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離約定日期還有幾日時間,傅依然左右無事,便帶著金陌去爬附近的山,讓他從山頂之上看看大運的大好河山。她牽著金陌的手,兩人拾階而上,一起站在山頂之上,這裡是兩國交界處最高的山。
今日天氣甚好,遠遠望去,山下的景色顯得異常清楚。大運和晉國都是一馬平川的平原,一眼望不到邊際,兩片土地就像是連體嬰兒一樣,若不是心中熟記地圖的人,根本分不清哪些土地屬於大運,哪些屬於晉。
金陌掐著腰,做了一個深呼吸,顯得很是興致勃勃,他盯著山下望了一會兒,忽然問道,「娘親,大運和晉是從哪兒分開的?」
傅依然微微一笑,指著山下的一個界碑,說道:「你看,這北面是大運的土地,而南面就是晉國了。」
金陌看著那界碑靜默了一會兒,似頗有些感慨的問道:「娘親,兩國為什麼要用那東西隔起來,為什麼不能撤了界碑,兩國變一國?」
只一塊石頭,便區分了兩國,如隔山隔海,親情、愛情、友情全部都因這界碑而被隔離開了。情人不得見面,父子不得重聚,確實人間的悲事。但人心中的隔閡既已存在,又豈是輕易就能消除的了的,即使兩國合一國,也未必一切能回到從前。
傅依然心中亦有些感慨,他兒子從小就不一般,他能有這樣的想法,就不是普通孩子所能及的。
她輕輕一歎,說道:「傻孩子,兩國有各自的朝廷,有兩個皇帝,人民也有各自的習俗,怎麼能變成一個國家。」
「如果變成只有一個皇帝,那是不是就變成一個國家了。」金陌眨著眼,滿臉天真的問道。
傅依然一呆。還沒說話,金陌又接著道:「娘親,陌兒總有一天會把四國都變得沒有界碑,只屬於一個國家。讓所有的人都住在一起,不會骨肉分離。」
四國變一國,好大的志向啊。傅依然心中暗自慚愧,比起他兒子的氣度。她這皇帝做的實在窩囊,別說統一四國了,就是自己地國家都沒治理好。若當初她肯多花些心思治理國家,何至於出現現在的情況。
「陌兒。你想做什麼盡自己能力去做吧。你現在年紀還小。有地是機會成就一番事業。」傅依然歎息鼓勵道。她兒子能說出這樣地一番話。就注定將來地成就不一般。
「娘親放心。到時候咱們就能和爹爹在一起生活了。」金陌頭倚在傅依然懷裡輕聲安慰道。或許。在他幼小地心裡一直以為娘親是因為和爹爹處於兩個不同地國家。才逼不得已分開地。
傅依然聞聽。苦笑了一下。今日已走到這個地步。她跟凌紫陌再續前緣已經不可能了。她早就斷了這樣地念想。一心一意做大運地皇帝。對於這件事。她是注定要讓兒子失望了。
兒子有大地誌向。做母親地當然頂力支持。傅依然心中甚慰。便展開一張地圖。教金陌辨識兩國地地貌和地形。以及各種標記代表什麼意思。
一般小孩子都不會喜歡這個。但金陌卻學地津津有味。不停地問東問西。有時候問題提地連她都不知如何回答。
他地問題回答不出。讓傅依然覺得很沒面子。她心中暗悔。早知道就等軒轅金來了再教他好了。軒轅金精於軍事。對兩國地國土更是輕車熟路。想必要比她教地好得多。
兩人又在山上坐了一會兒,眼看著日已西下,才意猶未盡地向山下走去。沿途之上佈滿了護衛的鐵甲軍,較原先她帶來地,人數明顯有增加的趨勢。難道軒轅金已經趕到了嗎?來地好快啊。傅依然心中一喜,忙帶金陌快速回了營帳。
果然軒轅金正在大帳之內等著她。
一見傅依然和金陌滿面含笑的走了進來,軒轅金微一皺眉,說道:「這個地方乃是兩國邊界,隨時都有危險,你們怎麼沒帶什麼侍衛便跑了出去?」
傅依然笑道:「侍衛是帶了地,不過陌兒不喜歡太多人跟著。」
軒轅金俯身抱起金陌,略有些嗔怪道:「你總是慣著他,他說什麼,你都照做,真不知你們到底誰是大人?」
金陌摟著軒轅金的脖子笑了起來,口中叫道:「軒轅爹爹不是也很疼陌兒嗎?也很聽陌兒的話?那軒轅爹爹到底是大人還是孩子。」
「你這小東西,還學會頂嘴了。」軒轅金笑著在金陌的小臉上輕輕掐了一把。
手指觸在臉上,有一點些微的疼意,金陌的臉色突地變了一下,只一瞬間,隨即臉上掛滿了燦爛的笑容。
知子莫若母,傅依然眼尖,看到他面上的表情變化,不由長歎一聲,到底不是親生父子,金陌雖然表面笑得燦爛,但內心對軒轅金卻是有芥蒂的。
這種和樂融融的景象背後所隱藏的東西,也只有軒轅金這樣性子較粗的人,看不出來,或許他還真以為金陌真的把他當成親爹看了吧。
傅依然接過金陌,把他放在地上,囑咐他自己出去玩。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帳門外,她頭轉向軒轅金,輕聲問道:「你怎麼來的這麼快?」
「你這傻女人要做傻事,我當然飛奔而至了。」軒轅金微笑著攬過傅依然,兩人一起坐在椅子上。似乎自跟傅依然在一起之後,他微笑的時候越來越多了,冰凌一般的冷臉也沒原來那麼冷冽了。
傅依然輕歎一聲道:「我也是沒辦法,總覺得趁這機會解決了這事,也算省了心了。」
「瞭解?你指的是哪件事?」軒轅金問道。
「不是借糧,是金陌的事。想必你一已經知道凌紫陌要他了吧。」
軒轅金點點頭,表情顯得有些僵硬,輕聲問道:「你肯給?」
「不肯,所以才麻煩啊。」傅依然歎道。
軒轅金也歎了一聲,「我也不希望你把金陌送走,這孩子這麼可愛,又是你的心頭肉,若沒了他,想必你以後的日子會過的越發艱難了。」
不知為何,聽了他這句話,傅依然忽然覺得眼睛發酸,眼淚在眼眶裡連轉了三圈。軒轅金事到臨頭卻還這般替她著想,倒真讓她有些感動。若她是軒轅金,想必對於不是自己兒子的孩子,巴不得趕緊送出去,以絕後患的。
金陌的存在,在將來必將對他造成威脅,相信這點他不會看不出來的。以前以為他是自己的親兒子倒也罷了,但現在不是自己親生的,便未必會同心,軒轅金這麼聰明的人又怎會看不破這樣明擺著的事。
看著他萬分誠懇的眼神,那發自內心疼惜自己的心意,表露無疑。傅依然覺得自己的心被什麼東西猛烈的撞動了一下,心中湧起了一種深深的情意,而這種情意卻是她本以為完全不會存在的。
她相信此時的軒轅金絕對不會是假裝的,他真的關心自己,也關心金陌,不肯送走金陌也只是因為憐惜她會思念兒子。
「謝謝你,真的謝謝你。」傅依然頭靠在他的肩上,伸手圈住他的腰,口中喃喃自語。
「你知道我是真心待你的就好。」軒轅金心中亦有些情動,俯身在她唇上輕輕吻了一下。
自真正擁有權力之後,他對權勢的渴望越來越弱了,心中開始在意起他原本很漠視的情感紛擾。他喜歡傅依然,這是毋庸置疑的,喜歡她就一定要讓她幸福。對於金陌不是他兒子的事,早在傅依然去晉國之前,他就知道。那時候他很是惱怒,又很心痛,憎恨她的欺騙,也憎恨她對自己的無情。
不過後來他想開了,不管金陌是不是他兒子,能有一個這麼可愛的孩子伴在身邊,他已經心滿意足了。老天爺也算是厚待過他,已給他這個要飯出身的下等人所有夢寐以求的東西。人不能太貪心了,太貪心的結果有可能最後會一無所有。
他想通了這些,便用很真誠的心去對待金陌,真心實意的把他當成自己兒子看。
但小小年紀的金陌是根本不瞭解他這份深意的,在幼小的心中,父親永遠是父親,不是父親的人也永遠成不了父親。所以即使軒轅金對他再好,他也不會把他當親爹看待的。
對於這一點,杜佑成就做的很好,他也一樣會好好照顧金陌,但他會守住心中的那條界線,不會毫不保留的把所有對待兒子的心意全部交付與他。不然,當付出得不到回報的時候,痛苦的只會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