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吳驥和王韶感歎之際,只見耶律洪基一雙眼中精光暴射,不住打量吳驥,不住點頭,讚道:「吳驥,朕真的很有眼光,認準了你是個人才,如今,已經證明了。」
誰也沒有想到,耶律洪基竟然是讚許有加,對吳驥的欣賞之意更濃了。
正是因為吳驥用計,激怒了耶律洪基才使得他陷入重圍,遼軍處於生死存亡之中,遼國陷於生死存亡之際,應該說吳驥是造成遼國危局的最大推手,是遼國的最大敵人,作為遼國皇帝,在見到吳驥時應當痛罵,應當咬牙切齒。
耶律洪基的反應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誰不驚奇?
「……」
吳驥的嘴巴張了又張,卻是一語沒有出口,他真不知道該如何說話了。適才,吳驥算到了耶律洪基的反應,卻是沒有算到耶律洪基會讚賞他。
不僅吳驥沒有想到,王韶他們有誰想到呢?
就是遼國群臣也是沒有想到。最瞭解耶律洪基的韓舉也是一臉的意外,嘴巴張合了幾次,不得小心翼翼的提醒耶律洪基:「皇上,吳驥是大遼最大的敵人,應當把他碎屍萬段」
這是在委婉的提醒耶律洪基不應該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讚揚吳驥,那不是在長敵人威風麼?耶律洪基哪有不明白的,不予理睬,接著讚揚道:「吳驥,你是個人才,是個大才你不錯,你很不錯朕之前堅持招降你,雖然沒有成功,卻是無比的正確」
最後這句話,遼國群臣卻是認可,不住點頭。
他們雖然痛恨吳驥,卻不得不承認吳驥是個人才,是個大才,若無吳驥,就不會有最近這兩年發生的事情。若無吳驥,遼國斷不會陷入如此危難的局面。
「吳驥,這一回合,你贏了。但下一回合,你未必能贏」耶律洪基展現出了強大的自信,非常平靜的道:「朕一時不察,落入你的圈套,給你激怒了,這才出了如此臭著,這是朕的失誤」
耶律洪基就是耶律洪基,竟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公開承認他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這份胸襟著實難得。古往今來,帝威不容褻瀆,即使皇帝犯了錯誤也不能承認,還要找人背黑鍋。像耶律洪基這般公開承認錯誤的皇帝並不多,屈指可數,感動得遼國群臣熱淚盈眶,痛哭起來:「皇上」
「耶律洪基,我們來這裡不是聽你的嘮叨。」王韶眉頭一挑,開始招降了:「耶律洪基,你已經處於絕境之中,走投無路,你放下武器,歸降大宋,饒你們不死」
「哈哈」耶律洪基仰首向天,大笑起來,打量著王韶,一雙眼中射出精光道:「王將軍,你這話是對朕的侮辱我,耶律洪基,只會站著死,不會跪著生」
這話與他的性格相符,他如此決定,早在吳驥和王韶的意料之中,吳驥接過話頭,道:「耶律洪基,即使你不怕死,可是,你的大臣,你的兵士,他們就不怕死嗎?多死無益,與其讓他們死掉,不如給他們一條生路,要死,你自己一個人死,勝卻他們陪你一起死」
吳驥這話意在挑撥,果然,吳驥的話音一落,一眾遼國大臣就在轉眼珠了,與其讓他們跟著耶律洪基死,不如讓耶律洪基一個人死。儘管他們認可耶律洪基,卻也不想賠上性命。
「吳驥,你少要挑撥離間」耶律洪基精明人一個,哪能不明白吳驥話中意思的,冷哼一聲,打量著群臣道:「你們還是大遼的勇士嗎?你們如此貪生怕死?你們也不想想,你們殺了多少南人,南人恨你們入骨,即使吳驥饒你們性命,別人就會饒你們的性命嗎?」
「這個……」耶律洪基說的是實情,遼國大臣殺過的宋人不少,宋人與他們是仇深似海。即使吳驥饒他們性命,必然還有他人前來尋他們的麻煩,逼死他們不是問題,一眾大臣張口無言,剛剛動搖的心思又堅定起來了。
「且不說其他,就是燕雲之地的漢兒會饒過你們麼?」耶律洪基指著正虎視眈眈的漢兒大聲質問起來?
漢兒世受契丹人的欺壓,家家有本血淚史,積累了一百多年的仇恨,若是有機會哪能不發洩的?若是遼國群臣歸順了宋朝,其中有不少人會死於非命。
這話說到一眾大臣的最怕處,個個不再言語,低垂著頭顱。
「你們以為,大遼陷入絕境,就沒有一戰之力了?」耶律洪基大聲質問起來,吼聲如雷,雷得山響,道:「你們錯了大遼的勇士冠絕天下,不論是一百年前,還是眼下,都是天下無雙的勇士不論他們處在何種險絕的情形下,都能力戰你們不信?那好,你們瞧著便是」
一拉馬韁,耶律洪基來到遼軍陣前,打量起來,遼軍個個垂頭喪氣,跟鬥敗的公雞似的,他不僅沒有喝罵,反而是一臉的悲憤。
耶律洪基光彩照人,活力無限,他走到哪裡,就能吸引遼軍的注意力,遼軍打量著耶律洪基。
成功的吸引了遼軍的注意力,耶律洪基大是滿意,開始大聲訓話道:「大遼的勇士們:這一仗,我們輸了,我們死傷慘重,多少大遼的勇士死在南人的屠刀下,這並非你們的錯誤,是朕的失誤,是朕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
他沒有苛責遼軍,沒有喝罵遼軍,沒有把戰敗的過罪推到他人身上,而是自己攬下了,大出遼軍的意料,遼軍打量他的目光起了變化,隱隱有些淚光了。
作為皇帝,不能承擔罪過,哪怕皇帝把天捅漏了也不能承擔,要找人背黑鍋。而耶律洪基直言失誤,直言他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這在一百多年的遼國歷史上還沒有過,要讓遼軍不感動都不行。
然而,耶律洪基的話才剛剛開始:「大遼的勇士們,這一敗非戰之過,是朕之罪朕在這裡謝罪了」
從馬背上跳下來,噗通一聲跪在血湖裡,濺起一片血花,不住沖遼軍將士叩頭:「大遼的勇士們,這是朕的罪過是朕的罪過,非戰之過」
遼軍看在眼裡,激動在心頭,淚水湧了出來,嗚嗚的哭了起來。
韓舉率先反應過來,立即跪下,揮著胳膊,大吼起來:「誓死追隨皇上誓死洗雪恥辱」
他一跪,一眾大臣哪敢不跪,跟著跪下來,大吼著:「誓死追隨皇上誓死洗雪恥辱」的話,個個哭得很傷心。
有了大臣跪下,響應耶律洪基的號召,遼軍哪能不跪下的。數萬遼軍齊刷刷跪下,濺起無數的血花,很是壯觀,齊聲吼起來:「誓死追隨皇上誓死洗雪恥辱」
吼聲如雷,直上雲霄,震得地皮都在顫抖。
而且,遼軍的吼聲越來越響亮,遼軍的眼神發生了變化,越來越有光澤,越來越凌厲,遼軍低落的士氣即將給激起來。若是耶律洪基成功的激起遼軍的士氣,那麼,等待宋軍的必然是一場血戰。
最好的辦法,就是趁遼軍的士氣還在攀升之際,果斷的發起進攻,把遼軍的士氣扼殺在搖籃中。
「王樞密,下令進攻吧」周威上前一步,大聲請命:「末將願打頭陣絕不能讓遼狗的士氣攀升上去」
「是呀」眾將齊聲附和。
王韶並沒有下令,而是打量著吳驥。吳驥微一點頭,沒有說話。
「哈哈」王韶突然大笑起來:「你們就這點膽?」
「王樞密,你這話何意?」周威他們不解,大聲問詢起來:「我們水裡水裡來,火裡火裡去,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們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好有膽色」王韶眉頭一挑,意氣飛揚,道:「既然如此,那你們何必擔心耶律洪基重新激勵起士氣呢?」
「我們不是擔心,那會多死很多兄弟。」韓方上前一步,說明原委。
「有些代價是要付出的」吳驥接過話頭,道:「即使耶律洪基重新激起了士氣,你們就怕了麼?遼國有勇士,我們大宋就沒有好男兒?不要說半殘之軍的負隅頑抗,就算是遼狗處於全盛之際,我們大宋的好男兒也不會懼怕」
「這個……吳都指揮,你的話是有理,可是,我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兄弟們多死吧?」皇甫嵩猶豫了一陣,上前一步,還是把心中的疑慮說了出來。
「我們要借一這戰進行宣示,向天下宣示,即使遼狗再能打,大宋的好男兒比他們更能打」吳驥眉頭一挑,聲調轉高,道:「不要說耶律洪基重新激勵士氣,就算他把耶律阿保機從墳墓裡激得跳出來,我們也要把耶律阿保機再打進墳墓裡若是我們連這點氣概都沒有,以後如何深入大漠,如何縱橫在大漠之中?」
雖然如今的宋軍佔到了上風,遼軍處於絕境中,可是,宋軍還需要一種宣示。這種宣示是需要付出代價的,這種代價值得付出
如果宋軍連半殘的遼軍都不敢正面硬撼,如何縱橫在大漠之中?如何掃蕩天下?
「漢代有一句豪言:犯強漢者,雖遠必誅」王韶的聲調很高很高,聲音很是尖細,很是刺耳了:「我們也要說:犯大宋者,雖強必誅以後,我們還有更多的硬仗要打,若是我們連半殘的遼狗都不敢硬撼,如何重返漢唐那樣的巔峰?要想重回漢唐巔峰,就需要鑄就豪邁的氣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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