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方平大笑了起來。把永輝和榮華合在一起,這個主意真是太好笑了,他沒辦法不好笑。笑了半天他才停下來道:「周先生這個想法實在是太偉大了,永輝和榮華有不少業務都是重疊的,如果能把他們兩家合在一起,必定可以節省不少資源。這兩家集團雖然都還不能進入全國十大,但各自都含有不少優質的資產,倘若能夠強強相加,實力一定可以翻上幾倍,無論怎麼看,合併對兩大集團都是有益無害。」說到這裡,他停了下來含笑不語。
「只不過王李兩家私怨頗深,而且合併之後集團的首腦必定只能有一個,這更會使兩家的衝動加劇,到時候達不到強強相加的目的,反而可能內鬥連連,變得越來越弱,萬一再有哪一家見敗局已定負氣出走,局面就會越發不可收拾。劉先生想說的其實是這些吧?」周信佛眼裡並沒有誇獎之意,反而露出了不屑之色。這些事情只要稍微瞭解一點兩家情況的人都知道,周信佛既然敢提出讓兩家合併的主意,當然早就有了解決這些問題的辦法,劉方平連這點都想不到,說他是中人之資都是誇他了。
劉方平臉上毫無羞愧之色,以手輕輕拍了兩下額頭,笑道:「我明白了,原來周先生早就已經做好了打算,所以才會派申雲去擔任永輝集團的投資部經理,借此來聯絡王銳好成大事,想來周先生自己也是一定要插一手的。可是這樣一來,卻把王海蓉給得罪苦了,據我所知海蓉手裡握有絕對的永輝集團股份,她要是不答應,我看周先生的大計也未必能成吧?還有李成梁……」說到這裡,他又不說了。
周信佛對這個計劃早就想得清清楚楚,劉方平怎麼能難得住他?聽劉方平說到一半又停了下來,他笑了起來:「因為劉先生的關係,現在李成梁和王海蓉已經連成一氣,王海蓉若是不答應,李成梁也不會答應。不過,劉先生,你真以為他們二人之間的聯盟這麼可靠嗎?王海蓉先不去說他,李成梁這個人絕非池中物,他的野心甚至比我都大,一個這麼有野心的人會被區區一個聯盟就束縛住手腳嗎?一旦讓他知道他所獲得的利益將比和王海蓉聯手所獲更大,他還會不會遵守約定呢?」
劉方平默然無語,他和李成梁相識十幾年,對這個朋友的性格稟性最是清楚不過。他絕不是那種見利忘義,翻臉無情的人,但他的目標太大,為了實現他這個目標,他一切都可以犧牲,包括他自己。若是周信佛真能拿出比王海蓉更優厚的條件,難保他不會反悔。
周信佛把劉方平問了個啞口無言,心中得意,又問:「怎麼樣,現在劉先生還覺得我的主意好笑嗎?」
劉方平眼珠四下亂轉,心想怎麼樣才能挫挫面前這位大亨的銳氣,他腦中靈光一閃,竟被他想通了一個關鍵,開口笑道:「周先生算無遺策,千里如同在眼前,看來早就是勝券在握了,那我就在這裡先祝周先生心想事成,萬事如意。如果沒我什麼事的話,劉方平就先告辭了!」說罷轉身就要走。
「劉先生請等等!」周信佛今天若是無事,又怎麼會專程把劉方平叫到這裡來?他叫劉方平來這裡就是有用劉方平之處,若是被他一走了之,豈不是白費了一場功夫?劉方平正是看破了此點,心裡才有了把握。
聽見周信佛叫自己,劉方平呆頭呆腦地轉過了頭,滿臉傻氣地問:「怎麼?周先生還有什麼事嗎?我剛才已經聽明白了,你的大事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沒事的話,我就回去了,我還要打醬油呢!」這句話說完忍不住笑出了聲。
周信佛的臉陰沉了下來,他雖然並不關心這些事,對網絡上流傳的這句話卻也不陌生。他咳嗽了一聲,踱著方步走到劉方平面前,很嚴肅地道:「我請劉先生來是想跟先生坐下來好好談一談,劉先生先是對我敵意甚重,然後又毫無誠意,你難道真以為我周信佛是那麼好見的人嗎?」他那張臉不怒而威,話語之間已經隱有威脅之意。
終於露出真面目了,狼就算能忍得住一時不咬人,那口獠牙總是藏不住的。劉方平因為心結太重,從開始談話就落了下風,現在總算挽回了點面子。能把周信佛這樣的大人物逼到圖窮匕現的地步,已經很值得自豪了。劉方平的性子向來是吃軟不吃硬,腦子一熱很容易就把命給豁出去了,更何況面對的又是周信佛,他怎麼肯示弱?
「見周先生當然不容易,光是那十幾名保鏢就足可以把我劉方平打得骨斷筋折了!可周先生,見你雖然不容易,我劉方平卻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願意見的!」劉方平硬生生把周信佛給頂了回去,冷笑道:「周先生今天請我來,不管是談什麼事,都應該開誠佈公,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先生卻擺出一副大局在握的架式,是想以此來壓服我嗎?可惜,我劉方平孑然一身,無牽無掛,什麼大事跟我都沒關係,我也從來不會管什麼大局。真要惹得我不高興了,什麼樣利國利民的大事我也能毀了它!」
周信佛是什麼樣的人物?像他這樣有權有勢的人物全中國也未必有多少,起碼已經有近十年沒有人敢在他面前大聲說話了,更不要說敢頂撞他了。當時他就想讓人把劉方平拖出去,好好教訓一頓,把他的嘴給打爛,骨頭給打折,倒要看看他的嘴巴有多刁,骨頭有多硬。不要說他,就算是王海蓉,李成梁這樣權傾一方的人物見了他也不敢這麼放肆,這要是傳出去,以後還不被別人笑話,說堂堂周信佛連一個小螞蟻都應付不了!
周信佛盯著劉方平看了好久,幾次都想張口叫人,可到後來還是把火給壓了下去。劉方平一文不值,可偏偏有人提出一個讓周信佛無所拒絕的條件,讓他不能動劉方平,不但不能動,還得要幫他!周信佛心裡狠狠咒罵著劉方平的好運氣,表面上卻顯得很大度,好像很欣賞劉方平的硬氣:「劉先生真是性情中人,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一點都不遮掩,好,我很欣賞。既然話已經說到這裡了,我也就直話直說了。我知道無論是王海蓉,還是李成梁都很看重劉先生,所以想請你對他們施加影響,讓他們同意三家的合併計劃。說是三家合併,我可以保證絕不投入過多,他們不用擔心被我吃掉。不知劉先生能辦得到嗎?」
「真是笑話!」劉方平冷笑道:「周先生既然對兩家的情況瞭如指掌,就應該知道我在永輝不過是個吃閒飯的小職員,有什麼能耐能讓他們聽我話?王海蓉和申雲之間的問題,不是一兩句話就解得開的,這樣的大事,以李成梁的性格又怎麼會受我的影響?周先生實在是高抬我了!」
「我有沒有高抬先生,先生應該心裡有數。以劉先生對李成梁和王海蓉的瞭解,若真是要施加影響一定有很多種辦法。只不過你不想幫我罷了,若是可能的話,劉先生說不定還會故意搞亂,讓兩家的矛盾越鬧越大,我說得對嗎?」周信佛對劉方平的心理洞若觀火。
「還真說不定!」劉方平拿出了無賴的派頭,說他會幫周信佛,真是連鬼都不信,所以他也不怕承認。
周信佛道:「難道你沒有想過幫我的好處嗎?別的不說,合併之後,劉先生就算不能大權在握,也能有一個不錯的職位,這可是憑你的本事掙來的,跟受李成梁和王海蓉的照顧不可同日而語。如果劉先生還有別的要求,我也完全可以滿足。」
「別的要求,別的什麼要求?錢嗎?周先生能給我多少錢?一千萬,兩千萬?」劉方平滿臉的嘲弄之意,這些數字他以前連想都不敢想,聽近一段時間也不知是不是接觸錢接觸得太多了,隨便就說了出來。「多謝周先生的好意,說句難聽的話吧,就算我劉方平要了飯,我也不會從你的門口過!告辭了!」二次轉身要走。
這一次周信佛並沒有攔他,只是微笑道:「劉先生不妨多考慮一段時間,我並不著急,我希望你回到家裡會有不同的想法。再見。」
劉方平冷笑連連也不回頭,逕直走出了書房。客廳裡孫玉華正契而不捨地和袁玲套瓷呢,他的學問也真大,從西方的油畫,說到西方的歷史,各國的風土人情,那當真是如數家珍,間中還夾雜著一些小笑話,誓要把袁玲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不可。可無論他說得多麼精彩,袁玲總是心不在焉,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直到看見劉方平走了出來,袁玲才來了精神。她從沙發上跳了起來說:「你出來了?沒什麼事吧?他有沒有欺侮你?」
劉方平真有點哭笑不得,他伸手在袁玲的額頭上輕彈了一下:「傻丫頭,你以為周大老闆是學校裡的不良學生來勒索保護費啊?人家再怎麼說也是有身份的人,這裡是他的家,要動手教訓我也不會在他家裡。孫先生,你說是吧?」
孫玉華一笑,說:「劉先生又在開玩笑了。你和老闆談好了嗎?」
劉方平淡淡地道:「本來就沒什麼好談的,也就無所謂好不好。我們現在想回家,不知可以嗎?」
「當然,當然!」孫玉華一面吩咐備車,一面對袁玲說:「袁小姐,今天能認識小姐,實在是我的榮幸,不知有沒有機會再見到小姐呢?」
經過剛才的一番談話,袁玲對孫玉華的惡感也淡了幾分,一個女人對追求自己的男子總是會寬容一些的。她說:「以後的事情誰知道?如果你不再給這個周信佛辦事的話,也許有也說不定。」
孫玉華有點尷尬了,這對於飽經世事的他來說實在是少見的事,可見愛情這種東西果然能降低人的智商。他也不好再說什麼,把劉方平和袁玲送到車上,吩咐司機把他們二人送到劉方平的住處。依孫玉華的意思,是不想讓袁玲跟劉方平一起走的,但袁玲為了保護劉方平的安全非跟他一起不可,這讓孫玉華心裡很不是滋味。
劉方平回到住處,當然不能跟袁玲說,現在沒事了,你可以走了,這也太過分了。而且劉方平對這個小姑娘也的確很喜歡,覺得她跟自己的妹妹差不多,於是邀請袁玲一起上樓坐坐。他就算不請袁玲也是要上去的,他這一請,袁玲馬上就答應了,高高興興地挽著劉方平的手臂就走上了樓。
要是換個女人挽著劉方平的手臂,他可能會警覺起來,說不定還會把手抽出來。袁玲比他小了六七歲,在下意識裡,劉方平從來是把袁玲和自己看成是兩代人的,覺得她就是一個還習慣向長輩撒嬌的小丫頭,對這件事並沒有怎麼在意。袁玲把劉方平沒有拒絕當成了鼓勵,她想:「看他的樣子,不像是討厭我,這說明我還有機會,嘻嘻,什麼王海蓉,什麼申雲,難道比得過我年青嗎?」關於天狐這個問題,她當然就忽略了。
劉方平站在家門前正準備開門,林丹兒的房門打開了,林丹兒滿腹心事地從屋裡走了出來,說:「方平,你回來了?」
劉方平看見林丹兒很高興,說:「這句話應該是我對你說才對吧?過年回家這幾天過得怎麼樣?見沒見到一些老同學?」
林丹兒根本就沒接劉方平的話,說:「方平,你回來就好了,剛才有你一個客人,我看你沒回來就讓她先到我這裡來了。你去見見她吧。」
劉方平覺得林丹兒的態度很奇怪,道:「什麼客人啊?我認識的人,你也應該都認識的,」他邁步就向林丹兒家裡走去。從林丹兒身邊經過時,林丹兒有意把身子向旁邊讓了讓,好像生怕劉方平碰著她而引起什麼誤會似的。
劉方平更驚訝了,他敏銳地意識到這個客人一定是個女人,而且是跟自己關係很密切的一個女人,不然林丹兒不會這樣。可這樣的女人無非就是王海蓉,申雲罷了,林丹兒不至於這個樣子啊。他幾步就走進了屋裡,笑道:「是哪位……」話還沒說完,他就愣住了,蘇曼青就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