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燈光在武昌府的長江邊上快速移動。
一個身形比較瘦弱的少年提著燈籠策馬前行,顯然是在連夜趕路。
***照耀出來的是一張年輕而充滿靈氣的臉。看樣子不過十七、八歲,穿的是簡單的布衣,眼睛靈活的轉溜,顯然是相當有靈氣。不過可惜的是他好像是錯過了渡口最後的一班渡船,所以神情焦灼。
馬到渡口,少年從馬上躍了下來,看著空無一人渡口,懊惱的叫到「糟了,這回肯定回不去了,明天不知道還要被那管家囉嗦多久。」看著附近的房屋,他知道自己應該要找個地方來歇腳。
他身後的馬拱了拱他的背,少年回過頭來,赫然看見渡口邊上躺著一個人!那人看見邊上來人,眼神亮了一下,剛要說話,突然彎曲身體,劇烈咳嗽起來。
少年急道「這人傷得如此之重,看來必須要找個醫生來診治。」說罷,小心翼翼的拉起已經暈倒的傷者,費盡力氣抬上了馬背。
「灰兒,灰兒,走,找個地方治病歇腳。」那被喚做灰兒的馬匹通靈的點了點頭,朝有燈光的地方跑去。
行不多久,感覺到馬背上的人身體越來越冷,呼吸也越來越弱,少年臉上的表情開始有點急躁,突然,前面拐角處出現一點燈光,是一座寺廟!少年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馬上策馬跑進了寺廟。破爛的寺廟連門都沒有,大堂的佛像前正坐著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僧。
少年道「大師,有人受傷了……」,話沒說完,就見那和尚已經近到身前來,察看起那人的傷勢。轉眼那和尚皺了皺眉頭,像毫不費力一般把那傷者抱下馬來,飛快的從懷裡拿出一盒銀針,雙手飛舞間,七跟銀針就插滿了傷者的胸口穴位。
看那傷者呼吸轉順,和尚才轉過頭來對著那少年問道「小哥兒尊姓大名?」
那少年見傷者已經脫離了危險,渾然沒有了剛剛那份急躁,聽人問起,忙施施然行了個禮道「晚輩是武昌韓府的下人,本是府主拈回來的棄嬰,所以跟府主姓韓,名柏。」
和尚眼睛一亮「好、好,如此大方的氣度還僅僅只是一僕人,武昌韓府?你能把怎麼救起這個人告訴我麼?」韓柏忙把經過合盤托出。
和尚聽完喃喃自語「怎麼可能,竟然有人能夠傷到他?」韓柏在邊上疑惑道「難道大師認識這個人?」
和尚點了點頭「這個人在江湖上非常有名,被譽為白道中年輕一代最出類拔萃的高手,叫風行烈。說起來,他與我們『淨念禪宗』還頗有淵源,所以我不能不救。」
「風行烈!?」韓柏大訝道「他竟然就是那個叛逃出『邪異門』的風行烈?」
和尚眼光一緊「你知道他?」
韓柏饒有興致的看了看地上的人,笑道「大少爺曾經說過,不出三年,此人將是另一個歷若海!」
那和尚滿臉吃驚,正要問韓柏口中的「大少爺」是誰,忽然,韓柏看了下門外,臉色凝重的道「有人來了!」
話音沒落,兩個身影如風一般刮了進來,燭台上的火轉細再復燃,廟宇裡面已經多了兩個怪人。兩人一黑一白,身形高瘦,雖然一眼看上去很年輕,但是細細一看又顯得很蒼老。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直如是帶了面具一般。
和尚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坐在了受傷的風行烈身邊,眉頭低垂,雙眼緊閉,就如入定了一般。韓柏看了看和尚,稍微退了幾步,站到了一跟柱子旁邊。
黑白兩個怪人奇怪的看了韓柏一眼,然後對和尚道「大師何人,竟要管閒事?」和尚大宣一聲佛號「貧僧淨念禪宗廣渡,風行烈乃與本門頗有淵源,不知道可否放他一馬?」他一開口就點出自己的門派,希望可以借此震懾兩人。
白衣怪客冷冷道「即便是禪宗禪主親臨,也沒法改變風行烈的命運!」話音未落,身形簌的一聲欺近廣渡,左手按出,右手似要抓向風行烈。廣渡眼中精光閃過,抱起風行烈右手推掌迎向白衣怪客。
「砰」聲響過後,廣渡口角溢血,背靠牆壁站立,左手依然緊緊抱住風行烈,只是眼中已經沒有了剛剛的從容「沒想到魔師身邊的黑白二僕重臨人世,廣渡幸甚,有緣相見。」
白僕冷笑道「一人出手你已經接不下來,大師還是思量清楚。」
廣渡歎了口氣,把手放在了風行烈的面門上「不若我殺了風行烈,那麼此間事情就一了百了!」
兩僕一震,黑僕嘿然道「不愧是禪宗高人,不過,你能下得了手麼?」
廣渡剛要說話,只見沒動白僕突然出現在了他左手邊,隱隱牽制他那放在風行烈面門上的手。白僕冷冷道「大師不再考慮下?」
廣渡歎了口氣「躲不過的始終躲不過,緣分一琢一卯莫不天定,出手吧!」黑白兩僕同時出手,朝根本沒能力自保的廣渡擊來。
一跟樹枝適時的出現在了廣渡的身前,軌跡剛剛好在兩個怪客之間,似乎要點擊他們手上的穴道。兩人駭然同時後退,剛剛除開那個少年以外,兩人沒感覺到任何生息,而現在出現的這跟樹枝上面甚至感覺不到任何內力的存在。
兩人退開,卻絲毫沒看到人追擊,眼睛望去,竟然是韓柏雙手拿著兩節樹枝站在廣渡的面前。
白僕還是沒在他的身上感到任何內力的存在「閣下何人?」
韓柏滿臉的嚴肅「你們隨『魔師』退隱多年,說了你也不知道,何必再問!」
兩僕相互看了看,哈哈大笑「好、好、好,沒想到我們二十年沒在江湖走動,多了這麼多青年俊彥,那就讓我們來看看閣下如何來保護這兩個沒法動手的人!」說罷,身形如鬼魅一般朝韓柏閃去,也不知道兩人到底是採用什麼攻擊方式。
韓柏輕呼了口氣,雙手如慢動作一般揮舞起來,手中一左一右兩跟樹枝像是排演好的一般以某種神秘的軌道運行,雖然他每一次動作都像是毫無道理,而且如此的緩慢,但是每次都能在緊要關頭欺近黑白二僕不得不防的穴位筋脈,迫得兩人在樹枝距離之外途呼奈何,呱呱亂叫。兩人多次想撇開他去攻擊沒有力量的廣渡和風行烈,都被韓柏拿著樹枝象用劍一般以一種莫可言語的「勢」給拉扯了回來。三人交手已有半刻,廣渡在外圍看得連連點頭,這種怪異的打法甚至在內力都沒用的時候就可以把成名數十年的黑白二僕困在那裡,雖然沒有殺著,但是久攻不下的兩人該會很快露出破綻,韓柏應能一擊必殺。
白僕見久攻不下心下不耐,忽的沒去管韓柏點向自己穴道的樹枝,想以受傷的代價硬闖入韓柏的攻擊範圍,看能不能起到奇兵效果。
出乎任何人意料的是,白僕竟然毫髮無傷的把韓柏打飛到了廟宇的牆壁上,形勢急速轉換,韓柏身體受到重創,正大口大口的趴在地上嘔血。
看到黑僕望向自己,白僕冷笑著拍了拍樹枝點到的穴位,道「這個小子就是個空架子,他點到我身上根本就沒有內力,沒想到我們竟然被這麼個人困了許久!」
黑僕眼裡也充滿了憤怒「既然如此,把這個小子和風行烈帶回去,這個廣渡就沒必要留了!動手!」
話音還沒落,就聽得身後腳步聲驟起,一把柔和的聲音在外面響起「竟然不知道廟宇裡面有這麼多人,在下過路,不知道是否能進來歇歇腳?」
黑白二僕駭然,今天給他們的衝擊實在是太多了,身後這個人竟然可以在他們神念範圍裡走近到不足十尺的距離而不讓自己知道,實在是駭人聽聞。
兩人思索間,一大漢拿著個黃鼠狼就走進了廟門,黑白二僕竟然在十幾步的範圍沒一點出手的機會!兩人急忙向兩邊退開,讓大漢走了過去。
大漢看了看幾人「看來就這東西還不夠分的了!」
韓柏勉力抬起頭來,驚喜的喊到「大叔!」
大漢皺了皺眉頭,以駭人的速度趕到韓柏身邊,手指連點,止住了他的傷勢。
黑白二僕不再做聲,悄無聲息飛掠過去,四隻手掌向浪翻雲後背按下。韓柏驚叫「大叔,後面!」也不見什麼動作,大漢背上的劍如魔法一般出鞘,化做漫天劍影向黑白二僕刺去。
黑白二僕悶哼一聲,退回到了原位,白僕手捂著腹部的傷口,沉聲道「浪翻雲!?」
浪翻雲歎了口氣「強將手下無弱兵,沒想到你們兩人能在我的全力出手下全身而退,看在這點分上,滾吧!」
黑白二僕冷哼道「你這樣做,不啻向『魔師』挑戰!」
浪翻雲笑了笑「就算不這樣,我和龐斑也沒可調和的可能。」說著話音轉冷「你們兩人若不在日出前跑出武昌境內,我必將你們擒殺,滾!」
黑白二僕怒喝一聲,沒入到了門外的黑暗之中。
浪翻雲轉過頭來,對幾人到「喝酒吃肉的時間到了!不過大師……」
廣渡舒了口氣,哪還去管什麼酒肉不酒肉的,笑道「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施主美味,和尚怎能不分一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