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聲裂帛聲起,魏立蝶站在地上的身影蹬蹬蹬蹬蹬的退了幾步,拿著長戟的手不住的顫抖,眼中仇恨的目光幾乎要把長街中央的歷若海融化。地上塵沙飛過,惡和尚和惡婆子相繼掉落,手中的鏟子和長杖飛開數丈,各自捂著傷口齜牙咧嘴的吐著淤血,看他們那紅潤的臉龐幾近蒼白,就知道和歷若海的交鋒處於絕對下風。
黃沙十五騎已經只剩下十餘匹駿馬,曾經坐在上面威風凜凜、不可一世的騎士已經全部命喪黃泉,長街盡頭一片冷清。
歷若海剛剛其實就想藉機衝出去,不過一直漠然沒有看著他的忽必圖八魯時刻有種詭異的精神力場籠罩著場中的他,所以他忍下了立時衝出去的衝動,應付可能到來的雷霆一擊。
「好!自從鳳凰台一役,能讓老夫動心的人就已經屈指可數,沒想到三十年後英雄輩出,讓我看見這麼精彩絕倫的槍法,不枉我中原一行。」說話的自然就是方夜雨身後的忽必圖八魯了,他微闔的眼睛只到剛剛歷若海擊出第二十九槍,立斃黃沙十五騎,併力挫魏立蝶三人,絲毫沒有一點停頓的時候才猛然睜開。嘶啞沉悶的嗓音緩緩的讚美了歷若海一句,但是整個人都站在原地沒動。看來,若是方夜雨沒有下命令,他是不會與歷若海動手的。軍人到底是軍人,服從才是他們的天職。
方夜雨本來是想要紅顏白髮動手的,忽必圖八魯身份崇高,即便是龐斑也不會輕易驅使他,雖然現在自己是主將,不過還是對其充滿了敬畏。看到忽必圖八魯開口,方夜雨舒了口氣,緩緩站起來,轉身恭敬的對忽必圖八魯道「既然忽老師手癢,就麻煩忽老師去領教一下歷門主的高招了。」
「小魔師客氣,這是屬下分內之事,自當遵命!」忽必圖八魯右手手掌攤開平放在左胸口,頭向前傾微低,行了個蒙古標準的軍禮,然後緩緩的從太師椅後走了出來。忽必圖八魯每走一步,都似乎有一種奇妙的步音,步速也像是機器一般均勻,讓在場眾人的心頭產生被踏擊的感覺,飛舞的黃沙在他身邊一尺處盡數停止,像鉛錘直落回土地。
忽必圖八魯站到歷若海身前的時候,歷若海只感到凜冽的殺氣撲面而來,眼睛看去卻又發現忽必圖八魯筆挺的站立在那,人畜無害般,個中怪異感覺,旁人也難以解說明白。
兩人站在戰場中央,就像是石像一般立定,誰也沒有搶先動手,但是圍觀眾人都知道,他們一動手必將是驚天動地,能不能看清就要看各人的修為了。
長街旁飄下一片枯葉,剛剛好飛入到凝神靜氣的兩人正中央,不差分毫。
枯葉觸地。
忽必圖八魯的眼睛突然睜大,重達數十公斤的裙甲像是被鼓風機吹起,人影已經如飛出的炮彈急掠向歷若海,手上一對黃金銅護臂激芒四射,變幻出六個手勢,從上、中、下三個方位掃向其必救部位。
歷若海坐著的蹄踏燕像是懂主人心思,在巨大的壓迫下不退反進,歷若海的手沿著槍桿滑下兩尺,變成手握槍尖前半尺的距離,長槍變短刺,燎原槍法變種使出,在半空刺出二十餘道痕跡,撕裂的空氣如收割麥田麥子迎像那不知深淺的黃金銅護臂。而最上面的槍影赫然朝著其眼睛而去。
忽必圖八魯心裡暗讚,歷若海能在一瞬間看出自己是以力克巧,想糾纏槍身和他近戰,所以馬上消弭掉馬前的距離,在自己還沒施展上力量的時候以快速的刺法攻擊自己身上唯一沒有防護的頭部,可見其對武器性能的深刻理解。
忽必圖八魯冷哼一聲,雙手護臂猛然相撞,頭往後仰,一股類似古寺鐘聲的渾厚聲波傳播開去。歷若海暗叫不好,果然,蹄踏燕的馬頭剛好位於最靠近忽必圖八魯的地方,這個聲波好死不死的震得它一陣暈眩,前腿就欲跪下。歷若海大喝一聲,身上神功暗運,柔和的內力瞬間充滿了蹄踏燕的身體,蹄踏燕嗒嗒嗒嗒嗒嗒的後退了三十餘步方才立定。同一時間歷若海的手滑到槍桿中央,「君臨天下」應手而出,阻止了處於前進之勢的忽必圖八魯,忽必圖八魯硬抗了八槍還是被迫落地站穩。
「除開魔師和裡老師,你是第三個讓我沒辦法靠近身前的人,作為以孱弱身體著稱的漢人裡面,你的成就讓我敬佩,不過,若你不能在一柱香的時間從我這裡突破。恐怕源源不斷到來的我方好手將會把你困死在這裡。不知道你還有什麼手段,可以讓你將我在一柱香時間內擊敗,去挑戰在迎風峽等你的魔師?」
「哈哈,你是軍人,而我不是,所以,你是不可能阻止我前進的!」
忽必圖八魯眉頭大皺,顯然不明白歷若海話裡面的意思。
歷若海冷笑一聲,長槍突然變了個方向,撇開了身前的忽必圖八魯,以極快的身法向坐在另一個方向的方夜雨掠去。
忽必圖八魯愣了一下,大喝一聲「卑鄙!」龐大的身軀向歷若海追去。要是讓方夜雨在自己眼前出事,不要說龐斑,就是自己也沒辦法原諒自己。
出人意料的,剛剛還像是箭矢一樣奔向方夜雨的丈二紅槍瞬間又被歷若海收了回來,趁忽必圖八魯去勢不及,跳回蹄踏燕的馬背,漫天槍影閃過,在十餘個好手被槍挑飛的同時,歷若海迅速的跑出了眾人圍住的陣勢。紅顏白髮追擊的路線剛好被回來攔截歷若海的忽必圖八魯擋住,錯失了良機。
蹄踏燕不愧千里挑一的良駒,眨眼間已經跑出五十丈的距離。站在方夜雨身旁的宗越這時口中狂噴鮮血,仰面便倒,口中大聲道「門主!我對不起你!」其他如卜敵等人相顧駭然,一陣心冷。
方夜雨看著地平線上僅餘黑點的歷若海,歎了口氣道「黑榜高手,果然沒一個是好對付的!」忽必圖八魯站在其身後,大臉通紅,顯然是為了剛剛的事情慚愧非常。
正在方夜雨準備發放信號煙花,通知龐斑出手對付歷若海的時候。長街盡頭又有兩騎人馬飛快的奔馳過來,漫天的黃沙絲毫不能讓他們減緩速度。眾人疑惑的看著飛馳而來的兩騎,不知道是哪路人馬竟然能突破己方的包圍,來到圍殺歷若海的長街。
只見策馬跑在前面的一個錦袍大漢,隼目鷹鼻,右手持一根丈餘的黑鐵蛟龍紋長棍,俯身貼馬,眼神直看前面消失的歷若海;後面一青藍武士裝青年,一臉堅毅,眼神凝重,手拿一把誇張的青龍偃月刀拖於馬後,正不住的拉韁催馬,顯然其騎術和旁邊的大漢有不小的差距。兩人一路絕塵,根本沒看長街兩旁的方夜雨眾人,似乎是要去追前面的歷若海。
方夜雨俊目閃過一絲陰霾和憤怒,衝著來人大喝道「談應手!?反覆小人,沒想到你還敢跑到我的面前來?」
「哈哈哈哈」談應手那顯得極度狂妄的笑聲傳了過來「有天下第一美男子歷若海出手,正是絕殺龐斑的好機會,談某又怎能讓歷若海專美,不出手玩玩?若解決龐斑,看你們這群跳樑小丑何處藏身!」
方夜雨這方的人紛紛喝罵。忽必圖八魯因為剛遭敗績,羞於出手;而紅顏白髮又沒有得到少主的命令,也不敢在方夜雨憤怒的時候強出頭;卜敵等叛變黑道強豪更被歷若海嚇破了膽。是以談應手兩人快衝出長街了,方夜雨方高手竟沒人攔截!
「殺!!!!」方夜雨咬牙切齒的下達了截殺的命令,自己更是掏出背上的三八雙戟,一個縱越,朝談應手兩人飛去。
談應手鷹隼一般的凌厲眼神看著最前面朝自己靠近的卜敵,嗤笑道「賣主小人,也敢在談某面前來獻醜?讓我替赤尊信教訓你!看看你能有赤尊信幾成功力!」「力」字結束,談應手的蛟龍紋長棍夾雜著強烈的旋轉氣勁,緩慢的朝空中殺下的卜敵戳去。卜敵本是欺談應手騎馬不好控制攻擊方向,沒想到談應手根本沒受到顛簸的影響,緩緩戳來的長棍絲毫沒有一點顫動,看似平淡無奇的一棍更是封死了他全部的後路。自知不可能抵擋住黑榜高手的全力一擊,卜敵只好慘叫一聲,強行逆轉真氣,朝側面跌落。
「崩」,一聲沉悶的棍聲響起,卜敵那沒躲多遠的身體被談應手的長棍點中,右胸口被絞得血肉模糊,肋骨估計也碎了不少。他被後拋的巨大身體將追趕過來的魏立蝶撞飛開去,剛剛回過氣的「萬惡沙堡」堡主被撞得七渾八素,倒在了路邊泥地上,臉色烏青,喪失了動手能力。
跟上的紅顏白髮一雙雲袖和長蕭直取談應手身邊的青年,看他年紀本以為是個可以捏圓撮扁的小角色,誰知道兩人剛剛一接觸,就發現青年那誇張的青龍偃月刀絲毫不因為體積龐大而變慢,在空中幻化出七、八道青色刀痕,勁風撲面。紅顏白髮和他交手數十招,青年硬是憑借巧妙的刀法沒和他們的武器磕碰一下,目的自然是不想和這兩位殷浸魔功數十年的老妖怪斗內勁。幾次花解語的雲袖就要傷到青年的身體,都被突然出現在或腰或頸處的青龍刀逼退,其心裡的窩囊可想而知。而在邊上的柳搖枝的武器被來就不長,在那翩翩蝴蝶一樣的刀法中,連近身都困難。
把卜敵戳敗,談應手的長棍猛然橫掃,而此時空中的方夜雨離談應手還有一段距離,拿著短戟的他鞭長莫及,只好雙戟交叉,擋住那其實並沒多少力道的鐵棍,身體一個後空翻站立於地上。巨大的黑影在談應手頭上泰山壓頂一般罩下,談應手頭也不抬,手上運轉玄氣,烏青的雙手把鐵棍向上擊出,棍身的淡青勁氣磅礡湧出。忽必圖八魯冷哼一聲,全力用勁,黃金銅護臂聲勢赫赫的與鐵棍絞擊在一起。談應手力量遠不及這人形兵器,人馬同時被逼退。忽必圖八魯剛準備追殺,側面刀勁及體,赫然是迫退了紅顏白髮的青年人!無奈側退幾米,忽必圖八魯已經失去了追殺談應手的黃金時機。
談應手和青年人相顧一眼,同時出手,棍影和刀影將追上來的方夜雨和紅顏白髮籠罩在內,忽必圖八魯剛剛想加入到戰鬥圈去,就見三人同時被狼狽逼退。談應手肩膀和大腿都受了輕傷,而青年人的胸口赫然被花解語的雲袖掏了個窟窿!兩騎逼退眾人後,只見方夜雨方的高手都站到了長街另一邊,兩人遂快速催馬,在方夜雨眾人還沒追及的時候已經跑出了幾十丈。
方夜雨看著和歷若海一樣絕塵而去的談應手,狠狠的跺了下腳,喝道「談應手雖然不及歷若海,但是他和歷若海加上那個不知身份的青年,真的可能會對師尊造成傷害。絕對不能讓他們壞了我的計劃,給我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