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飛帶著兩名警衛趕到了一班的陣地,正是一直跟在總指揮後面來到他們3連的那兩人,說起來也算是兩張熟悉的面孔,只不過這二人此刻的情況好像不太好,一人胳膊上裹著厚厚的紗布,裡面殷紅的血跡隱隱透出,另一人的額頭上劃拉開了一條大口子,也沒有怎麼處理,就這樣結了一道長血瘸在上面,看起來憑添了一股凶悍氣息。而在這兩人的後面,緊跟著的便是一排長劉遠達了,此刻的一排長早已沒有了先前的兇惡氣味,恭敬的跟在後面,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任誰看到了,都會感到十分的驚異,幾乎以為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高飛逕自走到了一班的陣地上,正在作著戰前準備的一班長許強立即帶著班裡剩下的人列隊敬禮,雖然一個個看起來落魄不堪,但精神勁頭倒還不錯,看不出絲毫的頹廢。
高飛還是一禮,然後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一屁股坐到了壕溝裡面,看著四周眾人驚訝的目光,他拍了拍身邊的泥土輕笑著說道:「都坐下來吧,多節省一點力氣,呆會好打鬼子。」
「是」一片應和聲傳來,挺直的眾人略顯拘束的貼著壕溝緩緩坐下,倒是許強身旁的石頭自顧自的一屁股坐到壕溝底部,更是頗顯隨意的抬起了腳架在了壕溝的另一邊泥牆上,一副頗為悠閒放鬆的樣子,那個領口掛著上校軍銜的參謀,對他來說,似乎沒有任何的壓力和約束效果。
「從現在開始,我就呆在這跟你們一起打鬼子,陣地在人在,陣地失人亡。」高飛放鬆了伸了腿,然後也像石頭那樣抬了抬腿,盡然一改先前的嚴肅模樣,頗為放鬆的架勢。
總指揮的這話,頓時讓四周的人感到大為興奮,畢竟先前那一仗過去才片刻,再聽到總指揮盡然接下來還會跟他們一起,這個時候,無不面面相覷,個個露出欣喜的樣子。
「一排長,你不會不歡迎吧。」看到四周眾人沒有聲音,高飛似乎感覺到了他們的拘束,頓時輕笑著問了起來。
劉遠達聽到總指揮點名,頓時呼啦一下從地上躥起,然後舉手敬禮,嚴肅說道:「長官親臨敝排,眾將士無不歡欣鼓舞士氣大振,定當隨長官所指一往無前,雖赴刀山火海亦無半點退卻」
「撲茲」劉遠達的話還沒有說完,正放鬆著身體的高飛頓時笑出了聲來,一雙攝人心魄的眼睛直朝劉遠達望去,前幾天敢與之直視,而沒有絲毫退縮的劉遠達,頓時面頰微紅,呼吸急促,眼光躲閃間顯得心虛起來。
「劉遠達啊劉遠達,我前幾天看你還是一條鐵骨錚錚的漢子,怎麼一轉眼就成馬屁精了?你當我高飛是什麼人,幾句屁話就給我糊弄了?」說著,高飛的聲音徒然嚴厲了起來,雙眼之中更是神彩流動,給劉遠達以莫大的壓力。這種情形,更讓四周的一排眾將士不敢有半點聲音發出了。
說著,高飛的情緒似乎有點激動了起來,聲音漸厲,轉身掃視過四週一眼,冷聲說道:「國家有難,軍人當不惜身死而御外侮,在我的手下,不管你是什麼人,以前幹過什麼,只要能殺鬼子,就是我高飛的兄弟,只有敢與鬼子拚命,才有資格進第151團。」
「長官放心,咱們這沒孬種」
「總指揮,您說打哪咱就打哪,誰要是後退半步,就他娘的不是人養的」
隨著高飛的話聲傳來,四周頓時沸騰了起來,一個個慷慨激昂的聲音響徹在四周,一隻隻揮舞的胳膊充滿著勁頭。
高飛揮手示意眾人安靜下來,然後轉頭對劉遠達說道:「我前幾天就說過,只要沒被小鬼子的飛機大炮炸死,就會帶著你去小鬼子的陣地上走一遭,怎麼樣,敢不敢去。」
劉遠達經過這一鬧,本身的那股倔強勁頭好像倒也上來了,頓時大聲說道:「總指揮你只管開口,我劉遠達要是皺皺眉頭,自己就拿槍給解決嘍,絕不要別人動手。」
四周的眾人因為總指揮的到來有些拘謹的樣子,可過了一段時間發現這個總指揮似乎並沒有其他長官那樣盛氣凌人的樣子,倒也安心了不少,安心的休息了起來,畢竟一連幾天的戰鬥,實在讓他們消耗了太多的體力,能在機會休息一下,實在是一種難得的享受了。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天空之中出現了轟鳴聲,這個聲音頓時讓所有人在半睡半醒之間回過了神來,然後個個一臉嚴肅的看向了半空之中,只見遠處的天空上,一群密密麻麻的小黑點直朝他們這裡飛來,就像是一群翱翔在天際的小鳥一樣,看起來並沒有什麼不妥,但那該死的轟鳴聲,卻無情的驅散開了眾人的幻想,一個個如臨大敵一般開始迎接敵機的轟炸。
「轟轟轟」飛臨頭頂的日軍飛機不停的朝山坡上方傾瀉著炮彈,不僅僅如此,山坡後面不遠處的羅店鎮,也被投下了一連串的燒夷彈,四處騰起的火柱伴隨著滾滾濃煙,讓這個屢遭攻擊的小鎮幾乎成為了一片火海。
而在飛機的轟炸過後,遠處的日軍火炮也在眾人的預料之中準時到達,山坡上的國軍將士,在喪失了制空權和遠程火力壓制的惡劣形勢下,只能無奈的等待著命運的判罰,在陣陣炮彈翻滾中憑藉著僥倖留得一條性命。
在大地的顫抖和連綿的爆炸中不知道過了多久,日軍終於衝了上來,只不過這一次日軍明顯失算了,當他們帶著緊張無比的心情殺進壕溝之中,盡然沒有遭受到任何的抵抗,這種詭異的情形,頓時讓日軍指揮官有點摸不著頭腦的感覺,然而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根本沒有絲毫猶豫的時候,幾個指揮官略微一交流之後,便繼續高吼著殺來,以期能夠一股作氣的拿下這座陣地。
失去了遠程火力的壓制,這讓陣地上的國軍士兵們這一次可以肆無忌憚的查看敵人的攻勢,只見不遠處的敵人,就像是峰湧而至的螞蟻一般朝上湧來。
石頭看了看敵我雙方的距離,明顯敵人還在射程之外,還不到開槍的時候,頓時將心思放到了四周去,目光看著敵人的陣勢,腦袋裡面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翻滾一樣,好像覺得什麼東西會隱隱閃現的樣子。這讓石頭更是皺著眉關一眼不發,想一下子抓住那團翻滾的東西。
而就在這時,離石頭不遠的高飛嘴裡發出一聲輕藐的冷吭,只聽他冷笑著說道:「波式陣?小鬼子肆無忌憚的用了幾天了,盡然還不知變化,真是欺負我們沒有火炮了?」
「長官,鬼子的援兵。」就在一班陣地上的氣氛凝重無比時候,一直留心觀察著日軍動向的周濤大聲的報告著。
高飛一躍而起,凝神朝山坡下望去,只見遠處一片正有一隊隊的日軍士兵正朝他們這個方位上湧來。接過周濤遞過來的望遠鏡,高飛仔細的觀察著遠處的敵情,一輛輛汽車在遠處停下,一批批物資伴隨著一道道身影加入到日軍先前的陣地上。
「來的好」高飛看著遠處的情況不驚反喜,嘴裡甚至連露出了一絲的笑意,這讓身旁的眾人大為詫異。
「還有2個時辰才會天黑,小鬼子肯定還會再攻一次,去通知王團長,猛虎可以出籠了。」高飛臉帶笑意的說著,面對強敵時的神情自若和舉手投足之間散發出的那種強烈自信,頓時讓一旁的官兵們動容,連石頭都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一樣,驀然抬起了頭來。
現名警衛員都是老兵了,自然知道什麼事情該知道什麼事情不該知道,雖然不理解話中的意思,但卻牢牢的記住了總指揮的每一句話,頓時朝連部的電話機旁邊衝去,以便快速的聯繫到團部,完成長官的命令。
源源不斷的後續,給日軍帶來了極大的動力,隨著後援的抵達,留守在陣地上的日軍部隊開始不斷的朝山腰位置移動,與此同時,天空中又出現了敵機的轟鳴,那些該死的飛機完全像是不知道疲倦一般的,再次飛臨他們的頭頂。
「弟兄們,躲好嘍,留著命跟我殺鬼子」高飛大喊一聲,引來陣地上一片應喝聲,雖然面對著遠處殺之不盡,如狼似虎一般的日軍,每個人都心裡懸乎的很,但在總指揮的面前,總不能當孬種不是,一想到一個上校高官都跟他們一樣殺在最前面,他們這些小兵,又有什麼膽怯和後退的理由?
轟」群情激憤的聲音,很快便被兜頭砸來的炮彈所掩蓋,天空中飛機的轟鳴連成一片,地面上炮彈的呼嘯響成一團,掀飛的泥土混合著鋒利的彈片將陣地上的官兵給掩蓋,倒楣的人慘叫著,幸運的人被掩蓋著,在大地的顫抖中,這些卑微的人只能無助的等待著命運的審判,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的辦法。
或許是因為顧忌到炮彈會誤傷到半山腰的灰軍吧,這次的轟炸,炮彈集中的地方倒是在山頂偏後的位置,這讓身處在最前端的一班等人,幾乎沒有遭受到什麼打擊,這也讓他們在一個多小時以後,第一時間發現了逐漸開始朝山頂發動攻擊的日軍。
抖了抖灌滿泥沙的衣服,「呸」的一聲吐口混入嘴裡的灰塵,變成「泥人」的高飛看著發動攻擊的日軍,卻高聲喊道:「弟兄們穩住,不要隨意開槍,聽我的命令。」
聽到總指揮的喊聲,遠處的排長,各處的班長個個應聲喊道:「別開槍,等長官的命令,暫時別開槍」
越來越多的士兵從泥沙中露出身子,他們一邊清理著身上的雜物,一邊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同時架起的步槍緩緩指向日軍的身上,卻終究沒有槍聲發出。
戰場是最好的練兵場,經過這麼多天下來的血戰,這些士兵已經開始適應了這種生活,在面對敵人時,也不再膽怯和害怕,不斷的面對死亡,讓他們的心理承受能力得到了極大的提高,或者說是讓他們變得麻木,而在遵守軍紀的方面,也表現的越來越好,尤其是面對著總指揮這個讓他們心服口服的人。
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
敵人越來越近,位置不錯的士兵甚至已經可以看清楚鬼子臉上的猙獰表情,然而他們始終沒有等到攻擊的命令,這個時候,山下的日軍反倒已經開始朝上面投擲著手榴彈,發出了一陣陣「彭彭」的爆炸。
每個人的呼吸都變得弱不可聞,甚至一些人瞇著眼,乾脆摒住了呼吸,握槍的手也因為太過用力,而使關節有點發白,所有人都在等待著那最後的命令。
「轟」
一聲炮響從他們的背後傳來,讓全神貫注的眾人嚇了一大跳,而就在此時,高飛毫不猶豫的大聲喊道:「打」
「嗒嗒嗒嗒」的猛烈槍聲頓時響起。
猛烈的爆炸在他們前方響起,隨即山坡上的國軍將士發出了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甚至在這一刻,他們連面前的敵人都忘了,槍裡的子彈打完了,盡然都不知道補充了。
一團團煙柱在陣地中的敵人的中間騰起,隨著炮彈的轟鳴,四散飛舞的彈皮張牙舞爪的咬進了日軍士兵的肉裡,一個個血肉模糊的身軀頓時伴隨著一聲聲慘嚎摔倒向一旁,掙扎了片刻之後,驀然失去了所有的動靜。
「大炮,咱們自己的大炮,小鬼子被轟飛啦,咱們也有大炮」
「呸,大炮個屁,那是迫擊炮,啥都不懂還他**的亂叫。」
「他娘的,轟的好,讓小鬼子也嘗嘗咱們的炮彈是啥味道」
在陣地後面的直屬炮連,似乎隱忍的時間太久了,在接到總指揮攻擊的命令之後,猛然間爆發出了最強大的攻擊火力,當然,說是炮連,其實也就是兩個排,二門一二零迫擊炮便是他們的全部家當,至於編制內的戰防炮,別說是團直屬的炮連,就是整個旅也沒有,師部直屬的炮營倒是有幾門,但也老舊的厲害。
不過,憋了這麼久之後才發動攻擊,也讓他們的炮彈幾乎個個落在了敵人的中間,山頂上指揮的炮長,在挨了日軍那麼多的炮彈之後,總算是找到了發洩的機會,一個個瞪大著眼睛,準確至極的為後面的兄弟提供著射擊的方位。
「轟,轟」又是兩聲爆炸聲響起,山腰處的一個攻擊陣勢頓時被打殘了,兩聲爆炸之後,來不及反應的日軍士兵一下子便倒了二十來個,殺傷力之猛,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殺出去,衝啊。」眼看著時機已到,高飛再次指揮著士兵們發起衝鋒,隨著他的一聲吼,整個陣地上都發出了一聲「殺啊」的沖天怒吼。
「呯呯」的幾聲槍響,石頭熟練至極的將衝過來的幾個日軍放倒,然後當然抬槍再次找尋攻擊目標的時候才發現,陣地前面的敵人已經消失不見了,餘光看到總指揮這個時候已經衝出了壕溝,頓時想起了先前叮囑的事情,也一個翻身,提著槍便衝了下去。
經過一連串的精準炮擊和近距離的密集猛烈交火,日軍波式陣從中間的幾個波陣中被徹底截斷,而第一個波峰在死亡慘重的情況下,根本沒有衝上去跟國軍士兵拼刺刀的勇氣,日軍士兵再強悍,在面對著不成比例的敵軍攻擊時,也膽怯了,結果衝在最前面的日軍一退,讓他們呼啦一下衝進了後面的波陣中,日軍陣角頓時大亂,想要後退的、想要繼續攻擊的、想趴下來建立陣地阻擋敵人的全都湧到了一起,拿著軍刀督戰的日本軍官在一連砍翻了好幾個後退日軍,好不容易要將陣角穩下來時,衝下來的國軍士兵已經湧進了他們的陣勢之中,頓時連刺帶砍如虎入羊群一般,跟在高飛身邊的石頭,更是抬手一槍將指揮的日軍軍官射殺當場。
最後一點抵抗的勇氣也在這種凌厲的攻擊中消失了,慌亂的日軍終於全都掉轉頭來撒退狂奔,山下奔湧而下的灰流驅逐著前面狂奔的土黃色洪流,在這片不算太大的山上形成了一道蔚為壯觀的景象,遠處增援而來的日軍甚至一個個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們的同伴慘死在敵人的刺刀之下,沒有任何的辦法。
高飛成了這道灰流的箭頭,一路狂奔之後,那些背對著他們的日軍成了一個個活動的靶子,要不是在山坡上衝下來,他們需要時刻的關注著腳下,這簡直就是最好的殺敵機會了。
這一次,高飛沒有壓制士兵們攻擊的慾望,奔湧而下的灰流,直到收復了山腰附近的陣地時,才在呼喊聲中停下了腳步。遠遠的看著驚魂未定,絲毫不敢停歇下來的日軍,這麼多天來一直鬱結在官兵們心頭的怒氣終於一掃而空V!~!