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就如白馬過隙、漏沙透指,一晃就是半月過去。
朱棣有了歷若海、雙修府眾人以及舊僚屬下的幫助,早就突破了朱允紋和方夜雨的重重攔截,回到了他的大本營順天府,同時達到的還有虛若無和世子朱高熾,一紙「問罪書」,正式拉開了歷史有名的「靖難之戰」序幕。
朱允紋用聖旨詔告天下說朱棣是「叛逆」;朱棣就撰寫「問罪書」說朱允紋是「弒君兇手」,一時間眾說紛紜,天下人誰也不知道哪個說的是實話,哪個又是真的逆賊。但是兩位主角卻不會停下他們的步伐,所以,一場曠日持久的唇舌之戰就在這隔著黃河、長江兩條莽莽巨流的南北直隸之間展開了。
朱允紋佔盡先天優勢,他啟用了和自己頗為親近的天下名士方孝儒為太常,執筆撰寫檄文。於是洋洋灑灑的一篇近萬字的「討逆書」出爐了。方孝儒先是歷數了朱棣自跟隨太祖朱元璋出征以來到鎮守邊疆的種種不是,不論是殺戮屠城,還是剋扣軍糧,都一一細表(雖然很大一部分是杜撰的)。更把朱棣那輕視天下文人的陋習拿出來大書特書,從孔孟之道到君臣世禮,引經據典的把朱棣說成一個蠻夫,半文不值。可笑的是,雖然「討逆書」如此誇大其辭,但是卻在朝野文儒面前博得了滿堂喝彩,人人奉為經典名篇,一時對朱棣的反對之聲紛擾皆至。
而朱棣苦挨半月,終於從順天府吏中提拔了一個年輕的博士解縉(此博士只是官名,用來撰寫文書的官職。而歷史上解縉官職也並非博士,此純屬杜撰)。
解縉此時年方三十,青春年少。其實他在朱元璋時期就已經進士及第,任過朝官,但是由於其人心性耿直,愛說實話,在一次貶責朱元璋的任調行為中,被朱元璋一怒之下貶為庶人,稱永不續用。
朱棣其實也不是很喜歡這個愛忤上意的人,但是苦於輿論對己太過不利,才不得已而為之。誰知道這個書法文筆均是一流,以後更是《永樂大典》主編的解縉卻在這唇舌之戰中一鳴驚人。不但把朱棣從軍數十年的對外軍功大書特書,更是把其與唐皇漢武相比,說其有安定四夷,穩固江山之偉。戊邊定夷向來是中原高官士子甚或平民百姓最為關心的問題,一個皇帝可以荒淫、可以無道,但是卻不能在蠻夷問題上接受妥協。
朱允紋這次可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自己吞了。前面他和方夜雨的合作雖然不是眾人皆知,但是卻也不是密不透風,再加上朱棣的刻意宣傳,直把朱允紋說成了民族罪人,萬死莫贖。
可笑這天下的輿論,就被南北兩支「筆」給攪得團團轉,渾然不知清白了。
當然,兩邊口水戰要打,手裡的活更是不能停下來。朱允紋先是把長白派扶正,贊其為「天下第一名門」,令其統率天下白道。然後又「不負眾望」的任命了自己「外公」李景隆(鍾仲游)為北伐主帥,從各個能夠調動軍力的地方抽調了不下於五十萬的兵力給他,一時間聲勢鼎盛,大軍直撲大名府。
天命教始終名分不正,不好見光,所以朱允紋並沒有刻意搞個什麼頭銜出來。不過朝廷大員,和李景隆的軍隊裡面卻大都是安插的天命教骨幹。一步步,天命教掌握了實權。
而我們,自從回到了武昌,湖廣總督辛遠湘就已經表明了立場,一力現在看來還處於劣勢的朱棣。雖然湖廣和南直隸根本就是相鄰之土,但是看到有怒蛟幫數萬水軍和黑白兩道的全力,辛遠湘還是很樂意的投奔了朱棣。
我這半月來,根本沒有理會任何俗事,閒暇下來的時間,都是和欣然一起遊山玩水、操琴鼓樂,也算是一年來最輕閒的日子。自從上京任職,我就覺得整個人極盡疲勞,活的庸庸碌碌、不知所謂。心境上的修為除開那幾次突破外,均是在走倒車,就像一瓶漿糊,說還亂,理更亂。不過,自回到武昌,我似乎又遠離了那可怕的夢魘,看看山水,吹吹江風,沒事可以去黃鶴樓小酌一口,興致來了可以拉著欣然縱情彈奏一曲。不是神仙,卻勝似神仙。
「大少爺,燕王殿下的信!」
韓柏大大咧咧的跑了進來,手裡揚著一封信函。巨大的嗓門把躺在籐椅上歇息的我與欣然從周公那裡喚了回來。
我啞然失笑的看著韓柏,他現在已經是天下屈指可數的高手了,卻一點沒有高手的覺悟,行為做事依然輕浮莽撞,令人發璩。不過,這也是他吸引人的地方吧!不然他也不是韓柏了。
韓柏個高步子不小,幾個踉蹌就跑到了我休息的涼亭這邊。
欣然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掩口笑道「韓柏小子,做事還這麼毛躁,以後要我怎麼幫你找媳婦啊?」
韓柏一臉尷尬,撓了撓腦勺,苦笑著把信函遞給了我。
希文鈞鑒!
我心下一笑,朱棣還是這麼客氣。
觀看片刻,欣然在一旁笑道「怎麼?那位燕王殿下想邀請你去喝喝酒麼?」
我淡淡一笑「上月雲川一戰,雖然朱高煦用疲兵之計打掉了韃靼人不少的氣焰,但是他們的軍隊畢竟是凶狠成性的,說起來朱高煦也沒佔到多少便宜。不過最讓燕王傷腦筋的還是方夜雨一行人的刺殺部隊,除開張玉、僧道衍等少數重要人物有歷若海等人保護外,其他的下級校官都受到了不輕的傷害,死亡過半。」
韓柏眼睛一亮道「那就是說燕王是邀請大少爺你去撐腰咯?」
欣然好笑的看著韓柏,嬌嗔道「什麼事情到了你這小子口裡,總是讓人發璩!」
韓柏一跳半丈,一溜煙跑出了大門「我和范小子說說,我們也去風行烈那裡玩玩。」
欣然小歎口氣,俏臉露出一絲疲憊「其實,我真不想希文你參與到這天下大事中去,不論是哪邊勝利也好,不過就是歷史中的滄海一栗,是是非非難以說清楚。何況,我也知道希文你是一個隨性、追求清淡生活的人,過多的塵世紛擾只會讓你迷失自己。」
我心中感動,雙手輕撫欣然的俏臉「放心,自從半月以來,我已經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有些事情逃避是逃避不了的,不如就主動把他解決再說吧!不過怎麼說我也不會拋下你單獨去做的。」
欣然把臉埋到了我的胸口「你要緊記你說的這句話。」
我洒然笑笑,雙手一攏,把她抱得更緊了。
因為湖廣總督辛遠湘並沒有擺明旗幟對抗中央政府,所以水軍兵力不足的朱允紋唯有忍下這一時之氣,放開了手腳,聚集全部兵力調往大名府援助李景隆。李景隆雖然魔功深厚,但是其打仗的能力實在值得商榷。僅僅開戰不到七天,他就浪費了五萬的兵力攻打大名府,可是一地的屍體並沒有換來勝利,在燕王麾下悍將譚淵的精確指揮下,那五萬兵力就像是打了水漂,給大名府造成的損失尚不到五千!正是李景隆的步步受挫,引起了朝廷眾武將大面積的不滿,就連朱允紋的心腹黃子澄也對李景隆的能力深感憂慮,這也造成了朱允紋無暇他顧的局面。而我,也終於可以騰出手來,往北方大營去溜躂溜躂了。
第二天,給浪翻雲遞了個消息,請了封寒過來助拳後,我就準備出發了。
談應手看著我和蘇欣然,嘿然一笑道「看到你們,就讓我想起了黃鶴樓的幾次仙籟,希望這見鬼的戰爭早點結束,也讓希文你這小子清靜清靜。」
我拍了拍背上的「九律佩弦」,微笑道「希文這次沒有帶仙瀾,就當是去遊山玩水吧。」
談應手大笑道「方夜雨有那麼好心就不會是今天這個局面了。好了,只要記得除夕回來看看浪翻雲和龐斑的驚世一戰即可,其他的事情都交給我和封寒吧!」
我拱手謝道「那就有勞兩位了。」
「大哥!」
希武三步並做兩步,急急忙忙從府內跑了出來「大哥,也帶我去見識一下吧!我也想加入燕王殿下的『靖難軍』,立功建業!」
在我愕然間,二伯也走了出來「希文你就帶他去吧,這半年來希武可算是極其認真,戟術成長飛快,是該讓他去戰場上磨礪磨礪了。」
我看著躍躍欲試的希武無奈苦笑「那好吧,讓他見識一下也好,說不定我們韓府也冒出來一個將軍,那就光宗耀祖了。」
眾皆哄然。
只有希武仍然眼神堅定,一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模樣!
范良極正好拉著韓柏走了出來,兩人大包小包的煞是驚人,一路走還一邊嚷嚷「來來來,大家來幫幫忙。」
談應手啞然道「范老賊,你是搬家麼?」
范良極兩眼一瞪「雲清還沒追到手,我哪來的家?聽說我們要和希文小子去北方,韓柏這敗家子硬是從我的寶庫裡面收拽了這麼些禮物,說要給他們送去。當然,我也不能小氣,所以就隨他了。」
二伯哈哈大笑道「兩位愣是把這行程當做遊玩了,只希望敵人也配合下才好。」
韓柏咧嘴一笑「丟了就丟了,反正他有得是。」
范良極臉色數變,一把拿出盜命,狠狠的敲了韓柏一個暴栗,怒吼道「你這小子真是敗家子!」
韓柏捂著腦袋大呼道「快點,大少爺他們已經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