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化,是一件需要大量時間和機遇的事情。如果沒有足夠的動力驅使,想要在短時間內完成進化。幾乎等於不可能。如果不是因為缺乏食物,古猿不可能走出森林。如果不是因為環境需要,古猿不可能開始遊牧。如果不是因為需要解放雙手進行必要的勞動,古猿也不可能打破原來的生理格局,完全以強壯的後肢支撐身體。那樣的話,人類的出現,也許還需要更久的時間。或許,地球將不會由「人」這種生物來統治。環境改變命運,雷成也必須做點什麼改變自己目前的處境。改變世界這個艱巨的任務,絕對不是一兩個人就能完成。
他不能,也不可能獨自背負所有的東西……
當然,做事必須循序漸進,絕對不能把所有秘密全部公開。「請幫我接通基地實驗室。」軍官宿舍的灰色的牆壁上,閃耀著可視通話器屏幕散發的淡藍色亮光。以聲控系統接通電話連臨的雷成,正仔細地盯著屏幕上出現的所有場景。「哦?怎麼是你?」屏幕中的莫清顯然十分驚訝:「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想和你談談。」雷成挪了挪腳,將身體貼近屏幕的中央:「越快越好,我想給你看點東西。」莫清應該屬於那麼做事雷厲風行的人,因為就在剛剛結束通話幾分鐘後,一名輪式可載導航機械人,已經穩穩地停放在軍官單身宿舍的門口。「你想給我看什麼?或者,是打著這樣的借口,來我這裡喝咖啡?」從堆積如山資料與各種古怪器具中站起的莫清,依舊是那麼一副庸懶且不修邊幅的模樣。軍人風紀手則在她的身上根本沒有任何體現。斜耷在外套肩部的軍銜徽章就好像兩塊完全失去支撐的硬木片,無力地從原來的高處滑落到一邊。而內裡淡綠色的軍常襯衫,也彷彿被重力蹂躪過一般,鬆散地掙脫開鈕扣的束縛,將脖頸處一片誘人的白晰毫無遮掩地顯露出來。譏諷的問候語,在雷成身上沒有收到任何效果。他沒有說話,只是從貼身的衣袋裡,模出一張圓形的金屬薄片,逕直遞到了對方手中。「這是什麼?」莫清用光潔的手指小心捏起光盤的邊緣,好奇地問道。「看了,就知道了。」電腦,大概是這個寬敝房間裡數量最多的東西。天知道這個科學陷入瘋狂崇拜的女人究竟要它們做什麼?從大門的入口直到房間內裡的各個角落,到處都放滿了大大小小外形各異的電腦。也許是因為各自功能的作用不同吧,莫清沒有捨近求遠,而是順手抓過身邊一台處於靜止狀態的機器,將剛剛獲得的光盤小心地塞進其中。「《異類生命體觀察報告》……你從哪兒弄
到的這東西?」看著屏幕上出現的標題內容,莫清顯得非常吃驚。
「看完再說吧!這是江文博士臨死前送給我的。」雷成的話語中,絲毫聽不出任何驚慌。「江文博士?送給你?這怎麼可能?」
「西京保衛戰的時候,是我帶人去研究所救了他。」雷成沒有太多的解釋,這樣的借口已經足夠。莫清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沒有再多問什麼,繼而將所有的注意力,全部放到瞭解讀出來的光盤內容上……
閱讀,是一件必須花費大量時間的事情。哪怕就算是最粗略的瀏覽,幾十萬字的內容也無法在短時間內全部看完。更何況,對於莫清這種做事一絲不苟的學者來說,研讀的速度自然更加緩慢。就這樣,當她把一雙滿是血絲且略有腫脹的眼睛從屏幕前移開的時候,時間已近夜晚。「抱歉,讓你等了這麼久。」揉了揉有些酸脹的脖子,莫清歉意地笑了笑:「文件太長,我只能大概看了一下。雖然知道的不是很詳細,但是基本上也能瞭解其中的內容。」「整整看了近十個小時,居然還是大概瞭解。真是……」雷成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這份文件的標題我在軍部傳送的資料中曾經看過。只是不知道其中的內容。畢竟我的閱讀密級還不夠。沒有權限研究。其中所提到的遺失語言很有意思,我會盡快弄到一些與之有關的資科。」說到這裡,莫清滿含深意地看了對方一眼:「你怎麼會想到把這份文件交給我?還有,博士臨死前,怎麼會給你這種東西?要知道,你既不是研究人員,也對科學缺乏必要的興趣。」「我怎麼知道?」雷成聳了聳肩:「也許,他覺得我是一可以交託秘密的人吧!」
「哦?你就這樣來報答把秘密交給你的人嗎?」莫清頗為玩味地晃了晃手中已經取出的光盤。「如果不是看過其中的內容,我也絕對不會把它交給你。」忽然,雷成的口氣變得無比鄭重:「雖然我們之間因為誤會鬧得不是很愉快,但是不管怎麼樣,你是一名合格的科學家。單就你對研究那種一絲不苟的嚴謹貪多,已經值得我尊敬。所以,對於這份文件,你比我更有解讀權。」人類有一個非常明顯的弱點……喜歡奉承。哪怕再自認清高的人,也絕對無法脫出這種怪圈。當然,奉承必須按照對方的喜好來進行。否則,古話中也就沒有「馬屁拍到馬腿上」的說法。與大多數女孩子不同,自從那次失敗的初戀後,莫清的內心已經是一片死寂。除了瘋狂的研究外,再也沒有任何事情能夠提起她的興趣。她知道自己長得很漂亮,甚至就連那些所謂的演藝巨星恐怕也比不上自己。可是,對於自身的這種優勢她並不感到快樂。她覺得,誇獎自己漂亮的男人,唯一的目的就是自己的身體。這些生殖器官外露的生物,除了想方設法把陰莖插進自己的陰道之外,女人對於他們來說,僅僅只是一種發洩慾望的生理工具。因此,她討厭別說說自己漂亮。甚至達到了無比厭惡的程度……
從小到大,除了那個當將軍的父親,莫清身邊的人無一不是順著她的意思行事。太多的讚美和光環籠罩的女孩,在擁有絕對自信的同時,也對誇讚有了一種莫名的免疫力。在環境的驅使下,莫清更多地選擇了嚴厲的父親。
這其實是一種最為普遍的逆反心理。其中的原因,就和吃慣了大魚大肉的人,偶爾嘗到清淡的野菜,便會認為是世間最美味的東西一樣。
追求莫清的男人很多,上自手握重權的將軍,下自職務卑微的小兵,只要見過她的人,幾乎都有一種將之納入懷裡的衝動。雖然軍隊的紀律相當嚴格,可是為之爭分吃醋的人卻不少。無奈之下,莫清只能接連調換工作職位,最終來到了父親麾下的基地。有了莫遠章坐鎮,這樣的事情自然也少了許多。如果不是因為心裡一直牽掛著死去的女友,並且內心被重大的秘密所佔據,雷成一定也難以免俗。畢竟,他是一個正常的男人。幾次三番的拒絕雖然使莫清非常憤怒,可是內心那種自小形成的逆反心理,使她不由得對這名年輕的軍官產生了幾分好感。尤其是上一次因為雷成的出現,使一直糾纏自己的柏年不得不借口離開,更使她產生了一種對之的親近。應該承認,雷成的這番話說的非常恰當。而且,其中的內容也具有相當的價值。莫清不喜歡漂亮衣服,也不喜歡首飾和打扮。一份充滿科學依據的未證明文件,就是給她最高的獎賞與禮物。更何況,「科學家」這個稱號,一直是她引以為自傲的頭銜。這樣的話從雷成口中說出,不卑不亢,合情合理。「請給我點時間,等詳細研究後,我會把結果給你。」不知不覺間,莫清用上了敬語。「謝謝!」說罷,雷成不動聲色地欠了欠身,轉身便走。
「等等!」忽然,莫清只覺得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感。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居然衝著對方微微一笑,從抽屜中摸出一塊電子匙牌扔了過去:「接著,上面有大門的密碼,歡迎你隨時過來喝咖啡。」「這女人……」雷成淡笑著搖了搖頭。再
次回步走近她的身旁邊,湊近其耳畔:「小心柏年。有時間的話,抽空看看你房間內的攝像紀錄。記住,這是一個朋友對你善意的提醒……」
走出實驗室,雷成不由得有種想要狠狠大吼上幾聲的感覺。不是發洩,而是一種由衷的興奮。他相信自己走這一步沒有錯。從莫清身上,他一定能夠獲得更多的幫助。甚至就像他所說的那樣,能夠多一個可以換交秘密的朋友。加入軍隊這麼久,雷成第一次覺得,自己當初穿上軍裝的決定是那麼正確……
「隊長,你在哪兒?聽見請回話。」一陣急促的呼喊聲,從雷成腰間的通話器中響起。與之相伴的大量雜音,也隨之從中飄出。「我在軍事實驗區,出什麼事了?」儘管聲音非常嘈雜,可雷成還是能夠聽出說話的人是陳章。「馬上來六號軍官餐廳,快!」等到雷成趕到時,寬敞的用餐大廳已經亂成了一片。散亂的食物與破碎的杯盤灑落
一地,食物裡的汁水在眾多鞋底的碾壓下,早已變成了一灘灘骯髒的稀泥。五顏六色的油污在食物碎片的夾雜中,在各種縫隙間暢快地尋找可能的突破口。很快,光潔的硬石地板上就鋪起一層薄薄的滑膩。憤怒的人群足有上百之多。他們從中分為兩邊相互對立的群體。十七小隊的四名成員,正好位於人數較多的一群中間部分。「頭兒,你終於來了。」看見雷成分開人群走進,高大勇的憤怒似乎也在這一刻全部崩發出來。只見他張開自己可怕的機械巨臂,將全金屬指端在空中狠捏成拳。照準對面的一干軍官重重晃了晃,以震耳欲聾般的聲音怒吼道:「來啊!兔崽子們,有種就來和爺爺過招。」
「別那麼衝動!怎麼回事?」雷成一把抓住他的鐵臂,厲聲喝道。「媽的,他們……他們欺負人。這幫孫子,打仗的時候連人影也見不著。就知道騎在咱們頭上座位。***,來啊!看我不擰下你們的豬頭。」瘋狂中的高大勇沒有任何理性可言。若不是睹見旁邊滿臉鐵青的嚴蕊和陳章,恐怕混亂還會持續很久……
嚴蕊的傷勢康復很快,在治療室中依靠營養液維生的她,走出病房的第一件事,就是衝到軍官餐廳大吃一頓。與之有著同樣愛好的高大勇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很湊巧的,在那裡又遇到上正在用餐的大彪和陳章。
身材極好的嚴蕊無論走到哪裡,都是足以吸引男人視線的一塊磁石。尤其是大病初癒後的她看上去,更是有種柔軟無力的嬌美。再加上高大勇那只恐怖異常的鋼鐵手臂,就這樣,在剛剛步入餐廳後,十七小隊立即成為了所有眼睛追逐的目標。「你好,能告訴我一下你的軍官編號嗎?」這是四人坐下後,所聽到最多的一句話。當然,眾人索要編號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被被簇擁在中央的嚴蕊。雖然覺得非常厭煩,可嚴蕊還是極有禮貌的一一回應。擁有對方軍官編號的唯一好處,就是能夠通過宿舍內的通話器進行聯繫。如果自己提前設置進入限制,有心採花的眾多男人自然也無法達到目的。忙於回答和吃飯的同時,嚴蕊故意豎起遮擋自己受傷面部的衣領也自然垂落下來。醒目的傷疤使得圍觀的人們一楞,繼而紛紛散開……
「哦!原來你就是那個有名的疤臉妞。真是可惜了。」一名剛剛走近嚴蕊身邊的中校大概是因為有些失望,陰陽怪氣地說道:「知道自己難看,就別出來丟人現眼。長得醜不是你的錯,可是這樣出來嚇唬別人,就是你的錯了。」「媽的,你說誰?有種你再說一遍?」
對嚴蕊早就癡迷的高大勇當然無法忍受這樣的冷嘲熱諷,當下一拍桌子,重重一拳砸在了對方的臉上。頓時,一群圍觀的軍官馬上擁了上來。「你竟敢毆打高級軍官?媽的,是不是活膩了?信不信下次任務老子就送你上前線。讓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這本是一句氣話。但是在旁邊的一干尉官聽來,卻是無比的刺耳。從身份銘牌上他們已經看出,這群罵人的校官都隸屬於集團軍參謀部。用戰鬥部隊的話來說:「那都是些高高在上,用電子光筆決定咱們生死的傢伙。」士兵與參謀的矛盾,一直存在於聯邦軍隊。確切地說,嚴蕊被調戲只是一個爆發點而已。話一出口,連說話者本人都有些後悔。他發現,自己已經把在場的所有下級軍官全部得罪了。「說話客氣點,沒有老子們在前面拚命,你們哪能在後面步步高陞?」一名滿臉絡腮鬍子的中尉低喝一句:「馬上向這位女士道歉,否則別想離開。」「就她那醜樣,也值得我道歉?」雖然明知自己理虧,但是內心那股傲氣卻使得中校怎麼也低不下頭:「那麼醜的女人也敢出來丟人現眼,媽的,活該這騷貨被怪物吃了。」
「怎麼說話呢?道個歉而已,大家都是軍人,我們不想鬧事。」陳章雖然憤怒,卻也強壓住心頭衝動的慾望。「什麼叫不想鬧事?現在是我們的人被打,你居然還說不想鬧事。你個生兒子沒屁眼的衰種。走!跟老子去軍法處解決。」陳章只覺得身體裡所有的血在此刻都湧了上來。他無論如何也不容許別人侮辱已死的妻兒。當下,他好像一頭發瘋的公牛,猛然將口無遮攔的對方一把摁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