怕什麼呢?”羅格獨自向姬瑪和芙蘿婭走去,臉上全是誠懇無害地笑容。
姬瑪看出羅格此刻魔力的確微弱之極,也許發出一兩個三階的魔法都有些困難。眼下強敵環繞,容不得有絲毫地猶豫,反正小妖精在手中,也不怕胖子玩出什麼花樣來。姬瑪也一向是個敢作敢為的凶厲人物,立刻就念頌咒語。
羅格寧定地看著姬瑪持咒,直到她咒語完成。他臉色一陣灰敗,忍不住皺了皺眉。
死亡魂咒是高階法師所熟知的詛咒,它將施法者和受法者的靈魂相連,施法者一個意念就可以摧毀受術者的靈魂,比瞬發魔法還要快捷,幾乎無法可解,與靈魂契約頗有幾分相似之處。然而死亡魂咒一次只能針對一個犧牲品,既然姬瑪成功對羅格施下了詛咒,那麼芙蘿婭身上的詛咒自然就解開了。
姬瑪突然尖聲長笑起來,蹣跚者向羅格走去,手下倒是一松,如約放開了芙蘿婭。
米羅雙眼一亮。
芙蘿婭剛恢復行動能力,就欲向羅格撲去。然而她身後傳來一道柔和但不容抗拒的大力,將她生生扯了回去。安德羅妮隨後握住了她的手,制止了她進一步的動作。
米羅忽然上前了一步。
修斯咳嗽了一聲,也踏前了一步,擋在芙蘿婭和米羅之間。米羅目光閃動,在猶豫著是不是需要動手。
米羅身後那位武士歎了口氣,道:“米羅大人,您……先以大事為重吧!”
姬瑪尖銳的笑聲漸漸低了下去,她發現羅格從容地看著她,一點也沒有慌張或恐懼。那平靜如水的目光讓她非常的不舒服,又極為不安。
“跪下!懺悔你的所作所為!哀求我!說不定我會暫時不殺你!”姬瑪尖叫著。
“殺我?你不妨試試。”羅格微笑著,雙眼漸漸亮起。
姬瑪急怒欲狂,新仇舊恨齊齊湧上心頭,立刻毫不留情的催動魔法,決定給這瀆神者一個烙印進靈魂的深刻教訓。
她怒瞪著羅格,忽然發現他那雙充滿可惡譏笑的雙眼不知何時竟已變成了銀色!姬瑪剛隱隱感覺到危險,那銀光瞬間已經亮至無法形容的地步!
姬瑪雙眼中一陣如針刺般的劇痛,隨後整個世界陷入完全的黑暗之中。
姬瑪一時間陷入了極度的驚慌,她無法形容剎那間的感覺,她甚至根本沒有想過魔法竟然還可以如此運用!
然而一切還來得及,還有死亡詛咒!姬瑪又陷入了歇斯底裡的興奮之中,是的,她還有死亡詛咒!
姬瑪催發了詛咒。也許是剛剛失明感覺反而敏銳的緣故,也許是緣於匕首上的詛咒帶來的附加力量,在她的意識裡幾乎可以活生生的看到一道深灰色的絞索向羅格的靈魂上套去!
然而羅格的靈魂一暗一明,竟然換了一個方位!落空了的絞索在虛空中閃了幾閃,就此消失。姬瑪的心在顫抖,她的眼睛雖然瞎了,但是她的心能夠看到羅格就站在她的面前,正冷笑著看著她。
死亡詛咒還在,這讓姬瑪多少鎮定了一些。
姬瑪拼盡最後的生命力,將灰色絞索一個接一個向羅格靈魂上套去。然而羅格的靈魂忽明忽暗,飄移不定,每一個絞索不是落下後才發現偏移了一分半分,就是完全茫然的在虛空中飄蕩,因找不到目標而最終消失!
終於,姬瑪所余的生命力再也不足以驅動死亡詛咒。於是她感覺到羅格微笑著走到她身邊,將嘴俯在她的耳邊,極輕極輕地說道:
“我就算只有五級的魔力,也一樣可以殺了你。”
羅格左手鋒利如刀,輕松破入姬瑪的臉膛,牢牢地抓住了那顆瘋狂跳動的心髒。
姬瑪大口喘著氣,呼吸聲如漏氣的皮囊。她緩緩仰天倒下,已被燒焦的雙眼不肯閉上,那眼角,竟然還流出了最後一滴混濁的淚。
羅格看了看手中那顆仍然在跳動的心髒。
這顆心髒在詛咒的力量下已經完全變成詭異的深灰色,從每個最細微的角落裡壓搾出的生命力仍然驅使著它瘋狂而徒勞地跳動著。
羅格拋下心髒,轉過身,望著米羅,微笑著道:“這位米羅大人,我以前在黎塞留似乎沒有見過您啊!”
米羅朗笑道:“我剛到黎塞留不久,羅格大人當然不會認得我。不過今後我們打交道的機會會很多,說不定我們之間還將很愉快的合作呢。”
羅格笑道:“如果您的手下肯把屬於我們的東西放下,我們之間的合作一定會愉快的。”
房間外忽然一道殺氣沖天而起!
米羅臉色一變,房間外一個全身裹在黑袍中、體型異常高大健壯的詭異人物緩緩地退了進來,每退一步都如履薄冰,戒備萬分。在他面前,竟然是死神班!班面色鐵青,周身燃燒著無色無形的斗氣火焰,手中只握著一把普通的鋼匕首。
聖域強者,特別是一個不以防御見長的殺手,一旦用起匕首這類短兵器來,隨之而來的必然是驚天動地的一擊!何況死神班雙眼中如欲噴火,顯然已經動了拼命之心。難怪那黑袍人不敢攝其鋒芒,只能步步後退了。
米羅面沉如水,他忽然向芙蘿婭一指,道:“把她給我!你不光可以得回三件神器,還可以贏得一個永遠得強大盟友和一個美色不遜於她、但力量遠遠超過她的女人,如何?”
羅格含笑道:“當然不給。”
米羅與羅格互望著,兩人都似在衡量著對方的實力。
米羅忽然笑了,笑得充滿了自信和傲慢。他對羅格道:“你不必如此急著拒絕,等你見過艾德蕾妮,再做決定不遲。”
說罷,米羅深深地望了芙蘿婭一眼,大步向屋外走去。被死神班逼進屋內的詭秘人黑袍一陣抖動,碧落星空、修斯和班的佩劍都落在了地上。
班默默向旁邊跨了一步,讓出通道,也占據了捍衛黃昏之十二樂章的最有利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