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還在場中狀若瘋狂、掇人而嗜的我心中突然響起了熟悉的琴樂。
曾幾何時,岳陽樓內灑脫不羈;
曾幾何時,黃鶴樓中琴箏相映;
曾幾何時,迎風峽,奏琴戲敵又誤己;
曾幾何時,群英會武昌,黃鶴樓琴蕭合奏艷絕天下。
是啊!殺戮之道並非我的路,只有那隨性、灑脫的「琴道」,才是我的歸宿。
在眾人驚訝的眼神中,我緩緩盤腿坐下,靜靜的闔上了雙眼。四週一片狼籍,與此刻恬然入定的我格格不入。
朱棣遠遠的看著我的身影,心有餘悸道「本王這是第一次見識希文出手,不過已經夠恐怖了,似乎與以前的傳聞不符。」
嚴無懼頷首道「下官到是和太傅大人交手多次,不過以前太傅大人多是處處留情,即便是面對方夜雨的人也少下殺手,今天看樣子可能是走火入魔,才有這駭人的場面。」
遠遠傳來的琴聲嘎然而止,一個人影施施然走了過來。
場中的諸多將士自然不自然的都給這人讓出了一條路,彎彎曲曲的延伸到我的跟前。
朱棣眼前一亮,看著那人歎道「世間竟有如此人物!莫不是本王看到洛神降世了麼?」
范良極剛好調息完畢,聞言看了看場中的美女,怪笑道「原來是蘇丫頭!我想,要不是衝著希文的面子,她怎也不會跑到這荒山野地裡來的。」
朱棣聽出了范良極的話中話,尷尬一笑道「原來是希文的紅顏知己,難怪如此傾國傾城、顛倒眾生,若沒有希文那舉世無雙的才華學識,也配不上如此可人兒。」
范良極不置可否,拿出「盜命」點上了天香草,自個抽起來。
朱高熾悄悄走到朱棣的身邊,輕聲道「若父王不把韓希文招攬過來,這天下爭霸恐怕就沒什麼懸念了。」
朱棣苦惱的和僧道衍交換了個眼神,歎道「這事情我怎會不知,不過,現在也沒什麼契機給我方便,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場中,蘇欣然已經在眾目睽睽下走到了我的身前,停下腳步,也不嫌棄凌亂的地面,輕輕的蹲下來仔細的察看著我臉龐。看了半天,忽然嫣然一笑,伸出玉手在我腦袋上俏皮的拍了兩拍,嬌笑道「醒來了,乖,要睡覺回家睡,在這裡像個什麼樣子?」
朱棣、朱高熾、僧道衍、直破天、帥念祖、嚴無懼,甚至包括范良極和其他官兵將領莫不被這一幕驚呆了,剛剛那麼惹人扉思的場景瞬間破滅,要不是震驚於我剛剛的表現,可能早就有人大笑出來了。
朱棣愣了半晌,才在臉部不住顫抖的情況下,下達了收隊的命令。
禁衛大隊撤退時無比整齊安靜,不是說他們的紀律有多好,他們是生怕一個不自然的動作惹發了某人的笑神經,繼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不多時,剛剛還嘈雜無比的森林安靜下來,地上的屍首已經被官兵全部收回去了。至於那些打鬥痕跡、碎片血絲,只要天上下次大雨,也就一樣會消失無蹤。後人誰也不會知道,這裡曾經是大將軍藍玉的斃命之處,更不會知道他是如何斃命的。
蘇欣然水潤迷濛的雙眼望著大隊消失在遠方,毫不介意的坐在了我身旁的草地上,凝神看著我的臉龐發呆。
我依然沉浸在境界提升後的消耗階段中。
對於學武的人,最是忌諱功力、境界無意過分提升,也許一夜暴富的思想影響了很大一部分的高手,才會有諸如「魔門」的出現。所謂「魔」,無非就是利用一些非自然手段拔高自身的功力、境界,但是相對的,在提高的同時,他們不得不面對功力突然提升時的瓶頸。要是境界不配功力,很有可能就是暴體而亡的結局;要是功力不配境界,就會出現走火入魔的下場。剛剛我就是在頓悟中過分拔高了境界,而身上的功力還和境界不協調,導致經脈內真氣的調動紊亂,氣淤於胸,導致走火入魔。要不是蘇欣然那曲《清心滌凡曲》適時的理順了我的氣息,可能還真會變成一個殺人惡魔。
氣息定,體內三輪恢復正常,我直感到一陣輕鬆。這不是養傷完畢的輕鬆,而是一種超脫束縛的喜悅。
我緩緩的睜開眼,就看見了離我不到一尺距離,傻傻看著我的蘇欣然那張美絕無倫的俏臉。不知怎的,心中突然湧起一陣溫馨。
其實,蘇欣然都我有意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不論是我和她自己,就是身邊的朋友親屬,都已經默可了她和我的關係。只不過兩人都不願意把親密顯露出來罷了。說實在的,有浪翻雲的前車之鑒,我真的不希望蘇欣然成為第二個紀惜惜。若我只是個普通人,我可能還會拋棄一切的雜念來追求她。但是,現在我不說,大家都已經明白我是在什麼境界了,要是再過一兩年,我就有了破碎的能力,那蘇欣然要怎麼辦?看著自己的親人從身邊消失是一件哀傷的事情,而言靜庵那句「天道路上任何人都是孤獨的」,更是在我心中紮下了一個死結。何必呢?何必為了一時的痛快,誤了她人的一生。等到我破碎虛空以後,她又何去何從?
不過,今天這番頓悟後,我才知道,原著的浪翻雲為什麼最後還是接受了憐秀秀,而知道浪翻雲即將破碎虛空,憐秀秀也能安靜的接受。因為這就像紀惜惜之於浪翻雲一樣,在不在這個世界,在不在其身邊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們曾經擁有過!相愛過!就夠了。何必去思考那麼多是是非非、前因後果?只要兩個人的心緊緊的貼在一起,即便是陰陽兩隔,天人相望,又有什麼可怕的?隨心、隨性,自然灑脫,才是人生活的瀟灑的體現。至於身後之事,誰去想,想來幹嘛!
看到我睜開眼,一直愣愣看著我的蘇欣然臉色一紅,連忙笑道「你醒了?」
驀然,在她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我的雙臂就已經把她緊緊的抱在了懷裡。
蘇欣然掙扎了兩下就停了下來,把臉死死的埋在我的胸口,如蚊子一般吶吶道「怎麼了?希文。」
「好想你!」我深深的吸了一口蘇欣然髮梢的淡淡香味「真的好想你!剛剛一直都在想你。」
聽到這些話,蘇欣然反而沉默了。許久,她才在我的懷裡抬起頭來。
梨花帶雨的俏臉充滿深情,吐氣如蘭的道「夠了,有了你的這句話我就心滿意足,唔……」
我忍不住吻上了她的櫻唇,把後面的話堵在了兩人心裡。
誰說戰場就一定是寒風凜冽、淒慘無比的?有時候似乎也是溫柔之鄉麼!
我們就這麼靜靜的抱在一起,看著天上越來越明亮的星空,癡迷忘返。
蘇欣然嬌歎道「為什麼今天的夜空看起來這麼特別?特別的美。」
我舒適的往後躺在草地之上,輕撫著蘇欣然的秀髮「當然是因為有我陪你一起看咯!」
蘇欣然伏在我的胸口,笑得花枝亂顫「臭美吧你,給你一點顏色就開染坊了。」
我抱著蘇欣然的手又緊了緊「並不是每一對相愛的人都有機會這樣安靜的一起欣賞夜空。說不定一個在地上,而一個卻是在這茫茫的星空之中,閃耀著微微的光芒。」
蘇欣然知道我肯定是在感慨浪翻雲他們的故事,靜靜的沒有做聲。
過了片刻,她才輕輕道「如果我們到了天上,又會是哪一顆星星?」
呃!我心裡一愣,還真沒想過這事情,我隨手指了指一對遙相呼應的雙星「可能是那兩顆把!」
蘇欣然抬起頭嬌嗔道「什麼啊,你賴皮的,哪裡這麼容易就找得到?而且那兩顆一明一暗,明顯不相配嘛!」
我無奈的看了看那兩顆星,還真有那麼回事,遂告饒的笑了笑「那是不是左上的那兩顆?」
難怪說女人心、海底針,即便是我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只要應付一下,在蘇欣然看來都是罪無可恕。這不,聽完我的話,她就憤憤的爬起來,雙手插著小蠻腰,很不滿意的瞪著我「如果今天你不把這對星星找出來,我們就不回去了。」
我愕然,看著這了無人煙的野樹林,深秋的寒風還一個勁的吹,莫說浪漫了,就是安全都感覺不到。而面對嬌怒的蘇欣然,我也不敢再去頂撞了,和女人說道理,從古自今都是愚蠢的行為。
所以,在遠離應天城的一處臨江樹林,就出現了一對數星星的情侶。那個男的不時的指指這個、指指那個,都被女孩搖頭否定了。因此,這項艱苦的任務也就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應天城,太傅府。
韓柏撓了撓腦袋,又看了看窗子,在眾人面前走來晃去。
范良極吐了個煙圈,皺眉道「你這小子,沒事走來走去搞什麼,我都差點被你晃暈了。」
韓柏怒視著他「你不是和大少爺一起去的麼,他怎麼還不回?」
范良極悠閒的磕磕煙灰,不耐煩道「不是和你小子說了麼?他們兩個親親我我,難道要我在那乾瞪著啊?」
韓柏怒哼道「現在京城亂得要死,要是大少爺出事,看浪大叔怎麼收拾你!」
浪翻雲微微一笑「不關我事。」
在韓柏還愣在那裡的時候,封寒插嘴道「若是按照范兄的描述,希文那小子不去找別人麻煩已經不錯了,誰還敢去打擾他啊?」
眾人一陣哄笑。
韓柏裂嘴笑了笑「似乎也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