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醒覆雨 第四集 龍抬首 章三十八 三傑戰龐斑
    浠水邊梅林小徑。

    歷若海緩緩催著蹄踏燕前行,不是他不想加速,實在是剛剛一戰中忽必圖八魯那蘊涵強大真力的敲擊震傷了蹄踏燕的聽覺神經,若蹄踏燕不是有如此優良的血統,而且有歷若海的些須真氣防護,可能早就倒斃當場。歷若海只能一邊走一邊柔和的輸送少許先天真氣到蹄踏燕體內,以期在趕到迎風峽前暫時不影響馬的速度,不然,對陣龐斑的時候可能將沒一點勝算。

    一連趕出幾里的路程,歷若海有把握後面的追兵暫時難以追上自己。

    這時,清脆的踢踏聲在其背後響起。

    歷若海眉頭皺了皺,難道方夜雨如此沒有風度,蘭溪一戰未果,在自己決鬥龐斑之前還要埋伏人馬截殺自己?是心思慎密、機關算盡還是對「魔師」龐斑沒有信心?

    歷若海沒有加速,因為後面的馬蹄聲並不急促,而且遠遠的感應,他根本沒在追上的人身上察覺到任何殺氣。

    兩匹馬一前一後跟上歷若海的愛馬,從蹄聲出現到趕上歷若海只用了半柱香的時間,可見這兩匹馬絕對是不遜與蹄踏燕的良駒。

    歷若海冷哼一聲「談應手!?你跟上來幹什麼?找死麼?我『邪靈』歷若海若是要找幫手,豈不然江湖人笑掉大牙?」雖然自己心底根本沒有多少戰勝龐斑的把握,但是數十年獨來獨往的孤傲性格使其對武功相當自負,「一往無前」就是燎原槍法的精髓,不論是生是死,是強是弱,歷若海都是勇敢無懼。是以看到有人跟上來,一副共同進退的樣子,就讓驕傲的歷若海惱火。

    談應手哈哈笑了笑,從懷裡掏出一瓶濁酒,拔開瓶塞就大口喝了起來。馬行十餘步,談應手才把餘下的半瓶酒丟向了歷若海。

    歷若海表情不變,嘴角微動,不知道什麼時候,酒瓶就在空中消失,來到了歷若海手裡。歷若海略微瞟了一眼,赫然就是武昌黃鶴樓的珍藏烈酒「血泊」。

    「這是我從武昌賴死賴活弄出來的好酒!」談應手似在喃喃自語。

    江湖人很少會拒絕好酒,就算是黑榜高手甚或龐斑也是,所以歷若海毫不謙虛,拿著酒瓶就將那剩下的半瓶美酒送入了口中。

    「好!」歷若海難得讚美一樣事物,特別是酒。能在他口中說出「好」字,已經是黃鶴樓的莫大榮幸。趙財神要是身在此地,絕對當激動萬分。

    談應手沒有理會歷若海的稱讚,淡淡道「三天前,我和浪翻雲在龍渡江頭大戰一場。」

    聽到這個消息,歷若海眼裡精光閃過,冷哼一聲「說!」

    「八十三招,僅僅不過百招之數,談某慘敗。」

    歷若海露出一個嚮往的神情「該戰必定精彩萬分,可惜歷某無法親眼見證。不過莊主輸得一點都不冤枉,浪翻雲的劍已經達到『以意指力,因境勝勢』的劍道極至,天下能與其堪做對手的人已經不多了。」

    「不錯,談某輸得心服口服。按天下之勢來看,能與之做對手莫過於你和龐斑兩人而已。」

    歷若海臉上閃過一絲驕傲,嘴裡謙虛道「莊主太高看歷某了!」

    談應手哈哈大笑「天下能讓談某敬佩且嫉妒的人不過三、四之數,我出道數十年從不給人送高帽子。你,『邪靈』歷若海,當得上此評價!」

    歷若海沒再答話,默默的催馬前進。

    談應手語不驚人死不休「龐斑已經對浪翻雲發出戰書,一年後中秋八月十五,月滿攔江之夜,就是他們一決生死之時!」

    歷若海眼力雷霆般勁光暴閃,好一會才恢復過來「為什麼告訴我這個消息?」

    「放眼天下,論才情天賦,鮮有人能勝過你歷若海的。談某自家知自家事,就是窮盡一生也難走到挑戰龐斑的高度。所以!龐斑能給浪翻雲一年的時間,我談應手也給你一年的時間!讓我看看那巔峰圓滿的燎原槍法是何可怕的境界!難道世界上還有比這個更有趣的事情麼?」說罷,縱馬長嘯向前奔去。

    歷若海雖然自負卻不迂腐,此次決戰龐斑雖然是他一步步心甘情願走到的境地,但是若不是方夜雨緊緊相逼,歷若海絕對不會在自己沒有突破的情況下貿然挑戰「魔師」龐斑這天下第一高手,就像是二十三年前的魔師宮那次一樣。在明知道自己不敵的情況下,去與龐斑做生死決鬥絕對是一個蠢主意。

    所以,聽了談應手那充滿誘惑的字眼,歷若海出奇的沒有做任何反駁,催馬緊跟而去。

    神秘的年輕人一路上始終沒說一句話,歷若海也沒有問。此時他看到兩人加速,年輕人亦步亦趨策馬奔騰跟上。

    迎風峽,道左驛路。

    龐斑卓立大路中央,烏黑的長髮中分而下,垂至肩膀。一雙晶瑩的雙手握於身後,看著路旁蕭索飄落的秋葉出神。官道上一點聲息也沒有,方夜雨為了騰出他和歷若海決鬥的場所已經封鎖了整個官道。

    兩旁樹木婆娑,綠葉在紅葉和半枯的黃葉裹點綴著,樹下鋪了厚厚一層枯葉,充滿了晚秋肅殺的氣氛。

    一股莫明的喜悅,從深心處湧起。

    那並不是因得失而來的喜悅,也不是因某事某物而生出的歡愉,而是一種無以名狀,無人無我,無慮無憂,因「自在」而來的狂喜。

    剎那間,官道盡頭絕塵的三騎映入了龐斑的眼簾,他詫異的看著白衣飄飄的歷若海、錦袍長披的談應手和那個青藍武士服穿著的年輕人,因為他絕對沒有想過歷若海竟然會舍下心中的驕傲與人聯手對付自己。

    龐斑看到三人的同時,三人也看到了他,時間上沒有分毫差距,就像是鏡子內外對照一般。歷若海看到龐斑依然是那冷漠無情的神色,談應手則露出炙熱的眼神,只有那年輕人一臉的凝重。三人三個模樣,三種武器,卻在官道上極其和諧整齊的策馬奔馳,按照他們的速度,龐斑估計會在同一時間衝到自己的面前!按照常理,這是不可能的!因為最前面的談應手和最後面的青年人至少有五個身位之多,在龐斑這類超級宗師面前是絕對不可能勻速同時到達的,可是龐斑的心裡就是這種感覺,詭異非常。

    龐斑冷哼「歷若海!談應手!」

    歷若海嘴角微彎「龐斑!」

    談應手首當其衝應付撲面而來的殺氣,已經頗為吃力,是以根本沒做回答。

    一聲歷嘯。厲若海兩腿一夾馬腰,「蹄踏燕」昂首怒嘶,驀地增速至極限,一道電光般向負手挺立路心的龐斑衝去,談應手和他的位置瞬間互換。在歷若海超過去一個馬身的時候,談應手體表淡青色玄氣迸發,坐下飛驥慘嘶一聲,猛然衝上,與蹄踏燕並排疾馳。而最後的青年人猛揮幾馬鞭,也堪堪能跟在兩馬之後,不落太遠。

    十丈。

    歷若海右手拂在捆著風行烈的繩索,繩索粉末般破碎。歷若海看也不看風行烈,猛然把風行烈拋向龐斑的頭頂上方。整個人就像是一個完美的拋物線,飛向龐斑身後。

    談應手手上的金絲手套閃光耀眼,指節劈啪作響,雙手牢牢的握住長鐵棍底端。身上錦袍隨著玄氣的爆發像風棚樣鼓起,雙眼青氣瀰漫。

    青年人把馬背上的貨袋隨手對路旁一丟,右手的青龍偃月刀向後舉過頭頂,蓄勢待發。

    九丈、八丈、七丈……

    風行烈這時剛到龐斑頭頂上七丈處,可見厲若侮這一拋之力,是如何龐大驚人。

    縱橫無敵,所向披靡的丈二紅槍槍頭顫震,發出嗤嗤尖嘯,連急驟若奔雷的蹄聲也不能掩蓋分毫。

    握著鐵棍的左手放開,蛟龍紋緩緩轉動,急速扭轉勁力開始凝聚。

    青龍偃月刀沒有動。

    龐斑望也不望空中的風行烈,凝重的看著三角分佈的三騎。

    六丈、五丈……

    三把武器同時伸向前方,馬匹開始口吐白沫。

    一直凝立不動的龐斑全身袍服無風自動,披風向上捲起,黑髮飛揚,雙腳輕按地面,竟緩緩離地升起,就像站在個升離地面的無形桌子上一般。

    四丈、三丈、二丈……

    三匹馬速度突然驟增。

    厲若海眼中神光暴現,丈二紅槍倏地爆開,變成滿天槍影,也不知那一把才是真的。

    談應手狂喝一聲,長棍戳出,旋轉勁風在地面上卷氣一層沙土。

    青年人的青龍偃月刀如菊花樣綻放,在天空中割出片片花瓣。

    一丈。

    龐斑負於深厚的雙手終於緩緩鬆開,兩個拳頭握緊,極慢的向三人揮出。

    青年人狂嘯一聲,後發先至的越過自己前面的談歷兩人,無數刀影合成一處,力劈華山般砍向龐斑的頭頂,一副斬首的架勢。

    談應手的長棍毫無花俏的迎向龐斑左拳,爆裂的勁氣將地上石塊捲碎,塵土飛揚。

    歷若海的長槍連擊十八擊,迎向龐斑右拳,撕裂空間的槍勢將路旁的小樹摧毀。

    隨著「砰」的一聲,四人身影交錯。

    龐斑雙手緩緩負後,三人掉落馬背,朝前方急衝而去。

    剛剛青年人的青龍偃月刀在要砍中龐斑時,龐斑身體詭異的向前移動了一個距離,刀勢落空,他不敢追擊,策馬狂奔。

    談應手只感到勁氣逆轉,潰回體內,頓時受了重傷,長棍飛離右手,人卻走遠。

    歷若海悶哼一聲,人越過龐斑後把丈二紅槍負於肩後,疾馳而去。也不知道那十八槍擊中了龐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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