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諜影(上)
回到武漢的高飛,很快投入到了武漢會戰的準備之中。
日軍的飛機頻繁地出現在了武漢的上空,這讓所有的人都很緊張。
開始的時候,老百姓聽到防空警報聲,還知道往防空dong裡躲避,但是幾次之後,卻並沒有見到日軍的飛機投彈,這些飛機多是偵察機,投下來的都是些傳單和勸降的宣傳品,所以人們開始疏忽大意起來,聽到防空警報也不躲避,於是在九月末,災難降臨了。
對於經歷過無數轟炸的高飛來說,當然知道敵機的出現是多麼的危險。關於武漢的城防,主要負責城防的其實就是被蔣介石親自點將的武漢城防副司令,26師師長陳誠,而全師唯一可以打下飛機的炮只配製在15師的重炮營配製在151團,這個炮營其實只有五men克虜伯七十五毫米山炮,三men施奈德七十五毫米山炮,外加三men意大利二十毫米貝蕾塔高炮。能**的只有那三men貝蕾塔K35型高炮,不過,26師曾用克虜伯山炮裝上支架,改裝成可以**的高炮,這個經驗被推廣後,雖說打中的成功率並不高,但是也扼制了鬼子飛機的猖狂。
高飛也將這五們克虜伯山炮改裝成了高炮,與另三men高炮一起配製在武漢城的四面,防空警報一響,便嚴陣以待。雖然前幾次,鬼子的飛機只是偵察、散發傳單,但是高飛還是指揮著自己的炮兵打下了一架日本偵察機,活捉了那個跳傘的日軍飛行員。
也許,正是因為被打下了來了一架飛機,日軍變得瘋狂起來,再一次出動飛機,這一次卻是九架轟炸機。
當聽到武漢城裡的第一聲爆響,高飛知道,鬼子這一次是來真格的了。他忽然有一種莫名的擔心,武漢城的人們太鬆懈了,許多人都對防空警報置若罔聞,他們一定會為此付出慘重的代價,自己雖然心痛,卻又無可奈何
高飛沉著地指揮著炮兵用高炮防衛武漢城。城裡的爆炸聲此起彼伏,大火也熊熊燃燒起來,鬼子用了燃燒彈。遠遠看去,只見武漢城中煙塵四起,遮天蔽日,哭喊之聲隨著風一陣陣地傳來,讓人心如刀割般不忍聽聞。
九架日軍轟炸機在武漢上空盤旋,還有護航的六架戰鬥機,共有十五架之多,看來,鬼子是下了血本,一定要用轟炸武漢來瓦解中**民的戰鬥意志。也正是因為飛機的增多,高飛擊中日機的率也就多了一層,終於,在lang費了許多炮彈之後,一架鬼子的轟炸機被炮彈擊中,拖著黑黑的長線向東邊的dong庭湖裡栽去。大家歡呼雀躍起來,但是高飛知道,戰鬥並沒有結束,敵人的飛機還在天空盤旋,武漢城裡的爆炸聲還在時時響起,大火還在燃燒,而那些撕心裂腹和哭喊聲還在不絕於耳,這一刻,古老的武漢城在震顫,滾滾的沅江在怒吼。
轟炸持續了有四十多分鐘,這些日軍飛機在發洩完獸xing之後,向北揚長而去,只留下了一座傷痕遍佈的城市
高飛率著151團當先衝入了武漢城內,此時的武漢已成了一片狼藉。這本是一座近大型城市,城裡的人口密集,而民宅也一片連著一片,街道並不是很寬,所以敵機的轟炸造成的損害便顯得尤其嚴重。炸彈落下來時,往往炸掉了一間民房,而引起的大火卻把周圍的房子也燒了起來,斷垣殘壁間,時不時地還可以聞到什麼燒焦的味道,整個城市是一片的哭聲。高飛命令各營的士兵投入到滅火救人的任務中,幫助百姓們整頓家園……
那些老百姓見到自己的軍隊進了城,便彷彿是見到了親人一樣,哭著請求士兵們幫助自己扒開已經倒坍的牆壁、房梁和磚瓦,尋找自己的親人以及重要的財物,當看到高飛是個不xiǎo的軍官時,幾個泣不成聲的老太婆一把拉住了他,有的要他幫助自己找兒子,有的要他幫助撲滅自己家的大火,有的還跪在他的面前,要他為自己的家人報仇。
高飛一邊安慰著這些老鄉,一邊指揮著手下盡最大的能力來幫助大家。同時,他也心急如焚,因為自己的家他還沒有回去,自己的妻兒他還沒有看到。就這樣,他一直忙到了傍晚,才算告一段落,看看身邊已經沒有老鄉再來麻煩了,便帶著警衛熊三娃、151團團長老黑匆匆地趕往東men裡。
可是,當他們趕到東men的時候,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由得呆在了那裡。
老黑的家就在東men,可是現在,他的家已經不在了,有的只是一片倒塌的瓦礫和廢墟。他只覺得天旋地轉了起來,若不是身邊的熊三娃及時扶住了他,他肯定會一頭栽倒。
「老黑,嫂子不會有事的」熊三娃當然知道老黑在想什麼,他這樣的安慰著自己的團長:「你不是派啞巴來接應她們了嗎?他們可能去防空dong了」
老黑驀然清醒了過來,是呀,也許她們並不在這裡。想到這一層,心下馬上開闊了許多。可是,要是去了防空dong,警報也解除這麼久了,她們為什麼還沒有回來呢?便是啞巴也不見一蹤影。
「去防空dong」邊上高飛急急地道,腦海中印出了當年重慶十八梯防空dong慘案,當時人太多,而裡面通風不暢,最後許多人窒息而死。想到這些,他的心就不由得狂跳起來。
他們才轉了一道街,便聽到了袁寡fu熟悉的喊聲:「老黑」
老黑回過頭,便看到了頭髮散luan,滿臉黑泥的袁寡fu哭著跑了過來,一看到他便跪倒在地,號啕大哭起來。
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來,老黑一把拉起了袁寡fu,大聲地問著她:「兒子呢?我的兒子呢?」
袁寡fu的哭聲更大了,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快說呀」老黑髮瘋了一樣的吼著,問著。
袁寡fu喘了一大口氣,才悲聲地道:「啞巴抱著xiǎo虎出來的,我在前面,他在後面,出來的時候房子被炸塌了,他們兩個被埋在了裡面」
老黑猛地chōu了袁寡fu一個耳光,一句話不出,向著那片廢墟跑去。他恨透頂了,這個老婆為什麼不聽自己的話?為什麼也和這些武漢人一樣如此大意?他還要跟她說多少遍,鬼子哪會有半點的仁心呢?正是因為她的大意,不僅搭進去了自己的兒子,還搭進去了自己一個那麼優秀的士兵
老黑、高飛一起,也不知道自己扒了多少的土,扒了多少的磚,他們的雙手都已經滿是鮮血,指甲也掉脫了蓋,直到熊三娃叫了一個營來挖,把他們拉到了邊上,他們這才喘了一口氣,但是淚水已經掛滿了老黑兩腮。這幾年,他經歷了太多的悲傷,也經受了太多的打擊,這一次並不比哪一次突出,但是他的眼淚還是止不住流著。他知道,是男兒,血應該灑在戰場,淚卻要流在心中。
「有動靜」鎖柱在前面叫了起來。
老黑就像是吃了興奮劑一樣,再一次來了jīng神,奔到了鎖柱所指的位置,側耳傾聽,果然聽到了裡面有人在伊呀地叫著,那聲音他再熟悉不過:「是啞巴,他在裡面還活著」他不由得大喊了起來。
這就彷彿是打了一支強行針,將已經麻木的士兵們的士氣全部提了起來,而遠遠站在邊上哭個不止的袁寡fu,此時也停止了哭泣,老黑的這一句話,讓她也看到了希望。
老黑住的原本是一幢帶著院子的兩層xiǎo樓,這在武漢來說也算是豪宅了,可是當它倒塌下來時,卻也比附近的那些低矮的民房難挖了許多。大家順著聲音的出處,xiǎo心翼翼地挖開那些堆雜的坯牆與磚塊,高飛看到裡面一個巨大的房梁支在地上,也就是這一根巨大的房梁,支撐住了一堵高牆沒有倒下來,同時也支出了一塊不大的空間,啞巴就跪在這個空間裡,懷裡還抱著xiǎo虎。
一股欣喜與悲愴油然而生,老黑爬到了啞巴的面前,啞巴睜著一雙又黑又亮的大眼睛,還朝他笑著,將抱在懷裡的嬰兒遞給了他。他接過自己的兒子,卻見xiǎo虎被包在毯子裡,根本沒有意識地呼呼睡著,就彷彿這天塌下來了也與他沒有關係。
啞巴被拉了出來,他竟然奇跡般地沒有受傷,而唯一不適的是因為跪在地上太久,兩條服已經麻得僵了,在同伴的幫助下,半天才活動開來。
這一次日軍的空襲給武漢造成的傷害是巨大的,由於人們的麻痺大意,倒至了四千多人的傷亡,民房也被炸塌了三百餘間,間接損失不計其數。
武漢再不是一座寧靜的城市,她已經被抗戰的烽火推到了風口lang尖之上
當高飛趕到軍統分部的時候,陳誠已經等在了那裡。如今,陳誠是武漢江南防務總司令。
見到高飛到來,陳誠、武漢軍統分部負責人韓秉奇都以異樣的眼光看著他,高飛被這種眼光看得直發麻,不解地問著:「你們這麼看著我做什麼?有什麼地方不對嗎?」
陳誠與韓秉奇對視了一眼,陳誠還是對著他道:「韓站長,我一直是高飛的上司,我相信他,現在我也相信他。他的過錯也就是我的過錯。你和他也是老朋友了,我想你也應該相信他,還是你跟他說明吧。」
聽著這兩個人的話意,高飛隱隱察覺到了什麼,難道是自己有什麼地方不對嗎?
「到底是怎麼回事?」高飛是莫名其妙。
韓秉奇看著他,半天才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道:「高師長,我原來也跟你說過,你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善良。」
高飛點了點頭,道:「是,韓站長,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陳誠走到了高飛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老弟,如今屋子裡的人都是你最信得過的人,也是信得過你的人,所以我們才會這樣與你推心置腹,絕不會害你」
「你們怎麼越說,我越糊塗起來了。」高飛更是丈二和尚mō不著頭腦。
「好吧,我也不和你打啞謎了,今天告訴你一件事,你不要吃驚。」韓秉奇這樣地道。
「你快說呀」高飛都有些等不急了。
韓秉奇看著他,沉聲道:「你們26師裡有內jiān」
高飛愣在了那裡,吃驚地看著他。
韓秉奇長歎了一口氣,這才道:「這件事我調查了有一個多月,因為我們的人截獲了敵人的一份情報,差一點這份情報就遞到了沙市日軍的前線作戰部。這份情報是我軍詳細的武漢防禦圖,其中對你們26師的佈防尤其仔細,裡面連地堡、工事、壕溝的位置,以及守備那裡的連、排甚至於班都標識得清清楚楚。我想,這麼清晰的佈防圖只怕誰也沒有吧?」
高飛此時的吃驚更是目瞪口呆,想了想,這才說道:「不會吧?」
「這是真的」陳誠在邊上肯定著:「這份情報我也看過了。」
韓秉奇也肯定地點了點頭。
「26師佈防武漢的任務具體是由我、馬德弼、老黑親自製定完成的,圖紙只有一份,在我這裡,我從未將它帶出過辦公室,它也並沒有丟失?」高飛皺起了眉頭。
「是」韓秉奇道:「也就是說這張圖洩lu出去只能是你們三個人中的一個。」
高飛看了看陳誠,又看了看蘇正濤,這兩個人怎麼可能是日本間諜呢?
「你還沒有想到嗎?」韓秉奇提醒著他。
高飛驀然明瞭,他本是一個聰明人,可是想到這一層,不由得自己不寒而慄:「你是說難道是」
韓秉奇點了點頭,肯定地道:「我相信你們三個人都是我們國家的棟樑之材,也都十分愛國,我不相信你們會去做漢jiān,我只能懷疑你們身邊的人,肯定有人在給鬼子辦事,而且這個人肯定是你們最信任、最不防範的」
高飛看看陳誠,陳誠點了點頭,他又看看蘇正濤,蘇正濤也點了點頭。
韓秉奇接著道:「那份圖在你那裡,所以你手下的人嫌疑最大,他們可以用相機拍下那張圖,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出去。」
高飛怔了怔,只覺得渾身發冷,虛汗淋漓。
他想了想,這才道:「要說能接觸到那張圖的只有我,連我的副官也不清楚,我手下的那幾個營長也一樣,他們只負責自己的一部份,並不知道其它團、其它營的事。我實在想不起來,會有誰可以偷看到這張圖,還不被我發現」
「你的親兵呢?」韓秉奇提醒著他。
「我一直帶在身邊的親兵只有熊三娃和啞巴,只是他們也不知道呀每次開會也好,策劃也好,他們只能在外面,根本不知道我在屋裡做什麼,沒有我叫,是不會進屋的。」高飛道。
「你再仔細想一想」
高飛絞盡腦汁,一邊想一邊道:「那張圖放在我的辦公室裡,外面有衛兵守著,要是有誰進去衛兵肯定知道。」他忽然想起了袁寡fu,眼睛一亮,不由得叫了出來:「那天老黑媳fu有娃娃了,抱著娃娃進去過,是我的副官放他進去的,可是那天她只動了我的那把戰刀,事後我把副官訓了一通,又回屋檢查了一下重要文件,並沒有人動過的跡象。因為每一次我都會在上面做記號的,如果有人動了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你當時檢查的時候,有人在屋裡嗎?」
高飛又是一愣,他馬上想起了啞巴,不錯,那天啞巴並沒有離去,因為啞巴也對那把戰刀很感興趣。他不由得叫了起來:「難道是啞巴?」
韓秉奇與陳誠互相看了一眼,心領神會。
「我查過你身邊最近的幾個人,包括你的那三個營長和你身邊的兩個親隨,只有這個啞巴是最沒有來歷的」韓秉奇肯定地道。
高飛傻了一樣地望著韓秉奇。
「他是怎麼到你這裡來的呢?」韓秉奇問道。
高飛有些悔之無及,只得道:「是我的錯。當時我是在十八軍野戰醫院裡遇上的他,這個啞巴的身手很不錯,當時還受著傷,拼刺的時候還把熊三娃擊敗了,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起了愛才之心」韓秉奇接過了他的話,不由得有些又氣又恨,反問著他:「你難道就沒有去瞭解他的背景,怎麼也要知道他是哪裡來的?」
「我問了」高飛皺著眉頭說道:「荊戀雨告訴我,他是被老鄉送到醫院裡去的,當時他穿的是我們的衣服,還是一個上等兵,昏mi不醒,是娜娜救活了他。我查了他的登記表,只知道他姓王。」
「你難道就沒有調查清楚他是哪個支部隊的?原先是做什麼的?又是在哪裡受的傷?」
「.我當時也想調查,只是又怕到時他那個部隊要他回去,不給我了。這xiǎo子雖說是一個啞巴,但是很能幹,比那個木訥的熊三娃聰明多了。而且他的拼刺能力很強,我一直讓他作團裡的拼刺教練,也就是因為這一點,所以我把他留在了身邊。」高飛向他們解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