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芸今年比去年要忙得多。
方芸都一度認為自己沒辦法兩頭都照顧,一是彩虹坪小雪,一是進修學校,然而,她做到了。
在這樣的一種工作狀態下,方芸幾乎很少有時間去想段天,她又回到過去未遇到段天的時候。
忙完一天後,她強撐著眼皮在床上看書,然後不知道怎麼就睡著了,睜開眼就是天亮了。只有當段天的信來的時候,方芸她才突然想起段天,想起他們曾經有過的一段轟轟烈烈的愛情。段天的信,成了方芸緊張生活的調節劑。
一個孤女,茫茫的山野中,有過那麼一段純真浪漫的愛情,其實,這就足夠了,所以,方芸早已不再怨恨段天。
段天的信一來就是好幾封,往往這一封信說他到了某個地方,下面的一封信又說他離開了這個地方。
方芸喜歡看段天的信,他這個人似乎變得聰明了,信中不再儘是那些悔恨無用的話語,當然,在每一封信中段天還是會首先匯報他的思想動態,然後接下來更多的確實他所到的地方,風土人情,娓娓道來。方芸細細讀來,覺得幾乎是一篇篇很好的散文。方芸喜歡這樣的文字,看來,段天是在用心去旅途,用心去觀察這世界上的人和事,方芸覺得段天是她的另一雙眼睛,替她去看這外面的世界。
在信中,方芸重新感覺到段天的淡然,睿智,還有,就是比從前少有的堅定與勇敢。方芸瞭解段天,她為段天這悄然發生的變化而高興和欣慰,她看這些比段天自覺還要更敏感,她有一種感覺:她的男人長大了!
段天的淡然和睿智在北京那一段略有些混亂。
並不是段天信中的文字混亂,而是段天寫得更斟酌更小心了,方芸看得出。
方芸邊看邊微笑,覺得那個愛她懼她的段天躲躲閃閃的就在她面前一般。像極了一個犯了錯誤等待母親責怪的小男孩,方芸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笑同時她腦海裡出現了康琴。
段天在北京見康琴了,想到這,方芸的笑,停頓了。
方芸對自己並沒有信心,對段天也沒信心,這並不是方芸不信任段天。不信任他們之間愛情,可自那事發生之後,方芸知道。這人生真的有太多想像不到的事情發生。而這些事情實在不是他們所能掌控的,她不能奢望太多,否則會痛苦的一發不可收拾。
康琴是個非常好的女孩,她居然來找自己,這樣的女孩站在面前,方芸也實在難生她的氣。
她也很懂段天,看得出來。特別段天關於大學的夢想,與康琴更接近一些,康琴應該可以給予段天更實際的幫助。而自己,也有自己的夢想,這大山,這大山裡的孩子,方芸是一一輩子離不開的。
他們倆也許注定是要分開的。
一想到孩子們,方芸的胸膛就湧起陣陣熱血,不再感覺寒冷。不再感覺孤單,有他們就夠了,母性是最能讓女人忘了自己的情感的一樣東西。
在方芸的努力下,彩虹坪小學的教學已經進入到非常「發達」的地步,一些新的課程方芸可以知道學生自學,然後由班長與學習委員領教,而高年級的學生可以輔助教學,甚至直接走上講台,幫方芸教低年級的學生,這樣一來,方芸就不需要像剛開始那樣不分日夜的工作,她有更多的時間去思考進修學校的事。
這一年來,她抽空走訪了彩虹縣所有的小學,與山村教師不分日夜的討論教學問題,怎麼因地制宜製造教學工具?活動課如何開展?作為山村小學的老師除了教書育人之外還有沒有其他任務?
這些當然重要,更重要的是方芸要聯合有經驗的老教師編寫一套適用鄉村新教師崗位培訓教材,教授他們應該採用什麼樣的教學口語,怎麼自己動手做教學工具,怎麼應付復班上課,課程主要分兩大類,一是教學技能課程;二是常識課程。
進修學校的另一個任務就是給長期在鄉村的老師進行知識更新,也分技能與常識課程。有條件的培訓怎麼使用一些現代化的教學手段,常識課程主要幫助老教師們開闊視野,認識到世界的一些最新變化。
方芸等彩虹坪小學期末老師一結束就趕到縣城,方芸與韓冰徹談了幾天,落實了許多實際問題,然後韓冰姐走了,這是,各村方芸點名來的老教師陸續都來了,方芸召集大家一起夜以繼日的討論,編教材。
現在,方芸伏案正設計著幾個簡單實用的幾何教學工具了,正入神,聽到敲門聲,方芸問了一句,然後下意識看了一下手錶,一看是八點。
方芸起身,去開門,雖然門外人沒應聲,但彩虹縣這個地方是不用擔心外面有什麼強人的,再說,方芸膽子也一向大的很。
方芸打開門,段天站在燈光不及的地方,一個高大的身影頓時投在方芸的身上。
方芸雖然沒看清楚,但腦海裡還是一個閃念:不會是段天吧。
再一看,可不就是段天?
方芸心中百般滋味齊齊湧了上來,就覺得鼻子一陣火辣辣的,彷彿這一年來受了好多好多委屈一般。
方芸對自己這突如其來的感覺奇怪,轉念恍然:自己原來還是那麼那麼的愛這個冤家啊。
「方芸,是我。」段天輕輕的說道。
「知道是你,什麼時候到的?」
段天對方芸平靜的語氣有些失望,說道:「剛到。」
「吃了飯沒有?」
「在車上吃過了。」
「餓的話我到食堂弄一點。」
「不用,我帶了一些乾糧。」
段天有些冒冷汗,覺得這像兩個平常好友的對話,於是,他兩個眼睛使勁的望方芸,卻不說話。
方芸被段天望得不好意思,只得說道:「傻站在門口幹什麼呢?」說完就伸手接段天的行李,段天連忙說不用。
兩個人進了屋,段天放下行李,環顧四周,心裡在尋話茬,卻找不出,心裡乾著急,還是方芸先問道:「在外頭轉了一圈,收穫挺多的吧。」
「是挺多的。」段天傻傻的答道。
「你坐啊!」方芸說道。
「哦。」
方芸說道:「就坐床上吧,我這也沒有什麼凳子。」
方芸拉開椅子準備拉開和段天談心的架勢,剛剛坐下卻又馬上站起,不好意思的說道:「看我,都忘了給你倒水了。」
方芸正想去倒,段天卻忍不住了,雙手一下抓住方芸的手,說道:「芸,別對我這麼客氣,好嗎?」
方芸想甩脫段天的手,卻甩不掉,與段天的目光一對視,方芸心又軟下來,方芸別過了臉,想自己這麼容易原諒,這這麼便宜的事。
段天摸著方芸的手,一如過去粗糙的手,仔細端詳下依然能想像過去纖纖玉手的景致。
段天情不自禁低下頭,吻了方芸手一下。
方芸沒防著段天這麼一手,嚇了一跳,連忙把手一縮,沒想到段天整個人就撲過來,雙手緊緊地摟著方芸的腰,頭埋在方芸的胸口。
方芸掙扎,欲掙脫段天,急道:「你幹什麼啊?!」方芸心中氣惱,卻聽段天呻吟一般說道:「芸,原諒我吧。」
「你先放開我啊!」
「不!」段天耍起了無賴。
耍無賴是段天最不擅長做的,只是這一次他實在無計可施,他想,再多的話現在都不抵用。
段天不僅不放開方芸,還得寸進尺,一抱起方芸。
方芸要暈了!
「你再不放開我我可喊人了!」方芸說道。
段天放下方芸,兩個人變成面面相對,一時間,兩個人沉默不作聲,只聽得到對方心臟咚咚跳動聲。
段天深情的望著方芸說道:「方芸,我再一次抓到你了,就再不會鬆手了。」
「你這人怎麼這麼無賴。」
「你瘦了。」
「你是個無賴!」
「你還是那麼漂亮!」
「你是個無賴!!」
……
方芸再說不出聲,因為她的嘴已經被段天這個無賴的嘴給堵住了。
雙唇相碰,再無其他,只願這刻纏綿到永久。
兩個人盡情的吻著,忘卻時間的流逝。
段天在碰到方芸的唇那一霎那,看到方芸驚慌而又期望的眼神,瞬間明白方芸其實早已原諒他了,段天狂喜。
方芸沒有辦法管住自己,在這個壞人面前哪怕再偽裝多一分鐘,現在縱容他吻著自己,而自己的身心還是那麼渴望,是啊,就是那唇給了自己第一次吻,就是那手掌顫抖而激情的撫摩自己的肌膚,那來自心靈深處幾乎忘卻的渴望瞬間湧了上來,方芸雙臉緋紅,而段天的那雙手開始不老實的探入她懷中,方芸想大叫,想推開這個冤家,卻軟綿無力,就在這時,叩門聲再響,兩個人彈開,齊齊望著門,方芸長呼吸了幾口,說道:「誰啊?」
「是我啊。」
「哦,是黃嬸啊。」
「方芸啊,我聽說段老師來了,他一定沒吃飯吧,我給他煮了碗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