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三夢瑤的劍
「沒想到,夢瑤和小魔師的第一次見面竟然是這麼個場面。」秦夢瑤那不食人間煙火的聲音淡淡的傳了過來。
方夜雨苦笑道「如果有得選擇,夜雨是絕對不想在這個時候見到夢瑤小姐的。」
我歎了口氣,有這個仙子的加入,方夜雨怎麼也不會動手了。誰想得到本該去韓府查案子的秦夢瑤會跑到這裡來,難道她和我一樣,想去看看歷若海和龐斑的驚天一戰?想著,手上的柳枝倏的變直,本來柔和內斂的真氣化做鋒利的劍氣,看準四人攻過來的時機,一團撕裂的劍氣象菊花般綻放,幾年不用的「江天暮雪」瞬間出手。這場架由於秦夢瑤的介入估計是很難打起來了,我必須得讓他們留下點傷勢,阻止他們去追截向其他方向逃跑的人。
柳搖枝心愛的白玉蕭從中崩斷,吐了口淤血,急忙後退,昨天被琴音震到的經脈又被劍氣傷及,紊亂不已。花解語的雲袖做片片碎開,直如落了場紅雨,人卻後翻了兩個筋頭才落地站穩,兩隻脂玉晶瑩的手裸露在外,微微顫抖,一雙美目憤怒的看著我,不過怎麼看都像是在向情郎撒嬌。絕天滅地則沒這麼好過了,對於殺手,我沒有一絲好感,朝他們去的劍氣最為凜冽,瞬間就將他們擊潰暈倒在地。估摸他們經脈的傷勢,也應該可以讓方夜雨一陣頭疼了。
方夜雨皺著眉頭看了看受傷的四個手下。
秦夢瑤狡黠一笑,饒有興致的看著我道「不知道『對打打殺殺沒有興趣』的韓大公子什麼時候出手這麼重的火藥味了?」
剛剛把柳枝丟掉的我一陣愕然,沒想到這個美女還拿著我在武庫說的話不放,一點都不像她的作風。
我苦笑道「夢瑤小姐取笑了,希文雖不好這口,不過也不能引頸就戮吧!」
秦夢瑤淡淡笑了笑,沒有理我,對方夜雨道「韓兄是關係到八派一起命案的關鍵,不知道小魔師可否賞夢瑤一個面子,讓我帶其回去審問?」
方夜雨歎道「就沖乃師言齋主與師尊的關係,夜雨也不會留難夢瑤小姐,何況現在夜雨根本沒有把握留下韓兄。不過,夢瑤來得真不是時候,你可知道隨夜雨而來的不單單只有我的手下,還有想找夢瑤你的人。」
秦夢瑤美目微闔,毫不在意的道「中藏之爭總是要有個結論的,早一天或晚一天對夢瑤來說並無什麼不同。夢瑤只是覺得夜雨兄的臉子很大,竟然能把四位尊者從青藏高原的大密寺請來為你開路。」
一聲佛號,四個身著素黃僧袍的喇嘛僧從不同方向的樹林中走了出來,高矮不一又各具異象。
我早就察覺到了樹林中還埋伏有高手,不過他們的生息氣勢大異我瞭解的武學,故一直都沒猜到是哪個。現在才知道,原來是在西藏高原苦修的喇嘛僧人。這青藏四密我還是認識的,原著裡也算是很強的高手了,不過就是一個個迂腐得可以。
我大笑一聲,道「夜雨兄還真是看得起在下,原來林中還埋伏了幾位高手,何不介紹給希文認識?」
「阿彌陀佛,小兄弟想歪了,如若不是夢瑤小姐出現,我們是不會現身的,更加不會參入到圍攻你的行列。」說話的是立於東邊的喇嘛,他滿臉皺紋,年紀最長,身形亦以他最是雄偉,神態閒適自得。他頓了頓又悠悠的朝秦夢瑤稽首「太陽密尊者哈赤知閒見過夢瑤小姐,若小姐以為單憑方夜羽的臉子,便可請得動我們,那就大錯特錯了。」
西位的喇嘛身裁雖最矮,但卻絲毫沒有給人「小」的感覺,因為他體形長得極為均勻,而且看上去非常年青,嫩滑的肌膚像剛發育的少男,容顏俊俏,若非剃光了頭,又穿上喇嘛僧服,確是個翩翩俗世佳公子。這時他手挽佛珠,一粒一粒數著,口中低唸經文。
看到我和秦夢瑤的眼神望向了自己,他欣然一笑,停止了唸經,接著哈赤知閒的話道「本座少陰密尊者容白正雅,今次我們不遠千里而來,為的只是兩件事,其他一切都沒有興趣去管,請夢瑤小姐明察。」他看上去既年青又文秀,偏是神態穩重而氣勢渾厚,語調老氣橫秋,與他的外觀恰成反比。
兩件事情?那一件事情肯定就是拿鷹刀了,不過鷹刀現在不會在秦夢瑤的身上,剩下的另外一件事情不就是和我們仙子打一架了?我嗤笑一聲,沒有開口。
容白正雅微帶奇怪的向我看來「不知道小兄弟對本座的話有何意見?」
我吐了口氣,笑道「鷹緣活佛既然把鷹刀帶到中原來,自有他的道理。神物擇主,若不是鷹緣活佛感應到了下一位主人必然出現於中原,又怎會不辭辛勞遠赴萬里攜其東來?緣起緣滅終有定數,幾位大師著相了。」
「空空色色,色色空空。無物是佛,無物非佛。本座著不著相到是不用小兄弟當心,但是鷹刀乃布達拉宮裡的神物,我們四人忝為護法尊者,對其有監護之責,現既流落在外,自當收回。」
我聞言冷笑「此等神物,也是有緣有德者居之,像其本來就是大俠傳鷹之物,若一定究其出處的話,布達拉宮豈不是有霸佔之嫌?」
容白正雅臉色一肅,雙手合什道「小兄弟言重了,鷹緣活佛本來就是布達拉宮的主人,又何來『霸佔』之說?」
「既然如此,主人攜其出遊又與四位尊者何妨?」
容白正雅頓時一啞,不覺說著就被自己的話帶了進去。
不待我們說話,南方那瘦硬如鋼,手捧鐵缽,一臉淒苦的中年喇嘛一聲長歎道「若能留在青藏,閉關潛修,自是最美,可惜我們受南北藏班禪和達賴之托,不得不來此找尋鷹緣活佛,取回他攜走之物。何況夢瑤小姐今次踏足塵世,擺明不將大密宗三百年前的警誓放在心上,我們那能坐視不理?」
我暗自苦笑,跟這些宗教狂熱分子扯這些真的是越說越麻紗。既然他們堅持死理,我也懶得和他們再說廢話。只要秦夢瑤不出什麼大事,隨他們去搞。看著已經全部退到方夜雨身後的那些高手,估計方夜雨是不會插手到這種宗教紛爭裡去了。我拿起「九律佩弦」,一屁股就坐到了池邊的草地上,饒有興致的看起戲來。
秦夢瑤看到我這個動作,嘴角翹了翹,終究還是沒有做聲。
這時候,餘下尚未說話的喇嘛才柔聲道「剛才說話的是少陽密尊者苦別行,本法座則是太陰密尊者寧爾芝蘭,看在夢瑤小姐身上無劍,我們也不會厚顏撿便宜,只要小姐能接我們十招,我們自然不會留難小姐。」
若說那少陰密尊者是俊俏,這看去同樣年青的寧爾芝蘭卻只可以用「嬌美」來形容,甚至會使人懷疑他是女兒之身,究竟是男是女,實是撲溯迷離。
「何必那麼麻煩,剛剛韓兄可以折柳為劍,夢瑤又有何不可?」說罷,秦夢瑤走到池邊隨手摘下了一跟柳枝。
看著好似較勁般的秦夢瑤,我坐在旁邊苦笑一聲「在下剛剛折枝實在是無奈之舉,現在小姐要武器,只要向夜雨兄說一聲,一柄長劍他應該還是借得出手的吧?」
方夜雨微笑點頭道「只要夢瑤小姐說一聲,夜雨定雙手奉上。」
秦夢瑤朝方夜雨巧笑倩兮,淡淡道「四尊者乃小魔師請來的客人,哪有幫外人對付客人的道理,夢瑤要是今天厚顏向小魔師借了把劍,豈不是會影響到以後小魔師和藏方的合作?在這大事未定之前,小魔師還是要好好想想。」
方夜雨聞言啞然,秦夢瑤的話似乎很為自己著想。但是左一句小魔師,右一句小魔師很明顯的拉開了和自己的距離,心中閃過一絲失望,緩緩點頭,沒再說話。
看來是四密之首的哈赤知閒徐徐道「我們四人的年紀加起來,超過了四百歲,對人世的鬥爭仇殺,早就全無興趣,只是基於當年成為尊者時在大日如來前立下的護法宏誓,不得不與小姐對陣於此。假若小姐能解劍歸隱,立誓永不重入江湖,我們解決鷹緣活佛之事後,亦立刻回藏,小姐還請三思。」
我歎了口氣,搞宗教的總是這樣,打之前總要閒扯一番,然後再開打,雖說是一種心理戰,但是對於心志都很堅定的雙方,又能有多大用途?而且這建議明顯說出來都讓人覺得噴飯。
果然,秦夢瑤哂然一笑,雖沒有正面作答,但四僧都知道她斷然拒絕了這傻氣的建議。
苦別行道「可惜之至!可惜之至!」
看到場中眾人依然是粘著粘著語帶機鋒的扯皮,我不耐煩的操琴奏起一首《將軍令》來。一時間,雷池邊上琴聲激盪,在場的人都覺得氣血沸騰,直欲發洩。
四僧心中齊湧殺機。
秦夢瑤立時感應到由四方湧過來的殺氣,不驚反喜。原來無論是靜齋心法,又或禪宗的禪功,都是不講殺戮,以「靜」、「守」、「虛」、「無」為主,先前四僧一直採取靜守的戰略,讓她一直沒找到出手的機會,現在四僧起了殺念,雖沒有任何實質行動,但在精神上已是反守為攻,自亂策略。手中柳枝就向是仙女的彩綢一般散播開去,青影閃過,飄逸的劍勢直僕四密。
哈赤知閒等人相顧駭然,由於我並不是他們的目標,所以一直沒有過多的注意我。沒想到只是一首琴曲開個頭,就讓他們百年修來的禪定出現了破綻。不過間不容髮,在秦夢瑤鋪天蓋地搬的的劍勢下即便是龐斑可能也不敢分神。
四密尊者齊聲大喝,一齊出手,磕磕碰碰的擋開柳枝化出的劍勢,分由四方向秦夢瑤攻來。
四密雖一齊攻至,速度方式卻有非常大的差異。
哈赤知閒手拈法印,指扣成圈,悠悠而來,有種說不出的閒適自在,教人無從捉摸他下一招如何變化,何時會出重手。寧爾芝蘭的姿態更是奇怪,似進又似退,進兩步卻退一步,兩手像彩蝶飛舞般穿來插去,既詭異又是好看。容白正雅淡定閑雅,手捏佛珠,滿臉笑意,緩步而行,一身黃袍無風自動,顯在積聚真勁,以作雷霆萬鈞的一擊。反是一臉憂思的苦別行直截了當,手持著的鐵缽來到腹下,兩手分按著鐵缽的邊緣。輕輕一擦,鐵缽旋轉著升起到他額頭處,定在那位置「呼呼」飛旋。苦別行再略一矮身,直豎右手一指托起鐵缽,讓它陀螺般纏續轉動,往前一送。鐵缽發出尖銳的破空聲,望秦夢瑤飛旋過去。
秦夢瑤淡定微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施展靜齋傳下來的「拈花微笑」,人卻在我激昂的樂聲中竟然絲毫沒有受到影響,手中揮舞的柳枝更顯飄逸。苦別行飛過來的鐵缽連續轉了幾個角度,都被柳枝的劍勢提前擋住,最後更被彈回,飛向苦別行。
苦別行一聲禪唱,手一伸收回了缽,納入懷中,忽又臉色一變,悶哼一聲,往後退了兩步,然後臉色再變.竟仍要多退半步,才能站穩。
其他三密在同一時間竟然也被迫退,而且方向竟然就是他們出現時的位置。
四密眼眉微皺,收拾真氣準備復上。
琴聲一頓,激昂旋律突然急轉直下,清心淡欲的《如來藏》溫宛的緩緩送出。
四密尊者同時舒展開臉上的表情,立地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