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淡一笑,想起以前和文老來討論的問題,到底什麼是“道”?只怕沒有踏過這一步的人永遠都不會了解,或者只有文老和那位已經經歷兩世輪回的鷹緣活佛才知道。看到無想僧依然凝視著我,我啞然笑道“大師還是不要在其他人面前說起這句話了,雖然有點假謙虛,但是晚輩可不想因為大師的一句話搞得八派的青年俊彥都來和晚輩比試比試,那我們韓家的航運生意說不定就荒廢了。”
“小隱隱於林,大隱隱於市,古人誠不欺我。”談應手把微露倦意的燕菲菲擁入懷中,輕輕歎到“看浪兄和‘魔師’龐斑各走不同的極端,一個極於情,一個絕於情,都是出世入世莫不周到。想當年我恩師閉門造車,於巫山潛修四十載也無法突破‘道’的極限,爾後郁郁而終。只到三年前希文老弟點醒本人,我才知道,出世入世並不是重點,重點是你理解不理解你自己的‘心’!如希文般,世人皆以為滿身銅臭的商人是最難以達至天道的,而希文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三年前我感覺其不過與我差不多,而三年後的今天我已經看不懂、看不清了。”言語中滿是唏噓。
浪翻雲和無想僧都望向了窗外,窗外一抹殘陽已經沉入了湖去,而紀惜惜也如燕菲菲一般躺在浪翻雲的懷中睡熟了。
談應手抱著燕菲菲站了起來“今天不但邀到了希文,還碰到了浪兄賢伉儷,甚或聆聽了兩首美絕人寰的琴樂,真是人生快事,現天色已晚,在下也要告辭了。”再看了看浪翻雲“聽說十幾年前退出江湖的‘魔師宮’最近蠢蠢欲動,浪兄好自為之。”說罷,漫步走下樓去。
聽到消息的浪翻雲依然表情不變,看向我道“岳陽樓古掌櫃是個妙人,若希文有閒,不如到那去一聚,只要是你相招,浪某必定前來。”語畢,朝無想僧微笑點頭,攜睡眼惺松的紀惜惜飄然而去。
“兩人俱是人傑!”無想僧在兩人走遠後,嘴裡突然說出一句。
“恩”我笑到“黑榜人物沒有一個是容易打發的角色。”
無想僧一眼奇怪的看著我,爾後又笑了笑“八派中人莫不對黑道人物充滿仇視,對黑榜人物更是驚懼莫名,沒想到希文到是和這些人相處融洽。”
“這些人才是最可能達至極境,得窺天道的人物,和大師一樣。現在八派內多浮華自誇、妄自尊大者,葷以為憑借幾個所謂‘種子高手’就可以與黑道‘黑榜’相抗衡,甚或期望由這些人來擊殺龐斑,真是好笑!”我一點都不給這些人面子。
無想僧苦笑搖頭“少林俗家弟子對於這個是最熱衷的,總是希望憑借著少林在武林中千年聲譽和幾個一流高手來擴大在其在官場江湖的地位,這個‘種子高手’也不過是個玩具而已,不過深陷其中的少林自今無法自拔,連貧僧也卷入其中,無可奈何!”
“不到黃河心不死啊!若沒有吃過虧又怎能知道天有多高,水有多深。”我心中感歎。
“貧僧一直很奇怪,希文似乎相當了解龐斑似的,從剛才說到我們八派起就一直在言語中吐露出對‘種子高手’不放心,按道理十數年前龐斑退隱的時候希文應該還是嬰孩,不知你又是如何來判斷權衡的?”
我喝了口茶“不知道大師數次和龐斑交手,感覺如何?”
“阿彌陀佛,慚愧、慚愧,貧僧數次與之交手都沒能超過五十招就敗北,確屬赧然。若不是龐斑認為貧僧或可再次提升,處處對我手下留情,估計這個世上也就沒有無想這號人物了。”無想僧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失利。
“這就是我為什麼說那些種子高手難以擊殺龐斑的原因。龐斑本人晚輩確實沒見過,種子高手我也沒碰到過,但是晚輩卻見過一個與龐斑平級抑或更高的人物。”說到這,我眼前閃過文老琴音折花的一幕“武學修煉,大師應該知道,是‘體’、‘魄’、‘精’、‘氣’、‘神’等各個方面綜合而成,八派中‘種子高手’僅僅只在‘體’上達至高點,又怎能與龐斑相抗衡?而到了龐斑他那個層次,人多對其已經不再具有優勢,反而可能礙手礙腳,過猶不及。”
“貧僧知道武學有體魄、真氣、意境三個方面之分,卻難以理解希文所說的那五個方面,望希文解惑。”這個時候的無想就象是一個求知若渴的學童,哪還象一代宗師,不過這可能就是為什麼他能成為八派裡面與不老神仙一般的泰山北斗的原因吧。
“這也不過是希文根據自身理解杜撰的,‘體’自然就是人的拳腳體魄,‘魄’即是內力真氣之修為,‘精’乃精神之意,‘氣’是與人對陣之勢,‘神’為對天道的領悟層次。我們學武之人首當強健自身體魄,以達到修習各派內力之要求,這基本上可以理解為為什麼每個門派入派時都有一套諸如‘長拳’的健身功夫;而進一步,即是修習上乘的內家功夫。以期突破後天限制,煉化濁氣,回返胎息,從而進入先天之境。前面兩條,八派‘種子高手’頗有幾個人達到,甚或已達極致。而精神修為即是對‘天時’、‘地利’、‘人和’的把握,在對陣敵人的時候能抓住每一個細節,利用天候、光線、聲響、形勢、建築、人群、視距和人之間的關系,來達到牽制、震懾、鼓動、威嚇等等的目的,以求一擊即中;‘氣’,即為氣勢,乃是達到一定高度的高手,采用自身修煉出來的‘殺意’、‘怒勢’、‘威壓’等等或有形或無形的龐大氣場來使自己達到某種精神高度,同時給與敵人震懾。”我說了這麼多,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說得有條理了,微微覺得有點口渴,馬上拿了茶碗一口干盡。
無想僧半天無語,微低著頭,在消化我說的話。
一邊站著的韓柏此時也和上次一樣頭腦都大了幾圈,葷不知自己聽的話是做何意思。
“其實,大師在前面四個方面都已經登峰造極,可是由於最後‘神’這個方面和龐斑頗有差距,才至屢戰而屢敗。”
無想僧猛的抬起頭來,眼中精光矍鑠,笑道“願聞其詳!”
我歎了口氣“其實晚輩對這個方面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這是一個人對於‘道’的理解層次。在這裡問大師一個問題”說著,我指著窗外迎風招展的酒肆旗子“大師以為,那是旗動?風動?還是大師心動?”
“…”無想僧還真被這個問題難住了,這是現代《政治》裡面被譽為“形而上學”,過分強調主觀能動性的唯心學說經典,但是對於學武的人來說還真的是不好回答了,因為無論你選擇哪個答案都是錯的!
無想僧苦笑搖了搖頭“希文還真的是難苦我和尚了!”
我呵呵笑了笑“大師其實執著了,其實是旗動,也是風動,更是大師心動。抑或是都不動!”與這類似的話我三年前就和談應手說過了,由於黑道人物心性豁達,所以他比無想僧更快的放得下。
無想僧點了點頭,看樣子還是不怎麼明白,但還是瀟灑的站了起來“貧僧今日到武昌來,其實就是到貴府和令尊有事要商談,不如希文帶貧僧去拜見令尊,如何?”
原來他是找我父親的,難怪我說怎麼今天這麼巧就碰見他了。
“這是希文的榮幸,請!”我在桌子上放下一錠足金,隨無想僧走下樓去。
出到外面已是入夜時分,天意漸涼,韓柏跟在我們後面不時的縮著脖子。我和無想僧都是身具先天真氣,對天氣冷熱並不是很在意。一路上無想僧一直在沉思,估計是在思索我前面說的話語,我識趣的沒打擾他,很快就回到了正臨大街的韓府。
走進門去,韓柏上前帶路,正迎上了剛從大堂內出來的父親韓天德!
父親看見無想僧,吃了一驚,三步並做兩步走近前來,朝無想僧一拱手,笑道“不知聖僧駕臨,天德未能遠迎,請恕我不敬之罪。”朝我看了一眼,滿臉嚴肅“希文知道大師要來,為何不做通知?”
“呵呵,八派一家,韓家主不必這麼客氣”無想僧還是一副悲天憫人的笑容“希文也是剛剛在路上偶遇貧僧,怪不得他。”
“大師裡面請!”父親做了個延請的手勢,把無想僧請入了正堂。父親和無想僧坐在了主座上,我做在陪椅中。韓柏進來前就知趣的帶著古琴回書房去了。
“不知道大師此來是有何見教?”父親世故圓滑,說話不亢不卑。
“貧僧此次前來只是為了傳個信兒,近聞‘魔師宮’活動頻繁,估計‘魔師’龐斑即將出世,皇上想要八派代表聚集京城,商討對策。”
“‘魔師’龐斑麼?他竟然又出世了?”父親赫然,又道“不過送信小事,怎能勞煩你老人家?”
無想僧笑道“這世上事大事小怎能由表象所惑,貧僧多年未出少林,也是想雲游爾爾,沒想到機緣所至,聆聽到了一番教誨,也算不虛此行。可見命運緣分乃天注定,一卯一琢自有其道理。”
父親聽這充滿禪機的話,不知所雲,不過無想僧身份極高,也不便多問。
“既然如此,我們韓家就叫希文去吧,他接手生意多年,也該是和各派精英接觸接觸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