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鼎記 正文 217章 蛻變
    周帝聞言,只有歎氣的份,就朝政方面來說,大周國確實比南夏有著一些優勢,可是同樣的,廣開言路的結果就是御史的胡亂彈劾,君權不再集中。

    至少邵書桓在南夏的時候,就幾乎沒有看到有文臣敢彈劾吳軍卓弄權的,而吳軍卓在南夏處於的地位,應該和邵赦差不多。

    而大周國彈劾邵赦的奏折卻是從來沒有間斷過,當然,實在把那位邵大人惹惱了,他也會殺上一兩個看不順眼的人。周帝有時候更絕,看不順眼的奏折,索性就扣著不發。但是,早朝上總不能不准朝臣說話吧?爭執還是免不了。

    「父皇……」邵書桓見他久久不說話,含笑問道,「您生氣了?」

    「沒有!」周帝搖頭道,「只是有些為難。」

    「陛下」邵書桓故意把尾音拖得老長,周帝聽了,就知道他有話要說,笑道,「說吧,什麼事情?」

    「太子殿下剛才所奏,難道陛下就沒有懷疑過?陛下難道就沒有想過,書桓只是長相像皇后?」邵書桓問出了心中的疑惑,為什麼周帝見著他,就一眼認定,他就是他的孩子?

    「邵愛卿哪裡來的表妹?」周帝笑道,「別人不知道,難道朕還不知道,再說了朕第一次見著你的時候,你忘了,你跑來找朕還胭脂淚?結果,德容用迷迭香把你弄暈了過去,朕讓內監給你換過衣服,你的臀部,有一塊月牙形的胎記,哈……可是和皇后一模一樣,連著部位都一樣……」

    邵書桓聞言大窘,另一句想要問的話。硬生生的憋在肚子裡,怎麼也不敢問出口。

    「走,朕帶你去個地方。」周帝一邊說著,一邊起身向裡面換了衣服,兩人一起出去,邵書桓好奇,問道:「陛下要帶我去哪裡?」

    「去了就知道了!」周帝神秘的笑笑,說著。也不坐鑾輿,就帶著幾個親隨的小太監,穿過御花園,卻是越走越冷清。

    邵書桓心中隱隱明白,問道:「陛下,這一帶怎麼如此冷清?」

    「這裡是冷宮!」周帝低聲道。

    邵書桓點點頭,不再說什麼,不管是什麼地方。哪怕是皇宮,總有有著它斑駁的一面,而冷宮,顧名思義,冷清之地。一路走過來,他甚至看到半倒塌地宮牆和雜草橫生的院子。在一代翠竹的掩映下。兩扇緊緊關閉、油漆剝落的宮門出現在他眼前。

    「把門打開!」周帝吩咐道。

    劉維忙著上前,取出鑰匙,將門上的鎖打開,推開門,一股陳腐的氣息撲面而來,而牆角處。邵書桓更是見著無數的蛛絲纏結。

    周帝也不說什麼,逕自帶著他進去,裡面,一間小小的耳房內,一無所有,地上鋪著乾草,一個黑色影子,縮在牆角,見著人來。忍不住簌簌發抖。

    「掌燈!」周帝吩咐道。

    「是!」張德榮忙著答應著,將早就備下地燈籠點燃,邵書桓這才看的清楚,原來那人影赫然就是邵庭。

    只是如今的邵庭,早就沒有了當初邵府二公子的驕橫無禮,身上只穿著破破爛爛的布衣,散著頭髮,一隻腳上鎖著鐵鏈,而鐵鏈的另一頭,鎖在一邊的柱子上。

    他似乎極是懼怕周帝。見著他。忙著跪下,卻不請安施禮。只是發抖。

    「免之今兒向朕討要他,你把他帶回去吧。」周帝笑道,「免之關了你十七年,朕也把他兒子關了半年,算是禮尚往來?」

    邵書桓再也忍不住笑了出來,道:「父皇,如此說來,我可吃虧得緊,我可是被關了十七年,你才關他半年?」

    「要不,在關他幾天?」周帝笑道,他開個玩笑,卻把邵庭嚇得面如土色,自從被周帝抓來,關在此地,他就沒有過一天安穩好日子。起先他並不知道抓他的人乃是當今陛下,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仗著邵家地威名,也不怎麼怕,放肆破口大罵。

    太監回稟了周帝,周帝也夠絕的,每日命人打他二十板子,打不死人,也不讓他好過,如此接連打了幾天,早就把邵庭打得動彈不得,自然嘴巴也老實了,不敢亂說。

    他生於邵府,自出生開始,身邊何時少過人侍候?如今陡然淪為階下囚,每日裡只有一些粗糙的茶飯果腹,晚上就睡在地鋪上,餓無充飢之物,冷無避寒之衣,實在是苦不堪言。

    「算了!」邵書桓看了看邵庭,淡然一笑,「您要是不放了他,明天家父還是會來找你要人,再說了,傳揚出去,終究不美。」

    周帝笑了笑,攜著他的手,兩人一起出去,鄭德榮命兩個小太監挾持著邵庭,一併出來。

    「書桓,外面車馬已經齊備,你要回去,早些回去吧,明兒一早,朕打發人去接你?」周帝道。

    邵書桓點點頭,施禮辭別周帝,王泰等幾個小太監簇擁著,果然,宮門外馬車已經備下,幾個小太監侍候著他坐上馬車。

    邵書桓看了看邵庭,歎道:「讓他也上車吧。」

    「這……不妥吧?」王泰皺眉道。

    「沒什麼不妥。」邵書桓道,「難道你們另有備得馬車?這麼說,他也是邵家二公子。」

    王泰笑笑,令邵庭一起坐上馬車,前往邵府。

    馬車內,邵庭盯著邵書桓看了良久,卻是一言不發,邵書桓心中好奇,以邵庭的性子,遭此巨變,只怕早就鬧翻天了,見著他,更是惱恨才怪,居然這等模樣,倒是大大的出乎他地意料。

    「我臉上有花?」邵書桓笑問道。

    「沒有!」邵庭看了他一眼,抓了抓亂糟糟的頭髮。半晌問道:「家裡可好?」

    「什麼?」邵書桓不解的看了他一眼,這實在不像那個紈褲邵二公子說出來的話。

    「嗯……這麼問,父親可好?」邵庭繼續抓著亂糟糟的頭發問道。

    「好!」邵書桓答道,心中無限狐疑,這還是那個紈褲公子邵庭?不會是關了半年,把腦子關壞了?

    「聽說,父親去了一趟南夏?」邵庭繼續問道。

    「聽說?」邵書桓心中無限狐疑,他一直被周帝關在冷宮。怎麼知道邵赦去南夏的事情?

    「父親地腿疾,可曾犯過?」邵庭再次問道。

    「腿疾?」邵書桓有些糊塗,他到底要說什麼?邵赦什麼時候有過腿疾?

    邵庭將雙手插在骯髒不堪的亂髮中,良久才道:「原來你竟然不知道也不知道我們兩到底是誰糊塗。」

    「我不懂你再說什麼。」邵書桓滿心都是問號,邵赦有腿疾嘛?邵庭……那個紈褲公子,居然在一瞬間變成這副德行?不過,剛才他說話的口吻,非常像邵赦。

    「邵書桓。你為什麼還沒有死?」邵庭歎了口氣,不再說什麼,挑起車簾,看著窗外,歎息道,「自由。真好!」

    邵書桓苦笑,這句話,終於有點像邵庭說得話了。

    「你是皇子?」邵庭放下車簾,轉身看著他,再次問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邵書桓挑眉。笑問道,「你想我死,也不是一日二日了,我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嗯……說的也是,不管你是不是皇子,只要陛下認定你是就成了。」邵庭嘿嘿笑了兩聲,「你的狗屎運真不錯,想做皇帝?」

    邵書桓深深的吸了口氣,這樣的邵庭。真不知道該說他無知,還是故意試探?但令他不解地是他在冷宮,到底是誰給他暗通信息地?或者說,邵庭的轉變,到底是誰影響了他?

    「邵書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邵庭冷哼了一聲,繼續問道。

    邵書桓冷笑道:「我不用回答你任何問題,我看你是還沒有關夠?」

    邵庭抓了抓亂髮,嘿嘿笑道:「我不想再被關起來,所以才問你你想不想做皇帝?」

    「廢話!」邵書桓感覺。他的耐心快要被他磨光。忍不住罵道,「你就不能消停片刻?」邵庭繼續笑了笑。靠在馬車上,問道:「你要帶我去哪裡?」

    「回家!」邵書桓哼了一聲,道,「回去做你的邵家二公子。」

    「邵家二公子?」邵庭哼了一聲,道,「父親有一句話,說的還是對的,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總以為像我們這樣地人家,我可以安心的享受一輩子的富貴榮華,無憂無慮地過著我想要地紈褲公子的日子,但有時候,天不從人願。就像父親準備養你一輩子,關你一輩子,但這賊老天,總免不了和人過不去。」

    「有覺悟了?」邵書桓諷刺地笑道,「不錯啊!」

    「以前上學的時候,先生人總要經歷一些挫折,才會長大,才會有所覺悟。而我們就是因為生活太過安逸,生來就是錦衣玉食,把我們養的腦滿腸肥,不知道覺悟,幸好現在還不算晚。你不也是?被母親打了一頓,像是脫胎換骨了?可不像原本的你。」邵庭繼續抓著亂糟糟的頭髮。

    「你別扯你的頭髮,會死啊?」邵書桓終究忍不住,且不說邵庭身上酸澀地臭味,那一頭亂糟糟的頭髮,實在夠髒的。

    「我很髒、很臭,對嘛?」邵庭冷笑道,「我原本也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我會落得如此下場,哈……所以,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很多,原來在那光鮮的背後,我們也和哪路邊的乞丐沒什麼區別,一旦失去權勢,我們甚至不如普通貧民。」

    邵庭頓了頓,又道:「你受不了我?我自己也一樣受不了。」

    邵書桓有些意外的看了看他,終究開口道:「我被抓去南夏的時候,一直被關在狹小的囚車內,不見天日。每日只給一頓飯、一碗水……那時候天氣非常炎熱,我幾乎以為我會死掉,近一個月的時間,我聞著身上近乎屍體發臭地味道,幾乎就要瘋掉。」

    邵庭有些意外的看了看他,笑道:「原來你最近也過得不好,難怪越來越瘦……」

    邵書桓也是笑笑,邵庭又道:「算了,我不和你說什麼,等下回去後再免得我現在的模樣,噁心死你。」

    「我倒不嫌棄你噁心,只是你老是扯著頭髮,我看著難受。」邵書桓苦笑道。

    「你的形容詞很是有趣,屍體發臭,嘿嘿,倒是很貼切,我感覺我現在就是那發臭的屍體……」邵庭再次笑道,「不過,這臭味倒也讓我清醒不少。」

    兩人說話之間,已經到了邵府門口,王泰打起車簾,請兩人下了車。

    邵府門口,邵赦早知道邵書桓要回來,命人在門口等著,門上小廝一見著邵書桓,忙著都過來請安問好,邵書桓笑笑,藥紅忙著迎上來,含笑道:「三爺回來了,老爺在書房呢。」

    「嗯!」邵書桓答應了一聲,抬腳就向裡面走去,邵庭也跟在他身邊。

    門上小廝雖然見著邵庭和邵書桓一起回來,但一個邵庭亂糟糟的頭髮全部散在臉上,看不清楚臉面,二來他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全身散發著一股子酸澀的臭味,中人欲嘔,邵家門上小廝,哪個是省事的?忙著攔住,問道:「什麼人?」

    藥紅眼見他是和邵書桓一起回來,也不敢造次,賠笑向邵書桓問道:「三爺,你怎麼把個花子帶回來?」

    「花子?」邵書桓終於明白,邵庭就算有所轉變,也是時勢所迫,邵赦如此雄才偉略,沒理由所有的子嗣都是蠢材。

    「嘿嘿,花子?」邵庭冷笑道,「倒也不錯,在自家門口被人當花子?」

    「二爺?」他一說話,藥紅已經聽出了他地聲音,「你……怎麼弄成這樣?」

    邵庭也不答言,眼見邵書桓已經向書房走去,當即跟了上去,門上小廝早就傻了眼,誰敢擋他?

    邵府,書房內,邵赦看著邵庭良久,也說不出話來,他早就知道邵庭落在周帝手中,絕對沒什麼好日子過,但親眼目睹他如此慘狀,畢竟父子連心,還是心酸不已。

    「見過父親!」邵庭在門口跪下,恭恭敬敬地磕頭道。

    「庭兒……」邵赦歎了口氣,忙道,「快起來吧,讓為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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